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眼神淡然。

“好，既然这样，我有办法，让你成为超脱邪胤和漓渊的所在，只要你听我的。”

……

大约半个小时后，红猪一脸满足得回到我身边，一边看着我，一边笑道：“事情处理完了？”

我点点头，看他一脸享受的表情，问道：“你把魅姬怎么了？”

他笑得很贱：“你想知道？”

我想了想，摇头：“算了，我对那个没兴趣。”

红猪明显郁闷了下。

我望了望天，对他说：“好了，带我回去吧。”

他点点头，瞬间变成了火红色的凤凰停驻在我面前，我费力得往他身上爬，好不容易坐好，他突然回头说了句：“你不去看下魔帝？说不定，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我想起了邪胤对我说的两个小时的约定，微笑道：“不用，如果再看见他，我可能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红猪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冲天而飞。

我望着越来越远，越变越小的魔界，突然觉得魔界那些明明灭灭的灯火就好像落入凡尘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我，仿佛，那个人站在阳台上默默看我的眼神，我读了千次，万次，很想努力去读懂他的一切，但就如同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时间可以描绘的。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哀思。

从我离开他的第一秒，就开始想他。

邪胤，我很想你。

我不知道接下去我走的路是对是错，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想你，就如同，我一直深爱着你一般。

……

再次回到天阙，我疲惫极了，完全走不动路，红猪把我放下后我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红猪吓了一跳，恢复人形后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缩在他怀里，他皱眉：“主人怎么还在加速钥漏的速度？”

我看了看已经形同枯槁的手，微微笑道：“是么？”

他撇过头，似乎是不愿意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带你去找他。”

我闭上眼点点头。

通往内殿的那段路突然变得很长，我看见明亮的地板投影出的自己，头发已经变得灰白颓落，脸颊也完全得凹陷进去，脸看上去就像一个活的骨架，整个人瘦得恐怖，在红猪的怀里简直就是一个肌肉萎缩症患者，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入了棺材，另一只也几乎完全踏了进来。

真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再次见到漓渊，他正把玩着那个沙漏一样的东西，看到我，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我被红猪放到沙发上，缩成一团，他高傲得扬了扬头，一步步朝我走来，在走到我面前后，他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颌骨，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经不住他的力道，骨骼发出“咯咯咯”的脆响，我疼得皱眉。

红猪忙道：“主人，他现在身体不比……”

“出去。”

红猪楞了下，还想再劝：“主人……”

“给我滚。”

漓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我的，我仿佛看见那眼眸深处渗出的嗜血鲜红，一下子，竟让我无比恐惧，红猪不敢忤逆漓渊，再看了看我后，转身跌跌撞撞得离开了。

偌大的内殿就剩下我和漓渊。

“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手上的劲越来越大，我难捱得闭上眼。

“我说过，如果你敢走，我就杀了你。”

费力得睁开眼，我朝他笑，笑得很难看：“别再演戏了，你不嫌累，我看着都觉得辛苦。”

手上的劲一松，他突然一巴掌甩了上来，我被打得一下转向一边，吐了一大口血出来，之后一直不断得咳嗽，难受得不行。

我咯着血，看着他眉头深锁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我都知道了，邪胤根本就没有置我的生死于不顾，一切都是你的阴谋罢了，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选择相信他。”

“其实仔细想想也应该知道，我进入无涯炼海后，所有发生的事都是由你来操控，故意说那些迷惑我的话，又故意在我对邪胤产生怀疑的时候让我听见魅姬说的那些话，让我相信邪胤真的只不过把我当饵，再到后来，让我看见他跟别人发生关系，彻底死心……其实都是你在部署罢了。”

我擦了口血迹，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的目的不过是想离间我跟邪胤之间的感情，你知道有我在邪胤就永远不可能属于你，可惜那时候你试了很多办法，包括玩弄我，包括想要毁了我，但是邪胤对我始终不离不弃，所以你干脆想到了让我自己背叛邪胤，投向你的怀抱，让邪胤对我彻底失望。你以为把我带到天界，日日对我示好，装无辜，扮可怜，我就会死心塌地得爱上你？漓渊，你的棋下得可真够好的，我真的被你骗到了。”

漓渊看着我，忽然意味不明得笑了起来：“好啊，还有什么，你再说下去。”

