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亦可运筹天下,倒也不负他惊才之名。却叹这绝代风华正值青春年少,欲挥斥方遒,如今一去不复,怎能不教人痛煞!
看到这最后一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勿悲。吾今终能潇闲如旧矣。
距逢八年冬,清如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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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暮春樱茂,彼时影成双,今看殇一场。妒连理枝,恨并蒂莲,羡双飞燕,只叹同景同情不同天。
清如,樱花又开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我初见的情景。
伴着流水般的声音,那人走入月下。眉眼如月,白衣如云,樱落如雨,至此沦落。你说樱花开时满树烂漫,如云似霞,落时如雨
似雪,殇尽天下……如今看来却是一语成谶。
清如……你短灿一生又何尝不如这樱花?盛开时惊艳世间,凋谢时殇尽天下……思绪在瞬间百转千回,青衣男子轻轻拂去玉碑上
的花瓣,低头咳了几声,竟生生呕出血来。
“陛下!!”一旁的侍卫急忙近前送上药,“快,传太医!”
“不必了……”对方冷冷一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即便是满面病容,不容违逆的语气也令所有人吭声不得乖乖照做。
“咳咳咳……”揭开面前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那柄断剑合欢,上面还染着当年那人心口流出的血。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沾上主
人的血后,这剑怎么也擦不干净了,十年如故。许是这名剑,当真通灵吧!腰间的离殇隐隐发出悲怆的鸣响。
若早知……若早知今日,你我会如何选择呢……面上的线条不觉柔和起来,终日肃然的皇帝罕见的笑了起来……若能重来一次,
我绝不会放手!更不会给你放手的机会!
因为一人这样撑十年……好累。好苦。
浸血的剑身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扎眼,细看那剑面上却刻着如雕花一般的蚊足字句,是当年铸剑人留下的玄机:
玄铁者浑苛刚险,离殇也。白玉者阴柔凝清,合欢也。此双剑一刚一柔如人性之莫测,一悲一喜如世事之无常,终不能铸融一体
,何其悲哉!遂分为二,相生相克,是以谐和。然合欢短幻也,离殇铭久也,万般皆终于离别殇散,故二剑为敌,合欢必折于离
殇。惟愿持剑者感欢筵之易散,叹境缘之无实,惜此生之佳侣也。
是为记。
——正文完——
番外一:琅华寒烟
早春三月,覃城内外已是薰风融融,柳絮纷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草香,沁人心脾。
三五成群的人来到同心林中游玩踏青,美人敛裙而行,团扇微遮了粉面,掩了大半妩媚妖娆引得人无限遐思。年轻的公子多是宽
衣博带,流水细纹,亦显得秀骨清像,风采翩翩。灿然温暖的日光自云间倾泻而下,倒真是一派和煦明媚的春日景象。
“什么!不见了?还不快去找!”男子愠怒地转过身。
“是、是,大人!”众多下仆连忙四散开来。
而他们所寻之人正挽袖露臂使着吃奶的劲儿在树上攀爬,看着近在眼前的粉嫩花苞,那张小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正要伸
手去够花枝,突然听得下面传来一声惊呼,吓得他手一松,人立刻从高树上摔了下来!
“啊啊——嗯?”原本以为会被摔惨,小少年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安然落地。
“奇怪?怎么不痛呢?”他摸了摸头问出这句话。
“呃……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再说……”下面忽然传来人声。
“啊?啊!对不起!”竟然摔在了人家身上,他连忙站起来道歉。
那人也随即站起,整了整衣衫,顺便揉了揉臂肘,这家伙还真沉……
看着那张笑意温和的面容,小少年才发觉眼前人与自己年龄相仿,看身高似是年长自己三四岁。青衫皂靴,眉清目秀,虽然稚气
未退却已显出了成熟的棱角,怎么说呢……真是个好看的人呐……于是某小孩看得一时失神。
对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对着呆痴状的某人问道:“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呃?哦,没、没有……”某人连忙摇头。
“呵呵,”青衫少年笑了笑,轻轻一个纵身飞上树梢,折了枝花又翩然落下,“呐,”将花递过去,“是想要这个么?”
对方倒也不客气,伸出只小手接过樱花,放到鼻下用力嗅了嗅,“好香啊!”小脸顿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一只手忽然抚到他面
颊,那张好看的脸突然离自己很近,少年欠过身仔细地帮他拭去脸上的尘泥,“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说罢转身就要
离去,袖子却被生生拽住。
“等、等一下……”
“嗯?”
