“谁叫你口无遮拦,自、大、狂……”
重莲一脸莫名,“我哪有口无遮拦!?”
对方冷冷瞥过来:“随-床-必-倒……”
空气凝固三秒,就听见重莲有气无力的回道:“我说的是……随传必到--|||”
咣当,这下换成了银罗辉的下巴着地。
番外七:来生再爱
“辉……”
头都不必转就知道是谁喊得这么欠扁。银罗辉伤势好了许多,兀自向前走去,全然不理身后的人。然而路过的教徒都以为自己出
现了幻觉,这个冷血无情的邪恶教主居然也会这么肉麻的叫别人……世道果然变了,也许明天太阳就会打西边出来再从北边落下
。
“喂,没长耳朵是不是?别忘了你可是本尊的……”顺利的看到银罗辉杀人的目光,重莲笑得春风得意,一只手不安分的揽到那
人的腰上揩油,还装出一本关心伤情的正经模样。
“住口,放手,走开。”银罗辉冷着脸道,想他一国皇子哪里被人这样占过便宜!如今落得得被寇首轻薄的地步也真是悲惨,口
气自然生硬。
偏偏重莲不可能是个听话的人,腕子一使力就让自己顿时软倒,在他面前堂堂银罗三皇子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如果排除可以杀死
人的眼神的话。
“真伤心,辉好像讨厌我呢……”重莲戏谑的笑笑,脸上没露出半分失望的表情。
“我只是讨厌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我要出去!”
对方的抱怨在某人耳里成了撒娇,重莲一脸春光灿烂道:“好!依你!”
“这样……就答应了?”银罗辉顿时傻眼。
“之前不让你出去是因为你有伤啊,现在这么有精神当然没问题了!”重莲又欠扁的接道:“何况,辉美人求我,本教主怎舍得
不答应啊?”
“砰!”“啊!”
于是某人的眼睛再次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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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是琉璃色的天空,迎面吹来新鲜的凉风,银罗辉顿觉心情大好,清霜般的发隙里从来冷郁的脸第一次展颜。原来真有如此
佳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那一刻重莲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一见面就总想办法捉弄他,而离开他又寝食难安的思念,
怕他冷怕他热怕他难过,愿他好愿他乐愿他微笑,银罗辉却总给他一张臭脸和鲜少的字眼。即便那人从不领情,重莲对他还是有
着难得的好脾气,也许是因为包围自己的坚冰已被这人化解,真是莫名其妙啊,明明都是冷漠薄情的人。
我亦是血肉之躯而非草木。
抱歉母亲,我无法再当一个无情人了。
教主重莲,在十七岁这一年学会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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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么,这里就是先父亡身之崖。”
“这样……你就能时刻提醒自己报仇么?”日日生活在这绝崖下的山洞里,难道不会厌倦么。
重莲脸上露出讥笑:“报仇……对啊,向害了他们的这个肮脏的世间……复仇。”
对方抬头仰望良久道:“这世间,本来就是肮脏的。”
突然想起身边人亦是命运多舛,明明是亲兄弟却要自相残杀。重莲眼里闪过狠厉的杀气:“要我帮你杀了那个人么?”那个伤了
你的人。
“不必,我的仇我自己来报。”那双湖蓝的眼中不带有一丝情感,“重莲,我要离开。”
仿佛看见了水色瞳仁里映出的是自己苦笑的模样。虽然给了你自由你也未必会喜欢我,但若是强留下你……你一定会恨我讨厌我
吧?
世间两种苦:得不到与放不下。难怪母亲不愿我懂情,若还是从前的冷血教主一定没有这样的苦恼。好像再不说出口就没了机会
,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爱你,辉。”
清俊的面容一震,他似乎没料到重莲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告白。纤长的睫毛一颤,银罗辉漠然道:“何必呢,你明知我是个无心之
人。”
微凉的掌心贴在他心口处,重莲执拗的问道:“那么,是什么在这里面跳动?”
“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对方嘴角轻弯,勾勒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
重莲在那一瞬间看懂了他的笑容。
却争如不懂……
不放你走,就死给我看么!
银罗辉,你果然像狠了从前的我,无情亦无义。
攥着自己衣襟的手剧烈的颤抖,银罗辉合着眼没有动弹,对方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情绪,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深重的杀意,也许他真
的会杀了自己。
“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喜欢我?”
那双湛蓝的眸闪过一丝戾气:“给我我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
“天下。”
重莲凝视了那张脸许久,仿佛要记入骨髓中,最后终是放手叹道:“一言为定。”
忽然一阵清风的香气扑面而来,清亮的银发摩挲了自己的脸颊,耳畔空遗响。
“多谢。”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谢什么?重莲笑得凄凉。是谢我救了你,还是谢我允了你天下。
既然在你眼里这世间是肮脏之物,你却何必要它?
