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未至(生子)上——曋渊
曋渊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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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一心挂在霜翎身上,根本没在意李老的举动,哭了半晌忽的擦擦脸上的泪,转身跑了出去。

已至五更,天已微微发亮,萧轻弦毫无睡意,只顾紧紧盯着霜翎的脸。这个人在自己身边陪伴了二十几年,日日相对,算是比父皇母妃还要亲近的人,从前自己一直将他当做下属,自问心中也未曾起过别样的心思,后来他身怀有孕,但强势依旧,让自己从未感觉到他与以往的不同,放心将王府交予他,结果却是后悔莫及……此时看着他这样苍白着躺在床上,自己竟无法冷静自持,看着他心中也一直汹涌着怜惜心疼的感觉。萧轻弦把霜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种感情好陌生,自己不能明白,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对霜翎的心思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霜翎,与他人不同。

忽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老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王爷。”声音极轻,显是担心萧轻弦睡着了吵醒了他。

萧轻弦坐直身子道:“何事?”霜翎的手被他握在手中一夜,已有了些暖意。

门外的老霍道:“王爷,吴映他带着个人非要进来给大侍卫疗伤。”

萧轻弦不耐的皱起眉头道:“什么人?”

老霍道:“回王爷,他说是宫中的御医,叫慕容元枫。”

萧轻弦一怔,慕容元枫?那不是太医院的掌院?蓦地想起吴陌曾经说过他曾在慕容元枫处看过一本古医书,可见是与慕容元枫私交甚笃,吴映能将他找来也不算奇怪。人传慕容元枫医术高超,能生死人肉白骨,其中不免有些夸大,但其医术高明也可见一斑。自己昨日真是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到宫中求父皇调这个人来医治霜翎?萧轻弦又惊又喜,有他在,霜翎与孩儿定会平安无恙。急忙朝门外老霍道:“快请他们进来!”

昨日萧轻弦方才将吴映赶出房门,此时便用了一个“请”字,老霍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转身让侍卫将二人放行。

(下)

萧轻弦从未见过慕容元枫,只听人说此人年纪轻轻医术甚高,看到推门而入的一人后仍是微微一怔。吴陌恭敬地站在房门口,身后一人一袭白衣外还套着一件轻纱外袍,站在门口被风一吹,外袍随风而舞,竟让人觉得他随时要乘风而去。萧轻弦所见皇宫中人无不一脸谄媚曲意迎奉各宫主子,可这慕容元枫一脸冰冷淡漠的站在门口,全然没有赶进来给萧轻弦行礼的意思。

吴映昨日受了呵斥,今日再来时,老霍将他拉在门口低低叮嘱,叫他莫再惹萧轻弦不悦。吴映虽然心急霜翎的伤势,昨夜却也被兄长训斥,此时再听一遍老霍的话,点了点头答应,不再如往日那般鲁莽,规规矩矩的走到门口,站在兄长身后。吴陌躬身向萧轻弦道:“王爷,属下求见。”

吴映本是霜翎当做弟弟般疼爱的人,自己在传信中问到霜翎身体时,他也会回信将吴映夸奖一番,回护之意尽表其中。萧轻弦昨日一时怒火攻心发作了他,今日却也不准备再为难,微微颔首叫他三人进来。

吴陌走进房门,向萧轻弦见礼,吴映乖乖跟进来,老老实实的在吴陌身后跪下。慕容元枫跟着吴家兄弟也向前走了几步,同样低垂着眼帘向萧轻弦行礼,语气中丝毫没有敬畏的意思。

吴陌微微转头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吴映垂着头,跪在地上讷讷的道:“王爷……属下,昨日……”

萧轻弦摆了一下手示以自己不会追究,免了他三人的礼,向慕容元枫道:“你便是太医院的掌院慕容元枫?”

