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肖寻说话时的语气很生疏,父子俩一看就知道平时没有什么交流。
肖寻坐姿和肖靖流一样,端正笔挺,听见父亲问话,便说:“四天了。”
肖靖流冷哼了一声,明知故问:“老头子让你过来的?”
肖寻没回答,只是眼神飘了一下,答案不言而喻。
肖靖流又哼了一声,“你住哪儿?”
肖寻瞄了他一眼,才小声说:“爷爷暂时在学校附近给我租了一间房子,他说反正我也住不长时间,你总会知道我来的。”
肖靖流冷冷看他一眼,想说什么,眼角扫到韩秋白闷闷出神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不想在他面前说太过冷血的话,这种心情,虽然陌生,但不讨厌。
“算你小子这次走运,”他对肖寻说,“雷子他们都回来了,你去见一见打个招呼吧。”
43
肖氏集团一楼大厅,一走进去入眼就是一张巨幅海报,海报上是公司最知名的一位一线男艺人,作为公司的形象代言人,这是以他为主拍摄出来的主题海报。
一大两小刚走进来,就被从里往外冲的苏琳拦住,几乎是抢着把韩秋白反向往外推着走,脸上挂满焦急的表情。
“快,紧急情况!上车!有临时工作!”
44
断崖边上一个孤傲绝尘的身影长身伫立,背对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下属,久久不语。
他任由野风吹打着面颊,衣角袖口还有满头青丝逆风上下翻飞,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苦涩,轻闭双目。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在他身边有个小小的身影,小手拉着他的手,稚嫩的小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
“逍儿。”良久,男人重新睁开双目,眸色清冷如霜雪。
“师父。”小男孩儿的声音同样清清冷冷。
“师父要你立誓,日后下山只要见到天下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见一个杀一个,一个都不要放过。你可愿意?”青年望着茫茫云海,淡淡的出声询问。
仿佛杀人只是一件稀罕平常的事。
“徒儿愿意。”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也在看着云海,静静的拉着师父的手,冷然的看着前方,清冷的童声一字一字的立下此生誓言:“师父在上,徒儿楼慕逍愿立下誓言,日后下山只要见到天下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个都不放过。”
冷冽的山风一阵又一阵的迎面吹来,师徒二人站在悬崖上,纹丝不动,渐渐和云海融为一景……
“CUT——”
导演一声令下,结束了这一场戏的拍摄。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青年立刻抬手拍了拍两颊僵掉的肌肉,换上一副笑颜,又拍了拍韩秋白的小肩膀,笑着说:“刚这场戏演的真不错,太有感觉了!导演这回算是找对人了!”
Chapter 16
45
剧组导演和苏琳笑着寒暄,说:“小苏啊,谢谢你们愿意来救场,不然我这里麻烦可就大了。”
苏琳含笑谦虚道:“贺导说的哪里话,您愿意让我们来试一试,我们才求之不得。”
贺导演笑笑说:“拍戏就是会有各种状况外的事情发生,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谁能想到我们先前找的小演员突然得了水痘,来不了,这种情况你突然叫我去找一个年龄适当又能演得出戏来的小孩子,哪就那么容易。”
“贺导说的是,”苏琳笑点着头道:“小孩子的戏反而最难演。”
贺导演对苏琳的这句话十分赞同,“谁说不是呢,你看那些影视剧里,尤其是国产剧,经常能看到一些戏用些非常离谱的小演员,形象不好,戏感也不好,非常的不讲究,就好像随便抓个孩子往那里一放就能拍戏似的,太儿戏了。”
苏琳陪着笑说,“是啊。”心里却哂然道,您这不是心知肚明嘛,那些“童星”摆明了就是剧组人员的亲戚,要么就是某某演员的孩子,人家非要演戏,谁还能拦着不成?
一起跟着过来的肖家父子刚才一直站在摄像机拍摄不到的死角,冷眼旁观韩秋白演戏,父子俩的视力一样的好,把韩秋白的每个表情都看入眼里。
小孩儿穿着古装戴着发套化了戏妆后和平时的感觉有所不同,他要演的是个邪教高手的徒弟,因为自小经历坎坷,被亲生父母抛弃,做过小叫花子,被人打过,被狗咬过,还和狗抢过食物,又差点被信赖的老乞丐卖掉,所以他只相信救了他又收他做徒弟传他武功的师父的话,他的师父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这个角色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以外的事很冷淡,就像天生有感情缺陷一样。
韩秋白把人物拿捏的非常好,动作,表情和台词都很到位,恍然天生就是那个世界中的小小少年一样。
肖寻娃娃久久回过神来,问肖靖流:“这就是他的工作?他是小演员吗?”
