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
“啊?”舒砚文很挫败的把完全瘪下的钱包收回口袋,“果然不够么?”
姚昶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神情,“我说……”姚昶话卡在喉间,别过脑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尖,眼泪鼻涕澎湃而出,“不需要。”就在说话间有一只温度很暖的掌心贴上额头,姚昶愣了一下,眉头皱皱地看着眼前的舒砚文。
“发烧么?”
“……不清楚。”
舒砚文正儿八经道,“我觉着不烫,应该还好,不过不排除低烧的可能性。有痰么?黄的白的?”
姚昶眉头皱得更紧,“……不清楚。”
舒砚文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啊,你自己的身体啊!”
姚昶不耐地拔拉开舒砚文贴在他额间的那只手,冷冷的口吻说,“这个,我的事。”
意思就是跟舒砚文说,你多管闲事儿了。
多管闲事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排斥,继续很认真的说,“这个该去看,春季嘛,最常有流感发生,对自己个儿身体一个不留神儿就很容易造成各种毛病,得多加注意。”说着还不忘把几张粉红色的毛主席往姚昶掌心里塞。
姚昶道,“你收好。”
舒砚文声音很软,语气却很倔的样子,黑亮亮眼珠子盯着人不放,“你收好!撞车赔钱天经地义。”
“我不要。”
“我也不要。”
姚昶说,噢,都不要我扔了,说着就要撒手。
舒砚文连忙把钱接住,哭丧着脸,你还真扔啊,委屈嘟嘟把钱收回口袋,“这样吧,你改明儿去做个车检,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你就电话我,你等会儿啊等会儿我给你找找名片儿!”
姚昶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走,舒砚文在原地慌乱乱翻了半天儿名片儿,愣是没找着,急眼儿了,怎么办呢,拿起包里一只水性笔就冲过去,不等姚昶反应过来在他手上写上一串儿手机号码,后边儿还跟上自个儿的名字,舒砚文三个大字写得工工整整,姚昶手心被弄得很痒,不自觉笑出声儿来。
舒砚文写完抬头,正好看见姚昶在笑,跟着一起笑得眯起眼来,目光炯炯,“我觉着你笑比板着张脸好看很多。”一言一语,纯粹的发自肺腑。
姚昶听完这话又板起一张脸,继续转身走起来。
热心的麋鹿先生站在原地也不动弹了,想了想还是冲远处喊了一声儿,“有需要联系我!”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跟大街上喊这么暧昧的话多影响首都风貌,路过的几个姑娘指着他嘿嘿笑。
又堵了一路,交通高峰期开车的人都不容易,一路上死几回,谁的命都不够用,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
“家法伺候!”舒砚文把门儿拉开时时舒砚宁正跟客厅扫地,一见着自家老哥,一下就从蔫儿吧唧变得很亢奋的样子,打了鸡血一般,举起扫帚指向舒砚文,嘴里哼哼唧唧,“老实交代,那么晚才回来,上哪儿去了??”
舒砚文灵敏的躲开扫帚,把包挂到一边,溜到沙发上坐下,慢慢地揉着太阳穴,跟车里坐久了,堵得胸口闷,“跟路上堵啊……爸妈呢?”
“睡了。”舒砚宁说起这个就泪光闪闪,“终于睡了!你能想象么?他们从我六点半挂了和你的秘密通话后,一直捉着我跟饭桌儿上谈话呢,还合伙儿,俩人一块儿训,一人一句我头都大了。说累了就去睡了,睡前还要给我布置任务,说要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看看这客厅,像不像给强盗扫荡过?”说到这儿舒砚宁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刚还在沙发底儿发现一只臭袜子和一包过期的薯片儿,烧烤味儿。”
舒砚文换了个频道,看着电视慢慢张嘴,“袜子谁的?”
“你的?”
“嗯~~??”
“……好吧,我的。”
“薯片儿呢?”
“……我的。”
舒砚文笑,这叫什么啊?
舒砚宁一脸深刻,革命烈士一般的脸,欲哭无泪,“自作孽,不可活也。”
舒砚宁又开始报复社会了,这会儿在唱死了都要爱。
于是麋鹿先生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气息奄奄地说,咱能打住么?一脸真诚的发问。
“你不觉着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艺术家的气息么?”
“……嗯,有。”
“我就知道哥最懂得欣赏我,他们只会掐断我艺术的苗苗儿,不允许它终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还是哥最好,不打击我。”
“小宁。”
“嗯?”
“我就想说一句,小点声儿,要不明天居委会又该找咱妈谈话了。”
舒砚宁红着兔子眼,痛苦的扭过头。默默念叨天才总是不被人理解的。
麋鹿先生拿着一张照片儿复件,表情很迷茫,在灯光下努力想将照片中那个微笑着的女子辨认清楚,“这是谁?挺眼生啊。”
舒砚宁笑得很甜,天真幼稚的脸,这是我啊。
舒砚文大吃一惊,拿着照片死命盯着看,像要盯出朵花儿来。“真是……你?太不像了。”
舒家小妹悲痛欲绝,是吧我也觉着怎么晒出来那么难看,我真人比照片好看很多的,对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着……唔……麋鹿先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舒砚宁沉默了,哀怨的哼哼唧唧唱小曲儿,“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魔音绕耳。
盯着照片半天,麋鹿先生开口,“……Photoshop?”