“大哥哥你武功好厉害啊……教我教我……”某小孩开始拉着人家的袖子做摇摆运动,根本就是认定了对方好欺负。
“好、好吧……”被摇得头晕脑涨的人终于妥协了,一脸无奈,心中不禁暗想:谁家的小孩啊?真可怕。
“太好了!”孩子就是孩子,他竟然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现居普国寺学艺,你可以来找我。但是,要与家人打好招呼哦。”
“嗯、嗯!”连连点头,心中却在吐槽:告诉了他们我就出不来了……
这时两个仆人小跑过来:“诶哟……殿……小少爷,可算找着您了,请快跟小人回去吧!”
“呃……大哥哥!”被人拉着走的小少爷喊道。
少年回过头:“还有什么事么?”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某人已经被下仆拖开了五步远,仍然扯着脖子问道。
“琅君,”少年温和地一笑:“我叫青琅君。”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一年龙越六岁,青琅君十岁。
机警地回过头,发现墙上露出个小脑袋。
“嘘……”小龙越做了个不要做声的手势,然后爬过墙头毫不迟疑地跳了下来,之所以这么放心大胆是因为他知道下面有人接着
。
唉……青琅君暗自摇头,由于这个小家伙,这几日功夫都荒废了,若是师傅追究起来自己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但是看着那双渴
望有神的大眼睛,他又不忍心冷落这孩子,所以说好人、心软的人、温柔的人生来就是给人欺负的,很不幸,他青琅君偏偏就是
这样的人。
看着专心致志玩了自己头发一个时辰的家伙,青琅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是想学武功么?我怎么觉得另有目的……
实在没耐性了就把自己的头发从某人的魔爪里抢出来,然后两人互看。
“呵呵……”
“你笑什么?”怎么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孩能笑得这么诡诈?
“大哥哥,你真好看。”小龙越一板一眼道。
“……”
“青、郎、君……书上说妻子才称丈夫为郎君呢。”
“此琅君非彼郎君。”少年蹲下身在地上画出字来:已过重阳半月天,琅华千点照寒烟,“是这个‘琅’字。”
“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含着无限遗憾。
“怎么了?”
“我不管,我就要让大哥哥当我的郎君!”眉头一皱,小嘴一撅,闹起脾气来。
“真是……你又不是女子。”青琅君哭笑不得。
“哇啊啊——”竟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青琅君手忙脚乱。
“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呢,青琅君安抚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了,你别再哭了。”
反正一个小孩也不懂什么,姑且答应他好了。
哭声戛然而止,某人立刻破涕为笑,这脸变得倒也够快,仿佛演戏似的。青琅君在心中叹气:苍天在上,我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
理之事,怎的摊上这么个大麻烦样?
“呐,郎君说话要算数哦!拉钩。”
两个小指刚刚碰触到一起突然听得一声惊呼。
“太子殿下,您怎么到这来了?请快随老奴来吧,皇上和娘娘正寻您呢。”一个面色焦急的老太监带着一群侍者急匆匆走过来。
“啊?!他们发现了?”小龙越顿时慌了神,一边向前院跑去,一边回头道:“呃,郎君要等我哦!”留下了纷纷石化的众人。
青琅君似是在愣神,没有什么反应。
你是……太子……
远处屋檐下的阴影中,一个人缓缓走开,空气里弥漫着深远的叹息……
两人都未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年。十年后的再见是在武试的擂台上,两个人站在台上遥遥相望,青琅君只觉对方甚是熟悉,仿佛
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却想不起究竟是谁,毕竟相隔十年,一个稚气的孩童成长为十六岁的少年自是千差万别。看着容貌出众,气宇
不凡的龙越,青琅君心中微微感叹,如此年少就能进入殿试也当真是厉害。“唰”地一抖剑,摆开架势,自报家门:“在下德寒
台——青琅君,请多指教。”
持剑的手只是一颤,望着日思夜盼十年之久的人,龙越面无表情道:“覃城——龙寒烟。”
“比武开始,点到为止!”锣声一响,台上两人同时动作,两柄剑“砰”地相撞,火星四溅。台下众人正等着一场好戏,却见其
中一人突然抽身后退,龙越站定,收剑入鞘,向一旁的考官示意道:“学生认输了。”
场内一片哗然,进入殿试的都是从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何况是选出武状元的最终决赛!怎会如此轻易地弃权?虽说高手过招只
需比试一二便知高下,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青琅君微微皱眉,方才的过招根本察觉不出什么,但是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酸涩。周围已经锣鼓喧天,人声鼎
沸,因为新一届武状元已经诞生,众星捧月般,青琅君被围在人海里,耳边一阵喧哗,眼前一片纷乱,无论如何也没能寻到那月
白长衫,眉清骨傲的少年。
自己在逃避什么?龙越看着水中清俊的少年,自嘲地一笑,呵呵,他早忘了我呢……自己从来就不算什么……
“郎君要等我哦!”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除了这句话仍然驻扎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等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那里等了你一天一夜,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出现啊!!
