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气不足,敢看着我说吗?”
听到他的话,我心跳猛然增快。
“我要去一下卫生间!”
找了个借口,我急忙跑开,远离恐怖分子项荻。
我靠在卫生间的门口急喘着气,脑子里回荡着项荻刚刚的话。
“你开始对我们有感觉了吧?”
你开始对我们有感觉了吧?
对我们有感觉了吧?
有感觉了吧……
“不会的!”我抱住自己的头,无助地看着天花板。
不会的,我还没有,喜欢上他们。
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们的。
十九天
邱野
推开门看到蛋糕店里的他的一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他吃惊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满足。明明只有两天没见,我却觉得过了几百年。看来以后可得好好看紧他,不能他让他远离我视线一步了。
旁边的项荻虽然沉着脸不说话,但他的心情应该也和我一样吧!说起来,这个混蛋昨天可是好好地整了我一顿呢……
昨天去上课,一来到教室就被告知体育老师有找。气喘呼呼地跑到体育馆,结果体育老师根本还没上班!然后的课余时间,每当我想去找晏灵的时候,总有这个那个事情找上我,我不知是真是假,只能听话去做,却发现次次都被耍了!
我四处寻找项荻的身影,那家伙一下课就消失不见,一定是独自去找晏灵了!
……好样的,居然用我前天的手法回敬我了!
“怎么样,被各种事务缠身的感觉,不错吧?”
我拖着累个半死的身体回家,站在家门口的时候,项荻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你刚刚和小灵在一起?”
我看向他,心底的怒火燃烧起来。
“对,”他说,“我和他去了动物园。”
“呵,我昨天和他唱K也是唱了一晚上的儿歌,看来我们的想法大同小异……”
“你别想绕开重点问题,”他走近我,眼神凌厉,“我们约定过的吧,不可以单独行动。”
“那你今天——”
“是因为你先打破了约定!”
我甩开头,口气不服:“我就是想和小灵单独相处,哪怕短短的片刻!”
“你是执意要废掉原先的约定了?”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
当初这个约定还是我先对项荻提出来的,怕得就是他趁我不注意对晏灵下手,可如今我却反而先违背了两人的约定……
“你以为,我是甘心和你分享晏灵?”项荻语气冰冷,“我喜欢他,也相信他迟早会喜欢上我,邱野,你要是选择做我的对手,我会更加乐意……”
听了他挑衅的话,我的心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是啊,我之前的做法果然太愚蠢了!我怎么可以以为项荻是好糊弄的呢,我怎么可以以为他对晏灵的追求只是一个玩笑呢,我怎么可以以为对他耍点手段就可以更快得到晏灵呢……
我苦笑一声,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我喜欢他,只有他你不可以独占。”我望着无星的夜空,低声对他说。
他没有说话,走到我旁边,也靠在了墙上。
“是我错了……”我喃喃地说,“我一开始就不该和你说一起追求他,我不该和你做那个约定,更不该自己先打破那个约定……”
“我今天和他去动物园,他很开心。”
项荻忽然说了一句和我的话题不相关的话,我转头看他。
“他很喜欢动物。”
“这个早看出来了,”我微笑着说,“他是我们的宠物。”
项荻听了也转头看我一眼,随后把视线投向夜空。
“他心里好像有些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我不太理解地看着他,他接着说:“我今天,把他弄哭了。”
他的语气不复刚才的凌人,变得深沉且低落。
“他……哭了?”我有些不相信。
“嗯,哭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叫他,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接不上话,只是和着静谧的黑夜一起沉默。
我们就这样靠着墙壁,谁也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马路上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声音如同利剑,瞬间划开夜厚而沉的黑袍,也拉回了我们两个人的思绪。
“那个约定,还是继续吧……”我先开口说。
“可以,但你记住,下不为例。”他回答。
我对着沉沉的夜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来到学校,我和项荻又变成两位一体,依旧两人一起去晏灵的课室找他。
“他请假了。”门口的学生对我们说。
“为什么请假?”我拉着他问。
“不知道。”
我和项荻对望一眼,离开他的教室。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项荻说。
“嗯,谁家里都可能有事的,小灵也不例外。”我安慰着自己失望的心。
“明天再来找他吧。”
“只能这样了。”
今天又去找他,结果我们还是被告知晏灵请假一天,我和项荻没再多想,直接要到了晏灵家的电话,问到了他请假的原由。
居然只是帮姑姑看蛋糕店!就是这种破理由让我和项荻白白丢掉了和晏灵相处的宝贵的一天!
