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少爷指路,越快越好。依我推断,可能有人要施展集体瞬间移动到这森林里,虽说目的不明,但人数实在太多,怎么想都不
会是从事正当事务。」
尾音甫落,就像要验证瑞拉的话似地,宛如气泡被细针戳破的清亮啵声在耳畔响起,数十个人也在四周冒出。
来人各个蒙面看不清容貌,方出弄即是抽出各自武器朝他们——或者说是以他们其一为攻击目标——袭去。
瑞拉连施两个短距离瞬间挪移,抱住雷洛和小狼再消失到战斗圈之外。但敌人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其中一名身形魁梧
的蒙面人掷出锁链,马上缠住雷洛的左手!力道大得令人无法挣脱,纤瘦的少年被拉到那人身边,双手被擒、反制于背后。
男子抽出短刃,抵住雷洛纤瘦的脖颈。
此刻这群人的目标是谁已经很清楚了——若是葛拉斯家二少爷,他们早该抓了人就走,而不是将其当作人质、留在原地。
瑞拉在心中盘算着,这些人的意图为何?莫不是父王惹上什么人导致对方认定父债子还、派人到他这儿来寻仇吧?……但原因等
等都能够先放一边,此刻最要紧的是少爷的安危。不管为了达成任务还是自己的私心,他都不愿波及小主人。
「哼,不是说跟你在一起不会出事吗?」雷洛有些轻蔑地说道,额际淌下冷汗,却仍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那为什么我会被
这种家伙抓住?」
「很抱歉,少爷,这是我的疏失。」瑞拉微微低头,身边敌人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少年腿边的魔兽低声怒号却也没有发动攻势
。「您立刻就可以脱离险境的。」
「我才不用你来救!」
「少也不必客气。」瑞拉抬起头,笑容在月光照射下竟令人有些发毛,「只是,恐怕得请少爷睡一会儿了。」
还没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雷洛意识开始模糊,没花半秒便陷入昏迷。
其余人皆是有些征的看着眼前的变化。
若能神不知鬼不觉施展诸如强力安眠的术法,那是否代表这人也能轻易致他们于死地?不,他们身上有个几乎是免死金牌的「护
身符」,这名相传只会魔法的目标压制不了他们,他们可以照雇主的吩咐顺利完成任务、将人活捉——
「我想,」瑞拉挂着极浅但是格外残酷的微笑环视全场,「你们带的应该是人造的德玛石,而且也不常、或者是第一次使用?」
完全猜中,众人不由一惊,但也认为他们无须害怕。
那是种能够干扰魔力、阻止人施法的矿石,数量稀少昂贵,市面上贩售的多半是人造复制品,效果相较天然德玛石可是大打折扣
,不过还是能发挥基本的效用。
「人造的东西很廉价,用人为的方法也同样能够强行改变它的性质,反过来利用甚或强化,买这类物品的时候就该带专业人士鉴
定,或是找足以信赖的买家,不然很容易收购到劣质品……」
就像平时和雷洛谈话一般,瑞拉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解说知识,也像平常一样被强制中止。
「不想要这小鬼死的话就给我闭嘴。」听得越发不耐也越发不安的男子,拎起雷洛的领子,凶狠地下令。
由理智上判断,他们早已胜券在握、可以立刻进攻才对。眼前这家伙没什么好怕的,快点掳来就能头也不回的走人。
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加紧戒备。那是源自生物最原始的本能所提出的警示……所有生命体天生对强
者感到恐惧的本能。
「被不是少爷的人打断感觉真差。」瑞拉装模作样轻叹一口气,「真可怜,我解释的这么详尽,居然还无法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
,我真是为生下你们的父母感到难过。」
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近黑蓝眸满是轻视,「他们一定不晓得你们『这里』有残疾吧?还花那么多钱养大,浪费国家资源呀。」
摆明挑衅敌方的言论,就是再笨也听得出来他语中的讽刺,抓住人质的大汉怒得要砍下手中美少年的白皙手臂泄恨,却无预警地
直直倒下!
