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五)+番外——海鳐
海鳐  发于:2013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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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拉过听雨的手指,那瘦骨嶙峋的指节,让夜合欢心口疼痛,他的听雨,怎么会这么瘦?

接过依羚递过来的热毛巾,一点一点替他擦拭,看着他长长的睫,宛似安睡的素淡容颜,轻声低语:“听雨,若你能听见,一定要安心等我,顽仙说的那个东西,我已经有眉目了,正派人四处去寻,听雨,不要觉得孤独就让灵魂四处飘荡,你可以看着我,看我如何替你报仇,看我,如何想念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夜合欢的声音几不可闻,他也以为不会有人听到,除了听雨。

可就在听雨榻侧的依羚,却听得清清楚楚,从侧面看过去,夜合欢的眼有,仿似秋水一翦,情忒浓,意忒深。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让依羚冲口而出,“夜合欢,巫大人正在那屋里等您,还有那红眼妖怪,好像正和蓝花几个打得热火朝天……”

说完这话的依羚,暗自后悔了很长时间,因为,听了他这话的夜合欢,迅速敛了眼里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紧紧蹙起的眉尖。

让他再也不能,偷偷欣赏,夜合欢真情流露的那一面,虽然这真情不是对他流露。

看了眼沙漏,夜合欢面色冷肃,先仔细替听雨掩好了被角,然后对依羚道:“依羚,听雨这里,就交给你了,顽仙一会儿就会离开,而翠花,或许也不会在这里,坦白说,依侬我信不过,但她可能不会和你一样,愿意帮我做这么多事。”

依羚赶紧摇头:“不会,依侬和我一样,都愿意帮你做任何事!”

“……那好,”夜合欢勾了下唇角,他本不想与这姐妹太多瓜葛,但今晚,任何的疏漏他都不敢放过,因为,这次他输不起,“不是你一个人,暗处也有人,但屋里,却只能你在,依羚,拜托了。”

夜合欢一拱手,万分信任地,把昏迷中的听雨的安危,交给了依羚。

依羚喃喃着应,“你放心……”的时候,夜合欢早已经大踏步,从温暖如春的房内,走进了风雪乍急的黑夜。

北风挟着片大的雪花,带着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的直冲而来,让夜合欢微微顿了下脚。

他真的就对三千那么有把握?伸出舌尖把落到唇上的雪花舔进嘴里,他对自己摇头,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他只是,对橙花那百十号人有把握而已。

一百人中,有一半是‘寻欢阁’的部下,不但身法一流,隐藏的功夫更是一流,再穿上他特别叮嘱的白色,雪夜里,再好的眼力,都会忽略过去。

最要的紧的是,每个人被风里,都携带了夜合欢的‘高科技’产物——屁滚西瓜雷,尿流霹雳丸。

他们走的路,与云洛三千人正好相反,云洛从东绕着雪山往北。

而他们,是由巫奕安排的,一个机灵又熟悉地形的老兵带路,直接从嵛岭关左侧,越过炙国阵营,从雪山沟壑越过,直达北麓天堑。

不但要赶在云洛之前,更要赶在裕牧之前,在北麓天堑必经之处,做好埋伏。

云洛三千人的任务,只有一个,不管使用什么方法,把炙焰钬一行冲散,带到埋伏点。

这计划,在风雪深夜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唯一一个变数,也是夜合欢深为忧虑的一个变数。就是去接应的裕牧。

当然,既然都提前知道这个变数,夜合欢是有必要准备的,配给云洛三千人及橙花的装备不说,更安排了一个更大的变数给裕牧。

这个裕牧的变数,不是别个,就是高高手‘顽仙’。

就在夜合欢去看听雨的时候,顽仙在屋里看到夜合欢进门,就翻眼皮,从夜合欢眼皮底下窜进了雪夜里。

虽然顽仙了脸痛恨边关雪夜的表情,但夜合欢知道,‘顽仙’看似童心未泯,却对天下百姓生活太平与否,有着异乎寻常的在意。

这在意百姓的观念,与顽仙平日为人很不和谐,夜合欢知道,这应该是常年耳闻目染的原因,虽未谋面,但能对顽仙有如此之深影响的人,他却深感敬佩。

佩服的理由很简单,顽仙如此顽劣之人,他都能把他感染得这么‘乖’,不用见人,甚至不用提名道姓,就那么隐约点一下,老头就无比听话。

那俺们家小鸡美人,可以说与顽仙有极大的相似度,若是也能达到这个程度,岂不妙哉!

