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杀手的另一半)+番外+100问——周澈
周澈  发于:201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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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他是我的亲舅舅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卖给那群禽兽?我做错什么了?!”

“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没遇上好人……”

“他们扣了我的证件行李,我什么都没有了,林大哥,求你不要丢下我!”苏娅伏在蓝飞怀里苦苦哀求。蓝飞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拍拍她后背,刚要再劝,紧握方向盘的阿凛突然开口:“我们是职业杀手。”

语间杀伐令苏娅猝不及防,攥着蓝飞衣襟的手蓦地一松。她勉力克制面孔的僵硬,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阿凛隐在阴影中的冷峻面庞。“咳,是真的。”蓝飞也一点头,苏娅这才反应过来,急道:“那又怎么样,你们救了我,分明是好人,我不怕!”“苏娅,你听我说,”蓝飞扶助她颤抖的肩膀,正色道:“我们是在刀口舔血的人,你跟着我们只会有生命危险,分开也是为你好。你不是想去马尼拉么,我们送你到渡口,这些钱拿去买张船票,忘掉不开心的事,好好活下去。”

“要怎样才能忘掉?”苏娅泪眼朦胧,“我永远都会记得他们盯我的眼神,好像把我扒光了,放在油锅里煎……”蓝飞哑然无语,征询地望向阿凛。阿凛透过视镜看了片刻,说了三个字:“扮男装。”蓝飞眼睛一亮,赞道:“还是阿凛聪明。”于是擦擦苏娅的眼泪,柔声哄道,“乖,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有换了男装才安全。”

苏娅静默片刻,抬头道:“你有刀吗?”

“做什么?”蓝飞吃了一惊。

苏娅笑了笑,深茶色的眼瞳渐渐展露不同往日的光采,“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

蓝飞迟疑片刻,在苏娅坚持的目光下递上蝴蝶刀。果然是把利刃,吹毛断发,毫不拖沓。苏娅很快将微卷的漆黑长发削到耳边,留下半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我要去香港,”她说,“这鬼地方我永远也不要回来。”

港口停着一艘艘简陋的无牌渡轮,三教九流排着长队向水手交钱,再吱吱呀呀登上甲板。苏娅换上T恤长裤,披着黑色半长外套,活脱脱一个俊俏小子。“岭哥,辉哥,”她望了阿凛一眼,视线凝在蓝飞脸上,“大恩不言谢,我记下了。”蓝飞从车内摸出个废塑料袋,包住三枚飞镖塞进苏娅手里,“给你防身的,有毒。一刺中就跑,别回头。”他挥挥手,正要“拜拜”,嘴唇忽然被人含住,牙齿磕在一起,有些疼。他看到苏娅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震颤,贴近的脸颊泛起玫瑰似的红晕,娇羞可人,不由捧住她发热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渡口传来呜呜船笛,蓝飞微微推开苏娅,看到她沉淀苦涩的茶色眼睛似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雀跃纯真。“走吧。”他送了个飞吻,笑得畅快。

撇过头的阿凛丢出未尽的半支香烟,拉上车窗,却没立刻启动马达,“你喜欢她?”

蓝飞目送苏娅登上甲板,随口应道:“是啊,她蛮难得的,既漂亮又有个性。”

“为什么不留下她,她看起来不介意杀手的身份。”

“说笑么?这种状况……”蓝飞好笑地瞧着阿凛,审视片刻,忽然道,“难道你中意她?”

马达骤响,阿凛迅速调转车头。“你害羞啦!”蓝飞万分稀奇,追着兄弟的眼神左看右看。阿凛笑了一声,推开他贴近的脸,无奈道:“我不喜欢那个类型。”“你以前明明说喜欢靓女,她还不够格么?都不知道你究竟中意哪一类,”蓝飞抱怨起来,“喂,你不是连我都保密吧!”

“好啦,我只中意你。”阿凛面色如常,心血却似滚开的水,抛却冷静也无法理智,只死死捏着方向盘,好像稍一放松便人仰马翻。耳边传来听惯的朗笑,“吧”,阿凛只觉侧脸一暖,蓝飞拖长懒音笑道:“锡晒你……”

阿凛呆住,回头见蓝飞摸了摸嘴唇,兀自嘀咕:“也不腻味啊……”

他手一滑,险险避开迎面冲来的货车,斜撞向港口栅栏。

“阿凛!”蓝飞吓出一身冷汗,揉了揉阿凛磕在方向盘上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说笑了,痛不痛?”