“不,美图秀秀。”
麋鹿先生又迷茫起来,美图秀秀是什么?
“图片美化软件,易上手还不占存储器儿……”舒砚宁用一种看土鳖的心情看向他,怎么这个你都不知道呀。土老帽儿就。
土老帽儿很惆怅,鼻子快要红起来,他说妹妹啊,咱妈就用这张照片儿给的对方?
舒砚宁点头,表情很严肃。
舒砚文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你就不怕明天人见着你……嗯……感觉有反差?”
“这得怪咱妈,不怪我。她从我Q Q空间扒下来的照片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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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砚宁转了个圈儿,笑眯眯说,哥,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舒妈妈先一步开口了,“不成,这模样……你这丫头要把人吓死啊!”
麋鹿先生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身上还围着卡通格子围裙,惊奇的脸蛋,“……您身儿打扮是什么?”
舒砚宁把外套的帽子扣上脑袋,一脸镇静的向舒砚文解释着自己身上套的这玩意儿,“轻松熊。”
麋鹿先生再次痛苦地扭过了头。
“怎么这个反应T T,不好看啊?”
麋鹿先生不予置评。给锅里的豆汁儿加了点水,想了想还是对杵在厨房门口发傻的妹妹说,“我觉着吧……你还是穿淑女点儿比较好。”
下一秒就得到了回应,“我没有淑女的衣服。”
麋鹿先生很纠结,把豆汁儿打包好,连带上前一天做好的蛋饼,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豪气冲天的,“我现在带你买去!”
“可是跟人约好十点的!”
“没事儿,来得及!”
俩兄妹溜出门,麋鹿先生一点儿都不想看坐在副驾驶的自家妹妹,“把帽子摘下来。”
“……我挡太阳。”
“我不想产生一种我搭着一只熊的错觉T^T。”
舒砚宁大口大口的吃着冰激凌,不理自家看上去委屈兮兮的哥哥,熊耳朵竖起。
长按门铃。一下两下三下。
俩兄妹提着两大袋吃的跟门外等人开门。
好半天儿等来人,一脑袋乱糟糟的毛儿炸起来,睡衣没扣好,舒砚文说,“小宁,把眼睛闭上。”
舒砚宁把眼睛闭上了。
于啸天倚门边儿扣衣服扣子,“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舒砚文看一眼手上的表,“七点十五分。”
“你……!”
“孟宇让我送豆汁儿蛋饼来的。”舒砚文提前一步打断他的话,朝大开的卧室门儿喊着“孟宇,孟宇~~豆汁儿送来了。”
有人闻着味儿就从房里跑了出来,光着脚丫子,依旧衣衫凌乱。
“我可以开眼了么?”舒砚宁刚开眼睛又把眼睛闭上了干脆转过身去,把自己关到门外,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孟宇扣着睡衣扣子,鼻子一吸一吸的闻着豆汁儿,“好新鲜!”眼睛一下变成星星眼,崇拜状盯着舒砚文,“今儿早刚弄的吧?这味儿闻着就来劲儿!”
“嗯,特意起早给你做东西吃,待会儿还有点儿事儿。”
孟宇一把扑过去抱住舒砚文,把豆汁儿蛋饼拿到餐厅墙边的小挂钩放好,嘴里念叨,“小舒最好了。”
于啸天干脆就不说话,冷着脸看俩人腻歪。
孟宇把门打开,“早~~”
“早!”舒砚宁乐,艺术家之间有艺术家的对话方式,以歌对答,舒砚宁跟着门口就哼起歌儿来,“你看,我会唱啦~~”
原唱一脸痛苦,孟宇默默拍于啸天肩,“没事儿,歌做出来就是要给人糟蹋的,看开点儿,看开点儿。”
“你们先吃吧,我和小宁还有事儿要忙呢~~”小哥哥有着小哥哥的骄傲脸庞,人问起他,你上哪儿去啊,小哥哥温柔的笑,我妹妹要相亲。
孟宇和于啸天想了想,觉着敢娶舒砚宁的人很有勇气。
俩人站在餐厅门口,舒砚宁说,我觉着穿裙子很别扭。说完还扯扯裙摆,动作粗鲁。
麋鹿先生很苦恼,就再忍忍,进去吧。
“哥你确定你要和我一块儿?”
“嗯!”麋鹿先生满腔热情,这次一定要把自己妹妹送出去!
舒砚宁乐,“我觉着人会觉得我跟你一比,差了一截儿,就把你娶回家了!”
