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都几日未曾来我那宫了，所以玉儿特来向皇后娘娘请教，该如何伺候陛下呢？”话说着，玉贵妃等人不禁掩嘴轻笑。

在沽御后宫，即便男子地位高于女子。不过男子为妃为后多少还是会遭来其他妃嫔的鄙夷冷嘲。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事了。

西楼闻言，神色一愣，随即垂了眼帘，淡淡道，“玉贵妃，不知这沽御冒犯皇后该当何罪呢？”听到这话，笑声戛然而止，司徒玉脸色不善地看着西楼。

缓缓抬头，西楼眼中已经是一派波澜不惊。一番对视，终是司徒玉甩袖离去。望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西楼若有所思。

“凤皇……”这道声音无需回眸，西楼也只来者是何人，抬手示意着扶柳等人退下，再回头便见青苑已经来到了近前。

西楼不语，继续信步向湖畔而去。湖边风大，吹到脸上有些刀刮般的钝痛。西楼负手而立，眼神平静地望着湖面，过了少许才缓缓开口道，“青苑殿下一直希望我能相信你，那么可否请青苑殿下拿出一份让我相信的诚意呢？”

总算等到西楼开口说这番话，青苑莞尔一笑，来到了西楼身后，方问道，“不知四殿下希望青苑如何做呢？”

“沧澜毕竟是大国。虽然而今被沽御攻占，但是我想沧澜皇族虽灭，沧澜忠臣应该还未斩杀殆尽吧？”

“所以四殿下之意是……”

“沧澜协力反攻沽御。”西楼神色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但这句话下的分量却是非同一般——多少性命又将葬送在这句话下。

青苑闻言，俊眉紧皱，虽没有推托之意，不过也就实说道，“四殿下，即便沧澜协力反攻，也依旧输得一败涂地。若不然我也不会与四殿下合作了。”

“沧澜是输是赢并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借此让君谦韶分身罢了。答应与否，全凭青苑殿下一句话。”西楼回眸，眼神认真地看着青苑。虽然自己表面一脸平静淡然，但内心的紧张怕是只有自己知道。若是这第一步就受阻，那自己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青苑一脸深思，是不是看向西楼一眼，心中几番思量后，最终点下了头。“四殿下希望沧澜何时行动？”

“你已经联系到沧澜旧部了？”这点倒是出乎西楼意料。虽然自己料到青苑暗中必有所动，却不想如此迅捷。

“呵……”青苑无奈一笑，“四殿下这还得托你的福，自你进宫后，君谦韶更加关注这风毓宫，才让我有机会与外界联系。”闻言西楼亦是摇头一笑。两人嗟叹一声无奈。

“四殿下，您看何时行动才好？”

“到时。”西楼暧昧不清的一个词，青苑却是明白了这话中之意。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此事。

…………

大盛与南唐交界处的城池名唤幽蓝。近日来幽蓝城不断有暴民骚动，后查实乃是南唐所为。月重天命齐孟领兵攻打南唐。

一直在沽御与君谦韶进行协商的溪云得此消息越发心急，正欲前往皇宫再次求见君谦韶时，却不想半路遇到刺客。

原本带来的人就不多，对方又各个是高手。一片混战之中，溪云不禁苦笑，抬头望天，天际苍茫。原本就是偷来的命今日怕是要收回了。可叹大势已去，自己终究什么都没有帮上忙。错就错在不该出现西楼这个变数，更不该出现君谦韶这个变数。

一把冷剑刺来，还未碰到溪云。溪云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本是一代英才，却是错生时空。终究死不瞑目。

溪云之死传到君谦韶这里时，君谦韶正在紫兴殿中拟定圣旨。原打算暗中派兵支援南唐攻占大盛，他日自己再举兵攻下南唐。如此一来，反而留给西楼一个为其报仇的好印象。可是没想到自己这方兵马刚刚准备就绪，却传来溪云已逝的消息。

溪云死在沽御，无论如何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李启成知道后自是也不会再相信自己。南唐和沽御的合作怕是行不通了。

原打算剿灭了沧澜的余孽再帮助南唐攻打大盛，没想到生了这事端。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按理说，溪云出使沽御应该无人知晓，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

君谦韶脑中过尽怀疑之人虽多，却是也理不出一丝头绪，出声问向跪在下首的御林军统领玖冉，“跟随溪云而来的那些随从现在如何？”

“回陛下，跟随而来的侍从一共七人。如今五死一伤，还有一人下落不明。“

听完这汇报，君谦韶也知瞒不住南唐了。看来南唐这颗棋子注定要弃了。原本还想压下这则消息，如今的确是行不通了。

“大盛那边如今是何情况？“

“回避下，大盛月重天不日前已经派兵前往南唐了，估计这时应该快到达边界幽蓝城了。”

