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不要把他甩得太远。因此,龙鹏很快就发现龙鹫并不是想逃到哪里,而是在有意引领他,似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那天在他们经过的路途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慑王衣衫凌乱,狂笑着在皇宫内院之中飞奔,而在他身后拼命追逐的则
是身穿龙袍的皇帝本人。在他们后面,远远的后方,皇上的近身内侍正在气喘吁吁地寻找他们主子的身影。
龙鹫轻盈的身体越过树梢,越过湖泊,越过层层宫殿,最终,落到了一座高高的塔台下面。
那并不是真的塔台,而是观月台,每当中秋月圆之际,历代的皇帝都会到这里来赏月。整个观月台呈圆柱形,四周环绕着盘旋的
石梯,顶端为三十多尺宽长的平台。不是赏月的时候不会有人到那里去,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午后的太阳晒得人头都晕了。
龙鹫回身看了努力追上来的龙鹏一眼,脚下一跺,向十多人高的观月台顶端飞去。龙鹏没有他这种能力,焦躁地左右看了看,最
终顺着那些石梯跑了上去。
龙鹏痛苦万分地爬上观月台顶端,龙鹫已经坐在平台的扶栏那里等着他了。
“鹫……”他喘息着问,“你到底想怎样?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你为何要追我?”龙鹫似乎在笑,但是风吹起了他散乱未琯的头发,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为何要追你?”龙鹏纳罕地反问,“你为何要逃离?”
龙鹫仰起头来,这一次龙鹏看清楚了,他是真的在笑,但却是……却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笑,用世上任何语言也无法描绘
的诡异的笑。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最爱我,你说你可以让我随心所欲,让我得到幸福。”他看着龙鹏笑,“那你能为我做什么?只要是你有
的东西,你都不会舍弃,你只会给我一些垃圾,你不需要的垃圾!你的宠爱、你的乐王府、你的慑王殿、你的所谓爱情……”他
的眼神变得飘飘忽忽地,好像在看龙鹏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我不要多余的东西,我要只属于我的证明。”
龙鹏喘得轻了些,直起身体向他走去:“你要什么?”
“你从这里跳下去。”龙鹫指着身后空悬的位置,说。
龙鹏站住了:“你为何总要朕做一些朕不能任性去做的事?”
"从'我'又变回'朕'了呀……"龙鹫的笑容丝毫未减,"好冷酷的君王,好不徇私的君王啊……"
他坐在栏杆上的身体开始慢慢向后倾斜,龙鹏发现了他的企图,大惊失色地扑上去以右手拉他,然而龙鹫的上半身已经向后栽倒
了下去,原本勾着栏杆的脚也从那上面滑开了。
"鹫!"
龙鹏左手迅速地补救抓扑,终于捉住了他的一只脚。如今龙鹫整个人都悬空在了栏杆外面,全凭着龙鹏抓住他的那只脚才没有掉
下去。
"你想死吗!"
以为自己没有抓住,他已经掉下去的那一瞬间,龙鹏只觉肝胆俱裂,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地号叫出声。
幸亏抓住了。
没有让他掉下去。
龙鹫却笑了出来,明明在下方,却如同居高临下般看着龙鹏问道:"你爱我多深?多重?几尺几寸?几斤几两?"
"你想怎么样!究竟想怎么样!"龙鹏怒极狂吼,"你要做皇后是不是?你要做太子是不是!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应了你!什么都应
你!快上来!"
龙鹫再次爆发出大笑。
"你爱我多深?多重?几尺几寸?几斤几两?"他重复道,"我看见了,你爱我有皇后那么深,像太子那么重……呵呵……呵呵哈哈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皇后那么深,像太子那么重……
他的脚蓦地从龙鹏手中滑脱,飘飘浮浮地向下坠落而去。
"鹫------!!"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龙鹏,一动也不动。身躯平展地铺开,宽松的衣袍在空中被风展开成艳丽的昙花,又如浮萍,在空气中摇摇摆
摆恍若无根。
坠落之前必须飞起来才可以,他飞起来了,于是在坠落,仿佛往地狱坠去的飞天。
他的身体无声地划过虚空掉落在了观月台下的柔嫩草地上,上身撞入花丛之中,激起一阵花浪。
龙鹏转身,向观月台下跑去。他来不及一个一个地踏过每一级台阶,索性用他并不纯熟的轻功跳跃了起来,一次跨越十余级地飞
速向下狂奔。
龙鹫躺在花葬之中,面色苍白,发青的口唇中溢出一丝鲜血,拉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直至耳际。一双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瞳
孔之中映入不带丝毫杂质的蓝色,静静地仿佛湖水。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世。
我以为我是霸王,你是虞姬。可霸王自刎于乌江,我却死在你的手上。看着那么温柔那么美丽的你带着浓浓的杀意与仇恨,我不
明白,你为何要这样。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二世。
我以为我是祝英台,你是梁山伯。可梁祝殉爱化蝶,我却被你卖到了妓院里面。我在铁笼之中大声呼唤你的名字,却只见到你的