“……”
一路走进去,两人都很迷茫,不知道谁是约的那个人,“他今天穿什么衣服跟你说了么?”
“不知道。”
“那长什么样你知道么?”
“不知道。”
哥哥急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想再念叨上几句就看见远远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于是冲过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车没什么大问题吧?”
姚昶目光嗖得扫过来,在看清舒砚文脸的一瞬间,眉头又微微皱起来。
舒砚文扫视了一下整个餐厅,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吃东西了,并且只有这34号桌是只有一人坐着的,于是对了对暗号,“跟这儿等人?”
“……”不说话,依旧不说话。
身后有人叫着他,星光灿烂的脸蛋笑傻了,整个人都跳起来,裙角飘啊飘,淑女形象全无,流着哈喇子拽着打棉花糖的小师傅不放手,“哥!舒砚文!这餐厅又免费的棉花糖,嗷!”
舒砚宁的声音在麋鹿先生耳朵边劈里啪啦地炸响,麋鹿心里一下乱成一锅浆糊,背后都发起麻来,砰砰砰,心跳如雷,看着眼前的姚昶默念“你没听到你没听到你没听到。我妹妹是很温柔的T T那是幻觉,”
姚昶叫了一声威特儿,服务员走近,“开始上菜吧。”看了一眼眼前傻站着的舒砚文,“再加一份套餐和一杯……”姚昶想说咖啡,仔细盯了眼前这个不停吸着红鼻子的人看了一会儿,“一杯温牛奶。”
舒砚文听到温牛奶时愣了下,想说自己比较不大喜欢奶味,但还是碍于两人不太熟悉没有多说,跟姚昶面前坐下了,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舒砚文你紧张什么啊!!你以为你在相亲么!!可是……可是这个人看上去脾气不太好,和宁宁相处起来会不会有……障碍,宁宁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以后会不会对小外甥也不太好……舒砚文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一种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当他考虑完了一堆事儿之后,抬头看,姚昶仍旧喝着咖啡盯着他看,直直的那种,像一下能看穿人,于是麋鹿先生的脸跟着鼻子红了起来。
“你车没事吧?”
“车没什么问题。”
异口同声了,两人张了嘴后皆是一愣。
“草莓味儿的,给你,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舒砚宁一屁股坐到舒砚文旁边儿上,递上一个粉红色的棉花糖到舒砚文手里,舒砚文瞪大了眼,污蔑,纯粹的污蔑,我什么时候喜欢吃棉花糖了,还草莓味儿!可是不得不接下,于是俩兄妹就当着姚昶面,人手一只棉花糖。
“您是姚昶姚先生吧?”舒砚宁问,同时咬一口棉花糖,满嘴白丝迎风飘荡,舒砚文扭过脑袋扶住半张脸,惨不忍睹……自己就不该跟着她出来丢人TAT可这会儿才真正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舒砚文还是礼节性的问候了一句,“姚先生您好。”
姚昶点点头,“你好。”惯性一般伸出左手想同舒砚文握握手。
舒砚文看了一眼右手上的草莓棉花糖,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有些艰难的做出了决定,把空着的左手伸了出去,于是乎……左手握上了对方的左手,还轻轻晃了晃。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同时放开彼此的手,姚昶依旧没什么表情,舒砚文嘴角抽搐一下,真是丢人啊……
之后就是典型的相亲过程,仨人一边儿吃着饭一边儿互相了解着,虽然两位主角儿看起来都对着事儿没什么兴趣,就是坐在一边儿的舒砚文小心脏依旧砰砰跳着,一副迷途羔羊样,生怕出了差错,自家老妹就要一辈子跟家里赖着了。
这叫什么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舒小姐有什么兴趣爱好?”姚昶虽然问着,眼神里全是目空一切的样子,满不在乎。
“叫我小舒吧。”舒砚宁吞一口白饭,鼓满腮帮子,“我觉着吧,小姐小姐的,怪别扭的。”
舒砚文听完这话,看一眼仍旧猛吞着米饭的自家每每,他觉着自个儿的心脏开始抽痛,双眼含泪。
舒砚宁说,我的爱好是收集抱枕。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噢?”姚昶挑了挑眉,象是看乐子一样的表情。“什么抱枕?”
舒砚文眼前几乎一黑,想起爸妈家里那些堆满屋子的等身长条形儿抱枕,上边儿印着一个又一个的ACG人物,男女皆有,自家妹妹还经常要抱着它们睡,有时候还睡前跟客厅里翻牌子,“今晚谁侍寝呢~~?0v0”
说起这个舒砚宁就来劲儿,饭都没吞下嗓子眼儿就手舞足蹈要说起来,“就是……咳咳咳……”舒砚文给她递过一杯饮料,冲姚昶微笑,“小宁比较心灵手巧,喜欢自己绣十字绣抱枕。”
姚昶点头,别有意味的看着一脸无措的麋鹿先生,眼角里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