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景象让这个孩子瞬间绝望，他想喊，可是仿佛瞬间失去了喊叫的能力，只是无力的靠在门上，长着嘴巴，颤抖着抬起手掩住合不上的嘴巴。急促的呼吸，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只有因为窒息感从喉间艰难出声。

“妈！……”终于喊出来，他也跌倒在血水混合的地面，几乎是趴着到浴缸这边，白色的衬衫被染红，贴在身上。

“妈……妈……”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嘴，做着口型。终于抓到妈妈的手，原本搭在手上的刀“哐啷”一声应声落地，然后是整条手臂，可是不管怎么晃动，怎么呼唤，浴缸里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体温慢慢冰凉，另一只手血管被刀割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乔凯进来时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两腿发颤，看到趴在地上的少年，乔凯以为他也出事了，赶紧过去抱起他“孩子……”

一张脸转过来，身上没有伤痕，表情也足够吓人，面色苍白，一脸血泪，看不清了面目。

“叔叔，求你救救妈妈，求你救救她，求求你……”哀求声里，少年渐渐失去意识。

尽管秦晓杰身体已经渐渐僵硬冰冷，乔凯还是不死心的把“尸体”送进医院，还有那个昏死过去的少年。医生挨不过乔凯苦苦哀求，用尽一切办法终是救不回秦晓杰。

回到病房，少年的床空了，抓过身边的病人就问，把人家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赶紧摇头。乔凯知道，那两个人如今已是童苫世上最亲，他已经失去一个，自己绝不能让他在失去另一个。可是他一个孩子，身体又那么虚弱，他能去哪呢？

第五十五章

梁靖宇看几个大汉在撕扯童远，上去跟他们纠缠“你们放开他，放开他”因为梁靖宇加入进来，保镖为了完成任务加大力气。

秦汉中已经继续上楼，众人推推搡搡，一个没注意，保镖手一松，童远从缝隙里被推了出来，梁靖宇伸手抓到他却没抓住，一声巨响后，秦汉中也回过身来，童远已经倒在楼梯下，不省人事。

梁靖宇冲下楼，抱起童远，“小远，醒醒啊……”手上湿湿的，从孩子头上拿出来，满眼的红吓坏的梁靖宇，保镖和秦汉中也没想到会这样，都愣在那里没有动　。

乔凯也冲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童远，立刻过去抱起他起身向外，梁靖宇从惊恐中苏醒，也起来追出去。

“拦住他！”一声喝令，保镖听话的架住梁靖宇，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小远……小远……”

“你们放开我”。

梁靖宇是秦汉中心里认定的接班人，必定不会让他有半点瑕疵，而这个孩子则最最不能跟他有半点瓜葛。

“放开他吧”梁靖宇刚刚要迈开步子，秦汉中又开口。

“你今天若乖乖留下我保他无事，你若追出去，后果自负！”

恶狠狠的看看秦汉中又看看早已不见人影的门口，梁靖宇最终妥协，他知道秦汉中说到做到，绝不止是威胁，握着拳头，指甲握进肉里，他恨秦汉中霸道无情，更自己此刻无能为力。

二十四小时之内第二次进医院，第二次在急救室外焦虑的等待，祈求上天不要带走里面安危不定的孩子，他是童苫仅有的了，若不是自己不顾他的反对硬是插手，事情也不会到这步田地。

医生先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乔凯赶忙上来紧紧抓着医生问个不停“医生，那个孩子怎么样？他有没有事？他伤的重不重？有没有危险……”因为太紧张，他抓得医生有点疼。医生没有责怪这个因为焦急而失态的“病人家属”。

“放心吧，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一会儿就可以送进病房在观察，先给他办一下住院手续，然后再详细跟你说吧”。

早已经有人交过了足够的住院押金和一切治疗费用，护士说来的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精壮男人，没有留姓名，对方不说，乔凯也猜出个二三……

童远被安排在高级特护病房，旁边是监视生命迹象的仪器，他还是没有醒。

小小的少年双目紧闭，嘴唇微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失去意识之前的经历留下余毒，他正做着一个艰难的梦，极力挣脱，却怎么也醒不了。

“医生，他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还是没有醒？”乔凯一脸担忧的看着童远的主治医生。

“他昏迷是因为头部遭到重创，CT检查头部的伤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他还是一直睡，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他受伤前一定受到了这个孩子难以承受的打击，他自己似乎也在挣扎，现在还没醒过来，应该是他自己还不愿意醒过来。但是我想他是需要时间吧，身体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迟早会醒过来”。

“迟早是什么时候？”医生的话让乔凯迷惑。

“这个难说，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可能明天就醒过来，也可能一个星期一个月，也可能更长。”医生也很是无奈