肖靖流盯着崖上青年拍在小孩儿肩上的手,他看见小孩儿和那个青年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眼神微冷。
听见肖寻的话,他斜了肖寻一眼,淡淡的道:“很少见你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在意。”
肖寻脸上抽了一下,睫毛闪闪,心道,从小到大,您总共才见过我几次?
“我欠他一个人情。”尽管心里对这个不合格的父亲颇有微词,他还是对肖靖流说,“我会还给他的。”
肖靖流扬了扬眉,目光冷冽起来:“你才到新学校,就打架了?”
肖寻别过头道:“是那些人先找我麻烦,我本来不想动手的,可他突然冲了出来,”他往韩秋白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低下头道:“我虽然和爷爷约好不打架,但是我不能看着别人为了救我而被揍……我会回去向爷爷领罚的。”
肖靖流听完后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丢了两个字:“双倍。”
肖寻的小脸立刻煞白一片。
肖靖流又看他一眼,说了句:“领完罚后,你可以搬过来住。”
不理会肖寻惊讶抬头的表情,他丢下儿子,往韩秋白那里走去,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杀念。
他现在见不得别的男人对小孩儿摸来摸去的样子,更看不得小孩儿对别的男人露出那样开怀的笑。
那样的笑,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46
从肖靖流和肖寻父子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剧组人员的大骚动。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人!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子!
剧组中的几个女性工作人员激动的甚至差点要扑上去求合照,再索要签名!纷纷四处打探,想知道是哪里来的名流巨星,那气场实在美到爆棚!
绝对不是一般人的气质!
可她们尽管眼冒大心,口水直流,不停的赞美和赞叹,但是谁也没有付诸于行动。
因为肖家父子身上所外散出来的气势莫名的让她们不敢轻易上前,好像如果真的上去,就可以提前和今生say over了。
至于为什么会对这么美的人产生这么恐怖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她们谁也不明白,这只是她们的直觉。
女人对危险往往有着超出寻常的直觉,而她们愿意相信这直觉。
玫瑰虽美,但有刺;罂粟花艳,但含毒。
食人的花往往才是世上最漂亮的花。
47
“……这么说,你才演过两个角色?”青年是个很爽朗的人,不用一会儿就和小秋白混熟了,“是什么戏?电影?电视剧?什么时候上映?我去看看!”
“不用了,只是很小的角色,没什么可看的。”韩秋白喜欢和这样爽朗的人聊天,心情似乎被对方感染,也变得爽朗起来,“倒是你的戏,我有看过,我觉得你是个演戏很厉害的人,你演的角色都很出彩。”
他并非故意吹捧,他在杂志上看过这个男人的采访,因为对他妙趣横生的答记者问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曾经特意找了他演过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带子来看。
那段黑暗的岁月里,他被允许做的事情很少,看带子是他最大的娱乐。
而那时候,眼前这个爽朗的青年已经人到中年,演了几十部作品,斩获了无数的奖项,得过七个最佳男主角奖,在国际国内都有着极高的赞誉。
韩秋白考虑到时间差的因素,把“不可超越啊”、“银幕经典”啊之类的赞美词都咽了回去,六岁的小孩子就算再早熟,用个“厉害”、“出彩”这样的词汇已经够了。
青年眼睛一亮,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揉了揉韩秋白的头发,笑容灿烂道:“你也很厉害,我很少见到有小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角色抓的这么到位,你是第一个,我很看好你。我有预感,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合作。”
韩秋白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也是亮亮的,脸上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用力的点头说:“嗯,我也是。”
对一个演员而言,能和自己欣赏的艺人合作,是一件非常让人期待的事。
“那可不一定,”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肖靖流,脸上挂着比青年方才演的邪教高手还要阴冷的表情,他一把弹开青年的手,然后动作轻柔的替韩秋白把揉乱掉的头发一点一点顺好,冷冷的说:“合作这种事情,总要看公司的安排。”
Chapter 17
48
韩秋白抬头迷惑的看着肖靖流,他怎么了?
放在头顶上的手传来凉凉的感觉,指尖灵巧的拨弄着柔软的额发,一点一点把揉乱的发丝收拢理顺,那双多少次也觉得冰冷的手,与往日似乎有所不同。
他在不高兴……
为了什么——
青年对于肖靖流的突然出现,先是吓了一跳,这人走路像鬼一样轻的让人无从察觉,又用那种恶劣的态度弹开他的手,太不礼貌了!从他去年拿到演艺生涯中的第一个国际大奖后,就鲜少有人对他用这种无礼的态度。
他看了看肖靖流对韩秋白表现出来的亲昵举动,心里划过一抹怪异,若不是韩秋白年纪太小,小的几乎完全不可能,他会以为这个男人的举动是在吃醋,那一瞬间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和占有欲太过强烈,而他,以演技为生,是不会搞错那种感觉的。
“你是……”他打量着肖靖流,猜测着他的身份。
肖靖流对青年的话充耳未闻,看上去没有丝毫想要答理的念头。
“许澈哥哥,这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姓肖,”韩秋白不愿意看到青年尴尬,于是替两人相互介绍说,“肖先生,这是许澈,他是很优秀很有名的演员。”
许澈笑了,说:“他是你的老板啊,蛮年轻的,不过你这么介绍,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他主动伸出手来,对肖靖流道:“肖总,你好,许澈。”
肖靖流看也没看他,低下头问韩秋白:“你喜欢他?”
