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早上门寻人，成功的几率甚微，可肖朗还是异常期待。

踏进齐皓所居住的小区，肖朗稍稍挺直了腰杆，那态势很像第一遭踏进齐皓的学校一般，好像气场都变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

的儿子会打洞。肖朗自认自己的档次及不上这间高档社区，好歹也摆出些气势来。

凭着那次送货留存的印象，肖朗找到了齐皓所住的那栋楼，他绕着大楼前前后后跑了几圈，终于还是等在了外头。大楼后方有个

供休息的小花园，坐在长凳上，肖朗时不时眺望那栋楼左右两边过道的情况，期盼着看到那熟悉纤瘦的身影。

“小伙子你不是住在这儿的吧？”坐在外头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会碰到闲来无事的退休妇女要找自己唠嗑，肖朗抿了抿唇压住

不耐烦，摆出不怎么真诚的笑脸说：“我朋友住在这儿，前两天我们吵架了，我怕他见着我生气，所以没敢上楼，只能在这里等

他。”

“唷，是女朋友吧？你可真贴心，现在像你这样对女孩子上心的年轻人不多了，我家孙女啊就运气不好，自以为找了个金龟婿，

结果呢，那男人外头花头筋不要太多哦，叫她别再和那男人来往吧她还偏不听，就掉进钱眼里去咯。那个男人那么精怪，哪里会

肯给她钞票用哦……”

退休妇女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肖朗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游离的眼神还是定定地落在那栋楼旁的两条走道上。现在是早晨九点

左右，上班高峰期的时段，如果齐皓要去上班也该出门了吧，还是说他已经走了？肖朗心底有些没底，按照齐皓认真的个性，能

见到面才是奇迹吧？

肖朗拈着烟焦灼地看着地上婆娑晃动的树影，退休妇女的话真的成了耳旁风。不多时，在小区内巡逻的保安忽然朝自己的侧后方

扬起来，“齐老师，上班啦。”

“你早。”

起先，肖朗并没有将这个称呼和齐皓联系在一起，直到听到那声回应，齐皓的声音总是那么容易分辨，肖朗偷偷瞥过眼去，立时

捕捉到那个纤瘦的人，眼镜下投下阴影，显得精神欠佳，不过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和煦谦逊的，至少没把坏心情写在脸上。

奇怪，齐皓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好。肖朗莫名地反问自己，为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困惑。还没等他整理出思绪，剧情正朝他不知道的

方向发展。在火锅店里出现过的漂亮男人又站在齐皓的身边，亲密无间。肖朗的眼皮惊跳了几下，好像扎上了倒刺隐隐作痛。

“小伙子，你怎么了？”好心的退休妇女拍了拍他肩膀，他赶紧回过头故作欢欣地回答，“没事没事，我还以为是我朋友。”嘴

上这样说着，肖朗的心底却在不住打鼓，这么近，他和齐皓又离得这么近，他会发觉自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肖朗懊恼地抱着头，害得退休妇女以为他不适，一个劲地问候。肖朗恨不得缝上这个女人的嘴，另一边，齐皓和那男人的对话并

没有多大障碍地传进耳朵。

“我都说帮你请假了，干嘛还要去？”埋怨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关怀和宠溺，可这种自然流露的亲近让肖朗火冒三丈，没点燃的烟

头折在了手里，漏出了烟草。

“我已经请了好几天了，再不去那些学生就要不认识我了。”齐皓的回答带着笑意，可掩不住清咳的声响。他身体不好么？这个

想法在脑中稍纵即逝，肖朗依然认真地生着气，认真摆出陌生人的姿态在旁正大光明地偷听。

“好在今天的课不多，下了课马上通知我，我过来找你。”

“我没事的。”不知是说给对方听还是在给自己下暗示，齐皓的声音透着古怪。肖朗听着觉得不对劲，扬起了脸。或许他就不该

对齐皓这么多“关心”，这样他也不至看到这样的一幕：那个男人的手覆上齐皓的脸庞，齐皓没有丝毫反感，抬起眼与那人对视

良久。

扭曲变形的烟卷断成两截，肖朗想起梦中的齐皓甩开自己的手后，拼命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吗……

“小伙子，坐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上楼去和他好好谈谈吧。”坐在旁边的大妈不明所以，继续开导着肖朗。

肖朗霍得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哼了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大妈脸色微变，心想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什么瘪三混混，肖朗已经起身离开了。

第十五章

顶着没有干透的头发睡觉的下场就是头疼，加之身体上承受的伤害，齐皓不负众望的发烧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阑珊陪在自己

身边。阑珊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朋友，发觉他身体状况不对立即给他喂下了退烧药，又叠了一床被子给他捂汗，烧到后半夜总算退