为什么要道歉?阿凛想,只不过撞红一块皮肉,他却那么着急,若受伤的是他自己,定是无所谓地笑笑,反之亦然。世上怕是找不出比他们更亲密的异姓兄弟了,再进一步,会是哪里?除非此刻他用情人才有的深吻告诉阿飞:我真的中意你,我想跟你困觉,你看我心里这么苦,能不能咬牙应承?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自己扭扭捏捏,既没胆气,又不知悔。

“阿凛,”蓝飞望着窗外,面色一沉,“有人跟上来了。”

第二十章:浪里白条

奶白色大货车横在半旧的小车跟前,十数个黑衣迅速围上,走在最后的是个中等身材的圆脸青年,他几步绕过保镖,冲车内二人频频挥手。蓝飞认出小余,低声道:“可能有诈。”前路不通,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海,阿凛瞧了眼蓝飞的肩膀,终于定神道:“不妨跟他们走一趟。”蓝飞大感意外,几乎同时想到兄弟的顾虑,立刻道:“你先跳,我引开他们。”

“你知道我不会。”阿凛拔出武器,斩钉截铁,“要死一起死。”

蓝飞一笑,拉开车门:“谁说死的就是我们!”

见二人钻出小车,小余立刻面露喜色,高呼道:“你们都没事,实在太好了!”

蓝飞翻了个白眼,也挤出笑脸:“有没有赏金啊大哥?”

“那是自然!”小余见二人不肯靠前,显然是顾忌保镖,于是冲手下挥手,“杵在这干嘛呢,还不叫飞哥,凛哥。”怎么看都是杀气腾腾的男人们顺从地齐齐鞠躬,阵势颇为惊人。“你们这回可是立了大功,阿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公于私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小余说着鼓起胆气,向前几步,走出保护圈。

蓝飞阿凛对视一眼,慢慢靠近。小余试着张开手臂,抱了抱阿凛,觉得没那么危险,于是笑着转向蓝飞。阿凛扶着他的肩膀往回一带,低声问:“宋达依死了没?”

小余面色一沉,登时没了示好的心情,“这事麻烦了,你们跟我上车慢慢说。”

货车迅速开动。长长的车箱被厚铁板隔作两间,外面坐满静默的保镖,里间摆了一套竹制桌椅,几箱碎冰和酒食。小余挥退最后两个贴身保镖,打赌般与两个职业杀手独处一室。心跳有些快,他灌了几口冰啤,深吸口气,冲二人一指:“你们随意啊。”

蓝飞接过阿凛递来的可乐,抄起丢在椅子上的报纸看起来,满纸都是港警展开内部彻查,打击警匪勾结;这边将神枪队改为“飞虎队”,专办大案,接连请一众大佬饮“皇家咖啡”云云。

阿凛咽下冒着冷气的啤酒,继续问:“怎么回事,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小余恨恨道:“要不是那个叫博什么的混蛋保镖挡了一枪,宋达依早就脑袋开花了!”

二人闻言俱是一震,目光触及彼此,又刷地闪开去。小余浑然未觉,继续抱怨,说宋达依泥鳅般奸猾,见势不妙,立刻在手下的护送下从备好的暗道逃之夭夭,公司虽然调集好手穷追猛打,无奈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把消息压住,道上还没收到风。但舅舅催得很急,毕竟纸里包不住火,放虎归山只会祸害无穷。”他咬着“舅舅”二字,貌似纯朴的圆脸庞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蓝飞抬头奇道:“舅舅?你舅舅不会正是冯叔吧?”

小余“哎呀”一声,这会不好意思起来,打了句哈哈,娓娓道来:“舅舅有意让我历练一番,所以不怎么宣扬。这不,到宋达依的老窝走一遭,真叫我大开眼界,才知道山外有山,自己过去实在太嫩了。”他自嘲一阵,望着对面二人,言辞切切:“凛哥,那天要不是你,留下的就是我了,亏我当时还蒙在鼓里,真是不知死活。这杯酒我敬你——”他仰头喝干,丢开空酒瓶,重开了一罐,向蓝飞致意:“飞哥,要不是你及时挖出武城下落,咱们也不能轻易端掉宋达依的老巢,我敬你!”