乔凯一直守在童远病床前，每一天每一刻都盼着下一秒这个孩子就可以醒过来。他很怕，他怕这个孩子永远都醒不过来，他才十三岁，那些大人的错，不该由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来承担后果。

这些天每天都看他睡着，最开始就觉得蹊跷，若果这是童苫的孩子，那岂不是在自己和童苫分开以前，这个孩子就存在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后来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他是梁靖宇的孩子。可是看着他，既不像童苫，也不像梁靖宇，或许是和他的生母比较像吧。

既担心着他醒不过来，又担心他醒过来要如何面对既成的事实。童苫还在等待法庭的判刑，秦晓杰已经殒命，梁靖宇早就放弃了这个孩子，秦汉中更是不会对他负责，这个孩子，无家可归了……

上天竟如此残忍，竟让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面对这样成人都难以承受的巨大变故，难怪他不愿醒来。

童苫的判决下来了，十年的刑期不知道他要怎么熬过去。乔凯大多数时间都守在医院里，去过监狱几次，童苫倒是会来与他见面，除了说让他必须照顾好童远就是说怨恨，他终是怪罪他的。

乔凯理解，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情愿铁窗之内的人是自己，如果可以和老天做个交换该多好，他多想用自己的命换回秦晓杰的，童苫一家幸福团聚，他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

乔凯在医院守了整整一个月，秦汉中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提供经济援助，乔凯不想接受，可是医院的费用太过昂贵，虽然秦汉中的做法让乔凯不齿，可是他不能拒绝童远生存下来的希望。

虽然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乔凯怎么也不能放弃这个孩子。他很想学着电视里那样，跟他说些以前美好的回忆唤醒他，可是，以前他跟这个孩子根本连熟悉都算不上，不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唤醒他。

当那孩子终于醒过来，乔凯刚刚在心里说“谢天谢地”，却又发现那孩子失忆了，醒来后情绪极度不稳定……

就是这样，乔凯忽然觉得，暂时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孩子已经无家可归，乔凯又萌生收养他的念想。

从那天起，童远就变成了乔远，乔凯慢慢适应接纳这个算是半个陌生人的孩子。乔远也逐渐接受“新的”身份，对他是乔远丝毫没有怀疑。这样似乎就很好了，乔远性子冷淡，常常出神，对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很苦恼，可总好过于让那惨不忍睹的过去继续折磨他……

就这样，“父子”两个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第五十六章

“下班一起吃个饭吧？”

“你和我？有事吗？我们好像没有必要一起吃饭吧，有事的话上班时间说吧，我很忙的”，童苫说着，看也不看梁靖宇，不耐烦的等着电梯。

“是私事……”

“私事？那我和梁总更没什么好谈的了”，电梯到了，童苫自顾自的走进去，梁靖宇也追进来。

“童苫，别这样好吗？别装的好像不认识似的”。

“你非逼着我说吗？你是当我不知道吗？那些事情也有你的份不是吗？我自问对你没得挑了，真不明白哪里得罪你了，劳你这样陷害我，难怪小从死都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小从是梁靖宇的禁区，听到童苫以这样的方式提起，梁靖宇不可能还心平气和，一把把童苫顶在金属墙壁，撞得童苫生疼。

“告诉你，你没资格说小从，没错，我承认我因为私心明哲保身害了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你弄出来吗？你以为没有我秦汉中就会放过你吗？他认定你是替罪羔羊你就跑不了，你是要怎要才肯满意？”

他竟然问怎样才肯满意，好像他倒成了受害者，刚好电梯门打开，童苫推开梁靖宇，大步走出去。

可能是出于自己对说了小从那样的话，心里些许内疚，童苫下班还是去见了梁靖宇。

到了见面的地点童苫就觉得梁靖宇这人用心不良，他选的竟是童苫入狱前与乔凯常来的酒吧，如果不是他有特别的居心，未免也太巧了吧。童苫犹豫一下还是走进去，有些问题迟早要面对，早解决早省心。

“梁总不会闲到特意约我到这地方来买醉吧，还是梁总突然对我有了兴趣？”童苫故意贴近梁靖宇挑衅道。

“童苫，我们可不可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梁靖宇嗅到童苫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很是无奈，毕竟有些事发生了，无论你后悔与否，结果都是不能改变的。

“心平气和？”童苫音量放大好几倍“你做了那么多事之后还故意选这个地方，你如今还要求我心平气和？别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没有人需要你的同情心……”

“你以为我好过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受到伤害了吗？”

“你若受伤，也是你自作自受！”童苫恨恨的说，瞪向梁靖宇。

“童苫，别这样好吗，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可以原谅乔凯，怎么偏偏对我这么刻薄？”说话的人一脸受伤的表情。附上一句“我们曾经真的很好不是吗？”