背影越行越远。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三世。
我以为我是周幽王,你是褒姒。可在我把一切都给你只求你倾城一笑之时,你却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掠夺殆尽。你的眼睛里分明装
了一颗狂热的野心,为何我从前没有看明白。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四世。
我以为你是薛平贵,我是王宝钏。我为你寒窟苦守十二年,等来的却是你一纸休书,让我另觅良人。不曾读书的我以为你有何苦
衷,却在千辛万苦找到你之后,只得到你唾弃的一句"我不认识这个穷乞婆娘"。我溺死在你的轻蔑中,永世不得翻身。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五世。
我以为你是唐玄宗,我是杨玉环。我以为我受尽你的恩宠,以为有了我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爱。你却为了微小的利益将我卖给了别
的男人,让我尝尽屈辱。我从某个高高的地方跳下,就如今天,虚空中看见了你冰冷的脸。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六世。
我以为我是吕布,你是貂禅。却没想我竟是董卓,你和你真正的"吕布"发出嘲弄的狂笑声声,看我生生烧死在火焰里。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七世。
我以为你是汉哀帝,我是董贤。却没想到宠爱之后陷阱深深,你所有昏庸无道的罪名都被按在了我的头上,你看着我被腰斩,半
个身体向你爬行求救,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八世。
我以为我是孟姜女,你是范杞梁。我以我女儿身扮你的模样,代替满身病痛的潺弱的你,却被压在大桥水流之下成为祭品,死不
瞑目的眼睛看着你带着你的新婚妻子从我身上走过。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九世。
我以为我们是平凡幸福夫妻,却没想你是陈世美,我却化作秦香莲。没有包青天的狗头铡来让你得到报应,我带着孩子手执状书
求告无门,你怕我泄漏了你的过去,竟命人将我折辱后和孩子一起乱棍打死。你从此飞黄腾达,却再也无人知晓我这把枯骨的下
落。
每一生,每一世,你欠了我的,一次又一次。
你不记得了吗?因为你忘了,就可以推脱那是别人做的?可是我没忘,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累……真的很累。在爱与恨的纠缠之中我跋涉得精疲力尽。可是烙刻在魂魄深处的恨意还在沸腾,发誓定要将你我二人统统烧
尽。
要怎样才能灭了这把悲惨的火?是先烧死你?还是先烧死我?
"鹫!"
龙鹏终于跃至观月台底,飞奔到依然在花葬之中一动不动的龙鹫身边,将他扶起紧紧抱在怀里。
"鹫!鹫!你分明轻功卓绝,为何不用!难道真的想死不成! "
龙鹫倒映着湛蓝天空的瞳仁中映入了龙鹏的影子,眼珠微微一动,睑皮眨了两下。
"你说你什么都做,"他蠕动苍白的嘴唇,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低声说道,"可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给我看看。"
今生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让我看看。
盛世皇朝之北,亚丹。
卡扎奇和他的勇士们刚刚经过一场较量,正悠闲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离他不远的地方,几百头牛羊正用和他一样的悠闲自得地
吃草。
"二殿下!二殿下!"
真是煞风景的声音,但是又不能不予理会,卡扎奇懒懒地举起一只手,答道:"这里--"
一个跑得满脸通红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包裹向他跑来,他躺在草地上仰起头,正好看见年轻人头朝下奔跑的模样。
"二殿下!这个!"
"什么啊?"他翻身一跃跳了起来,远远地打量那个包裹。嗯……有点像汉人包小孩的……哈哈哈哈!当然不可能,那小子抱个孩
子来找他干什么?
"您的儿子!二殿下!"年轻人抱着孩子兴奋地说。
卡扎奇又躺了下去,不过这回纯粹是跌倒。好容易爬起来,他指着那小子破口大骂:"胡说八道!王妃还没怀孕!哪里来的儿子!
你给我生的吗!"
年轻人的脚步停留在距他怒火三尺外的地方,委屈地道:"不是啊,殿下……刚才有个汉人装束的女人抱着这个孩子说要找您,听
说您不在,把这个孩子放下就走了,说是您的儿子……"
卡扎奇气得头顶冒烟,吼道:"我可不像哥哥喜欢到处招惹女人!那女人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你就让她走了?!"
年轻人快哭出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可是她留下一块布,说您看了就明白,不过这上面写的是汉文,我看不懂……"
他从怀里抽出一块白布,卡扎奇接过来,发现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凶尸鸟"。
草原上的尸鸟不少,但既是尸鸟又是凶鸟的鸟类只有一种,那便是秃"鹫"。这孩子是谁派那女人送来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卡扎奇沉吟一下,对那年轻人道:"没有其他人见过这个吧?"