“邪胤最初的确有利用我没错，我当初也信誓旦旦得说不介意，但是，心里总是还有芥蒂，你就是利用我的这点芥蒂，故意他把对我的欺瞒夸大，变成了他对我彻头彻尾的欺骗，再诱导我们两个人用狠话互相攻击，认为对方都背叛了彼此，你还特意把五千年前真实的情况通过一泓溟潭展现给我看，让我以为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其实，你一直都是对我半真半假得说话，让我无从辨别，漓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演得累么？居然还演戏演到心甘情愿让我压，陛下，您为了得到您的弟弟，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呢……”

漓渊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事我的确都做过。”

我笑笑，看了看他拽在手里的沙漏。

他却突然起身将我压在身下：“不过，凌枫，或许你不会相信……我真的想要你，从一年前你住下来的第一天，以及之后你在天阙和我朝夕相处的每一天。”

我楞了一下，随即转头说道：“戏已经演完了，就不要在自欺欺人了，我现在，连对你恨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抱着我，苦涩得笑：“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着他回魔界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杀你？”

我说：“怕邪胤恨你？”

他摇头：“不，他早已恨我入骨，我知道只要你一跟他回魔界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我明明可以将你的生命直接扼杀，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发现，我下不了手。凌枫，你知道么，一想到要杀你，就比要杀了我自己还难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彻彻底底栽在你手上了……”

我笑起来：“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

他抱着我，几乎轻不可闻得说了句：“那么，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希望？”

听到这话，我噎了很久很久，直到舌苔开始麻木，才吸了很大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已经没有脸留在他的身边。”

漓渊不说话，仿佛在等待聆听。

“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再为他做一点事。”

“漓渊，我是来劝你，不要和魔界，不要和邪胤开战的，结束这可笑的一切吧，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时间缄默。

漓渊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疯狂，我看到他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第12章：全局

漓渊说的并没有错，知道我被带回天界的第一时间，邪胤就向漓渊宣战了。

战事已然迫在眉睫。

事实上，神魔两界的战争是注定不可避免的，因为两界之间的矛盾委实太多，明里亮的，暗地埋的，不可见不代表没有，我在神魔两界都待过一段时间，很明白两界的冲突在哪里，他们的信仰理念和生存方式都是大相径庭的，天界的神族看似清高，无喜无怒，但事实上他们对于魔族却存着根深蒂固的排斥感，而魔族更是看不惯神族，觉得神族不过是一个肤浅的笑话，再来，邪胤对漓渊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两界之所以没有撕破脸皮不过是因为导致战争的诱因没有产生，又或者，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们都不会想要开战，但现在，我变成了其中的一个诱因。

劝说漓渊放弃战争的时候，本就没抱着什么希望，真要说起来，其实我是更希望两界能发生战争的吧？否则，我又为什么要回来？我有些不确定的笑笑，总觉得，就算是我自己，都已经琢磨不透现在的自己了。

我被漓渊囚禁起来，关在他的宫殿之内，我出不去，每天只能向负责给我送食物的神族打听外面的消息，头几天的时候，不出我所料的，魔界占了上风。

我心里清楚，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无非是邪胤得益于紫邬一叶的帮助，服食紫邬一叶后，力量会比过去更强，现在的邪胤，就算力量没有超过漓渊，也应该已经与他实力相当了。当时漓渊带我去取紫邬一叶的时候，还顺手摘下了它的花，我当时只是稍事疑惑了下，被他一句为了恢复灵力给晃了过去，但事实上，按漓渊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只是那么简单。

我知晓那花的真实作用，还是从允迦的口中。知道了那花的作用，就明白漓渊想做的事。他压根没有想过自己斗赢邪胤，而是，让魔族窝里反，他要让邪胤腹背受敌，死在自己同族的手上。

那花的作用，是抑制紫邬一叶的力量。

也就是说，服食了花后，假设允迦对邪胤出手，邪胤根本就没有办法还击，只能被动挨打。我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因为漓渊明明可以自己服食那花，但是他却选择了允迦。

允迦说，因为魔界和天界都需要一个平衡支撑点，失去平衡支撑点后，这个世界就会崩溃，现在的平衡支撑点就是邪胤和漓渊，如果身为神族的漓渊斗赢并杀了邪胤，那魔界就会失去一个平衡支撑点，魔族定会大乱，魔界和天界既对立又统一，他们相互依存牵引又相互斗争排斥，如果魔族幻灭，那下一个，必然是神族，所以他不能杀邪胤，但是，如果魔族中有人替代了邪胤，成为了心的平衡支撑点，那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漓渊选择了允迦作为下一个平衡支撑点。

