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突然被拽住了，是子琪。

我垂下手臂，子琪的手却还是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没有放开，我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倔强抿着的唇，想，确实，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多到其中几个还会招来无止境的唾弃谩骂，我求的是安稳的生活，眼不见心不烦，或许子琪不是的，众口砾金，积毁销骨，我不想害他。

第四十四章

这里的景色其实很好，大片大片的翠绿，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浑身舒畅，林间风微微大了点，那些苍翠的树叶就随着风来回摆动，就像小时候去麦田里放风筝时看到的小麦一样，心神晃动间，隐约就看成了一湖碧波，别有情趣。

我现在的心情，却绝对谈不上好，白继阳死后，师兄虽没有对师父抱着他的尸体不辞而别有所埋怨，我却觉得他过于安静了，但是，于我，他首先是一个病人，只要他肯安心养病，对于我来说就是好的，之后的事情，就是他们之间的纠葛了。

“我们好好谈谈。”这句话是我说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不再和他有什么瓜葛，后来，我才意识到，什么事情都是我在自己做决定，什么事情都没有询问子琪的意见，什么情况都理所当然的自以为是，我没有纯粹的把他当做一个情人，我对待他，更多的是对弟弟的疼惜，而不是对情人的亲昵。

是我让他感到不安了。

“我没有背叛。”他抿着唇，看得出是紧紧地咬着牙的，腮帮子微微的鼓起了，看上去很是可爱，我忍住把他拥进怀里好好亲近的心思，任由他抓痛我的手腕，却也不说话。

“那天，我……”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那一眼太小心翼翼，害我把心里对他的怀疑扔掉了大部分，一开始也只是淡淡的一点点，这下，就几乎什么都不剩了，但是，说到底，我还是对他有所怀疑，也许，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像有些小说里写的，可以为了喜欢的人连命都不要，至少，我连信任都没有完全给他。

他引我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想要反抗，只听着，“我并不是清醒着的，我也不知道他会……他只说要带我走……”他收紧手掌，手腕真疼，但是马上他一脸惊惶的抬起我的手腕细细查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心。”话还没有说完，脸已经涨得通红，也许是因为怕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吧，但是，我想，已经不会更糟了。

“你慢慢说，我会听你说完。”我不敢在自己的话里带上一点点的怜惜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在我听完一切之前，我还是维持着“最坏不过是离开他”这样的消极想法，但仅仅是在开端听到那句“我没有背叛”之后，我却不愿意再去这样想了。

“哥哥……”子琪许是听出我话音里的冷漠，抖着嘴唇颤声叫我，“哥哥，我……”他咬咬牙，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变得强大，不愿意一直呆在哥哥的羽翼之下，而且，”他眼睛突然闪现出光芒，“如果有可以保护哥哥不受到伤害的武力，那哥哥就不用再惧怕白君然什么了，我恨白君然。”他倔强的看着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如果我爱的是你，白君然再厉害，难道我会怕么。

如果我爱上的是你，那你就是我唯一的弱点了，可是，我的弱点却偏偏在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刻，给了我猝不及防的一击，于是，我的心就近乎死去了。这些，只是因为你，难道你不明白么？

我不要什么绝世的武功，什么至尊的地位，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对于我这样重活了一世的人来说，什么都比不过自身的快乐，世俗的束缚只是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趋之若鹜，甘心沉浸在无止境的纠葛纷乱之中，并且为无上的权势感觉飘飘然，我却不屑。

“白继阳许诺，他可以使我的武功在三年之内赶上他，并且如果我三年之后打败他，那些隐藏的，原本该是属于白君然的暗影就都是我的。”

“我不想要在白居然抢你走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我想要保护你，我想要你可以安心，我想要，就算再有权势，地位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事情，除了你掉下瀑布使我心灰意冷之外，我没有后悔过，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选择，跟白继阳离开，学习武功，打败他的儿子，得到你的全部的心。”

我全部的心？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心里微动，知道他事物繁忙的时候会替他心烦，虽然很不愿意，却还是会半推半就的陪伴他说话，散步，这在我生活在白君然府邸的时候几乎是日日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已经习惯，竟然也不觉得有多奇怪，现在才发现，其实，说一点都不喜欢白君然，绝对绝对是在骗人。

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就像我很喜欢制作各式各样药性的良药或者毒药，我还很喜欢睡觉，相对而言，我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兴趣而去睡毫无意义的觉，这两者，其实是不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前者是我的兴趣所在，后者却只是某种习惯而已，只是时间久了，难免不舍，也仅仅只是不舍。

“我一直在找你的，哥哥，只是一直没有线索，你若死了，我做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又不想要造成我们这般后果的人有什么好看的结局，待我把他也送去阎王殿，我就会追着你去了，哥哥，你相信我。”

