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私下里觉得很高兴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哦～囡囡懂了，就是哥哥骗了溟哥哥的东西，心里觉得很高兴。”

……

第三十一章

“哎，小烟，快些快些，晚了小姐要生气的，食盒也要封好了，别让红枣莲子粥凉了，不然小姐又该不高兴了。”水蓝色长裙的侍女急急的在前面不停催促，在她身后，同样一袭蓝衫的侍女手挽着食盒，擦着额头不敢怠慢，好不容易赶上了，嘴上难免有些抱怨。

我和小丫头躲在一边树丛后边，她捂着嘴眼睛都快笑的眯起来了，还不是这个小丫头搞的鬼，说什么请我去她屋里喝红枣莲子粥，却苦了她的侍女，没有现成的怎么办，可巧的是，府里没有现成的莲子，想吃还得去集市现买，于是就出现了俩侍女慌慌张张赶路的事情，所以说，外表永远都是骗人的东西，信不得。

“那个医师有什么好，脸上那么大一块疤痕，都破相了，俊俏都算不上，咱们小姐可是大人的亲妹妹呢，怎么看上这么个人。”

“小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讲，我们只要做我们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大人们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插嘴的。”

“本来就是的！何况，那个人还是外族呢，大人不会把小姐嫁给他的，哼，整天粘着小姐也做不了姑爷，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小烟！你要我去禀告姑姑，你乱嚼舌根，说大人们的不是吗？”

“姐姐，好姐姐，不要呀，小烟不敢了，不要告诉姑姑，小烟会被驱逐出府的！”

“快走吧，小姐该等急了。”

我拉住小丫头的胳膊，制止她想要跑出去的冲动，细细的把两个侍女的对话听完，暗暗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才几岁啊，就要找姑爷，何况，我们年龄差距实在太大，她才十二岁吧，对于被传绯闻我也是很无奈的，但是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我还能时时刻刻去注意别人的嘴吗，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说就说了，再难听，被说的人也不会少块肉。

“怎么，小鬼灵精，害羞了？”

“她们这么说你，囡囡不开心，子墨哥哥，你很好看”，小丫头煞有介事的摸摸我的脸，一本正经道，“有疤也没有关系的，囡囡不介意”，转眼又气呼呼的双手叉腰做茶壶状，“哼哼，回去撤了小烟的职，逐她出府，叫她说子墨哥哥的坏话。”

“不要啊，小丫头，你平时不是很精明的么，怎么现在突然不开窍了”，我点点她的脑袋，笑眯眯道，“小烟不是怕吃苦么，你可以把她调到洗衣房去，或者去帮厨房砍柴也可以的，你想，如果你把小烟放出府了，那你以后不是就整不到她了么。”

至理名言什么的，其实都是很实用的做人哲学，你看，你没有说这一段话我就不会听到，我不听到就不会出什么计策去整你，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法人，祸从口出这句话，希望你以后谨记。

“对哦，还是子墨哥哥聪明，亲亲奖励”，她拉拉我的袖子，于是我很配合的把脑袋伸过去让她在脸上亲亲，“我们快走吧，子墨哥哥，囡囡说的地方还没有到呢，再晚一些就该吃午饭了，哥哥找不到囡囡会着急的。”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一定要走这么远的路，这里已经是后院最靠边的树林一带了，小丫头？”我很奇怪，本以为她又要搞怪，谁知这次竟然也让我摸不着头脑了一回。

“来呀，子墨哥哥，这里”，小丫头蹲在一棵小树边上一脸兴奋的向我招手，是树里有什么东西么？“你看你看，囡囡养的。”

这也不算是一颗小树，是被砍后留下的树桩，时间过得久了，小树枝渐渐从侧面冒了出来，长了绿叶之后，慢慢的把树桩中心遮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在树心放了个鸟窝，鸟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来的，竟真的养了只小鸟在这里。

这只小鸟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想必它就是前几天被拿来作为话题讨论了许久的那只，可，就是那不知道该清蒸还是现烤的小鸟了吧，羽毛翠绿翠绿的，但大概是被虐待了几天，显得比较萎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这样的小东西，生命本脆弱的很，现在，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没给煮了，我记得你那天还很开心的想吃了它的。”小丫头看上去不太开心，撅着嘴巴一眨不眨的盯着树心的位置，“觉得小鸟可怜么？”

“是呀，子墨哥哥，囡囡本来想要叫厨房的伯伯蒸了它的，但是回来找它的时候它在啄自己的爪子，流了好多血”，囡囡眼睛里亮晶晶的，“因为囡囡在它腿上系了条绳子，这样它就跑不掉了，可是，可是，囡囡没有想到它会啄自己的爪子，宁可啄破了也不想被囡囡的绳子系着，囡囡觉得它好可怜。”

“嗯，子墨哥哥也觉得它好可怜，然后呢，囡囡就不打算吃它了么？”我抱着鼻头红彤彤，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轻轻诱哄般和她说话。

