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飞天——蝙蝠
蝙蝠  发于:2012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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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写"不准"等字样,再盖上他御用的大印。

其中当以皇后的娘家人,中书侍郎一派反对得最为激烈,死死咬定皇后绝对不会做出私通丑事,这其中必然有人诬陷,要求将此

事移交刑部处理,还皇后一个清白。

"诬陷"皇后的人还有谁?自然是龙鹏本人。龙鹫给他的时间是三天,他就必须在三天之内做到,否则那天的事情还会再一次重演

。所以他们要发给刑部处理的要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其实龙鹫那天的所作所为,根本就和龙鹏那些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只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妃嫔们差不多。以往龙鹏对这种令人心烦的

手段从不假以颜色,但在龙鹫决绝坠落之时,虽然明明知道以他的轻功必无生命之虞,却还是不禁惊心,竟有一瞬试图追随他随

后落下。

到底龙鹫有何种魅力,竟让他几乎做出如此不正常的举动?

不……其实为了他一句话便废去皇后和太子,才是更不正常的举动。

答应他只是一时情急,这尚且有情可原,却又唯恐他再次做出同样的事,只得硬着头皮真真兑现自己的诺言,这便有些怪异了。

他非常明白自己的为人,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做伤害自身利益的事情,这种要求太过庞巨,即使是太后以死相协,他恐怕也要

考虑再三。然而那日却因为龙鹫便轻易地妥协,这实在太不寻常。

或许,龙鹫真的如父皇临终所说,乃是妖孽……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便过去了。他不信那些东西,也不信龙鹫真的是妖孽,即使龙鹫真的是妖孽,他也不是因为所谓"妖孽"的"诱

惑"而做出这些事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在一片对皇后太子被废之事的反对声浪中传来了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北方的亚丹开始频繁地骚扰边境居民,并与边关军士发生了

无数小的冲突,不过规模都不大,不足为惧。

这真是个不起眼的消息,许多人恐怕都会认为那只是一帮亚丹流寇所做的事,要不是一位奉旨批阅的大臣专门从一堆反对废后的

折子里翻检出被这封分错的交给龙鹏,可能他也不会注意这件事。但是那大臣呈上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以往亚丹军纪严明,与

我皇朝交壤处更是如此,况且也少见流寇,为何会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

龙鹏立时警觉起来,当晚便连发三封密诏八百里加急送至边关,严令密切注意亚丹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将密报直接送入他

的手中。

不长时间之后,废后、废太子的反对声浪逐渐弱了下来,毕竟皇上已经做了,且看来相当坚持,不可能更改,再反对只是徒增皇

上的厌恶罢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后和新太子的扶立,这几乎让所有朝臣和正在受宠中的妃嫔都激动万分,睁大眼睛盯紧了这块金

制糕点,唯恐好处会落到了别人手里。

那么新皇后和新太子会是谁呢?在几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龙鹏却似乎忘了这事,不只不宣布,甚至连提都不提。

处理完一天的国事,龙鹏感到有些疲惫。平时若是如此,他多是去某个宠妃那里度过一夜,但是今晚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

只任脚步在寂寥的后宫四处行走,等他发现时,自己竟已走到了慑王殿附近。

自从龙鹫大病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抱过他,只因为不想再见到那种血流成河的情景。再加上前些天龙鹫竟从高高的观月台跳下,有

意未用半分功力,只是因为在坠地时体内内力瞬间的本能反应才保下性命,但身体却更弱了。

他毫无牵挂地往下跳的动作让龙鹏几乎以为他是真的不想活了,然而跑下去时看到他那么凄惨可怕的脸色却依然笑得诡异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龙鹫其实并不是想死,也不是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只是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了感觉。

麻·木·不·仁!

这样的龙鹫,为什么还会为了那个荒唐可笑的“皇后”、“太子”之位而如此在意?他到底在执着什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其中必然有其缘故,但是他想不通透。

慑王殿中没有点灯,这是很自然的,因为龙鹏不在这里的时候只有莲容一个人侍奉龙鹫,即使龙鹏来了,也最多只带两个太监和

宫女,其他人没有传唤是进不来的。莲容那天被打成那个模样,现在应该还没有好,于是这宫中便连点灯的人都没有了。

沉静的慑王殿,寂寥的慑王殿,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龙鹏身边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太监紧走几步,欲在龙鹏前面将殿