因为我是太子么?龙越眼中中闪过一丝异色,不错,我是太子,未来的王,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一掌拍在树
上,碗口粗的河柳拦腰折断。
青琅君……
“龙、寒烟……?”望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少年,青琅君着实愣住,竟然在皇宫里遇到了当初武试时仅有一面之缘的他。
“放肆!”一旁的侍者喝道:“见到太子,为何不跪?!”
太子?!
“无碍。”龙越挥退侍从,笑道:“很久不见了,大哥哥……”
青琅君闻言一震,随即跪下行礼,原来如此,你便是太子。已过重阳半月天,琅华千点照寒烟。我早该想到的。
龙越上前扶起他,动作亲昵,神色却是疏离的:“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只是……”只是你当初为何不肯等我?龙越顿了顿,终
究没有问出来:“……没什么……日后同朝为官,要同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是,臣定当尽力。”
龙越动了动唇,转身离开,那一瞬间风声如语,像是几不可闻的一句:早知你会这样……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青琅君深深叹了口气,十年前的那个黄昏,他的师父——普国寺方丈悔严大师亲口对他的告诫。
“从今以后不要与太子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师父……”
“不必多言,你现在马上到云慧山去闭关修行,学成之前不得下山。你若不照做,为师不会再认你这个徒弟!”
“徒儿知错,师傅息怒,徒儿照做就是……”
就这样被带到云慧山中习武,一住就是十年,学成之日他便与师傅道别。悔严方丈盘坐佛前,阖目不语,他就在门外一动不动跪
了三个时辰,直到悔严开口:“十年了……你的俗念还未消么?”
“徒儿只想用所学造福世人,报效国家,只有如此才不枉费师傅的一番心血。”
“为师知道……”从你对史法兵学产生兴趣时我就明了了你的宏图大志,也料到了今日。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师父指点一二。”思索了良久,青琅君才问出口。
“你想问的是为师为何当初强行带你上山吧?”悔严睁开眼,目光深邃仿佛能穿越永恒。
“……是。”为何不许我与太子有任何瓜葛?绝不会是因为身份悬殊,师父岂是这等浅薄之人!
“太子龙越,于皇上是孝子,将来于臣下会是圣主,于社稷会是明君……可是于你……”那双从未流露过感情的眼睛此时却闪过
一丝哀楚。
“于你……他是死劫……”
番外二:不似当时
丰和三十九年,覃主龙丰烨染疾。为保社稷安宁皇室稳固,同时也为了冲喜,龙越在重重压力下成婚。
太子妃是已隐退的三朝元老的掌上明珠,虽不及别国公主高贵显赫却也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出落得亦是明艳秀丽,娴静端庄,
一身大红绸绣龙凤喜服掩映生姿,更显光彩耀人,窈窕无双。
耳边是锣鼓喧天的喜庆之声,透过凤冠垂下的丝穗隐约得见朝中众官揖手道贺的场面,太子妃兴奋中之余难掩不安,只因牵着同
心缎子另一端的那人落寞失神的容颜。
谁能料到,太子大婚当日,新郎酒醉邀月,新娘独守空房。
那一夜,龙越跑到靑府喝了个烂醉如泥。青琅君虽然多加劝阻赶他回去,但这位倔然的客人依然抱着酒壶赖在石桌上口口声声说
要赏月。
虽然这家伙每月都会约自己饮酒赏月,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青琅君纳闷:“你回太子府赏月不是一样吗?”
龙越已经吃得七八分醉,口齿不清道:“不……就你这儿的月亮好看……”其实哪里的月亮不是一样,只是父皇曾说这天下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