“对呀，然后囡囡就不想吃它了，囡囡想要放了它，它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囡囡解了绳子之后小鸟也没有飞走，囡囡就想送它飞，但是小鸟掉下来了，它飞不起来了，子墨哥哥，为什么小鸟会飞不起来了？”

“……”我回答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已经被囚禁了太久，它已经忘记了如何去飞翔，也许是因为它太久没有飞翔，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自由已经是它唯一向往的东西了，鸟儿的家实在天上的，为了广阔的天空，就算是断了爪子也在所不惜，我紧紧抱着哽咽的小丫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回去吧。”

囡囡趴在我肩头，一直望着树心那只毛色暗淡，双眼微闭的鸟儿，珍珠似的眼泪撒了一路，我想她以后会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以及尊重别人所拥有的一切。

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再去过那里，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天上。

第三十二章

“子墨哥哥，不要躲啦，让柳柳亲亲。”

娇小少女八爪鱼一般趴在我背上，阻住我拦截的手，硬是掰过我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才算，我真真是哭笑不得，小女孩子亲口就算了，也不存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情况，但是，这都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没有一丝女儿家的矜持。

柳柳是囡囡的小名，我同样不知道她的大名叫什么，大概他们家族有不能告诉外人名字的规矩，一晃三年，柳柳小丫头十五岁，勉强已经长到我胸口，却依旧娇小的不像话，光看着就惹人怜惜。

我刚刚把她从身上赶下去，准备义正词严的好好教育她一番，这般纠缠哪里有个小女儿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流氓呢，却慢了一步，听到身后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柳柳，从先生身上下来，你这像什么话，以后传出去了看谁还敢娶你。”溟依旧敛了双目，低调的跟在青年身后。

青年正是那位大人，他年龄本就和我差不多，却因为我解了他身上的毒而对我很是敬重，这几年来，我精心调配的药膳以及时不时的调理让他的身体以所有人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大概也是我这个原因，溟时不时也会对我笑笑，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冷硬。

“哥哥～”柳柳嘟着嘴，无视溟微小的皱眉动作，依上去，扣着他哥哥的手臂，左右摇晃着撒娇道，“怕什么，子墨哥哥人那么好，不管以后有没有人娶我，我都要跟着子墨哥哥过一辈子～”

“胡闹”，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看到我尴尬的脸色后一变，“你怎么不问问你子墨哥哥有没有心上人？若是有，你嫁了他，那人不是要伤心欲绝了么。”这也不知道是在调笑我还是在试探我了。

“一定没有的啦，子墨哥哥在这里这么久，若是真有心上人，那人为什么不来找他，三年了呢，再偏僻的地方也该找到了，再不然，一点风声总该有的，咱们不是有族人会常常带消息回来的么，可是柳柳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况且，子墨哥哥也没有要去找谁，如果真是心上人，怎么会忍得住不去找呢，柳柳才不信子墨哥哥已经有心上人了。”柳柳不高兴的一撇嘴，又回到我的身边，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也很感叹。

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有人想要别人看到的，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恐怕只要一句贴心的话，就可以轻易被感动，而我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说不出是好是坏，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轻信别人，不是好事，我也不敢去信。

喜欢柳柳，宠着她就像是宠着一个乖巧无比的妹妹，心里满足感不比救治了一个垂危的病人少，我是真心的珍惜她，却不敢娶她，那会误了她一生，也不想她伤心失望，我原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若知道我的本质，不知会不会厌弃我。

到底还是不谙世事的，我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对她的纯真再清楚不过，她的脑袋里没有什么弯弯曲曲的小心肠，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你对她不好，她一定会睚眦必报，保不准哪一天就被落井下石，分寸什么的，当然也是掌握好的，毕竟她有着一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哥哥。

柳柳这一番话，让我很是无措，一直不想去想那个人，刚刚来的那会儿，我不想他找来，是怕他找来了我会控制不住伤了他，他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又觉得原来我真的是在自作多情，自怨自艾之下心里更加难受，于是愈加不去想他，不想去想的时候，他的脸却一直出现，睡觉时梦里有他，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醒来后心情更加沉闷，所以，事实就是，形成一个死循环了。

“我最近要出去一趟。”溟突然说道，我瞪大眼睛，看着我做什么，柳柳已经禁不住诱惑放开我的手，巴巴的凑到溟身边去了，却不敢巴上去，她到底还是有些畏惧这位溟哥哥的，因此只是小小的扯了他的衣袖。

“溟哥哥，好多次啦，你都说柳柳不适合出去而把我柳柳丢在家里，这回该合适了吧～？”我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溟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看来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鬼灵精的，这也算是爱屋及乌吧，我装作不经意瞄了一眼同样泛着笑意的大人，心情突然变好了。