亦或是你根本不会接受我就随意找了说辞敷衍?
还是只是单纯的利用?
可惜我偏偏就是认死理的家伙。
你既已开场下注,重莲必奉陪到底。
你要的是无限江山,我要的是一颗真心。
你赌的是天下大统,我赌的是人皆有情。
孰轻孰重?谁输谁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我之间自有杆秤。
人生苦短,
莫负了,一片深情。
凉珖年秋,青霜初降。
银罗榀宫政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夕江南北。太子被废,新君登基。
看到玉带峨冠,黄袍加身的那人站在高耸的台上接受万民跪拜,仿佛日辉一般,照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看不清那双湖蓝的眸子
是怎样的神色,但是重莲知道,自己的辉已经成了一国之主。天下三分,他是北地的君王。从现在起,华丽的银发下不再只是柔
弱隐忍的面具,此时的他是俯瞰天下的神。
而神灵身边总是有人守护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潮的呼声中,一个白衣褐发的身影走上台去,王座上的人起身相迎,两只手亲昵的牵在一起,银
罗辉对着一旁的玉人毫不吝啬的一笑,重莲便听到胸腔里什么碎裂的声音,心碎,原来竟是这么痛!
原本以为你离梦越近,我们的间隔就越小。
我却忘了你走得越高,我们的距离就越远。
银罗的新帝和凊王自然不知,有人因为他们那一时的并肩失魂良久。
后来,他遇到了月影,一个迷恋自己的杀手,然而重莲永远不会分给他哪怕一丁点爱意,因为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早已被一个人榨
干。再后来,他开始沉迷于声色犬马金迷纸醉,那些被掠来的男女变成了他泄欲的工具,然而当他抱过很多身体后,对那人的思
念却在一天天加剧。最后他变成了狠辣嗜血的江湖恶魔,他是整个武林正派的公敌,当然这一点他从不在意。
唯一没想过改变的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重莲知道得到天下的那日,他就可以堂皇的站在银罗辉身边。自己,也许就能进驻
到那人心里。机会微小却是他全部的动力。
处心积虑扩张势力,勾结官府增强实力,凭借出众的悟性和深厚的基础,重莲的武功也日进千里,连九莲都不能攻克的第九式终
极秘法也被重莲掌握了。
功成的一刻,重莲看着镜中血色的双眼,心下了然,时候……到了。
然而就在行动开始的时候,月影,带着青远烟一行来到了自己面前,重莲心里嗤笑,这些人还及不上他一根手指头,可是他终究
是败了,败给了那张酷似银罗辉的面容,败给了占据自己全部的那段情……
当对方的剑穿透身体的时候,重莲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心口一阵微薄的凉意,仿佛啜了一口冷酒,辛辣而酸涩。
这世上,你果然是唯一能伤了我的人。
因为我只对你不设防,只允许你一人对我出手不抵挡。
血液肆意的流淌,笑容安静的绽放。
这一次,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吧,辉……
盼了三年的爱,等了三年的情,最后的结果竟是死在你手里。可是我依然不后悔爱上你,因为是你,教会我爱情。
这样的重莲……很傻吧。
倾尽最后一丝气力去拥抱他,可是重莲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守护他了。唯有用笑容掩饰掉自己的致命伤,唯有用热血温暖你冰凉的
身体。黑暗慢慢降临,倦意如潮水般来袭,可重莲依然不肯闭上眼睛,让我再看看你吧,让我再说说话吧。
对不起,我还没帮你夺来你想要的天下,我还没变成你所期望的重莲,我还想告诉你呀……
辉,我爱你。
可是自己却早已发不出声音,眼前出现大片瑰丽的色彩,宛如万朵红莲齐开,这是另一个美丽温暖的世界,再无世间的肮脏。
可我还是输了。
因为那里……没有你。
红莲之殇空遗响,
他生约,今生祭。
天地已空长叹望,
来者兮,往者矣。
奈何桥上负手而立,忘川河边笑而不语。
冥冥中是谁一声叹息?
下辈子,再爱你。
番外八:若能早知
“姑娘请止步。”冷漠如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蓝羽儿微微一皱眉转头看过去,只见柱旁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容貌冷峻,眼神深
邃,并非宫里寻常侍卫。心里顿时几分诧,几分疑,几分冷落,索性撇下那人举步上楼。
“姑娘没听到么?请止步。”对方竟直接拦住了自己。蓝羽儿愠而挑眉:“稀奇,这楼既然不许人进又何必建它?”