慕容元枫点了点头淡淡的应道:“是。昨夜吴陌寻上门来,说王爷的……有小产症状,叫我来帮忙医治。”说着瞟了一眼床上的霜翎,吴陌说此人似是误服了古书上记载的朱碧果而身怀有孕,王爷对他青眼有加,不惜在众人面前承认他腹中有自己的长子,若能保住此人,萧轻弦定会感激,于将来可算是百利而无一害。

萧轻弦点了点头看了恭顺站在一边的吴陌一眼道:“我曾听吴陌提起过,你们倒是相交甚笃。”

慕容元枫与吴陌对视一眼,又转开视线答道:“是,我与吴兄于医理上颇为投缘,当年一见如故,后来便结为挚友。”

萧轻弦“嗯”了一声,转头看了霜翎一眼道:“听闻慕容太医医术高明,本王的……正妃与长子,还靠慕容太医妙手了。”

正妃!吴陌与吴映同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萧轻弦。片刻之后吴陌复又低下头去恭敬站在一边,吴映却是满脸喜色,若非兄长微微侧头瞪他一眼,早已忍不住欢喜的上前去抱住霜翎。

慕容元枫淡淡的神色间似乎也有些惊讶,看了萧轻弦一眼,又转过头去仔细看了躺在床上的霜翎一眼,向萧轻弦拱手道:“三王爷唤卑职元枫即可。三王妃与小世子,卑职定当竭力,请三王爷放心。”

萧轻弦松开一直紧握着的霜翎的手,站到床边长长叹了口气,握着霜凌的手,看着他昏迷之中尚且不适皱起的眉头,自己怎么就会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那样的话?蓦地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想要给霜翎一个名分,他一脸茫然又伤心的表情,他不愿因为这个孩子要这个名分,当时自己初知一个男人怀了自己长子之事,思绪纷乱答应了他,现在仔细想来,当时的霜翎究竟是不愿要这个名分,还是不愿因为这个孩儿要这个名分?一时间心绪变化,一直未曾多想之事忽的又涌入了脑海,二十几年来霜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从来没有违逆过自己的意思,在山谷之中,虽然是药性所惑,但他丝毫没有推开自己的意思,事后更是强颜欢笑化解尴尬,这么多年里,他到底隐忍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心中究竟带着怎样的苦涩?萧轻弦忽然觉得心疼,舍不得再让这个人受委屈,只盼自己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能保护他,弥补他。

慕容元枫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拿过霜翎的手细细诊断,片刻后皱起眉头看了吴陌一眼,吴陌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从吴映肩上接过药箱,挑出里面的一卷羊皮拿到慕容元枫面前,慕容元枫将羊皮展开,露出上面插着的粗细不一的银针。

萧轻弦看着吴陌与慕容元枫两人每人执起一根银针,吴陌在霜翎的小腿上按了按将针扎了下去,慕容元枫同时将针扎在了霜翎凸出的小腹上。这圆滚滚的肚皮底下便是自己的长子,慕容元枫竟然就这样毫不在意的将银针扎了进去,萧轻弦微微一动又复站定,心思散乱看着霜翎因为他二人的动作无意识的微微挣动着,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走上前去喝退两人的冲动。

他二人手法极快,配合也极是默契,慕容元枫头也不抬沉声叫道:“吴映。”吴映显是知晓他的吩咐,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不过一炷香时分,慕容元枫与吴陌收了手,吴映也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了进来。

霜翎脸色不复方才的惨白,但眉头皱得更紧,双手附在肚腹上似是在忍耐疼痛。吴映紧走几步到床边,慕容元枫扶起霜翎的上身,一手捏开他的嘴,吴映将那碗汤药慢慢灌了进去。

慕容元枫放下霜翎的身子站起身来向一旁的萧轻弦道:“卑职已为三王妃施了针,三王妃与小世子福大命大,想来定会安然无恙。”

萧轻弦皱眉看着霜翎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忍不住走过去将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腿上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元枫淡淡地道:“三王妃原本身体无碍,想来是知晓了小世子不好,不愿醒来。卑职虽为三王妃施了针,但小世子脉象实在虚弱,卑职也不敢断言小世子无事。”

言下之意依旧是不能保证保住这个孩子。萧轻弦目中闪过一丝怒意。

吴陌看到了萧轻弦眼中的怒色,急忙开口道:“王爷,慕容兄也尽了全力,王妃孕初时调养得当,底子尚好,相信小世子定会安然无恙!”

