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悯笛曜明月 下+番外+50问——夜悯曜
夜悯曜  发于:201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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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冷颤,继续提升内力,加快速度,脱兔般地直冲进错综复杂的曲折小巷,急速中甚至能感觉到衣角擦过巷尾墙垣感到的沉重与绞合。

几番迂回调转,身上的温度和体力在迅速流失,雨水顺着飞扬而起的发线甩落。下一个转身间,一个分岔口,蓦地闯入视野。

左边漆黑幽静,平凡无奇,右边乌烟瘴气,烟柳之地。

气息微沉,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几乎想也不想便一头扎进京城最富盛名的花街。即便是不多的人流也能成为很好的障碍。不出意外地便感到身后的追击攻势稍有懈怠。

一不留神猛地与几个揽客的妓女擦肩而过,俗艳的劣质香水味随着她们大惊小怪的怒嗔一同袭来,赶紧回首投过去一个“小心点!给我闭嘴!”的威吓神情,怎料却忽地撞见女人们惊艳的愕然表情——“呃?”

“呀~!!公子不要走嘛~到楼里坐坐呀~!”

见鬼!刹那间头皮发麻,飞快地扭回头拼了命地撒腿狂奔,妓女的高声尖笑立马引起骚动,瓢泼大雨里我感到所有形形色色的目光赤裸裸地投到身上,生了根似的驻留不去。

下意识追寻身后追来的声息。不在了?!蹙眉,却依然不敢放慢脚步,在笑声放肆的嫖客与搔首弄姿的妓女间穿梭,直到那座高耸明艳如宫殿的建筑物矗立在眼前。

脚步渐缓,大口大口喘息着,不管是哪次逃跑都从没这么吃力过,毒蛊也澎湃翻涌着,绞割着胸腔。

被放过了吗?……还是,被彻底小看了?

死死咬紧牙根攥起拳,就这样在大雨中再次重新抬头,审视眼前这座有皇上撑腰的妓院——清枝楼。

掂量着身上的全部家当,心下便有了主意。打消掉从正门进入的念头,几个翻跃,便揽身掠上房檐,足下一滑,就这般细润无声地投身进一片雅苑之内。

轻靴缓缓沾地,我皱眉环顾四周,大雨使得明明是黄昏时分的环境却犹如子夜般漆黑,借着灯笼的火红光华,周围是风格雅致的庭院,不远处的湖面坐落着庙台小筑,后方成片的竹林吹拂过来的风带着清新的味道。

心下不免诧异。这哪里是妓院?!分明如同书香门第之家的修生养息之所。疑问间已没空想那么多,肺部拧碎般的生疼提醒我过多使用的内力已使毒蛊深入恶化,终于是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不远处灯还未熄的楼宇,咬牙便提气掠向了窗口。

缓下身形落在窗台上,步伐差点一个踉跄。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在心里对自己叮嘱,但起码要省下一些用来解释的时间。

——所以,先撑着点。暗自打定决心。我沉下最后一口真气,强压下毒素扩散而带来的眩晕感,蓦地就没有任何先兆地推开了窗——

“?!”里面的人便因为我的突然来访而猛地一惊。

四目相交只在电光火石间。在瞥见对方何人的刹那,当即就略微一愣——红唇贝齿,眉眼如画,比女子还清俊秀美的脸庞蕴藏着年轻男子独有的丰神俊朗。早已不如初见时那狼狈绝望的颓艳模样。啊啊……不由自主脸上泛出苦笑,喃喃自语般地开口——“还真是巧啊……万俟悯。”

男子深深打量我,方才的戒备已渐渐转变为疑惑不解,似乎并不因为我直呼他全名而感到讶异。凝眸嫣然,清丽绝伦也客套疏远:“这位客官,若是想要奴家陪客,大可不必劳烦您亲自上来,要宝妈通报一声也不是不行。”

言下之意就是你何必这么急色?

