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素滴脑中还没反应过来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早已是伸手隔在了竹青手下。

竹青抬头看看他，眼中一喜，马上又隐去，抬着下巴斜眼儿看素滴，“怎么？你不是担心你那人类小丫头么？我死了，你岂不是省些事？”

“我”素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想要竹青有事，即便是刚才竹青还要杀了汾雅，可是素滴心里就是恨不起来。

“哼！”看着素滴又开始变得呆呆愣愣的，竹青转身走进了竹林。

“竹青？！”素滴终于回过神来，张口就喊。

“闭嘴！”竹青停住，头也没回，恨恨地道，“不准跟来！”然后，身形便渐渐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竹青”看着竹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素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脑中也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

“白痴！混蛋！”竹青一直走到了竹林最深处才慢慢停下来，口中低低地骂道。

“你果真，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呵呵，枉我为了你沉睡六十四年！”

“你，好好好，醒来便看见你早已选定了人类？！哼哼！”

“好得很！”

仰头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月牙，似有晶莹的东西从竹青努力扬起的脸上一闪而过。

“也罢！你无情，我也犯不着低声下气去求你！”

“我竹青，不稀罕！”

73、回忆？轮回？

“小子，你是要救人么？”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桀桀的笑着，蓦地出现在素滴面前，声音中，带着丝丝诱惑。他的整个人都包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看不清楚脸。

“是，”素滴正急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法可想，“你有办法可以救汾雅？！”

“汾雅？”男人念了一遍，嘻嘻一笑，“真是个，好名字啊。”

素滴不管那些没用的信息，急急地凑上前去，“嗯，是汾雅，你能救她么？她得了脑癌。”

黑衣男子低声道：“当然，年轻人，我不管她们是什么病，不就是小小的人类么？我，自然是有办法救她的。不过”

“不过什么？！”对方卖了个关子，素滴果然中计，什么警惕心什么怀疑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汾雅！求他救汾雅！

“嘿嘿，”男人狡黠一笑，微微抬眼，“如果你真的有诚意，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

“喂！”素滴猛的上前一步，希望抓住他，可是，对方明显比自己要厉害，手中剩下的，只有一丝黑雾。

“嘎嘎嘎嘎”空气中回荡着黑衣男子诡异的笑声。

素滴有些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心里却也有了点希望，刚才那个人，说能救汾雅，不是吗？！

“喂！”竹青，是昨天刚跟他闹翻的竹青。

“竹青！”不知为什么，看到竹青，素滴就觉得心里很舒服，“你，你不生气了？”

“哼！生气？在下哪里敢生您的气啊？”竹青阴阳怪气的冷哼道，面色一沉，“你刚才见过谁？！”他本来不打算出来的，可是刚才那阵不祥的气息“我，”素滴开口刚要说，却又想起竹青似乎很是不喜欢汾雅，不知怎的就觉得万一自己说了，竹青，会不会去搞破坏呢？会不会对汾雅不利？这么想着，素滴话到嘴边又一转，“没什么，就是，就是个朋友罢了。”

“朋友？！”竹青狠狠地瞪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幻化出的青光宝剑遥遥指着他，“素滴，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身上的这股气息骗不了我！朋友？！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不入流的朋友！”

素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口。

“行了，”竹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呵呵，是么，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无法信任之人了么？！

“竹青！”素滴喊住他，再次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我们，是不是曾经是朋友？”

“朋友？”竹青一笑，回过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认识？素滴，你说这话，自己信么？你心里可曾有过关于我的记忆？”

“这”素滴伸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竹青说的没错，在前几天见到他之前，自己，根本就不记得有竹青这么个人。

气氛又变的凝滞起来。

“奉劝你一句，当心着些吧，一天到晚的什么汾雅汾雅，臭人类！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哼！”竹青挽了个剑花，顺手恶狠狠地将飘落下来的竹叶精准的一劈两半，心中的怨气似乎消了些。

“竹青，”半晌，素滴有些纠结的看着竹青，想了想还是说出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汾雅，可是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你不了解她，才会有所误会的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每天都过来和我说话，这么温柔的说话。”

看着素滴脸上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的甜蜜微笑，竹青心里像被刀狠狠地捅了几下，呵呵，温柔？说话？从未有人？！