第二十五章

(上)

萧轻弦不语,吴陌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王爷,王妃他受孕之身受刑,本就对小世子伤害极大,属下定会仔细为王妃调养身体,竭力……”

话还未说完,慕容元枫淡淡的开口打断道:“他受刑极重,似乎还被人用力击打小腹,小世子能到现在不成死胎已算难得。”

他这话说的极是生硬,面对萧轻弦也丝毫不畏惧,将心中所想随口说了出来。吴陌身子一僵抬头看了看萧轻弦的脸色急忙道:“王爷,慕容兄他沉迷医道心性单纯不会说话,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萧轻弦沉默不语,他知慕容元枫所说句句是真,只是连慕容元枫都没把握保住自己的孩儿,莫非他真的与这个世间无缘么?

慕容元枫看了萧轻弦一眼也道:“卑职不会说话,请三王爷见谅。”

萧轻弦摆摆手低声道:“你们先都退下吧,让本王静一静。”

慕容元枫与吴家兄弟行礼退出房门,萧轻弦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霜翎,竟然就到了这种听天由命的地步,若早知如此,自己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霜翎掌管王府,害他冒如此大险。事已至此,霜翎,你可也曾后悔?

萧轻弦回京后第二天,不言与不远两人同齐绍辉手下便压了高澹进京,萧轻弦挂心霜翎安危又兼心中不满父皇所为,只叫人将高澹送入宫中,自己竟未前往复命。未料皇宫中也是一片安静,萧洛既未召萧轻弦入宫,萧锁辞进宫也未被召见。

丹凤几日没出现在三王府,一回来便听说霜翎受了伤正昏迷不醒,急忙找人带了去寻霜翎,只是萧轻弦的卧房岂是那般好进?还未进院便被侍卫拦住了脚步。丹凤不顾自己一国之主的形象,急的直跳脚,大声朝院内喊道:“霜翎!霜翎!”

这般吵闹,萧轻弦自然是听到了,皱着眉头将一直守在门口的老霍叫了进来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老霍为难道:“回王爷,外面的是南疆国主丹凤,他吵着要进来看大侍卫的伤势。”

丹凤住在自己府上萧轻弦自然清楚,但他此时最担忧的乃是霜翎,一步都不愿离开霜翎身边,自然也暂时不去管丹凤的事,只待霜翎醒转后再说。现下丹凤找上门来,萧轻弦皱着眉头看了霜翎一眼,此时自己不想与他周旋,还是莫叫他进来为好。当下转头向老霍道:“叫他先回去吧,就说待霜翎醒了,我自会前往拜会。”

老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走到院门口将萧轻弦的话说与丹凤。

丹凤不肯,硬要闯入院中。霜翎曾吩咐过众人不可怠慢冲撞了丹凤,但此时萧轻弦下了令,守在门口的侍卫也就不再顾及,几人竟就在门口大打出手。丹凤武功神出鬼没,众侍卫没与他交过手,不留神间叫他闯进了院中。众人一惊,这几日霜翎昏迷不醒,小世子情况危急,王爷极是易怒,此时又叫丹凤闯进了院中,恐怕今日轮值的众人都不免受罚。

丹凤越过众人进了院落,转头挑眉一笑,就想继续进屋,哪知转回头来边看见萧轻弦卧房前站了几名神色冰冷的黑衣侍卫,他虽不知这是什么人,却能感到这些人与院外的侍卫不同,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煞气。丹凤不想伤人与萧轻弦交恶,想了想站定身子叹了口气道:“不让我进去呢。唉……”环视了一圈看见老霍的身影,远远地朝他道:“管家呢。若是小侍卫醒了,你一定要来告诉我。今日我便先回去了呢。”说罢迤迤然从涌进来的侍卫身边踱了出去。

站在萧轻弦卧房之侧的自然是萧轻弦手下死士,一看丹凤走了出去,便都冷着脸四散到院中其他地方。方才跟进来的众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丹凤自己离开,反应过来后也急忙出了院门。

