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见?”伦亚苦笑道:“我的意见……重要么?这政治的棋盘上女人从来都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是么?……拓卓……忘
了我吧,去过自由的生活吧,薇西亚只是个过客,你不可以为了她做傻事,也不能因为她忘了大义,拓卓,快走吧……”
“不、不、不!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把我赶走!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去过什么自由的生活!”
伦亚见他如此便点点头:“好,那你我今夜便行礼成婚好不好?伦亚的夫,只能是你!”
“薇西亚……好!”
两人流着泪行过大礼,伦亚递过杯盏,眼里的寻蓄满了复杂的泪水,谁知道这合欢酒也能苦涩如斯,催人断肠……喝下酒后,拓
卓便昏睡了下去,再醒来已是次日亥时,伦亚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室清冷的月光。
“薇西亚……”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却远比不过心里的痛楚,命中注定的恋人,呵呵,真可笑……
你我是命中注定的恋人。
命中注定,
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恋人……
与其说银罗平是银罗的皇帝,不如说他是银罗的雪,美丽却冰冷,纷纷扬扬的下过一整个冬天,漫长得让人绝望。
银亚两国不过是借政治婚姻联手准备合攻覃国,银罗平对于这个亚嘉的公主原本没什么兴趣,然见惯了逢迎谄媚的后妃再遇到这
个远道而来的冷美人自是新鲜了一阵,封伦妃,赐兰殿,该给的都给了却依旧不见伦亚展颜,直到从旁人口中得知伦亚早心有所
属,银罗平才知晓自己一直是自作多情,身为帝王和男人的尊严让他怒不可遏,从此再没踏入汀兰殿一步,连新生的皇子都不予
赐名,这也是血统不纯的小清如从来不被银罗平看进眼里的原因,甚至于,银罗平看见他那酷似娘亲的脸就感到厌恶,那个美丽
漠然的褐发女子曾经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视如空气,连他本人都不曾进入那双清澈寂然的眸子。
她的世界,不曾有他。
那么他的世界,也不必有她!
银罗的雪一下就是大半年,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妖娆却也清冷,洁净却也寒然。伦妃产后着凉落了病根,断断续续喝着药身
子也不见好,皇上不予理睬,御医也是糊弄过关,连病患自己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是整日坐在廊前听雪发呆,就是对着一块
玉静静流泪,除了面对小清如,伦亚才能稍稍开心一些。身心都是伤,好不了也不想好。这个忧伤的女子终是熬不过这个漫长的
严冬,再也等不来下个明媚的暖春。
伦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紧了雁之玉,环视了一屋子的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小清如身上,她最放不下的便是这孩子,泰丽儿一边
抽泣一边道:“娘娘,请您放心吧,奴婢就是豁出命去也会照顾好皇子的……娘娘……”
伦亚点点头,唇角微抿,阖了双目,这是她在银罗第一次笑,也是最后一次,笑得倾国倾城,却让人肝肠寸断。
伦亚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娘,为什么给女儿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呢?”
“怎么会奇怪,你的名字是有寓意的……”
“什么寓意啊?”
“这要问你爹爹了。”
“那爹爹在哪儿啊?女儿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呢?他是不是不要薇西亚了?”
“不是,你爹爹他会回来的,只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他还有很多责任要担,等事情都办好了,你爹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小薇西亚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为什么他不为自己活着啊?总为别人活不是很累么?”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为自己活着呀,有的为了国,有的为了家,有的为了所爱之人,有的为了所恨之人,也许薇西亚以后也要为
别人活着,为别人活有时候是痛苦,有时候是幸福,但你要记得,一个人的痛苦与一群人的痛苦比起来就不算痛苦,一个人的幸
福若是令很多人痛苦那就不叫幸福,所以当你需要取舍时就要想明白,怎样做你才不会后悔……”
年幼的薇西亚尚不能全部听懂,但娘亲的话却影响了她一生。
娘,我问过父王了,他说薇西亚是亚嘉的古语。
意思是:
等待。
等待……
可是我们都没等到要等的人啊,娘。
跳下悬崖的一刻拓卓才知道原来死真的不是懦弱而是解脱。任风声在耳边呼啸,任时间在心中停滞,醒来却发现自己求死不得。
薇西亚,这便是你的答复么?
我答应你,答应你去过我们曾经规划好的自由的生活。
可我不答应忘记你,因为没有你我不能在这世上停留哪怕一刻,就算只有记忆也好,那也是我们离幸福最近的时刻。
人是该为死人活还是该为活人活呢?