这样说着，子琪靠过来，看我并不拒绝，整个身子都依了过来，慢慢搂进我的腰，在我耳边喃喃细语，我心里自是怜惜比较多，子琪看上去很憔悴，想来他在这三年里也生活得不尽如人意，只不知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心里叹息，我到底是放不下这个人的。

“那时，我并不知道白继阳就是白君然的亲爹，我只知道他是暗影的主人，我想要得到这一部分力量，如果白继阳今天不死，明天他也会死了，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动送上门，哥哥，我是不是很恶毒，我想要利用暗影替我寻找哥哥的下落，虽然白继阳一直说你掉下去尸骨无存，早已经不在人世，我却从来不曾相信，果然就遇到你了，哥哥。”

他说的混乱，我听得却也很是心酸，这个傻孩子，既然我答应了与他在一起，就是不会反悔了，哪里用得着这般折腾，还是我不好，是我让他感到不安，我皱着眉，这些事的源头竟然是我，那白继阳呢，他就仅仅是引诱子琪离开我的身边，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不，不是的，其后师父那里发生的事情，才是白继阳真正想要的，师兄求救无门，却不会当真放着师父在白继阳那里不管，他定是设了局，等着师兄自投罗网，这一切都是白继阳的阴谋吗？

我不清楚，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白君然，自从在溟那里看到过他之后，却再也没有见过了，呵，白君然？！难道溟说的，是在指白君然？那天是被抓了么……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看看的，顺便向他道谢，怎么说都帮了些忙，但是，子琪，你在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子琪搂着我的腰，脑袋埋在我的颈窝，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抽了我的腰带，他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只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我皱着眉，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说明白，现在是怎么一种情况还要仔仔细细的查探清楚，以后该怎么样下去还没有确定，他怎么会想到要……？

按住他的肩膀，我微微把他推开点，却在下一瞬间被抱得更紧，勒的我近乎喘不过气来了，急切的亲吻落在我的下巴上，脸颊上，唇边，不适的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我不禁有些恼火，手里也不由得使了几分力，若在平常，足够把人推开了，但是，这回，却还是不行，一时冲动之下，竟不管抱着我的是不是我想要和他度过下半辈子的人，一使劲，正正把人推坐到床上。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说话的口气也有些着恼了，子琪索性躺了下去，脑袋微微的撇到一边，竟是不想与我说话了。

这个角度并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没有出声，我靠近点，想要把他拉起来和我面对面好好说话，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话题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了，却在刚刚抓到他的手时就被甩开，我愕然，这是，生气了么？放缓了语气，“子琪，不要任性，快起来，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等下……”说不下去了。

他在哭。

紧紧咬着下唇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眼睛倔强的不肯闭上，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没入床上铺垫的淡色碎花薄被中，脸色苍白的难看，眼睫毛一闪一闪的，每一次闪动都会滑落更多的眼泪，我看着这样的子琪，心里止不住的疼痛起来，到底是什么，逼他至此，我吗。

轻轻侧身坐到床沿，想要抹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脑袋一偏，被躲过了，“怎么了？是我？子琪……”我略微强硬的把他拉坐起来，扯过衣袖给他擦拭脸颊，这回他却乖乖的没有躲开，努力睁大了双眼看着我，嘴唇赌气般撅起一点，他的眼睛已经泛了淡淡的红色，脸却还是惨白，我心里一动，抓起他左手腕细细的诊了脉，这一下，却真真是被吓到了。

“你这些年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副模样算什么？你！想死难道不会痛痛快快一刀了断么？偏偏要吃那些折磨人的东西，半死不活的拖着这个身子，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惊怒之下，什么话都不经思考的从嘴巴里跑了出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子琪的心，我是真恼火了，心里憋闷的只想从来没有回来过，那样，也就不用知道这些事情了，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

再也顾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的心跳快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边蹦出来，这个孩子，满脑子都是若再不及时医治，这孩子只怕真活不了几年，麻利的把他的身子横过来放到床上，撩开他眼前遮了眼睛的额发，倾身吻了吻他饱满的额头，什么不满都没有了，只有满得快溢出来的心疼和无奈。

“亲亲我，哥哥，子善。”对这样委屈瘪着嘴的子琪实在狠不下心来，疼惜的吻在他的额头，眉心，鼻尖，嘴唇，然后，被抓住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这辈子的热情都要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子琪不知道是使了多大的劲咬上来的，我的嘴唇大概是破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在唇边，又被他温柔的一一舔去，软滑的舌尖探进我口中，拉着我跟他缠绵，腰带还没有来得及系起来，这下就便宜了他。

泛着冷意的指尖攀上我的肩膀时，我已经和子琪调换了一个位置，他俯趴在我身上，轻一下重一下的啄吻我的脸，渐渐的往下，手探进我的衣襟随意游走，身体里的热情都被他挑了起来，但我只是宠溺的看着他，他想要做什么，任何事，我都不会反对。