我们向他妈妈问到了蛋糕店的地址,立刻奔去找他。
从门口看过去,他就站在那里,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柔软黑顺的头发贴着耳朵,不知在想什么。
我走上去,心中不知该先对他发怒还是先表达我的想念之意。
“小灵,下次再敢不说一声就消失不见,我们就真的会惩罚你哦!”
我故意威胁地对他说,他听了果然很害怕,最后还是颤着身子点了头。我和项荻互相看一眼,焦急的心情这才缓下来。
我们要求帮他一起看店,装成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想拒绝我们,可还是被我的缠功击败了。
他让我们换上和他一样的服装,换好的时候,他反倒看我们看得呆了。嘿嘿,一定是被我的英姿绝倒了……
这样想着,看店也好像不是那么难的事情。我们先看了看他是怎样招呼客人的,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去招呼上门的客人。看他的表情,我们应该做得不赖。到后来的时候我们几乎是抢着接待每个客人,不让晏灵有插手的余地。
原因很简单,我们都不希望他累着了。
只要有他,有晏灵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愉快起来。
果然,这就是喜欢的缘故吧?
……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吧?
今天是倒数的第十九天。
背起书包,回去学校上学。
班里的人没有对我的归来做出什么表示,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我从来就不存在过,多了或者少了,都没区别。
也好,也好的,反正,再过不久,我就真的不存在了呢……
但即使到那时,他们的反应也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吧?
总觉得,有点遗憾,外加几点伤心。
一到课间,那两个人便找来了。看到他们,我的心情好像变得好了一些。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竟成为了我在学校里最期待的身影?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接纳了他们?
从什么时候起,我来学校的原因,不再只是为了逃避家里的沉闷?
……为什么,我有种时时刻刻都想看到他们的强烈念头?
十八天
今天是倒数的十八天。
十八这个数字让我想到许多与十八岁相关的事情。
在中国,十八岁是标志成人的年龄。许多情节比较限制的影片会在影片开头写上“十八岁以下,家长指引”的字样。不过我想这行字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因为许多人早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把那些需要家长指引的东西搞得一清二楚了,他们心理年龄的成长远远快过身体成长的速度。
这种事情在同龄人的眼中看来似乎很正常,我却觉得极不可思议。这大概也侧面地说明了我骨子里还是很单纯的事实。
十八岁,在日本,是男生结婚许可年龄的最低限度,比女生晚两年。十八岁可以结婚,这意味着在二十岁以前,他极有可能成为一个爸爸,拥有自己的孩子。
十八岁,是一个人从叛逆懵懂的青春期走向成熟的界线。
十八岁,是一个人告别高中走向大学或者社会的新开始。
十八岁,是我曾经仰望的一年,是我更小的时候,用来设想自己长大后的模样的年纪。
但是,我终于还是到不了这近在咫尺的一年了。
因为比十八岁更加近在咫尺的,是死亡。
比绝望还要绝望的,是你明明伸手,却总也够不着那个你很想捉住的风筝。
它挂在最高的树枝上,断掉的线在其中缠绕盘旋,没有一丝破损的骨架还随着大风一晃一晃地摇摆来回。你每一次更用力地伸手,它就被风刮得更远。
你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还是被它逃离。
就是这样,断线的风筝就是这样。
生命就是这样,你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它跟你道别离。
你和它说一声再见也好,不说也好。
它总归是会转身,决绝地离你而去。
想着这些,不免又感伤了起来。我走到教室的窗边,凝神望着玻璃阻隔的世界。
天空碧蓝,簇拥朵朵棉花糖一般的白色云彩。总是会有飞机从高高的空中飞过,穿透每朵白云的心脏,然后又一沉不变地飞过去,留下地上的人们徒劳仰望的痕迹。
说起来,我连飞机也没有坐过一次呢……
“哥哥,以后我们也要去坐飞机!”