拓卓只想为你活着,所以当战火烧到这片土地时我出面阻止,即便是螳臂当车。
谁想却因此见到了你的儿子,犹豫片刻终是把玉给了他,却不想他重蹈你我的覆辙。
因为这一切太过痛彻,让我穷尽一生都未能让伤口愈合。
夕阳下一个牧人痴然地望向远方,似有眼泪安静地淌过,银罗大军开过这里只留下焦土浑河,是谁的歌声这样古老悠扬荡气回肠
?
天野苍茫,
长河奔淌。
风吹草低,
老牛白羊。
情予天涯,
心予草原。
孰女笑容轻扬?
熟子歌声嘹亮?
爱之怜怜,
思之苦苦,
歌之心碎,
诉之断肠。
艾艾艾艾艾
……
吾之族人,
吾之草原,
吾之家乡……
孰能无过错?
孰能无错过?
过错改过可,
错过改不得。
番外六:重生之莲
我叫重莲。母亲说我出生之时正是父亲离开她的日子,她说我也许是父亲的转世,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是父亲,然后是我。她还说
我出生的时候就像一朵重生的莲花,安恬静谧,漂亮得像个女孩,所以她唤我重莲。
重莲,重生之莲,重生之恋。
我的母亲是曾经称霸武林的九莲圣姑,她绝美的容颜和惊世的武功曾是江湖上经久不衰的传奇。然而就是这样的奇女子,也逃不
过命定的劫数,不能免俗的堕入情网。
然而她爱上的是自己的徒弟,我的生父——重寒。师徒相恋本是世俗不能容忍,更甚者,母亲所收的另两个徒弟也同时爱上了母
亲。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一生错,生生错,却仍有那么多人飞蛾一般义无反顾的扑向爱情的烈焰。少时的我当真看不懂母
亲,只可惜她空有一身盖世武功,却被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牵绊了十余年。每当看见娘暗自垂泪时我心中都有一把火在燃烧,为爹
的不幸,为娘的不值,更因为想要手刃仇敌,杀死那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
可是……
“莲儿……”功散的一刻,母亲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答应娘,不要杀那两个人,他们本无意害你爹性命,只是情这
毒物太易让人迷失……”
“是……可是娘,孩儿不懂。”看不见摸不着的爱,不当吃不当喝的情,哪里就值得让人这么疯狂?
“你还小,以后就懂了。”九莲眼神忧伤的望着他,心中感叹,娘倒情愿你不要懂,懂了就会伤,伤了就会痛,你这般倔强的性
子,只怕要和我一样用太久的时间疗伤,所以……“若可以,重莲……做个无情人吧。”
做个无爱无恨的无情人吧。宁负天下人,勿教天下人负你,这样你才能远离这锥心刺骨的痛楚安度一生,也算是……为娘的最后
一次自私吧。
“……无爱无恨……”我尽量平心静气的运功,迅速吸收着短时间进入身体的强大内力,然而理智还是在母亲的手垂下的时候断
裂,今生唯一一次掉泪,就是在娘走的时候。
那一年,我十岁。
透过熊熊火把,一袭红衣招展飞扬。
柳清延护着身后的老小怒目而视道:“重莲,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今后必是武林之大害!”
少年淡色的唇微微一敛,淡漠的声音带着水汽飘荡而至:“以后的事恐怕寒衣楼主你已经看不到了。”
“什么!?”
“柳清延,当年可是你带着那些乌合之众声讨我爹娘的‘不伦恋’,托您的福,他们阔别十年才在九泉下相见,您倒是滋润,老
婆孩子一大推,阖家欢乐的很呐!”重莲的笑容愈发危险。
“师徒相恋本就是世理不容!九莲圣姑身为武林至尊自当恪守本分以为表率,怎能做出此等不洁之事……”
重莲微微垂下头去:“不洁……娘,你们苦苦相恋最后阴阳两隔,到如今还要被说成是不洁……呵呵呵,可笑啊可笑……”
“重莲,”柳清延暗自用功压制着体内的毒,“九莲圣姑所创莲教实为武林造福,可到了你手里却变成了邪魔组织,可见当初九
莲圣姑与你父亲成婚是个错误,否则哪来的你这孽畜!!”
我是……错误么……重莲仰头阖目好像在凝神静思,突然那双漆黑的眸子猛的睁开:“给我杀!”
给我杀!!