竹青再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临走狠狠地摔下一句话，“讨厌，不需要理由！”

素滴呆呆的看着突然就变的阴沉起来的竹青，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去。却没有听出他声音中深深的失望，和不甘。

是啊，讨厌，跟喜欢是一样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可是这次，我真的有理由呵，但是你，却不知道。

走到了一棵粗大的竹子旁，竹青捂着脸，低头靠在它身上，久久不语。

呵呵，我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易的放下，就像对方轻而易举的忘掉自己一样的忘掉对方，可是，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呢“什么时候回去？”御胥拿起酒壶给良伯倒酒。

“不急的。”良伯接过来，看看不远处正疯玩儿着的两大一小，收回视线，嘴角轻挑，“还是”

“罢罢罢，”御胥笑着摇摇头，满脸无奈，截过话来，“当我没说，你们不走，我又怎么会赶你们？”

良伯轻笑，一饮而尽。

“不过，”御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被玉碎抛得老高咯咯大笑的仲包子，促狭的挤挤眼，“你弟弟也算是能了，找谁不好偏偏惹上个修行的？这时候找个和尚还真是不易，呵呵，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孽缘？”

良伯看着越发的开始没正形的御胥，波澜不惊的瞪一眼，转头看向咧着一口大白牙朝着他笑得正欢的胡嘉，遥遥举杯一笑，对方回了个笑脸，又继续低头玩儿起来。

阳光正好，良伯轻轻的嗅一口酒香，微微眯了眼。

“三天了，闻空，你可想明白了？”悟言看着三天内迅速消瘦下去的小徒弟，百感交集。

“师傅，”闻空愣愣的抬起头，满脸的茫然，这几天，他越是想要想明白却越是弄不明白，现在整个脑袋都像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您告诉我，我，我该怎么做？”

闻空，说到底也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他不像良仲，壳子是个小孩，内里却是个几百年的半大妖怪，他现有的短短不足十年的人生经历根本不足以应付现在面对的难题。但是，这却又实在是必须要他自己决定的难题。

悟言叹口气，也是难为他了。

“师傅，我该怎么办？”闻空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眼睛里一片雾气蒙蒙。

悟言在他身边坐下，慢慢道：“闻空，不是为师不帮你，实在是无法插手。若是为师跟你说什么，定会扰的你心神不宁，影响了你的判断，等你长大了，如果后悔，为时已晚啊。”

闻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道：“师傅，我，那我可不可以先去看看仲？”

“你见了他，又要说些什么呢？”悟言摇摇头，“说你还没想明白？说你需要更多的时间？”何况，他们根本就还未回来，悟言每天都会去竹林转一圈，自己手里的竹牌根本就没有反应。

“闻空，”悟言站起身来，“你还有时间，慢慢想，无论你最后是个什么决定，为师都不会阻止你的。”

“师傅，”闻空抬头看看他，突然问道，“人，是不是都有轮回？”

“轮回？”悟言怔了下，“是啊，轮回，不过闻空，你可知道，轮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世间如此之大，每日会有多少人生，又会有多少人死？何况这轮回转世也需要讲求时机命理，有可能你几百年都不见得能等得到一次机会，有可能你转世的人，不过几日便又遭了天灾人祸”

“即便在妖怪看来百年不过弹指间，可是茫茫人海，你又如何保证他能及时找到你？”

“找到你，你又如何保证自己能够记得？”

“亦或是遇见他，你又如何保证他，能够记得？”

最后，悟言的声音已是带上了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两两相望却又不记得，不若两两，相忘“这样啊，”闻空的小脸儿又黯淡下去，有些失望，有些灰心。半晌，又抬起头，“师傅，那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悟言回过神来，脸上仍是淡淡的悲伤，没有看闻空。他的视线像是放空了，遥遥的看着远处，喃喃道，“是啊，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闻空看着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师傅慢慢走远，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眼睛涩涩的。