夜合欢的美梦刚只做个开头,抬眼间,一道火红的身影就闯进了他眼底。

炙焰寒天衣带飞舞,黑发轻扬,正背对着内院灯光,往他在的沿廊这个方向直冲过来。

他身后,蓝花、绿花几个人,正奋起直追,紧蹑在炙焰寒天身后。

这情况,一看就知道,蓝花四个人对寒天心有顾忌,看又看不住,打又没法下手,就从里屋开始折腾,一直折腾到内院通外院的沿廊这里。

炙焰寒天红眸似炎,早就一眼瞄到柱子角站着的夜合欢,一声冷嗤,杀气就上了那张艳丽的脸蛋,“夜合欢,你给我过来!我宰了你!”

呃,你都要宰我我还乖乖送过去给你宰,你说我傻是怎么的?某欢暗道,立时把耳朵一侧,做倾听状,脸色肃然,“小鸡别闹!城外有动静。”

夜合欢当然知道,他这话纯粹就是为转移寒天注意力来的。

但,也不知是他和裕峒心有灵犀,还是他夜合欢天生就是个乌鸦嘴,还是怎么的。

他话音刚落,不但炙焰寒天猛地在他三丈之遥住脚,连他身后的蓝花四个人都猛地住了脚,和夜合欢一样,竖起耳朵,做出倾听的样子。

夜合欢还没咧开嘴偷笑,内院沿廊上,一身玄衣如铁的巫龙吟,身后跟着翠花,也如风般飘了过来。

龙吟和寒天,两人几乎同时跃到夜合欢身侧,也同时脸色凝重,对夜合欢道:“来了。”

于是夜合欢知道了,自己原来还有听雨一般的预知能力——

裕峒,在裕牧出发接应炙焰钬半一个时辰后,在夜合欢安排埋伏半个时辰后,于当晚亥时二刻,在风最大,雪最急的时候,不负众望地,对嵛岭关,发动了攻击。

第二二九章:奋战

战争,到底该用什么的词语,才能形容出当时种种残酷?

是断肢残疾的惊悚,是血肉横飞的凄厉,还是以搏命的惨烈,更或是,生命若蝼蚁般易逝的凄凉。

从嵛岭山前城门楼看下去,夜很黑,风很烈,雪很急,人也很多,活着的人多,死的人,也多。

已经是无所谓将叫将的规矩,也无所谓阵对阵的守则。

炙国五万兵马发起攻击的时候,不是偷袭,就那么马嘶人吼地,明目张胆地严压而至。

夜国十万兵马迎战的时候,没有埋伏,就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扎扎实实对抗而去。

不是不想偷袭,是无法偷袭,裕牧没给裕峒多少时间,而夜合欢,也不会给裕峒可乘之机。

不是不想埋伏,是不能埋伏,时间不够是一个原因,再有就是天时不利,这天寒地冻的,等你挖好壕沟,别人早把你老窝端了。

于是,在这个风雪急涌的深夜里,明刀明枪的双方人马,个个都是心知肚明,今日一战,不求过程,只求结果,胜者王,败者寇。

因为都明白这一战的关键,所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句话,就不单单是裕峒懂得,或单单是夜合欢懂得。

裕峒很张狂,特别是不久前,在他眼前毫无招架之力的夜合欢,更是从来不会放在眼里,这点,夜合欢是相当清楚。

他敢在裕牧离开阵营之后,就立即点兵攻击;

他敢在炙焰钬援兵未到,只带被听雨血咒茶毒过余下的,不足五万兵马;

他敢在这样风雪交加的深夜里,对夜合欢十万兵马驻守的嵛岭关,发起袭击,还是明目张胆的袭击,他对夜合欢的不以为意,就可见一斑。

夜合欢乐见裕峒的小看于他,但他却不敢小看裕峒,他用李岗的十万大军,把嵛岭关保护得铁桶一般,来警惕裕峒的突然袭击。

裕峒不负众望的袭击,让夜合欢既紧张感叹,又兴奋难抑。

在听到城门示警鸣哨声之前,他已经和龙吟寒天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前城门楼观战。