萧轻弦坐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冷笑一声叫道:“夜阑。”房中屋梁上暗卫应了一声。萧轻弦续道:“多调几个人来,丹凤今夜必来,莫叫我看见了他。”夜阑答应一声匿了踪迹。萧轻弦又复低下头紧紧握着霜翎的手。

(下)

霜翎只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怀中似乎是抱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似是个婴孩,那婴儿微微挣动着,发出弱弱的哭泣声。霜翎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知决不能放开怀中的孩子,但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一直要抢夺他手中的婴儿,霜翎拼尽全力将孩子护在怀中不肯放手。不知这样争夺了多久,霜翎累得筋疲力尽,那婴儿似乎狠狠挣动了一下,倏忽消失。霜翎大吃一惊,正想站起身来去寻找,手偶尔碰到自己的小腹,只觉小腹凸出,忽的就莫名其妙的安了心,重新坐下来面对着一片黑暗。他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只是坐着发呆,不一会便睡了过去,睡梦中总是有什么人在耳畔叫自己的名字,霜翎歇的够了,终于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依旧是一片漆黑,霜翎自嘲了一声,原来自己还在梦中,想微微扭转身子,却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霜翎一惊,本能的就要伸手到枕边取剑,却觉全身虚软无力,手也似乎被什么人抓住。再转头时,霜翎总算看清自己不是身处于方才那片黑暗中,而是躺在床上,外面天色已晚,房中并未点灯而已。原来自己是醒来了?霜翎依稀记得自己在地牢中昏迷,似乎昏迷前还看见了王爷担心又自责的眼神。脑中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耳畔已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霜翎?”

萧轻弦虽然担心霜翎的身体,却也不能不眠不休,每到晚间便躺在霜翎身边,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睡梦之中,他只觉霜翎的手似乎微微一动,人立即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便朝旁边瞧去,只见霜翎茫然地睁着眼睛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萧轻弦惊喜交加,忍不住开口叫道:“霜翎。”

霜翎转过头正对上萧轻弦的眼睛,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哪里?自己这是怎么了?霜翎吃力的皱起眉头想开口,只是他几日未进米水,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轻弦看见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不适的皱起眉头,终于想起霜翎是喉中干渴,急忙朝外喊道:“紫玉!”

今日当值的丫鬟紫玉听见萧轻弦的声音,急忙从卧房旁边的小套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喜道:“霜翎醒了,你快去拿些水来,再叫厨房去做些清淡的粥送过来。”

萧轻弦一向冷冷淡淡的,何时见过他这幅样子?紫玉微微一怔忙道:“是。”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伺候萧轻弦起居的丫鬟都住在主院一旁的小院中,紫玉住院门口低低向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用力点点头,小跑着到小院门口用力敲了敲门将众人唤醒,又匆忙到厨房吩咐萧轻弦所要的薄粥。紫玉回转萧轻弦的的卧房,从桌子上一直备着的壶中倒了些温水,端着走回萧轻弦床前低声道:“王爷,您先放开大侍卫,让奴婢来给他喂些水。”

萧轻弦一怔,自己看见霜翎醒来便欢喜的慌了手脚,直到现在还躺在霜翎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咳一声坐起身来,将霜翎的身子扶起来靠近自己怀里,萧轻弦示意紫玉上前喂水。

紫玉也伺候了萧轻弦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失态,瞧瞧瞟了瞟霜翎微凸的肚腹,大侍卫从小追随王爷,此时又有了王爷的孩儿,怪不得王爷待他与旁人都不同些。当下不敢怠慢走上前伏低身子慢慢将水喂给霜翎。

霜翎几日未进水,口干舌燥,就想大口将水喝入口中,奈何紫玉一只微微倾斜着杯子,叫他想急也急不来。慢慢将一杯水喝完,霜翎意犹未尽的望着空杯子,紫玉忍不住微微一笑,又去倒了一杯来喂给他。

萧轻弦在一旁看着霜翎精神尚好,轻轻松了口气,现下霜翎醒来了,能自行好好调养,他们的孩儿该是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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