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相信一次，应该也无妨吧。

那厢柳柳腆着脸撒娇耍赖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溟，咳，我自巍然不动，颇有“你再继续也没有关系，我还可以坚持一会儿”的意思，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喜感，我忍不住想笑。

“你也去吧。”

“？”

“溟儿这次出门确实是有事情要办，大约要在外面留一段时间，我不能离开族里太久，就不跟着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也一并做了吧，自己解决不了的，找溟儿帮忙就可以了，不要硬撑”，他面上泛着淡淡的怜惜，这是，为我？“我知道，你是怕的狠了，不敢想，也不敢相信，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没有那么一点自信？”

“你……”我眼中现出的大概是凝重，以及，疑惑。

他抓着我的肩膀，“但是，你知道作为一族之长，什么都要替我的族人们考虑到，我不可以，也不能把一个隐患留在近处，所以，你出现的第二天，就已经有人去调查你了，我没有阻止，我是敬佩你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医术，很多方面都是同样的。

你从来没有依附谁，却也可以活得很好，我……有一些事情，我本想，你若是一辈子留在族内，安安静静的过下去了，就一直瞒着你，但是，今天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你还是需要先解决了念念不忘的那些往事，才有可能静下心来，安稳度日”，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眉眼展开了笑着的时候很好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却也记在了心上。

“我很怕我妹妹，小时候她缠着我要我讲故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跟她讲我和溟儿之间的那些事情，却也不敢多说，我，恩，你知道的吧，我和溟儿的关系？后来你来了，她很喜欢你，我当时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哈？”感情是被当成保姆了，“柳柳小时候很可爱，我，有个弟弟……”我迟疑着没有说，但是，他大概是知道的，也就笑笑没有说话，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解决，梗在心上一直难受，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想我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

再看柳柳和她溟哥哥的时候，我突然惊悚了，柳柳竟然在和溟打架，虽然我一直可以从脉象上知道柳柳是在习武，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太习惯，何况，她竟然是在和溟打架……不敢置信。

一拳一脚还真是有板有眼，颇有些侠女的味道，对了，“大人，柳柳也要跟着去么？”

“不，她不去，让她跟着去只会给我坏事，还是留在这里看管着，你看，她现在就已经够疯了，再出去一趟回来，想必就会一直想着外边的花花世界，而不安分只窝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内了，女孩子，还是矜持点的好。”

我暗地里撇撇嘴，想说，就算这回不让她出门，她大概也是改不回这个大大咧咧的脾性了，淑女矜持什么的，一早抛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说起大大咧咧，竟然想到那个初遇时就让那孩子吃了个小亏的七夕，说话自然不造作，大口喝烈酒，我却只能陪着喝温和的梅花酒，实在很是惭愧了一把，她一个小姑娘都比我有魄力，说起来，那个时候也还小，稍稍感叹一下，若是柳柳以后也长成七夕那样，似乎也不错。

于是，不管柳柳怎么闹怎么撒娇，大人和溟也不理不睬，来我这里寻求安慰，我也只能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柳柳恨恨跺脚，眼珠一转，拔腿就往外跑，不是说好留我这里吃晚饭么，这个孩子，尽管三年里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但我也摸不透她，女孩子的心思，其实是很难猜的，也不知道这是要找谁说情去了。

跟着溟外出的事情基本定下来之后。良医师来找我，给了我一张条子，密密麻麻的列了很多这里没有或者难找的药材以及制作药丸的器具，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成品，一些零嘴，一些生活用品，我叹了口气，幸好这次去的人够多，不然还真拿不回来。

这天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找我托我带外边的东西，这是把我当作采购员了吧，也罢，到时候找几个人一起去一趟市集，至多几趟也就买完了，能帮的就尽量帮着，总是好的，连奎达都红着脸要求我带一些胭脂水粉，在我笑意盈盈的视线之下粗声粗气的解释了是给未来媳妇的东西之后，拔腿就跑，再呆下去，我怕他脸都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柳柳却没有再来找我，这是生气了么？直到大部队出发的那一天我也没有见到她，我放心不下，当即遣了人去她院子里询问，我有些担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一向鬼灵精怪，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而为，很少顾忌什么，我怕她会不顾溟他们的阻拦我行我素，硬要跟着出门。

终于盼回遣去询问的侍从，回答说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过，但据院子里的侍女说，晚上还是可以在烛火的照映下看到人影的，所以应该还在院子里，虽然很想自己亲自去确认一下，但是车队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所有人也都已经准备妥当，我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让那么多兄弟因为等我一个人而耽误启程的时辰，于是只好作罢，但愿是我多心了。

一直想着柳柳这个小丫头的事情，竟然也没有因为这次出门可能要见到的一些人而惴惴或郁闷，反而放松了不少，一路上倒也顺利，只碰到几股不长眼睛的小伙儿毛贼，我们仗着人多，车轮战也够他们受的了，所以快要到城镇的那段时间，不少人有了松懈的迹象，这可不是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