刹那间漫骂声、哭喊声、哀求声、厮打声混成一团,而重莲的世界一片静谧,仿佛能听到莲花渐次开放的声音。
“启禀教主,柳家除了一人受伤潜逃余下的全已被处死。”
“嗯,逃掉的猎物也不必管他了,毒发身亡是早晚的事……”重莲抬起头望着眼前屋角飞扬轻纱曼舞的寒衣楼,嘴角勾勒出邪气
的笑容,“这些没用的废物……都烧了吧……”听似商量的语气,但周围人没有一个敢上前与这少年讨价还价的,全都迅速利落
的点起火来。偌大的寒衣楼顷刻变成了一片火海。
橘红的焰影映在那尚显稚气的脸上仿佛红莲绽放,妖艳而诡异。这一年,重莲十二岁。
******
“太子殿下真是多此一举……那皇位早晚是他的。”清冷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寒光,男子捂着伤口向后退去,眼里露出一丝
讥笑。他背后是陡峭的悬崖,崖下湍急的夕江滚滚东去,发出骇人的咆哮。乌云突然遮住了月亮,凛冽的夜风肆意撕扯着洇血的
薄裳,寒意注满了全身。
眼前人已是困兽一只,三个黑衣人慢慢逼近:“三殿下机敏过人,已经逃过不知多少次行刺了,我们的兄弟也不知有多少因你死
掉,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失手了。”
“哼,你们以为杀了我自己就能活么。愚蠢的奴才。”对方讥讽的表情刺痛了三人的神经,为首的人猛地挥剑一斩,银发的男子
便闷哼一声向后倒去,瞬间跌落悬崖。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风里。
“下辈子别当皇子了……”黑暗中不知是谁在低语……
“银罗辉……”
******
仿佛一下子坠入梦境,耳边充斥着千万种声音,嬉笑的,哭喊的,怒骂的,都在脑子里纷纷作响。好乱!我要醒来,我要醒过来
!
强烈的求生意识迫使自己睁开了双眼,这是……地狱么?滴答的漏声,空旷的房间,黑暗中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过
薄凉的轻纱,银罗辉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像火一样燃烧的身影。
“醒了?”红衣人没有动,“算你命好遇到本尊,不然你就成了夕江的水鬼了……”
干涩的唇微微一动,帐子里的人似乎在笑,“成了水鬼……也未尝不好……”
脑门上青筋一爆,重莲顿时有种打人的冲动,要不是顾忌那人负伤在身。
“喂,你好歹是本尊费了两成功力救回来的!居然不感谢我还说这种丧气话!”
银罗辉愣了,这个霸道的自恋狂怎么说话显得这么孩子气?不管怎样还是前弄清楚状况再说吧。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哼。”对方别扭的哼了一声,没再答话,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
“请问这是哪里?”
“我的地方。”说了跟没说一样。
“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重莲。别叫我恩公,听着怪老气的。”
“重莲……怎么像是女人的名字?”这名字与眼前人感觉完全不搭调,所以银罗辉下意识脱口而出。
“……!”
纱帐瞬间被震得粉碎,一张写满不爽的脸离自己的鼻尖不过三寸,银罗辉心脏几乎停滞,而重莲也在看到那双因吃惊瞪大的眸子
后愣住,方才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怎样的人啊。狭长的凤目里荡漾着澄蓝的湖水,披散的银发缠绕着纷扬的飞雪,清秀的面容雕琢如羊脂白膏,微弯的唇角勾
勒如新月清云。面容邪肆而美好,衣着华丽而脱俗。重莲一时傻掉。
【某洛:没定力的孩子,这么容易死机
莲:废话你让我在这破山洞里修炼了十多年,我上哪去见这样的尤物!
辉:真可怜(莲),亲爹没了,后爹还这样对你……
莲:……(忽然觉得自己好丧)】
银罗辉也是一愣,虽说声音听起来确实年轻,但没想到这人年纪这么小,看面相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袭血色的红衣衬出眼前
人修长英挺的身姿,乌黑的眸子含着不合年龄的沧桑,仿佛早已看透世态炎凉,还有挂在嘴角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邪笑如莲花般妖
冶的绽放。
气氛尴尬。
“呃……”察觉到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银罗辉想挪动身体离他稍远些,谁料刚一动弹腹部的伤口就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床上
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重莲按住他没好气道,“你被刮了两刀还在河里泡了个半死,若不是你这头银子一样的头发本尊还真发现不了……
”
银罗辉沉下眉没答话,银子一样的头发……这是什么形容啊,暴发户么。那副自恋的样子还真像。
重莲自然不知他的腹诽,还好死不死的继续着论调:“记着,你的命是本教主救回来的,今后就是我的人了,要你做什么你就做
什么,不得顶撞不得偷懒不得随意走动,侍候本尊的属下必须做到听命而行,随床必倒……啊!”
完美的青眼圈出现在重莲的脸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竟然打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打中了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的重
莲惊愕无比,难道是自己武功瞬间退化了?!
“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袭击本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