嵛岭关前,护城河外的莽莽雪地里,已是一片火把闪耀,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一片道刀光剑影的交织。

这是一场混战,褐色军服的是炙国,灰色军服的是夜国,但在昏暗的夜里,只有灰色军服手臂上的白色布条显眼又醒目。

不用说,想出这样免伤自己人办法的人,当然是夜合欢皇帝鼓捣出来的,虽然是山寨了主席时代英雄们的做法,但不得不说,确实很实用。

在灰色军服人两倍于褐色军服的混战情况下,手臂上有白色布条的,让夜国兵卒轻松躲过了自相残杀的可能。

只是,褐色军服势同拼命,即使面对两倍于己的对手,也毫不怯懦,反而势若疯虎,勇不可挡。

更有悍不畏死者,身中数刀,乃到断手断脚,依然手持得刃与夜兵砍杀,直到被剥掉脑袋,还有的能在最后一击里,捎上对手的命。

这让城墙上观战的巫龙吟和李岗,接触实战较多的人,面色凝重越来越重。

而夜合欢,从一开始,在人群中没有搜寻到裕峒的黑影子起,就蹙起了眉头。

再见到炙兵拼命架势,心知,今晚若想取胜,代价势必沉重,就算己方多于对方两倍人马,最后的结果,也必将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的结果,裕峒绝对是不以为意,在他眼里,再死五万兵马也与他无碍。

而如果这一战,能永绝后患,夜合欢也可以当做必须的代价。

但是,裕峒这个最大的后患,此时还不知躲在哪个老鼠洞,那么,就算夜合欢咬牙牺牲李岗十万大军,换炙国五万疯兵的命,结果,还是与原来没有任何不同。

归根结底,就算双方在此决战的人马,都是倾国而出,死多死少,关键都在一个裕峒的身上——只要裕峒束手,那么炙国疯兵的勇气,就会很快瓦解。

而反过来,也可以那么说,关键都在夜合欢身上——只要夜合欢被擒,那么,这场围绕着‘唐僧肉’的私欲之争,自然很快就会平息。

或许,此时正兵戎相见的双方兵勇们,一方以保卫家园为信念在反抗,一方以莫名思想驱动在攻击,但心里,却对这场战争的根本起源,都丝毫不清楚。

不清楚他们流血牺牲,只为了达成某个人的疯狂贪念;

更不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就为了满足某个人龌龊无耻的私欲。

裕峒,你够卑劣,而夜合欢,你也很歹毒。

看着城下重重叠叠加的刀光剑影,看着皑皑雪地被染上深重的暗红,听着受到伤害、失去生命时,那一声一声凄厉的呼号,在旷野里此起彼伏,夜合欢对挑起战争的祸首咬牙切齿,包括他自己。

龙吟不清楚夜合欢的心理活动,但他已经习惯,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悄悄注意着夜合欢,注意他一举一动,注意他一颦一笑。

所以夜合欢微蹙眉头,他一直看在眼内,就连他牙根紧咬时,脸颊微微一突的动作,他都看得清楚。

知晓他是为裕峒的未现身在忧虑,不由沉声开口,“这些人似乎神智被人驱使的模样,或许裕峒正躲在什么地方操纵他们,我想去探查一下。”

龙吟请缨,夜合欢自然不会答应,侧脸瞪眼摇头,脸色冷肃,动作麻溜地拒绝,“不行,你和寒天,谁也不许去,黄花会有消息来,等等看。”

“等他传消息来,人都死光了!我去!”看一边杀戮迭起,他却在墙城上傻站着,炙焰寒天早就不耐烦了,衣摆一撩,就要直接从城头跃下去。

“给我站住!”夜合欢头一次,对任性的寒天摆了冷脸,声音也是冷冽的,“若想当将军,就要有将军的魄力!你连我的定力都不如,还有什么资格当将军!”