瑞拉顷刻现身在大汉先前所在的位置,将险些摔到地上的雷洛打横抱起。
「还不懂吗?」瑞拉语调平静地陈述事实:「人造德玛石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这对我来说是易如反
掌。」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刀剪枪械想要围攻,但却动弹不得。双手扯着缠在自己脖子上、勒紧呼吸道的丝线——系着德玛石坠链的丝线
。
「原本我想直接回家就没事的,谁叫你们抓了少爷呢?」瑞拉用近似于问候天气的口气说道,对面前瞪大眼拼命挣扎、想逃离的
人们的求饶眼神视若无睹。「直接毙掉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似乎太便宜了点?少爷在睡觉,又不能把他叫起来问。」
冷情的少年动作极轻且慢地将主子放到狼背上,走近其中一人将勒绳放松,指尖释出白蓝电光劈啪作响,「谁叫你们来的?」不
管知不知道他的身分,那位幕后黑手都是派人送死。
「不、我不知道!」男人慌忙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连连摆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瑞拉挑眉,一脸不信。当然他并非真的否定男子的言词,生命垂危之际,像这样的一般人是编造不出像样的谎言的,他只是想试
探这人会不会供出之中有个能和雇主通话的领导人。但结果显然让他失望了,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应该也不知情。
「既然如此,留你也没用。」
瑞拉平淡地说道,眼前人应声倒地,其余幸存者眼珠子睁大到几乎都要弹出眼眶了,就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全数人最后仅感觉一阵蓝光笼罩,四肢一软便颓然倒地,无法思考。
待回到葛拉斯家住宅已接近凌晨四点,因为瑞拉天生毫无方向感的缘故耗费不少时间,最后还是黑狼看不下去,一路咬着他的裤
管拉回门口的。忘记身旁有头会认路的动物真是大失策。
瑞拉昨夜并未将那群该死的浑帐灭口,他可还没处过私刑,仅是让他们失去意识,再扔进林外的城内地牢——牢房守门人想必会
十足讶异,一夜间多出整群来路不明的犯人,但那与他无关。
将雷洛抱回房内,放到床上,事情就他而言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昨天的事晚点再想,现在他只想睡觉。
「少爷以后还是别做夜游这种事比较好……」
「为什么你会在我床上——」
清晨六点零三分,雷洛惊恐地瞪着双手环在他腰上、死不要脸睡得十分安稳的王八蛋,后者只是往前者再贴近一些,全无放手的
意思。
「唔……少爷,早安……」
「早什么早啦!浑帐东西!」
瑞拉双眼渐渐聚焦后神智也清明起来,开始发挥胡言乱语的看家本领:「少爷您不记得了吗?您昨天晚上梦游,跑到我房间来,
还哭着要我陪您一起睡呢。」
「骗人——」雷洛的嗓音不经意提高八度,脑中有什么断裂的声音,「我不相信,哪可能有这种事……就算我要抓人也是去哥哥
那边,谁要找你这中看不中用的呀啊啊啊——」
「把人丢到床上就翻脸不认帐,亲爱的少爷,您真是不负责任。」
「少说得一副你是弃妇的样子!给我滚出去!」
碰!
瑞拉的额头重重撞上二楼房门外的木制扶手,扔人的雷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门,不顾受害者「少爷您真是狠心,好歹我
也陪您睡了一晚——」等让人越听约气的狡辩,就算撞到前额都整片红肿了也不是他的错啦!最好是给他脑震荡!
瑞拉哀怨地抚着额头,现下就是所谓的自作孽……
同一时间雷洛房间附近的门板开启,纹缔从里头走了出来,如此剧烈的声响,本就浅眠的青年不可能没有察觉,而映入眼帘的便
是此景。
「大少爷您早。」瑞拉给予礼貌性的笑容,后者颔首回应。「要准备早点了吗?是否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或者您要购入食材?」
面对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互动模式,而纹缔生来的气质就是赢过席沃特和雷洛,给人多一份尊敬。
「处理这些事之前,你的头先给我看一下好吗……」
纹缔汗颜的看着瑞拉,后者没有反对他才走过去,右手覆住对方凄惨的额,再次拿开时,所有疼痛便消失不见。
「……大少爷使用的治愈术,似乎和一般的不太相同?」
瑞拉眨了眨眼,有点疑惑,纹缔则回以温和的微笑。
「这是母亲大人教我的,其他人好像学不来,像雷洛就不行。」
特殊体质或者是以血缘传承的魔法吗?……瑞拉理解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我要进城一趟,要一起来吗?」
「好的。」
早晨的树林与夜晚相差甚远,空气清新并带上些许湿气,阳光穿透层层枝叶洒落草地,露珠晶莹闪耀,悠啭鸟鸣取代虫声。
「之前我还没回来的时候,你要独自照料父亲大人和雷洛很辛苦吧?」
走在前方的纹缔回过头来,对着瑞拉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讲话讲个不停如连珠炮的父亲和任性妄为的弟弟,这两人是如何难伺
候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尤其雷洛对待初识的外人,态度可说是糟糕透顶。
「老爷和少爷很可爱。」面对后者他是真心如此认为,至于前者……有待考察。
「父亲大人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棕红色的双瞳有些暗沉,「如果可以的话,能把他的话全部听完并理解是最好的了。我
知道这很困难,所以我只希望你顾好雷洛。他们都一样……母亲大人走得太早了。」
葛拉斯家的夫人红颜薄命,当时她的逝世想必给这个家带来不小的打击,但照这叙述,纹缔也不过大雷洛五岁,连席沃特都感到
孤寂的话,难道身为孩子的他不会吗?只因身为长子,身不由己的强迫自己坚强,或许连哭泣的权利也没有。
「敢问大少爷,能否透露夫人当初出了什么事吗?」瑞拉一边问一边兀自观察纹缔的神色变化,准备苗头不对及时打住。「还有
,炘余是谁?」
听见关键字,红棕瞳眸倏地紧缩,面露惊愕的转向他,「……雷洛有告诉你吗?」
瑞拉沉默不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做任何表示,他不过是将先前雷洛不小心透露出的人名说出来罢了,看来果然是什么重
要的人物没错。
纹缔顿了顿,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一点,缓缓道出口:「炘余他……是我们的弟弟、父亲大人年纪最小的儿子,现在还活着的话就
有十二岁了。雷洛表面上一直欺负他,但其实心里很喜欢他的。
「三年前的冬天,炘余和母亲大人出门时,马车让雪崩掩埋,两个人都死了。」
说出这番话时,纹缔的脸上挂着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
就算事隔已久,失去亲人的伤痛仍是无法轻易散去,虽说此刻如此平静,可在微笑底下,又隐藏着多少不显于外的表情?