对方神色一冷,道:“雁归楼为先帝所建,除先帝和今上无人准入,请姑娘见谅。”
蓝羽儿冷笑道:“既然只有君王可入,你又是何人?难道一直在这雁归楼守门吗?”
听了她带刺的话,黑衣人也不恼,回道:“在下任天洛,无位无职,从这雁归楼建成之日起便一直守着,却也不曾入内。”
蓝羽儿诧然道:“这雁归楼据说是先帝开国所建,算到今日也有十二三年了,你便一直守在这儿么!?”
对方闻言一默,随即低声道:“先帝建此楼是为一人,而我所做亦是为一人。守在这里就如守着他一样,至于时间长短,早不去
较了。”看那表情,有些甜,有些苦,有些酸涩,又带着几分清凄的意味。
蓝羽儿闻言一震,那两人的事情自己终归是知晓一二的。眼前这位一观便知是个人物,却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毫不掩饰,更是为
了公子你,默默守候这雁归楼十余年。
可是,雁归雁归……
公子,你何时能归。
听不清她口中的低语,也看不懂她眼里的忧伤,单见那姣好的面颊上突然扬起一个淘气的笑来。
“既然这地方如此有趣值得你苦守多年,我更是非入不可了!”话音未落人已飞奔而入,任天洛见状连忙阻拦,却不及对方灵活
,只见白衣在空中连番变换身法,轻巧的越过任天洛飞上雁归楼。任天洛呆立在原地,望着那飘然而去的身影久久不能言语。
……燕凌空?!
……公子……
……
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入,蓝羽儿在楼内随意游逛起来。看样子这里没人住过,却显然有人定期打扫,陈朴亦不失洁净。
越往里走心里就越发空旷,因为这里的布局摆设装饰都与独湖水榭如出一辙,真不知那人的记性竟这般好……呵,罢了。若是这
些都办不到,他便不是青寰君。
想兵破银罗当年收到血燕带来的信,上面只道了一句:‘清如与吾同在。’却是用血书的,而那血燕也悲鸣切切,不肯离去,终
是死在了公子的无音琴旁。有心人大抵都猜到了几分,唯独痴愚的自己还坚持每日练琴吹笛,只待那人回来。师父却至此闭关不
出,终日酗酒直到仙逝,自己这才下得山来一入江湖。入世后方知那人已不在了多年……本欲当面对质那个本应保护好他的人,
谁料刚入覃城便赶上了国丧。
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坐拥江山的国君,竟袖手天下弃了一切自刎于公子墓前。
终是明白了……所谓‘清如与吾同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在两人墓前的一曲九殇在不经意间被新皇听了去,被召入宫中做了终日闲散的乐师,每天吹笛饮茶倒也自在。也亏得小皇帝许了
自己种种特权,若无这层关系,莫说雁归楼,恐怕连内廷自己也是进不得的。
这般边走边忆,不觉中已到了正厅,却较先前不同。墙上单挂了一幅画像,当中摆张八仙桌,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一地清霜,满
室空寂。
抬眼望去便再也移神不得。画上的人褐发如瀑,白衣胜雪,正对着自己淡淡微笑。温润如玉,倾国倾城。
……公子……羽儿来了……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落下,上一次这般肆无忌惮的流泪正是自己在他们墓前弹奏九殇之时。自那之后,再不碰琴。
忽而察觉到身后人的气息,蓝羽儿连忙擦干泪痕,却为时已晚。龙璟轩关切的声音传至耳畔:“为何哭了?难道……你们相识?
”
蓝羽儿恢复冷漠的表情道:“与陛下无关。”
她这般无礼对方却也不恼,反是笑道:“与朕无关?他可是朕的老师啊……”
“不可能!公子怎么会教你这样……”自察失言,蓝羽儿连忙住口,眼神却满是不屑,公子怎会教出你这样冥顽不端的家伙……
“公子?”对方狭长眼道:“看来……你们是故人了……也罢,你不愿说,朕也不强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等一下……”她转过去道,“让我再看看吧……”画前的女子神情恍惚,仿若隔世。
龙璟轩望着她道:“你怎地不问问这桌子为何是空的?”既是祭奠,却无牌位香蜡,不觉为奇么?
蓝羽儿闻言浅笑:“他们皆非在意外物之人。雁归一楼,其心可表,追随而去,此情可昭,哪里用得这些虚俗礼数!”
“呵呵,你这番解释倒也不错……”龙璟轩引她至窗前,“这雁归楼是宫里最高的楼阁,本是不合礼数的,而朕那皇叔也是有意
为之,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同心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蓝羽儿看到大片葱郁之中一株樱花开得正浓,树下的白碑也隐约
得见。
眼泪又一次悄然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