“你是在求我原谅吗？梁靖宇，我真搞不懂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既然做都做了，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区别吗？你和阿凯不同在，他从未想过害我，即便无意中做了帮凶，可他是想救我。而你，明明知道其中利害，不光眼睁睁看着，还落井下石，你才是秦汉中真正的帮凶，你说你恨秦汉中，可你已经变成了秦汉中第二，和不就这样下去大家各不相干？”

“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晓杰，对不起乔凯，对不起小远，我对不起所有人，你们抵抗秦汉中时，我没有办法和你们站在一起，可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据我所知梁总你可不缺朋友”，梁靖宇这两年的风流韵事，童苫也多有耳闻。

“那些都是酒肉朋友，我和晓杰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就像亲兄妹一样，你是晓杰的丈夫也是我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听到他说晓杰童苫一阵心痛，她没做错什么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若是那时候可以陪在她身边她就不会走极端了。

“你那时候怎么陪着晓杰，你怎么可以眼睁睁看她死”，童苫眼里渗出泪来。

第五十七章

梁靖宇无奈摇头，“你也知道，小从走后，我对任何人的事情都不再关心，我恨透了这个世界，我觉得谁都欠我的，当我知道的时候晓杰已经……”说完猛吞了一口酒，被呛到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

“你不是……咳……咳……盼着我有事最好吗？”梁靖宇边咳边含糊的说，

“没错，我在监狱里的时候真的恨死你了，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后来平静下来，对你，就没那么恨了。我真是怕了你了，我不得不躲着你，谁知道你这个‘朋友’会不会什么时候再从背后捅我一刀”，童苫眼光明显柔和了许多，

也许童苫无意，这些话，梁靖宇听起来既讽刺又伤人。那个时候只是处心积虑的想要脱离秦汉中的控制，只有取得他手里的权利才能彻底摆脱他，那样的话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再受他控制了。只是没想到，事情的演变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他可以让童苫不再受牢狱之苦，却带不回秦晓杰，也唤不回乔远的记忆。

“靖宇，说老实话，你后悔过吗？”

这样的对话着实让人不舒服，梁靖宇早为这场对话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有强大到无所动容，唯有一口一口灌着酒精，稍作平复。

“我从没想过真正加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相信吗？”也许有些醉了，梁靖宇此时，不是平时的玩世不恭或者教宗蛮横，童苫眼前的这个人，真实的脆弱，倒是现出几分真心。

“我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看起来像是一个胜利者，可是我心里的痛苦不会少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相信吗？我甚至没有一夜可以安稳入眠，哼哼，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报应吧”。

童苫终究心软下来，他本来对梁靖宇也不是彻骨的恨，只是痛心，深信的好友竟然为了利益背叛多年的情谊，如今看来他也是一直煎熬着。夺过梁靖宇手里的酒瓶，他可不想等他喝多了还要送他回去。

“别喝了，我相信你这最后一次，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重要的是未来，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这么说，你愿意原谅我了”梁靖宇面容闪过一丝喜悦，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童苫迟疑还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表情。

“那……小远是不是，也可以接纳我？”

“小远？你说什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童苫立刻警惕起来。

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吧，他想夺回小远，他又要开始另一个“阴谋”了吗？谁知道又会对身边的这些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过去因为舅舅一直从中阻拦，我不得不放开他，现在已经没有阻碍了，我亏欠他很多，现在，我想把他带回我身边给他更好的照顾，我也想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想小从也会支持我这么做。”

童苫听着，眼睛越瞪越大，为什么一直没有想过梁靖宇会有这种想法，这样突然，童苫被吓到了。

“你想怎么样？你别乱来啊”。

“为什么你说的好像我会伤害他一样，我只是想把他带回身边好好照顾他”梁靖宇一脸无辜的说。

“你怎么知道不会伤害，你也知道他失忆了，就算是以前他也不知道你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你觉得贸然告诉他他能接受的了吗？你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出的事，上次只是失忆，再受一次打击，你不害怕吗？”童苫皱着眉头，说出这一连窜的话，他想让梁靖宇三思后行。

梁靖宇对童苫的话似乎很受用，沉默良久。

“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吧？乔凯把他照顾的怎么样小远还好吗？”梁靖宇知道童苫出来后肯定会急着去看小远，他关爱那个孩子胜过自己。

“乔凯把他照顾的好不好应该不用我说吧，我不相信你没有偷偷调查他们。坦白说，把小远带回身边的念头我也有过，可是看到他之后我便不再想了，他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就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他很快乐，尤其是提到乔凯，对他来说乔凯是他爸爸毋庸置疑，我们不要破坏了，好吗？”童苫一手搭在梁靖宇肩上，半恳求半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