年轻人摇头:"我一听说是您的儿子,马上就来找您了。"
卡扎奇对他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是。"
目送那年轻人离开,卡扎奇背转身,解开孩子身上的襁褓仔细查找。
那是个大约十几个月的男孩子,除了襁褓之外,身上只裹了一件红色的小肚兜,以及小屁股下面垫的棉布尿布。他一解开束缚,
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就开始乱动,发出啊啊的声音,却没有哭,很乖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卡扎奇看了很久,也没发现孩子有
什么异常,也看不出哪里有夹层,卡扎奇有些纳闷,难道慑王还要他猜其他的什么哑谜不成?那也得给一点提示吧?
他掀开襁褓的时间过长,孩子毕竟只穿了一件肚兜,被草原上的风吹来吹去,终于哇地一声嚎哭起来,顿时屎尿齐流。卡扎奇狼
狈不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晓得看着孩子干瞪眼,许久以后才突然想起来一般,抱起他往自己王妃的帐篷狂奔。
突然出现的孩子让剽悍的王妃险些拆了他的骨头,在他的一再解释之下才将信将疑地接过孩子,两个人齐心协力把他的小屁股擦
洗干净,换到新的小被子里裹起来。就在换掉尿布的时候,卡扎奇忽然觉得尿布的其中一边似乎很厚,于是捏着鼻子跑出去,在
河边勉强将尿布冲洗一下又拎回来,撕开他觉得很厚的那部分。果然,里面有一封用薄薄的油纸封蜡的信。
信纸有两张,一张上面详细记录着盛世皇朝边关主要将领的姓名、家谱、作战和布阵习惯等,另外一张上画有边关十座城池及其
周围的地势布局,主要关卡都有细致的标明和攻占方法。
这个龙鹫……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国家卖给他吗?到底龙鹏欠了他什么?这么多年来,卡扎奇只要有时间就会为这个冥思苦想,却
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龙鹫恨一个人恨到这个地步。
王妃其实也并不会照顾小孩,她笨手笨脚地安抚反而让孩子哭得更厉害,只得一刻也不敢停地小心摇晃。卡扎奇被哭声吵得心烦
意乱,忍不住吼了一声:"让他闭嘴!"
王妃一声不吭,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抱孩子,一手扬起巴掌。卡扎奇慌忙用手中的纸挡住脸不停向她道歉,同时忏悔而严厉地痛
斥自己混蛋。然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的巴掌落下,他悄悄移开纸张,发现王妃正盯着那张纸在发呆。
"忽丽?"他疑惑地叫她。
王妃指了一下纸的背面,道:"有字,我看不懂汉文。"
卡扎奇立即将两张纸都翻过来,果然,画地图的那张背后写有几句简短的留言。
--"八年之期未至,然时机成熟,我知你跃跃欲试,特送此礼物。一年之内大举进攻保你势如破竹,二三年后变数则不可知。你自
行决断。"--
卡扎奇微笑,笑中却带了一点苦味,自己在亚丹的确已经训练出大批精良的战士,但是这些都是很秘密的,更何况他"跃跃欲试"
、"大举进攻"的意思?他是怎么知道的?不会真的是……妖物吧……
在写有将领姓名的那张纸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刚才他粗看时错过了,直到翻来覆去地反复查看时才发现。
--"第一关将领麾下第一谋士周文元,五十二岁喜得麟儿,爱之如命,如今孩子应是一岁左右。随信作礼物送你,你自然知道怎么
做。
另,你虽无必要听我要求,然仍望你能约束下属,城破之时,严禁烧杀抢掠。放纵兵士对你并无裨益。"--
他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卡扎奇捏紧信纸,不过,能信任吗?还是应当派人查查看吧……
"地图我能看懂,可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意思?"王妃问。
卡扎奇讪笑:"其实是情书……啊啊啊!不要打我!我说笑的!真的!你听我--啊呀!痛痛痛!我说就是了!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我
以使者身份去盛世皇朝,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人,我也有给你说过……疼啊,忽丽,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耳朵……"
第六章
当今的皇后和太子被废,贬为庶民了!
这消息将各位毫无准备的官员震了个目瞪口呆。
几位老臣早朝时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开始捶胸顿足地哭号,说这种事情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废后本身就是一件大事,更何
况再加上储君之变?至少也应当召集二品以上官员商议,取得一致意见之后再于早朝时宣布,听取其他臣子意见,然后才诏告天
下。
可这回文武百官中没有一个人提前听说过这个消息,等他们知道,已经是诏书广发天下的时候了。
而更让他们不满的是皇上废后废太子的理由--"私通他人,秽乱宫闱"。既然是私通,那么必定有奸夫,可诏书中却对此只字不提
,除了官面上洋洋洒洒的废话之外,仅仅这八个字就定了皇后的罪,同时连太子也拉了下去。
那段时间龙鹏案头的奏折量多如海,他一个人批得烦了,让人把反对废后废太子的奏折统统捡到一起,召了几个大臣,专在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