韩秋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点了点头,说:“喜欢。”
肖靖流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问:“有多喜欢?”
韩秋白看他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才仰着小脸回答说:“很喜欢,和喜欢浦饭幽助一样的喜欢。”
“浦饭幽助?”肖靖流眯起长眼,“那是谁?”
韩秋白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小下巴往前点了点,示意肖靖流去看许澈已经伸出来好一会儿的手。
男人明摆了是要无视许澈,这样子太不像话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名演员。
肖靖流不为所动,他管许澈是谁,他没和他算刚才乱摸乱揉小鬼的帐已经很不错很给面子了,照他的真心想法,直接把许澈从悬崖上踢下去才好。
韩秋白对他的随心任性绝望了,指望这人能自觉的与人友善相处,完全不可能!
他对肖靖流招了招小手,可爱的模样让肖靖流想到幼年期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怎么了?”他在小孩儿面前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他相平。
韩秋白给自己小小做了下心里建设,然后主动靠了过去,尽量贴近肖靖流的耳朵,一只小手护在唇边防止说话的声音泄漏出去。
他非常小声的耳语道:“你是公司的老板,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人家跟你握手,你也要握回去才对,你这样子,我很为难。”
他说话时,小小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肖靖流的耳垂上,弄的他耳根发痒。
肖靖流挑起一侧眉角,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不说话。
他和他几乎唇颊相贴,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有些意外的怦然心动。
韩秋白见他还不说话,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再接再励,又说:“我还有好几个镜头要拍呢,明天还要来的,你对人家这么冷,人家会给我小鞋穿的,那我以后可就惨啦,你懂不懂啊?”
他话已经说到这样了,肖靖流要是真的把他当成小摇钱树,应该会考虑一下吧?
大约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没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看到肖靖流长臂一伸,把他圈在怀里抱了起来。
“肖靖流。”男人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伸出去和许澈握了一下。
许澈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介意和不耐烦,他很爽朗的道:“久仰的话就不说了,以后请肖总多关照。”
肖靖流是个有些傲慢的人,也是个天生能把别人的谦虚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他抱着韩秋白,淡淡的点了下头,半个多余的字也欠奉。
韩秋白见到此情此景,小脸上只得尽可能的扬起灿烂的笑容,以标准的祖国花朵笑脸稀释掉空气中微冷的尴尬。
站在几步远处,跟在肖靖流后面过来的肖寻,在看见自己一向不与人亲近的父亲抱着小不点儿的时候,整个人讶然的呆住了。
49
结束掉今天的拍摄,四个人开车回到肖氏集团,乘着电梯一路到了草莓娱乐所在的十一楼。
电梯里,肖寻瞄了瞄和他并排站的韩秋白,突然说:“喂,我叫肖寻。”
韩秋白哼了一声,嘴巴闭的更紧了。
肖寻也不生气,心道,没关系,只要坚持,总有一次,他会告诉我他的名字的。
50
心,那么小,小的连一个人都放不下,可是有时候,偏偏要装着那么多人。
51
才回到工作室,韩秋白立刻被林蓝抓了过去。
“来,试一下这身衣服。”
丢下这句,林蓝和韩秋白就不见了人影。
肖靖流和苏琳早就见怪不怪,难得的是肖寻头一次来表现的也很冷静。
“哟,小寻。”秋冬雷抬起一只手笑着打招呼。
“寻寻来啦,”褚乔走了过来表示亲切,伸手狠狠揉了揉肖寻的小脑袋,“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雷子叔,褚乔叔叔,”肖寻和两人一一打过招呼,看见林蓝从更衣室里出来,又道:“蓝叔,好久不见了,三位叔叔好。”
“小寻儿,好久不见。”林蓝也抬了抬手,笑着招呼。
肖靖流扫了扫工作室内,似不经意的问:“岳云呢?怎么没见到他。”
韩秋白换好衣服出来,听到这句话,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轻轻的、静静的扇了又扇。
Chapter 18
52
关于岳云的记忆,其实很少。
肖靖流从来不在他面前主动提及岳云这个人,即使他因为某些原因问过几次,男人也没有给过什么具体的回答。
他所知道的,都是肖寻和那三个人告诉他的。
他们说,肖靖流身边男男女女无数,全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他韩秋白之前,能入得了肖靖流的眼,而且让他愿意留在身边的人,只有岳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