但成为这个平衡支撑点的条件，必须是毁了上一任。我听允迦说完后就楞了很久，因为我一直没敢相信漓渊竟然下得了手想杀邪胤。

我被囚禁的第三天，听到了魔族出现叛军，邪胤身受重伤的消息。

允迦开始动手了，我终于沉不住气，想要逃出这个华丽的囚笼，但是，凭我自己的力量想要逃出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我又坐立不安得又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来了红猪。

他一进来就显得很疲惫，看他走来，我倏然就站起身，眼睛直直盯着他。

他看看我，说道：“按照约定，我来了。”

“……外面怎么样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外面？外面不过是尸横遍野罢了，魔族和神族都折损了不少，不过，你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吧？”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我关心什么？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却接不了口去问，人心，果然都是自私的么？

他卷了卷衣袖，继续说道：“我曾说过，如果神魔两界因为你而发生大战的话，会第一个拿你做祭品。”

我脸色白了下，笑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么？”

他摇摇头：“不，我想过了，如果把战争的原因单纯得归咎到你身上，是很没责任心很幼稚的一种表现。”

我很想说，你本来就没责任心，你本来就幼稚，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继续说道：“有时候历史的必然根本不是我们的所作所为可以控制的。我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在开战后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带你离开作为你让我见到魅姬的谢礼。”

我无言，说实话，他都这么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他见我不说话，上前一步叹气说道：“我带你走，来吧，你想去哪里？”

“无涯炼海。”我毫不犹豫得脱口而出。

他眼睛瞪大：“为什么是那里？难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我说：“路上解释给你听，先带我去吧。”

红猪纠结得看看我，最终幻化成凤凰的身形降在露天的天台之上，我扶着他小心翼翼得爬了上去，他还回头吐我的槽：“好不容易把你弄回来了，我还当主人会恢复你的身体，谁知道他还让你搞这么老，带着你飞我都怕你骨头被吹得散架。”

我很想抽他……不过忍住了，谁知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脆响，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给我送食物的神族来给我送饭了，见我骑在帝弃的身上，他吓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餐盘打落在地上，不等他开口阻止，红猪就一下展翅飞了起来。

他边飞边说：“主上在无涯炼海，禁至不了这里，不然我才不可能那么轻易带走你，不过我们得尽快了，我怕邪胤那家伙会熬不住，他被允迦伤得很重。”

我说：“……他们去了无涯炼海，那说明允迦听了我的话。”

红猪顿了会，不确信得问：“你的意思是，是你故意让那小子引他们去无涯炼海的？”

我点点头：“恩。”

“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得引他们去那里呢？”

我说：“我刚来的时候，邪胤就有告诉过我，想要回去，就必须要找到无涯炼海，但是他说他不肯定找到无涯炼海后我是不是就一定能回去，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后来，有一次我问漓渊无涯炼海是不是能让我回到过去的世界，他说可以，但是很难，需要两界最强大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一起，扭曲无涯炼海的空间后才有可能回去，否则的话，就需要等五千年一次的时空裂缝开裂。”

红猪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最近一次的时空裂缝出现是在去年，好像就是那次你才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我继续点头：“是的，所以我不可能再等上4999年。”

红猪讶异：“你想回去？回你们的世界？”

我说：“我想回去很奇怪么？”

“不。”红猪静了静，“是超级奇怪，简直不可理喻，我想过你寻死腻活的样子，想过你苟且偷生的样子，就是没想过你会要回去。”

我真的很想踹这家伙，他说的没一个好词。

“我会把邪胤一起带走。”

“什么？！！！”红猪差点没直接掉下去，我急忙抓紧他，免得他一个激动把我给甩下去。

“魔界会诞生新的平衡支撑点，邪胤不能再留下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允迦杀了邪胤，就只有带他走，离开这个世界。”

红猪咆哮道：“你真是太乱来了，先不说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就算真的成功了，你就知道你们回去的时候不是死路一条了？何况那个世界适合你的体质，不代表就适合我们的体质，你到底有没有考虑清楚过啊！还有允迦凭什么听你的？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啊？”

“我告诉他让他成为超脱漓渊和邪胤的所在，只要按我说的去做。”

“这种鬼话他都信？”

我笑笑：“其实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只是看出他不想杀邪胤，找个台阶，让他祝我一臂之力罢了。”

“何况，这也不算完全的鬼话，漓渊现在的力量自从上一次出了无涯炼海后就折损了很多，而邪胤那方面，如果我成功的话，他将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仔细衡量允迦的实力，他的确可以成为超脱他们的所在，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