内所有的灯点上,龙鹏阻止了他们,自己就借着那一丁点的光线中缓步向内殿走去。

有一阵风迎面从廊上轻轻吹来,划过龙鹏的耳畔,使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风在喁喁低语,他以为是幻觉,然而仔细去听时,

的确有那种声音,但不是风的声音,而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人语声从长廊环绕的郁郁葱葱的绿色掩映中传来,龙鹏循着声音悄然走去,经过过几条弯道,树丛仿佛忽然断裂了一般,留下了

一个硕大的空庭,空庭之中是两棵古老的榕树,与普通榕树不同的是,它的树冠并非四方对称生长,而是有一边几乎没有枝叶,

而另外一边,树冠竟互相生出了长长的枝头来,几近互相亲触。灌木和树丛就是从榕树树冠下开始全部断开,它的下面什么都没

有生长,连草也没有。

一个女人坐在空庭的中央,用奇怪的调子轻唱: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共为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她反复唱的就是这几句,一遍唱毕,又从头开始。那种调子其实并不像音律,而是更类似于唱诗,不过即使说是唱诗还是有些怪

异……可是似乎有些熟悉,这到底是……?

女人唱了几遍之后才仿佛突然听见了身后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莲容,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严重的青紫和擦伤,两边的脸颊仍然有些浮肿,但比那天刚行刑完毕时好得多了。

她歪着头看了龙鹏好一会儿,一开口,竟问道:“是龙鹏?”

一个太监大惊,拿声捏气地尖喝:“大胆!”

莲容甩他一眼,流露了一丝冰冷的轻蔑表情。这种表情龙鹏太熟悉了,不过他过去只在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那就是龙鹫。然而

龙鹏并没有感觉她这是在模仿,甚至感觉那本来就是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东西,只是……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到过?

对了,以前相见时,她总是那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或者就一直低着头,所以他才没能见过。

“死罪--”

太监就要耍出狐假虎威的德性向她发作,莲容却缓缓站起身来,全身散发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他竟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她淡然说了这么一句,那太监脸都青了。

他不停地偷看皇上的脸色,但龙鹏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也看不出有雷霆大怒的样子。

“你是谁?”龙鹏问。她绝对不是“莲容”,而是别的什么……

“这问题真难答,”莲容笑着,眼中却闪着毫无暖意的寒光,“我有过很多名字,也有过很多身份,比如三十年前我叫玉儿,六

十年前我叫娉婷

,一百三十年前我叫宜兰……现在我叫莲容。”

“你是妖怪?”龙鹏问。

莲容轻笑:“你愿意怎样说都可以,不过我是人,即使有活过很久的记忆,我还是人。”

龙鹏看着她,许久不再说话。

“怎么?你不想再问什么了吗?”

“你不就是在等朕来,告诉朕一些事情吗?”

莲容掩口而笑:“真是,每一世都这么聪明,怪不得每次都有新的办法将他折磨而死,妾身佩服……”

龙鹏一挥手,身后跟随的内侍悄然退下,自己慢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一笑,后退几步,与他离得远了一些:“莫离我这么近,我会害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近一步,她再退一步。

“你是谁!”

莲容仰头看着榕树在夜间暗黑的树冠,轻声道:“每一次,每一次,他变成厉鬼,要索你性命,我便把你引到这榕树之下……”

榕树下,引鬼哟……

“我望他能亲自杀了你,斩断与你这没完没了的苦难情缘,但他永远都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如此之恨,如此之恨。仅仅是被背叛而已,为何会恨得连地府都去不了?

因为还相信你,还爱着你,爱之山有多高,恨之渊便有多深。沉淀得啊,恨不得啃其肉,寝其皮,恨不得亲手一刀一刀杀了你才

好。

“我是什么人?我是他的母亲、姐妹、朋友、仆从……在做玉儿时,我是他的女儿,被你这狠心的生父和她一同被打死。”

龙鹏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些许呼吸不畅的感受让他极不舒服。他疑惑道:“你却又是如何得知的?”

莲容冷笑一声却不回答,目光又转回了他身上,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十世情缘,是我骗他的。”

龙鹏一震:“什么!?”

“十世情缘,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她边冷笑边道,“即便是有,我一个小小的魂鬼又怎么可能知道?”