了下来。阑珊也因此陪了自己大半夜。

对于这样一位朋友，齐皓说不出的感激和愧疚，他总觉得自己亏待了阑珊，可每当他想到这些，阑珊总会先他一步察觉出来，莞

尔说，“这是我应该偿还的。”

齐皓不明白阑珊的意思，阑珊也没有多说，这是他们之间仅有的瑕疵，不管何种缘由，齐皓都不会责怪阑珊或者选择离他而去，

因为现在他身边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只有他了。

撑着虚软的身子熬过一天的课，铃声刚打响，齐皓就忍不住瘫坐到了椅子上，单手抚着额迹喘气。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学生跑上

来询问他的身体情况，款款而笑糊弄了过去，齐皓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当学生走得七七八八，齐皓才抽空喘了口气。有

人关照不是什么坏事，不过疲于应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齐皓不怎么相信身边的人，这可能是过去被伤害留下的后遗症，除了阑

珊，他不想在人际交往上浪费时间，他付出的已经太多，受得伤也太多。

“很累么？”

熨帖心灵的问候传了过来，齐皓抬脸朝来人一笑，支起了上身，“没事。”

阑珊微蹙眉，“除了‘没事’你还会说什么？”

“真的没事。”齐皓摇摇头，挥去脑中浮出凌乱的画面。

阑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今晚上要到我家去吃饭吗？我和我妈打过招呼了。”

“今天晚上？”齐皓有些惊奇，举止稍显无措，“突然这样打扰不太好吧。”

“你不去？”阑珊若有所指地问，“就这么想回家？”

齐皓默然，说实在话，那个房间他暂时没胆量再踏进一步，如果不是阑珊陪在身边，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如同噩梦。齐皓打了个寒颤，他仰脸重望向阑珊，终于读懂了他眼底的担忧。

阑珊终究还是知道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想好了吗？”阑珊始终处在征求他意见的位置上，总是晓得为自己着想，可为什么那个人连让自己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

喉头紧了紧，齐皓拉紧衣服领口，拒绝再想起那人的脸。

“我们走吧。”齐皓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东西，阑珊注视着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人的精神世界其实脆弱得如同玻璃，摔破一次就很难修补，纵然时间长河流淌，也不可能完全消失无踪。阑珊明白这个道理，他

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看着齐皓别再被逼出什么乱子。吃饭不过是个借口，阑珊还是希望他能暂时住在自己家里，以防不必要的意

外。

齐皓依照约定来到阑珊的家，这间三室两厅的房子布置得格外雅致，书卷气十足，阑珊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理智客

观，甚至有丝丝冷漠。相比阑珊的淡然，阑珊母亲则显得热情许多，她亲切地拉过齐皓的手开始和他聊天，阑珊家真正掌勺的大

厨是阑珊的父亲，帮手则是阑珊。齐皓曾觉得这种状况非常有趣，而他忆起自家的清冷时，他越发留恋这里。

阑珊母亲了解齐皓身上发生过的事，她也是作为开导齐皓的第一位心理学专家，她得到儿子的暗示，了解到那个害齐皓变得神经

质的家伙又回来了，随即亲切地招呼他在家里住下，一天两天不成问题。齐皓本来就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别人多对他多说几句

他就会点头答应，何况还是为了他好。

就这样，齐皓在阑珊一家人的挽留下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肖朗的脸始终是绷紧着的，店长曾指着他的这张脸臭骂了顿，“摆这种脸色给谁看？客人都被你吓跑了知道吗？！”

可不管店长骂得如何狗血淋头，肖朗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他比以前沉默，身周的气场也比以前可怕。无奈之下，店长只得打发

他到仓库帮忙，搞些零散的技术活和体力活，再也不让他接近前台。

第十六章

身处何方做些什么工作对肖朗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丝毫改善不了他的糟糕心情。两个星期，他几乎每天都会绕道在齐皓小区

里徘徊，挑的都是那天齐皓离开的时间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跟他作对，整整十四天他连齐皓的衣角都没有瞥到。忍无可忍

之下，肖朗试着询问了下保安，是否知道这位XXX大学讲师的去向，保安的回答让他怒火中烧，“齐老师啊，他很久没回来了。可

能是住在朋友家了吧，以前他也经常这样。”

朋友？这种神经质的笨蛋能有什么朋友！什么人肯和他交朋友！八成是在背地里嘲笑他白痴吧！肖朗固执着九年前对齐皓的印象

，他不肯承认齐皓这种人会有朋友，除了……那个夺人眼球的存在。

肖朗微微眯起眼睛，凶煞如野狼的目光透出危险的气息。齐皓有新欢，这个念头徘徊在他的脑海，久久没有散去。

凑合了半个月，齐皓决定回家取些私人用品和衣物，老是借用阑珊的也过意不去，他俩的身材相仿可穿衣品味完全是两种味道，

而且被学校里的学生发现自己穿着阑珊的衣服在学校里走动，总觉得尴尬。

乘着下午没课，齐皓溜回了家，这个上班的时间段，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生活的节奏好像也因此放缓下来。齐皓借着这个空