如此，即便李启成知道溪云死在沽御也无暇分身来找自己理论了。虽觉得可惜了这颗棋子，不过唯今之计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若是李启成不追究，依旧找自己合作，那么自己也愿意暗中助他一把。不过这溪云的事还真得先好好调查一下，到时也好给个交代。

“查到是何人行刺溪云吗？”

“回避下，等臣赶去时已不见此刻踪影，盘查附近百姓时只道是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其他的一概不知了。这事恐怕不太好查。”玖冉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太好查？呵……”君谦韶冷笑，厉声道，“养你是做什么的？不太好查也得给孤查。还不快去查。”

“是，属下现在就去查。”玖冉说着，忙起身退了出去。

君谦韶不觉有些气愤。古代的信息工具实在和现代不是一个级别的。到底还是高科技的产品好。有些事情查起来也方便些。

玖冉前脚刚出门，司徒明后脚就踏了进来，走到君谦韶面前跪拜行礼道，“臣司徒明叩见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

“行了，起来吧。找孤何事？”

“谢陛下。”司徒明起身，又道，“回陛下，臣刚刚接到严腾将军的来报。说是沧澜各地异动纷起，怕是那些余孽开始行动了。”

君谦韶闻言眉峰一皱。怎么会如此巧合？这边生了枝节，本来还算平静地沧澜也突然暗潮汹涌了。

“具体是何情况？”

“回避下，严腾将军说他已派兵镇压。不过边疆守兵本就不多，对方似乎又是有备而来，怕是有些寡不敌众，所以恳请陛下派兵支援。”

攻下大盛必须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彻底抚平沧澜。君谦韶略一斟酌，对着裴衍道，“去招拓跋将军和上官大人入宫。”

“是，陛下。”裴衍疾步离去。

待拓跋和上官青到达紫兴殿后，君谦韶对着三人一番交代。妥善准备粮草和兵器后，由拓跋率兵前往，由此一举歼灭所有敌军。

…………

当外界已经一番混乱的时候，风毓宫外的花园内却依旧一片安宁。西楼裹着狐裘大氅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对面的青苑却是有些心事重重地独自浊酒。

“青苑殿下似乎有心事？”西楼开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青苑喝下一口浊酒，有些涩然道，“君谦韶让拓跋领兵前往了。我怕他抵挡不住啊。”

“他？他是谁？可是青苑殿下中意之人？”

“不是我中意之人，而是我爱慕之人。”青苑摇首苦笑，“此战艰险，他又处于劣势，怕是凶多吉少。”

“青苑殿下既然当初决定让他动手，而今再去担忧又有何意义？也无需存着这份内疚，毕竟他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既是爱慕你之人自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为了成就霸业，我们总得使些手段的。若是美人计可施，我倒是也不介怀用上一用。”西楼说着不禁轻笑，扫了一旁闻言一脸惊讶的青苑一眼，复而悠然。“古有四大美人，今有我月西楼，呵呵……”

“四殿下，不是说真的吧？”青苑依旧将信将疑。

“你说呢？”西楼凤眼一瞄，更显万种风情，举手投足优雅超然，当真颠倒众生。不过听这话的口气，青苑也只西楼是逗自己玩的。难为他有这份心了。

第61章：潜移

物换星移，又是一年即将过去了。冷寒的天气依旧没有远去，时不时地总会下上几场不大不小的雪。本来病情好转的西楼，近日来却是有些反复。

君谦韶除了要处理朝中各事和沧澜情况外，还要不时地去西楼处探望一下其病情。再说本来时近年关事就多，如此一来更是忙上加忙。

从风毓宫出来的时候，君谦韶不禁皱起了眉头，前几日不是已经好好的吗，怎么近些个日又开始反复了。看西楼的样子倒是也不是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裴衍，你去把那药王给孤找来。”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裴衍应声去找药王。君谦韶依旧紧皱着眉头，近日来锦都内似乎也不安定。看来得多派人手加紧巡查了。西楼这边也没出什么岔子，倒是可以减少些暗中的护卫了。

妖隐踏着从容的步子迈进紫兴殿后，上前对着君谦韶施礼，“妖隐见过陛下。”

君谦韶将视线从折子上移到了妖隐身上，淡淡道，“药王免礼。孤有事相问？”

“不知在下有何能为陛下效劳？”

“前段日子凤皇的病已经大好，怎么近些日子来又开始反复了？这究竟是何原因？”

妖隐闻言一愣，随即就实道，“陛下，这个在下不知。”

君谦韶闻言，剑眉紧锁，追问道，“不是有你一直打理凤皇的身子吗？怎么会不知？”

“陛下有所不知。自在下替凤皇把脉开药后，凤皇就再也未召见过在下。在下几次前往风毓宫，都被凤皇派人遣了回去。所以对于凤皇近段日子的病情实在是不知啊。”妖隐说得在情在理，君谦韶也不好再多加为难。