既然你这么没有安全感，那么，这个身体给你又何妨，横竖，给别人，我是绝对不肯的。

没有润滑，没有太多的前戏，但是看得出子琪很急切，我便耐心的引导他，一步一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哪里可以令我更有感觉，哪里可以令我颤抖着呻吟，全部，一丝不留的，交给他。

身体被毫无章法的摇晃着，腰侧被捏的有些酸疼，但是，即使是疼痛也感觉很甜蜜，这个时候，我竟然无比清醒，看着子琪沉醉在无与伦比的快感盛宴之中，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留下来的汗水沾湿了两鬓，贴在脸颊上，我家的孩子，果然最好看了，我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失笑。

偶尔在情动时拉下他的脖颈来交换一个亲吻，这时候，甜蜜就如同在糖浆里浸染过一样，浓得化不开去，双腿有些酸软，但我还是努力盘绕在他的腰际，这样可以更方便他动作，我也可以稍微舒适一些。

“嗯……子琪，额嗯……不要那么快……”小小声的在他耳边提醒着，我双手攀在他脖颈上，慢慢的往下摸，然后顿住，一些，虽然已经不明显，但是很明显有存在痕迹的伤疤，都是不同的兵器留下的，鞭子，锥刺，刀剑，还有一些是密密麻麻说不出的东西，你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这样虐待自己么。

“嗯……子琪……子琪……子琪……”不要没有自信，我心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子善哥哥，你是我的，我的，你说，你是我的。”你封着我的嘴，我要怎么说，好笑的看着子琪突如其来的孩子气，恍然，他在我身边似乎一直是这样，孩子气，患得患失，偶尔任性，就像现在。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是你一个人的。”几乎是唇碰着唇的喃喃细语，刚说完，有温热的液体滑到我嘴边，涩涩咸咸的，这孩子，又哭了，我使劲环住他，含了他的唇，把所有的话都喂进他的嘴里，现在哭泣，不是很煞风景么，坏孩子。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最亲密的人了，你看，还有谁能对你像我们现在这样亲昵，没有的，身体都只属于彼此了，我的心也早在第一次下决定的时候属于你了，我相信你一直没有变，过程惊险曲折了并不能阻碍我们什么，我要完满的结局，等一切都解决了，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就像你要我说的，我只属于你，什么宏图霸业，什么地位名利，你就不要奢望了。

第四十六章

自那之后已经快大半个月，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变化，说没有变化，是指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压抑，见面了打招呼笑着点点头，吃个饭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尴尬的扯扯嘴角，冷淡的连陌生人都不如，我真是受够了，难道我还没有说清楚讲明白吗？还是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差到人神共愤了？

哼，好吧，你去别扭去别扭，扭成麻花之前不要来找我，憋了一肚子怨气，也不想再看到杜子琪那张僵硬到无比只僵硬的脸，我跑去师兄房里看他有没有好一点，却正撞上师兄神游天外，一根勉强能动的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没什么曲调，可是，等我停下来静静听的时候，却发现那确实是一支曲子，我却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也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了。

我趴在回廊的栏杆上，细细打量师兄倚在窗边贵妃榻上出神的侧脸，光洁的额头，睫毛没有像子琪那样卷的妖娆，而是直直的，很憨厚老实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嘴唇厚下嘴唇略薄，听说唇薄的人无情，不知道师兄这样算是哪一种，头发黑黑亮亮的，保养得很好啊，羡慕，说实话，他长的并不好看，放在人群里大概一转眼就会被忽略，甚至白继阳也是好看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得了师父的欢心，啊，被发现了。

“怎么，来偷看我么？”他的语调里带着几不可查的笑意，我已经很满意了，这个师兄平时也是个面瘫。

“是啊是啊，来看看师兄是不是已经好了，可以活蹦乱跳了。还是怕这仅有的一根能动的手指最后也给我弄断掉，非要现在闲情逸致一把。”

笑意明显加深了，我笑着斜他一眼，走过去给他诊脉，一边漫无目的的想这想那，说起来，我和这个师兄也不是很熟悉，毕竟他早我几年就下山了，我陪着师父的时候也没见他来看过我们，见面也才寥寥几次，还是因为师父的关系才有了些亲近的意思。

“嗯，恢复的很好，这里虽然没有七步草可以做药引，但是用雪莲效果更好，幸好子琪这里有，不然，找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师兄，再过两个月左右，你就可以下床多走动走动了，一开始可能不适，但是坚持几天就会好了。”

“是，我知道了，师弟。”我脸一红，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叫我师弟，装作咳嗽一声转过头掩饰住脸上的红晕，我干巴巴的开口道，“那个时候打碎重组的脚踝也差不多长好了，但是运动量还是不要太大了，不然可能会有损伤，慢慢来就可以了，我会吩咐厨房给你多熬些骨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