挡慢慢调整心绪，两个星期，那个人该把自己忘了吧……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齐老师，回来啦。”

“哦，你好。”

“对了，齐老师，最近有个电脑商城的店员过来找你，每次来你都不在，我叫他打电话通知你，他又没说话，他说你那台电脑的

型号拿错了，要赶紧换，你是不是和他联系一下？”

保安的话让齐皓如坠冰窖，世上哪里有这么“负责”的店员，分明就是他！不过齐皓也迷惑了，那个人怎么可能还来找自己？自

己对他而言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而已，难过一阵不就该忘了吗。

“呀，说曹操曹操到，就是那个人。”保安抬手突然朝小区外指去。

听到这样的话语，齐皓的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不稳。

“齐老师，你没事吧？”这几个字，肖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到齐皓没种的要跌倒，他快步跑了过去，将这人束缚在自己的

控制范围之内。

“齐老师的身体一向不大好，赶紧回去休息吧。”保安不明所以地在旁帮腔，齐皓气闷得想尖叫，“别让这个人靠近我！让他离

我远点！！”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想要冲出口的话语终究还是化作静默。肖朗把他这种状况默认为心虚，掐着他

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齐老师看来真的不怎么舒服，不如让我扶你回去吧。”

没等齐皓同意，肖朗便拖着他往那栋楼走，这条路线他已经熟稔，在齐皓不知道的时候，他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遍。每重复一次

，肖朗的怨念就深过一层：这不该是他该做的事，颠倒了……一切都颠倒了！

几乎遇见到即将要发生的事，齐皓筛子似的发起抖来，他竭力甩开肖朗的手却发觉那人用劲比平常更大了。同乘进一间电梯，梦

魇重启。

第十七章

和齐皓呆在一块儿，肖朗的火气总是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他总觉得自己是那个被背叛、被耍、被愚弄的人。抓住齐皓逼迫他打开

公寓大门，一切都在重复。齐皓双手止不住颤抖，声音也是，“我、我们，能不能谈谈？”

肖朗胸膛里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心脏，这种道不清言不明的感觉自打他目睹齐皓和那个男人眼神胶着在一起时开始，只是他还

没有意识到那叫吃醋，还没发觉当齐皓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自己度日如年。

“谈？好，你想谈什么？”按捺住想要把这人洗干净扔上砧板待宰的冲动，他虎视眈眈地瞪着齐皓气势夺人。

齐皓叫自己冷静，肖朗愿意跟自己谈就是个好兆头，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吗？”

“那又怎么样？”肖朗完全听不出这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齐皓接着问：“你的生活已经完全走上正常的轨道了不是吗？”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肖朗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了，齐皓这算什么意思，指责自己用情不专吗？自己老早不就是这样的人

么，难道说齐皓其实是在暗示，暗示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想要相伴终生的对象……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肖朗很奇怪，明明不希望齐皓像只癞皮狗一样死黏着自己，可看到这只狗对着别人摇尾乞怜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生气，想要漫骂

他的不忠。或许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自私，以自己为中心。

齐皓愣了会儿，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肖朗眼底满满盛的都是愤怒，他根本听不进自己将要诉说的道理，

他根本无视这些常理的存在。如果眼前人真有那么一些些对自己动心，那齐皓也可以无畏，偏偏这个人……那么自私。

是不是有小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思路？左右逢源两手兼顾？如果真是，那齐皓也是世上最悲哀的第三者，他们之间没有情不自禁

的感动，也没有牢靠的物质基础，只有……混乱没有头绪的肉体关系。

“我真的错了……”齐皓低低呓语着，肖朗本来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可听到后半句话他知道不是，“为什么我没有选阑珊……”

“阑珊是谁？”这个名字分外耳熟，不过肖朗已经无心计较这人是圆是扁，他只知道齐皓真的变心了，“你跟他什么关系？做过

了是不是？他技巧比我好还是懂得挑逗你？怎么着你倒是说话啊！”

齐皓无声看着逼红眼睛要吃人一样的肖朗，不由地想：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像嫉妒吗，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自觉吧……既然如此，我

还期待什么呢？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临到嘴边，齐皓说的还是实话，倒不是他不想气气肖朗，只是不

想抹黑阑珊，那样清高桀骜的存在。

“朋友？骗谁？哪有朋友这样亲亲我我的？！”肖朗整个炸开了，说话的声音几乎震动了阳台玻璃。齐皓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他，

眼底尽是读不懂的情绪，“你跟踪我？”

“是又怎么样！如果不跟着你，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