第五章:一日约会
抵达市集,天色虽早但已有不少摊贩在叫卖。
「大少爷,您处理这类琐事时不觉得麻烦吗?」瑞拉不禁说出自身的想法,「或者……认为这不该是落到您肩上的事情?」
事实上纹缔大可使唤他这名下仆,让他代劳的,但白金发青年却完全没有这种打算,和某名美少年相差甚远,难怪较受到敬重。
「如果我不做的话就没人做了不是吗?」纹缔眼角扫向水果摊前的一箱苹果,挑了几颗完好无缺的结帐。「谅我直言,假设要你
进城,听雷洛说过你的方向感似乎……不太好。」
瑞拉低头,那根本不光是不太好一词足以概括的,用烂透了来形容都还算高估他。
「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语气像哄小孩那样温和,纹缔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也许是时常对弟弟做这个动作导致的习
惯。
「我只是觉得,既然同是生命,那么就没有谁非得做哪件事等等的分别,能力所及的范围就尽力将它完成不是很好吗?贵族、平
民,同样都是人啊,我们又有什么差别呢?就算是王子,身体构造和常人也无异吧。」
纹缔的笑容很温柔,眼神如水流般平缓,但瑞拉却有种全被看透的感觉。
绿和红完全不一样,好比这对兄弟带给他的感触也是如斯不同。
「呿,那家伙就这样走了……」
雷洛趴在软绵绵的床铺上,脸埋在枕头中。
什么嘛,脸看一眼都没有是有没有搞错,居然没再说些鬼话跟来房里……呸呸呸!他想要那个家伙回来做什么啊!难道昨天出去
太久,脑子撞坏了吗?不,他其实是想找浑蛋仆人询问昨日的事情始末,所以才会有想看到他的想法……没错,一定是这样!
房门外传来席沃特惨嚎的声音,虽说可能只是无病呻吟的抱怨,还是得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当金发少年一踏出房门,见到的就是自家父亲抱着枕头,一副刚睡醒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最要命的是席沃特还是靠在低
矮的扶手上,看来快掉下去的样子,雷洛赶忙将人拉回安全地带。
「父亲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早上起来找不到你哥哥想说他去哪了……纹缔不在的话,一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嘛,他又不是非得在我身边不可。就
算是孝顺到卧冰求鲤的小孩也需要私人空间,身为父亲的我再怎么样也不该干涉,明明我才是爸爸,依赖性比较强的那个应该不
会是我才对呀,为什么那孩子才走没多久,我就开始想他了——」
「请父亲大人您先冷静下来。」
雷洛拍拍席沃特的肩膀,他实在是没办法完整解读后者想说的话,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要是纹缔在的话,席沃特还会安静一点
。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三声犬科动物专属的吠声自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雷洛才忆起一直让他遗忘的究竟是哪件事——
他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晓宏茂。
「父亲大人,厨房里还有能吃的东西吗?请您以动作表示即可。」
席沃特摇头,面孔继续埋在枕头中,直让人担心眼镜会不会给他压坏。
「那哥哥没回来岂不就连早餐也没有……」该死,要饿肚子了。雷洛决定将令他心烦的状况统统怪到瑞拉身上,谁叫那家伙天生
欠揍。
「雷洛,」席沃特轻轻拉了下小儿子的衣摆,成功引起后者的注意,「纹缔是不是跟瑞拉一起出去了……呜呜为什么我脑海里居
然闪过私奔这两个字!?身为正常男人脑子里应该有这种想法吗?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
「雷洛快点告诉爸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但是越思考就越觉得是我太聒噪,所以他不要我了——难怪一觉醒来床旁边没有任何人
,这种心态好像跟要送女儿出嫁或儿子迎娶的感觉不太一样,为什么啊——」
后段话语完全无法消化,雷洛的大脑在席沃特说到「私奔」时就正式停止运作,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再次恢复正常时抓紧父亲的
肩膀猛摇!
「父亲大人,为了避免那个王八蛋跟人跑掉……我是说为了哥哥的贞操!我们快点到城里去!家里给小红帽看就好了。」
「你先吃完早餐再回去吧。」纹缔在一家餐饮店前对瑞拉说道,「你昨天没吃吧,不会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