抬头看着微风吹过哗哗作响的竹林，悟言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一首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风刮起的一片竹叶打在悟言脸上，带起一阵微微的刺痛，回过神来的他嗤笑一声，摇摇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阿弥陀佛，出家人，六根不净，如何做的？”郁郁葱葱的竹林里，悟言的青布僧袍渐渐模糊起来，看也看不清，只有高高低低的声音随风飘散，偶尔一字半字传出来，随即便又不知碎到哪里去了。

74、巴掌

“桀桀，小子，不错，你来啦。”黑衣人看着一早就等在那里的素滴，十分满意。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素滴急急忙忙的问。

黑衣人低低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先不要急，有些事情，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免得日后你在说我骗你。”

“你说便是。”

“很好，”黑衣人慢慢兜起了圈子，笑道，“我就喜欢爽快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类的这句话，你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不错，你要什么？”其实素滴早已做好准备，无缘无故他怎会随随便便帮人？

“这个么，”黑衣人顿了下，又很是气人的道，“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是你自己能做主的东西就是了，放心，不会伤到别人的，如何？”

素滴略一思考，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你总得拿出什么能让我信服的东西来吧？”素滴道。

“当然，”黑衣人心满意足的道，“我一直都是做着你情我愿公平至极的买卖的，桀桀。”说着，递给素滴一个小小的圆球，黑漆漆的，闪着诡异的光，大约人的拇指肚大小。

“这是什么？”素滴接过来，总觉得一碰到就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不由的皱了皱眉。

“这个，呵呵，自然是好东西，”黑衣人像是没看见素滴有几分厌弃的目光，很是自得的道，“把它轻轻的拍进你那小情人的后颈，妖力催化，它就会乖乖地跑到人脑中了。有了这个，人类脑中的瘤就会被吞噬殆尽，人么，自然就会好的。”

“我怎么能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犹豫了下，素滴还是有些不相信，而且这个方法，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冒险，稍有不慎，汾雅，肯定会比现在更惨。

“这个么，”黑衣人上前一步，伸手抓过几片竹叶，狠狠地碾碎，随手向空中一抛，纷纷扬扬的碎片散落下来。他开口，语气却是十分的温柔，像是在包容胡闹的小孩子，慢悠悠的道，“我是没办法证明，而且这个，就只此一枚。你若是不信，尽可以拿去找人验证，只是，嘎嘎，验证之后，就连着最后的希望也都没啦！哈哈！”

素滴听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把那枚黑黝黝的小球紧紧握在手里，说不出话来。

“嘿嘿，小子，”黑衣人又凑过来，“我这么做已经是够可以的吧？嗯？用人类的话说，那就是先交货后拿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见素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黑衣人仿佛也没了耐心，势如闪电的从素滴手中将小球夺回来，接在手掌中一抛一抛的，语气不善，“哼，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你既不要大爷也就没工夫陪你玩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那人类小情人死了算了！”

“你给我！”素滴手中一空，抬头看着对方手中的东西，眼中流露出急切的光。

“哼！”黑衣人巨大的帽兜背对着他，仍是一下下的抛着手里的东西。

“求求你了，”素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似乎是寄托了汾雅一线生机的一跳一跳的小球，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悬得很。

“怎么，这次是真的考虑好了？”黑衣人半转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嗯。”素滴使劲咬咬牙，捏紧了拳头。

“哝，”黑衣人手一松，小球就没了牵制，眼见着就要落到地上，素滴惊呼一声，千钧一发抢回手中。

“嘎嘎，”见到素滴这么紧张，黑衣人像是过足了瘾，拍拍手，“对么，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还是说你不用那人类就能活得更久一点？嗯？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眼前死去更令人痛苦和后悔的吗？”

素滴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握着手掌。心爱的人？素滴却是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汾雅，是我心爱的人吗？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除了着急，却并没有别的其他感觉呢？心爱的人，应该是这种感觉吗？

黑衣人自然是没有看透别人内心的本事，他志得意满的道，“行了小子，我知道你是不会立刻就用的，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只要你用了，我就会找到你的，嘎嘎！”说着，便又像上一次一样，消失了。

竹青有些茫然的在竹林里走着，却听到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喂，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人，又来了！”

“什么人什么人？！”

“就是那个黑衣人啊！哇，好可怕！”

“对对对，是的是的，我昨天还看见了，真的好怕呀！满身的死亡之气呢！真的好怕他把我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