“……”寒天愣是被他相公的声色俱厉给唬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着红瞳,呆在城墙上。

不但寒天,早擦拳磨掌想下去开打的蓝花和绿花,还有越来越沉不住气的李岗,自然也被皇帝这番呼喝给喝愣在那儿,不敢动弹。

夜合欢依然冷声对寒天道:“将军有很多种,有一种是统筹全局,尽在掌握的,有一种是逞匹夫之勇亲自上阵的,你是想当睥睨天下文武全才的将军,还是想当个只晓得喊打喊杀短命将军,自己选。”

“……欢欢?”寒天直勾勾了红眸,瞪着突然发飙的夜合欢发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一声,若不是夜合欢看着他那双宠爱依旧的眸子,他简直觉得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了。

“炙焰寒天听令!”乘热打铁,既然决定了让寒天一尝夙愿,此时不给机会,还更待何时?

“我在!”寒天应声夜合欢,基本上是条件反射,应声不大,却在风狂雪急的杀戮之夜里,在喊杀声震耳欲聋的背景里,清洌而振奋。

“现任命炙焰寒天为前锋营中将,速带中将前锋营五千人,从左翼绕开主战场,往炙营帐推进五十丈!蓝花协同炙焰中将同去,拿令!”夜合欢声调明朗而洪亮,目视寒天的眼,更是灿若星子。

说完,手一摆,李岗‘唰’一声,从身后撤出一面滚黑边黄色铁杆长旗来,郑重递到炙焰寒天手里。

夜国军旗分三种,一种为红底黑字滚黑边的主帅旗,二是黑底红字滚红边的中军旗,三,就是如今这杆,黑底黄字滚黑边的前锋营旗,这杆旗,直接领导了十万大军的前锋营,那五千士兵的前锋营,那绝对是夜国最精锐的阵营。

“好!”寒天一听夜合欢这话,立时兴奋到忘了计较某欢对他的大小声,接过前锋旗,又转而交给了蓝花,“蓝花,给我扛好了,跟我杀下去!”

双足一点,红衣似魅,就飘然而下了城楼石阶,临转最后几阶,回过脸来,身前身后都是雪花飞舞,就这么,毫不吝啬地,对夜合欢奉送了无双艳丽的小酒窝,“欢欢,记得老老实实等我回来,敢乱跑,切了你!”

再抛过去一道艳色殊容的明媚笑容,一身红裳飘然,若妖似魅,扭身融入到已经等候在城门的,五千黑夜黑甲的精锐骑兵中,无踪。

第二三零章:诱敌

城楼上的巫龙吟,眼看着夜合欢打发了炙焰寒天,然后又把脸看向了自己,明了地默然翘了下唇,翘开冰天雪地一片花开,道:“想用什么名目支开我直说就行,别演给我看,你知道我不吃你那套。”

夜合欢就咧嘴笑得桃花满面,点头叹:“知我者莫过龙吟也,你只管带了暗军和李岗下去,无论如何,今晚,我一定要把他引出来……”一决生死,这话夜合欢没说,他怕龙吟无法接受。

但他不说,龙吟也猜得到,可看着夜合欢虽温柔的模样,却灼灼燃烧着坚定的眸,他即使真的猜到了,也不愿说破。

银牙紧咬,巫龙吟告诉自己夜合欢是值得信任的,不是为国为民,就为他是他而信任,夜合欢,不要再让我亲眼目睹你的离去,而我,也不会给你让我再次痛彻心骨的机会。

第一次,巫龙吟主动伸开手臂,抱住了夜合欢有力的腰身,一抱即放,回身就大踏步下了城墙,并让猎猎寒风,带给夜合欢一句话:“合欢,不要让我后悔,对你的信任。”

“不会,龙吟,夜合欢一直都值得你信任,就和我信你一样。”夜合欢音调低沉,看着龙吟玄色背影的眸内,尽是温存。

如此,嵛岭关昏暗的前城楼上,影影绰绰,只余一袭青色棉袍的夜合欢,和脸上一道长长疤痕的护卫绿花,毫不起眼的,寂寥地站在风雪里。

而在他们身后,站着的近百名严阵以待的士卒护卫,在武艺高强的人眼里,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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