“既然如此，裴衍你带药王前去为凤皇把脉，就说是孤的旨意。”裴衍应声称是，带着妖隐离去。望着妖隐离去的背影，君谦韶又是一阵皱眉。原以为西楼相通了，怎么又生个弄出这些事端？当真可气可恼。

不过此事也只能延后再找西楼算账了。再过几日就是年关，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君谦韶分身乏术，自是没时间与西楼去探讨这些了。

…………

过年时节，沽御皇宫中的布置比之大盛倒也同样奢华喜气。只是看着这样的景物，西楼却是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徒留一抹惆怅。

去年此时，正与月重天在韶华殿翻云覆雨，共度春宵。今年此刻，却是冷冷清清，一人独对琴盏。

好在君谦韶此刻还要与大臣们一同在月乾宫中把酒言欢，也好让自己一人多静静。自从妖隐进宫，自己开始调养身子以来，君谦韶与自己二人也难得保持了默契的和平。

他不越雷池一步，自己也不再给他脸色看。这般和平相处倒是也好。只是这身子终有好的一日，看来有些事还真得加紧着办了。

西楼想着淡淡一笑。这段日子，君谦韶虽然没有来找自己麻烦了，不过这玉贵妃和那位上官公子倒是三天两头给自己颜色看。后宫之人大概闲来无事也只能做这些个勾心斗角了。

撇了撇嘴，西楼双手搭弦，缓缓拨动，朱唇开启轻轻吟唱：

……

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

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不问也不怒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故人叹》

月重天，我虽不过问朝政，但是有些事还是明白的。本想与你一同金戈铁马，打下万里江山。但大盛与沽御硬拼，胜算渺茫，只能用计。愿你真能懂我，好好与我里应外合。

音落，西楼淡淡一笑，却听外殿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这样的声音不可能是扶柳等宫女，更不可能是君谦韶，那么这声音是谁呢？

正当西楼心里疑惑时，那人已经绕过了白玉墙，朝靠在床头的西楼走来。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孔，西楼微微皱眉，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

来人单膝跪下，对着西楼行礼道，“幻影拜见四殿下。”

西楼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却是不忘问道，“风毓宫守卫森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回四殿下，皇上派人进入沽御锦都暗中破坏。君谦韶不得不多派人手加强锦都治安，所以风毓宫外有部分人被调离。属下才混了进来，杀了其中一名侍卫易容成了其模样。”

“恩”西楼轻轻点了点头，再次问道，“父皇如今身在何处？其他人可好？”当时和月重天匆匆一见，有太多话来不及问。

“皇上现在还在大盛宫内。两位皇妃如今也尚可。淘淘也随属下一同来到了锦都。因以内侍的身份混入了宫内，所以很难伺候到四殿下身边。”

“那他现在在哪个宫？”

“在祈星殿伺候君谦悯。”

西楼闻言若有所思，对着幻影道，“你告诉淘淘，让他好生在祈星殿伺候着，不必想办法接近我了。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先下去吧。”

“是。”幻影应声起身，走到转角时，却是不忘回头道，“四殿下，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毕轻步离去。

望着消失在眼前的刚毅背影，西楼浅浅一笑，这人依旧如自己初见时一般——死板却是忠心耿耿。看来经历了那么多，也不全是物是人非啊。

…………

年后，锦都归于平静，沧澜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君谦韶处理了一堆繁琐事总算得以有空，这才想起要问问妖隐关于西楼的事。虽说这些日西楼看起来似乎已经好转，但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总得问个清楚。

如此想着，君谦韶让裴衍去换来了妖隐。妖隐刚踏进紫兴殿就听君谦韶开口问道，“药王，凤皇进来病情如何？”

“回避下，经过在下的调理凤皇正在日渐康复中。”

“那么前些日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凤皇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这……”妖隐闻言面有难色，说话也先吞吐。君谦韶略一皱眉，提高了几分声音道，“还望药王就实相告。若不然可是欺君之罪。”

妖隐闻言机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腹诽这君谦韶还真不是个仁慈的君主啊，脸上却面不改色依旧为难地说道，“既然陛下都这般说了，那在下只能直言了。凤皇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他每日喝的药中被人动了手脚。那是种慢性毒药，用一般的银针也试不出毒性。刚开始喝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只是慢慢地就感觉体虚无力，最终脱力而死。”

君谦韶听得此话，心中骇浪一起，却是不忘问道，“此事还有谁知？”

“回避下，此事在下只与凤皇说起，其他人一概不知。凤皇得知自己因此患病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在下不要声张。”

君谦韶微微一愣，剑眉紧锁。西楼如此举动显然是不相信自己会护他周全。没想到这些日子的平静相处也没能换回他的半分信任。说不心寒是假的。不过也怪自己疏忽——忘了后宫之人争风吃醋的那股劲。

也许好好整顿一下，能换出西楼对自己的信任。心思一权衡，君谦韶遣退了妖隐，吩咐了裴衍去彻查此事，也好给那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妃们长个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