“你……”

“他的记忆只从与你一起的第一世开始,”她道,“但那并非他真正的第一世,只是与你相爱那一世之前的事情他都忘了,或许

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吧。”

龙鹏有些烦躁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牵扯那许多废话!”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地,面容竟似阴鬼一般阴森可怖:“这不是废话,我要告诉你你应当知道的事情。”

看着她的面容,龙鹏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我和他的情缘只有一世……只有一世而已,可是他却在那时遇见了你。”

俊朗的侠士与温柔书生交身而过,侠士回身,眼睛紧紧跟随书生的身影,面上满是惊艳的表情。书生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如此爱你,却没有胆量说出口,只能在远远的地方遥望你的身影,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满足,也比和我在一起满足。”她双手

紧紧绞扭着衣袖,几乎将它绞烂,“可是……”

可是书生死了。

死于痨病。

而侠士则做了一件傻到了极点的事情,他甩下自己怀孕的妻子和还没出生的孩子,偷走书生的尸体,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自

尽了。

妻子无人照顾,连孩子出生时难产,挣扎了三天都没有人知道,终究出血而亡。

恩爱十年,却不及那无言的一面。

是多情?是无情?

多情自古空余恨……

多情总被无情恼……

“我不怪他,我不怪他,”她已经将衣袖撕扯得破破烂烂,自己却浑然不觉,“那不是他的错,所以我求他,和我再续来生的情

缘,前生欠我的便清了。可是他不要!他只要和你一起,无论你是什么人他都要和你一起!无论你如何待他他也要和你一起!”

可是他们没有缘分,只有前生那一回眸便是全部了。

他痛苦万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投胎,阎罗殿中,他受遍酷刑也依然坚持要与那个甚至不知道他存在的人在一起。

阎罗王说可以,但是无缘无份的人无法在一起,若是硬要在一起,便必然生生世世为那书生受苦,以幸抵不幸。这种苦痛会一直

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亲手杀了书生,让那由痛苦中纠缠起来的尘缘断裂了为止。

“可他为什么不杀你!为什么不杀你!杀了你就能解脱了!为什么他不要!”她失控地对他尖声厉叫起来,“那我要怎么办!他

欠我的我已化作与他十生的缘分!这是最后了!这是最后的缘分了!我才是没有时间的那个!他和你还要纠缠永生永世!你凭什

么!你有哪里好!让他追逐你没完没了!”

龙鹏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情,身体也没有分毫动摇,就好像一尊塑像。

“你无话可说吗!”

“不是无话可说,”龙鹏道,“这种怪异之事,朕是不会信的。”

没错,真的太怪异了,先是龙鹫,然后是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什么前世,什么十生,即使有又如何,更何况他根本就不记得!

她的这番话虽解开了他些许的疑惑,但是却有更多的疑惑生长出来,在他心中挥之难去。

莲容好像冷静了下来,微微露出一个与龙鹫相似的冰寒笑容,道:“你信与不信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只要你把这些话听进去,等

适当的时候,告诉他。”

“什么适当的时候?”龙鹏不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知道,应当直接告诉龙鹫就好了,为什么要绕这一圈,先来告诉他?

她却不看他,将视线又移向上方。他以为她在看那黑沉沉的榕树,然而仔细看时才发现,她的目光原来是在一个空无的地方静静

停留,就好像在那里站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断了罢,”她叹,“我恨不能他第一世便断了才好,可是他不要。他硬是生生世世承受下这苦,却忘了自己目的为何。我告诉

你这些便是给你选择,你或者迫他断了,或者便许他这一世情缘,或者……再背叛他,让他的痛苦继续下去。”

“朕并不信这等无聊之事……”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她尖声打断他叫道,“再有不满你找他去!我已没时间了!”叫完,她却往身后看一眼,又似后悔一般

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他在里面,你去看他吧。”

龙鹏举步往内殿门口而去,走了两步,却忽然觉得怪异,回头问依然站在原处没有移动的她:“你说没时间,是什么没时间了?

她依然没有移动,仅仅背对着他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你去看他,我明日再告诉你。”

龙鹏心中那种怪异之感依然无法释怀,但时间已经很晚,他决意还是依她所说,明日再问。

他消失在路的另一边,依然站在原地的她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我问你,他不曾为你做过任何事,你为何爱他。但答案其实我比谁都明白。

--因为你不曾爱过我,我却始终都愿意做任何事--只要那是为你。

“明天……没有明天了……”她惨笑,“我泄漏了地府天机,连你们都来锁我了,我又如何能活到那时。”

值得吗?可是不想再看你受苦,或许便是值得的吧……

--所以我将我身换你,生生世世,从此脱离这人肉皮囊,坠入畜道轮回。

--从此再不相见。

她的身躯渐渐矮了下去,从后方看,就像有一部分钻入了地底似的。

--不过,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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