眉梢一挑,耸耸肩也不否认,轻轻一跃从窗栏跳进屋内,户外呼啦啦的雨声瞬间就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步子由于急攻入心的毒而稍显滞重。长吁一口气撩起湿发,重重将后背靠上墙,缓和下来的顷刻,困倦便如此清晰地袭来。

不经意扫向对方,便注意到男子倒退一步的防备举动。

“……我没有那个打算,所以别担心。”身体在叫嚣着渴望休憩,我早失去开玩笑的耐心,“那个……兄台你能把花瓶放下了么?”举手发誓我对年龄大的不感兴趣。

“那你有何贵干?”嗓音冷漠逐客意味十足,万俟悯仍旧有些迟疑地牢牢握住花瓶,言语嘲讽,“难不成是特地到妓院来避雨的?”

“猜对了。”掌心清脆交击,我投去一个“的确如此”的眼神,本来还想花费点时间解释一下,可现在送上门的理由没有放着不用的道理。何况我确实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这儿可不是旅店。”男子蹙起漂亮的黛眉。

“和旅店没什么不同。”我冲他懒散一笑,“区别不过是有没有额外服务。何况——”视线越过对方停留在他身后看上去就软绵温暖的床,“这儿的环境条件可是旅店没法比的。”

不等万俟悯反映,当即径直走向床铺,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倒头跌进丝绸棉被里,喉咙中立马溢出猫一般舒适的呜咽,怎料恍惚间又听见男子冷然不满地开口——

“既然是旅店……那么一晚五千两,没得商量。”摆明了狮子大开口想让我望而却步。

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长叹,手探进衣襟摸索了一番,拽出几样东西看也不看,便扬手扔过去:“镶着琥珀玛瑙的金铸首饰,让我住个四、五天绰绰有余,还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越变越小,“……我中了毒,明早麻烦帮我请个大夫,出诊费就一并算在里面了……”

“怎么这么自说自话……?!”意识渐渐淡去时仿佛听到了万俟悯恼火的嘟囔,带着无可奈何又万分不情愿。

睡意侵袭着大脑时,心下的确过意不去,于是挥了挥手,语无伦次地嘀咕:“睡在……旁边没有关……系的啦……我不会……动手……动脚……的……”

话音未落只觉得无边的黑暗压下来,甜美的呼吸主宰了一切。

安眠的夜晚一如母亲温存的怀抱……

一夜安稳无梦。

对身为杀手所以即便是在睡眠中也要保持警惕的我来说,简直是奢侈的享受。

呜咽一声,揉揉眼睛,嗅觉下意识地寻觅总是在身侧缭绕的罂粟香味,却在落空间猛地想起所有种种——

“呃?!”一个鲤鱼打挺掀开棉被从床上弹起身,昨晚被雨水打湿的绸衣依然湿答答贴合着肌肤,捂了一晚古怪气味与尚未缓和的毒素一同袭来的瞬间,我忍不住大喘一声。

“醒了?”清冷的嗓音从不远处的书桌旁不疾不徐地传来,万俟悯单手支着下颚,视线从左手的书卷上移向我,俊脸上满是疲倦,淡漠上扬着的嘴角意思却很明白。

一宿未合眼?咂了咂嘴,心中有些欠债没还的不好感觉,但还是脸皮厚到底地一步跨下床:“我会把我的目的告诉你,在这之前——我只想先洗个澡。”

男子不出所料地作了个“请”的手势:“大夫一会儿就来——他向来准时。洗漱一番也好。”

不动声色颔首示意,心底却不由诧异。听着口吻,那大夫莫不是很熟的人?思及此,只是耸耸肩便不再多想,抛至脑后……

卷着一身令人舒适到叹息的热流,拢着半干的黑发就这样只在腰间围了条擦拭用的粗布便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身体白皙瘦削,却修长柔韧,带着猫科动物般的锐利与敏捷,只属于杀手的完美身体。

没有漏掉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怀疑和了然,我揣摩待会儿到底怎样开口,真实身份瞒还是不瞒,人却早已走至雕花红木衣柜前,探手拉开门,挑眉嘀咕:“借我身衣服,……啧,怎么都是这种裙装?!”