那时候只有四岁的妹妹和七岁的我,两人齐齐望着头顶飞过去的巨大飞机,满眼羡慕。
“好,以后哥哥带你去坐。”
“哥哥说定了哦,不许反悔!”
她说着还要和我勾手指约定,我认真地和她勾了手指。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一下子,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不守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和妹妹的约定,都要被我背弃了,不知道有多少想承诺妈妈的话,所有都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世间?
操场上,永远有踢足球的男孩子的身影。他们流着汗,时不时地大叫出声,不管太阳有多晒,天气有多热,仿佛他们都不怕不累。
他们永远都在那里,永远都是同一群人的感觉。
我扶着窗的边缘,沉默地看着那些快乐化成的影子在偌大的足球场上奔跑来回。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羡慕,也许是不甘,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解脱……
楼下的花圃旁边忽然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向我大幅度地挥手,口中还无声地说两个字。
我看出来了,是我名字的口型。一瞬间,仿佛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真正的光线照进我死寂的心底。我什么也没多想,拔腿跑到楼下去。
“邱野……项荻……”
我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大喘着气,轻轻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跑下来,具是吃惊不已。
“小灵……”邱野喃喃地叫我一声,同时用手轻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你……跑下来了?”项荻也问,眼神不可置信。
看着他们被我吓到的样子,这可是百年难得出现的稀有场景呢,如此想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
“小灵……”邱野的表情变得柔和。
项荻看着我笑了好几声,什么话也不说,上前忽然抱紧了我。
邱野抽空瞪他一眼,然后拉住了我的手。
“你是为了看到我们才下来的?”项荻低声问。
我被抱得紧,气又有些喘不过来,便推开了他。
“才不是……”
“哦?”邱野邪邪的笑起来,“你跑那么急,不是为了见我们,是为了什么?”
“我……”故意四处望着,我指向旁边的花圃,“是为了看它们。”
那两个人看也不看我手指的方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似要把我剥了一般。
“你们不信?”我心虚地问。
他们还是不说话,仍旧直直地看着我。
“不信算了,我回去上课了!”
说着我转身,双手却被他们同时一人一边地捉住。
“小灵,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天气很好?”
邱野笑着,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来,我疑惑地看着他。
“这种好天气,就是适合逃课的,对吧?”
他没问我,而是看着项荻说,项荻却对着我点了一下头。
邱野没再说什么,直接拉起我的手往校门处走去。
我心慌:“你们不是说真的吧……”
邱野回过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过假的?”
“逃课不好的,何况你们昨天都请了一天的假了!”
“管他那么多,跟小灵在一起比较重要。”
“喂喂,不行的,你们这样我会不心安的……”
“不用不心安,小灵和我们在一起也是很开心的吧?”
“不可以啊,无故逃课会被记过的!”
“一次两次不要紧……”
眼见离校门口越来越近,邱野又是完全不为我的话所动,我求助地看向项荻。
“晏灵,没关系。”
我……
都怪我自己发神经跑到他们面前来,自认活该吧!!
反省的片刻,我已经被他们拉着出了校门,一步步往大马路走去,把学校抛在了身后。
“去哪里啊?”
见没办法再返回,我妥协,泄气地问。
“逛街。”邱野言简意赅。
我抖了一抖,逛街?三个男生,手牵手,逛街?!
“你们别老是牵着我,别人看到很奇怪诶……”我试图挣开他们的手。
他们听到停了下来,然后两个人就当我不存在一样互相商量起来。
“好像三人行是挺奇怪的,怎么办?”邱野问项荻。
“轮流吧。”项荻说。
“好,每个人多久?”
“三十分钟。”
“太久了。”
“二十分钟。”
“好。”
“谁先?”
项荻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硬币。
“字还是花?”他问。
“字。”
“是花。”
“靠!”
邱野骂了一句粗口,然后不甘不愿地松开牵我的手,快走两步到我们前面。整个过程我都是呆呆的,不知道自己该对这种状况作出什么反应。
“走了。”
项荻拉起我的手,勾着唇角,温声对我说一句。
“去哪……”
“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