“你倒真还不客气。”万俟悯没放在心上地粲然浅笑。这是自打与他见面以来,第一次缓下神色,露出真性情的调侃。

不由地被感染,侧了侧眼勾勾嘴角:“哪里哪里……习惯就好。”说着扯出一套褐色束腰长褂,做工考究,连束袖都整合烫帖,冲对方扬扬眉,“不会介意吧?”

“请便。”语落便十指交叠,思忖着什么般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于是在我习惯性在脑后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髻时——

“……我好像……记得你的眼神。”

“哎?!”略微诧异地瞥过去,撞见男子迷惘的神情,“是么?”我莞尔一笑,在他的视线中缓缓阖上眼,忽地深吸一口气——

猛然间抬眼!杀气毫不抑制地膨胀,眸光狠厉精亮,宛如沉淀着炽烈的修罗场——遇神弑神的绝对眼神。

“……你是——?!”倒抽冷气之后欲言又止,万俟悯眸中的色彩复杂地变换,就在这个瞬间——

叩响大门的声音徐缓而有力,却愣是让我的心跳吓漏半拍。尚未缓过神来,神绪却因为门外那人的嗓音而倏地绷紧——

“悯?你可在里面?”

清尘脱俗,稳重悦耳。不是辛瀚辰又会是谁?!

糟糕糟糕。心里暗叫不好,居然忘了他俩关系可是非同一般。这回当真是玩火自焚,烧死活该!冷汗沁出背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念叨着“不能来硬的,要冷静”的顷刻,已听得万俟悯温柔似水的回应:“这就来,今天有位麻烦的病人哦~”

刹那间五雷轰顶,晴空霹雳,再也管不了这么多,就这样一个箭步抢上前——在房门开启,与辛瀚辰四目相交的瞬间。已是明眼手快地蓦然扣紧万俟悯的手腕,用力回扯,趁对方冷不防向后一个踉跄时,右手猛地探出如钩爪,飞速卡上那纤细咽喉。行云流水、不遗余力,辛瀚辰刚欲抢上前的身形便不得不停滞,黑眸里闪过错愕与惊怒:“归海曜!”

气息有些错乱,毒气的再度上涌让我没法开口立即解释,却眼瞳囧囧不可妥协地回望着年轻捕头,无声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不想引起骚动的话就关上门,然后把箫给我。”

气氛僵持着,被我压制着的万俟悯眉间紧蹙却一言不发,即使配合地仰起头,攥得惨白的双手还是看得出他的焦急。

辛瀚辰却神情冷峻地小心合掩上门,掏出怀中的晶莹玉箫,矮身,指尖推力,箫便一个清脆骨碌滚到我脚边。

总算是长吁一口气,即便仍没松开右手施加的束缚,无所谓的松懈语调却让另外两人不明所以——“别紧张啊,放轻松,真要动手的话,先让我把话说完可好?”

另两人都是蹙了蹙眉,随即保持缄默。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你认为中了毒的人会有什么能耐?”

语音未落便碰上辛瀚辰“那是你自找的”冰冷视线。

“在这儿撞见你才是我自找的!”冷哼一声,鼻孔朝天,随即气势一缓,却是因为毒蛊蔓延,“啊啊……总之,你这家伙喜欢欠人情吧?把我身上的毒去掉,从此咱们两清,我救过你和你心上人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倘若真栽在你手里,也省得讲什么情面。何况……”吃力地苦笑,正视对方,“见死不救不是医德吧?”

略一沉吟,辛瀚辰毫不犹豫地答允:“我答应。但先把悯放开。”

“……抱歉了。”低声向被持着说道,放开男子的同时,弯腰拾起玉箫扬手扔回给它的主人,忽然间却感到万俟悯迟疑不决投来的复杂视线——“你是……当时那个红衫苗女?”打量着我,自语般喃喃,“可……那是女子啊?”

“现在不是了……”苦笑着作答,终于体力不支,膝盖以下像是被突然抽去力气一般,喉间立马一阵血气上涌,“咳啊!”便是一口浓稠黑血。

“悯,帮我拿只空碗。”疾步上前,辛瀚辰神色严峻把我安顿到床上,语毕间利索地卷起衣袖,右手一振,一物小巧晶亮自袖中而出,在指尖灵巧一转,是一柄精巧匕首。

“辰?!你这是——?!”依言端碗过来的万俟悯看到这架势立即恍然,“我不准!”

“别担心,听我说。”男子安慰一笑,伸手拢了拢对方乌黑的长发,“即便是敌人,我也不会乘人之危,不会有事的。”

语落,刀光瞬闪。“哧”一记,手心便是一道血口,辛瀚辰拿过瓷碗,掌心向下平举,眉间不由紧蹙。

目光顺着鲜艳的血液凝睇着,我吃力地低笑:“……我果然不曾看错过你。”

“过奖。”却只是淡淡敛眸,就势收手,瓷碗已递到跟前,“我的血医百病解毒,全部喝下去应该就不再有大碍。”

无言颔首,连同着视线都有些许摇晃,仍然咬牙苦撑着直起上半身接过血碗,满目一片透彻的绯红就让知觉有一瞬恍惚,血腥味里隐隐含掺着兰花清香。

再没有犹豫,一个仰脖直灌而入,热流沿着喉管一直降临到每个神经末梢,缓声轻叹,痛苦在渐缓,甚至错觉毒蛊就这样生生从每个毛孔中被排出。

“……多谢。”终于长吁一口气,感觉长久以来被疼痛压抑着的胸腔前所未有的清新,“方才先下手为强,还请见谅。”

辛瀚辰淡淡瞥来一眼便不再言语,扯下块绷布利索裹上手心止血,再抬眼望向身旁的万俟悯时,眼里已是数不尽的温柔:“差不多是时候了,我离开时多了件大案子,听康大人说有关逆谋反贼,我不能在这儿久留。”

“嗯,我送你。”赶忙上前挽起对方,出门前万俟悯睇来一眼,满是“给我安分一点”的告诫。

“是是……”在门应声关上的刹那,我打了个哈欠笑得漫不经心。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身子沉淀在棉被软衾里,被勾出来的懒惰因子猖狂肆nue。小憩过后再睁开眼时,感觉恍如隔世。

倾涯那家伙应该暂时不会追来,挠着后脑勺打哈欠,就这样没有干劲地翻身下床。他知道我讨厌男色,料不到我居然还偏偏就躲到这儿来。

随意捞起桌上早就凉掉的菊花差,对着壶嘴就一饮而尽,手背胡乱一抹唇角,心里蓦然就腾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意——

好歹失踪了那么久,那混蛋居然一点也不着急?!那个散发黑罂粟气味的绮丽男子,狂放不羁地来了又消失,于我而言……于我而言!!

到底算是什么?!

蹙眉阖上双眸近乎颓丧地长吐一口气,烦乱撩起额发,正当思绪萦绕着驻留不去的,却忽听门外传来令人作呕的娇嗔——

“我说万俟公子啊,你这一走生意可是冷清了不少,如何?今夜可是有位大爷点你哟~”

话语之此,房门便被应声推开,一如想象中扑鼻而来的廉价浓郁的脂粉味。我脸色更加不爽,心里已念到来者会是何人。

在老鸨赔了三分笑望向我后猛地“妈呀!”一声尖叫的刹那,身后的少年便清晰显露出来,媚眼如丝,十足的风尘味。

啊啊……尽是些肉眼凡胎,心里这般没趣嘀咕着的时候,那边厢老鸨冷汗津津的回过神:“这位……客官?您这是如何进来的?昨晚可没人点万俟公子的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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