小余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忽然叹气:“可惜陈含这狐狸去向不明,事务所的账务清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查不到。舅舅原想借这次机会逼他入伙,眼下看来是没指望了。”

蓝飞笑着应了几句场面话,一面寻思小余为何在他们面前抖公司隐私。杀手一向接单干活,好似送外卖的,对菜单还是饭店经营绝无置喙余地。兜兜转转,小余终于进入主题:“舅舅收到风声,宋达依走船时和一伙叫‘富贵山’的海盗颇有渊源,去年又暗中收了座小岛,种起大麻古柯。眼见没了武城,他极可能从水路上岸,东山再起。”

阿凛一怔,立刻道:“我们在附近夜总会见过纹着‘富贵山’图腾的水手,难道是接宋达依的?不如我和阿飞跟这条线查一查吧。”

小余细问了情况,沉声道:“这情况我会向舅舅说明,眼下却有另外一件事要拜托你们俩。”

阿凛暗叫不好,小余接着果然抛了个烫手山芋:“小岛的位置已经审出来了,桑托斯答应派船和我们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我想让你们跟一趟,宋达依的脑袋不能再留!”不等二人反应,小余紧接着许下重诺:“公司上下我都打点好了,只要一得手,立刻给你们划两家夜总会,到时就是正正经经的老板了。”

阿凛刚要拒绝,蓝飞已抢先应下:“富贵险中求,难得余哥赏识,兄弟敢不用命?”

小余大喜,立刻举杯道:“痛快!兄弟我就祝二位一帆风顺,马上封侯!”

货车“护送”二人来到港口。面前泊了艘中型铁皮船,刷了不知名国家的旗帜。“别看它不显山露水,船速能到18、9节,赶上豪华游轮了,争的就是时间。”小余继续对此行的安全打包票,“上面一半是他们的人,一半是咱们公司的精锐,我自然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当儿戏。”阿凛一张扑克牌脸,无甚表情,蓝飞看出他心中不快,赶紧捧了小余几句,拉着阿凛钻进甲板下的居住舱。

“富贵险中求?你真这么想出头?”他甩开蓝飞,不觉拔高嗓门,“就凭你那拖油瓶肩膀?”

“收声……”蓝飞比了个手势,低低道,“余刚扯了那么多,怕是暗示这单做不干净我们也难逃追杀,毕竟宋达依都见过我们。我觉着与其时刻提防,不如豁出一搏。”

阿凛心头一跳,这才明白蓝飞的打算。连长毛都恨不得与自己一命抵一名,以宋达依的性情,一旦缓过劲,绝不会善罢甘休。“对不起,我只是……”富贵山曾让他家破人亡,他实在害怕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我明白。”蓝飞将手搭在他肩上,仿佛架起一座桥梁,“这次会赢。”

一夜酣睡,蓝飞的肩伤也不疼了,顶多再休息一天便能愈合。他兴奋之下大清早跑到甲板上看日出。海浪奏响晨曲,薄雾后的朝阳冉冉升起,染得东方一片亮丽。天高海阔,一群海鸥斜飞过顶,他心里生出淡淡的温馨:曾经避之不及的噩梦也有变成天堂的一天。马达声逐浪而近,蓝飞听到高处的了望员用土语呼喊什么,跟着跑到船尾,只见两艘小型敞篷船飞驰而来,卷起腥风。

“敌袭,敌袭!拿起武器!”

原来所谓天堂只是他一厢情愿,不流血,哪来迎风猎猎的旗号!

“阿飞,接枪!”阿凛背着AK47从甲板下钻出来,抛了支冲锋枪给蓝飞,远眺片刻,咬牙道:“后面还跟了条大船——不可能这么巧,我们上套了!”

“打一个算一个!”蓝飞一刀割断海盗抛上舷缘的抓钩,举枪扫射。另一边,三个海盗活像莲叶间跳跃的青蛙,轻轻松松地落在甲板上。一个水手正要举枪就被长长的刀子捅个对穿,另一个险险躲过,也很快被揪住衣领扔下海去。水手们架起机枪密集扫射,海盗们顶着盾牌固执地攀援,逼近。越来越多的快艇围上船身,他们空出两艘小艇,狡猾地点燃成捆的干草和干辣椒,滚滚浓烟令人窒息,口淡的义帮水手尤为不支。海盗借机投掷燃烧弹焚烧船头,指望打破僵局。

“仆街啊,什么19节的快船,为什么甩不开那些破艇!”“他们挂住船尾了……”蓝飞捂住鼻子,眼睛被烟熏得生疼,吃不了辣的阿凛更是狼狈,几乎打不中海盗。蓝飞一横心,掰开消防泵用水枪将逼近的海盗扫回海里,水手们得了空隙,立刻用水枪灭火,可惜收效不大。有人不慎被火弹击中,不得不跳海。这时船身猛地拐弯,总算转到顺风方向,解了驾驶舱的燃眉之急,但也使热浪一路烧至船尾。

蓝飞随船身剧烈摇晃,一脚踩中弹壳,滑至船缘。他右手擎着冲锋枪,左手奋力扒向甲板。可甲板早被水枪打湿,遍地血污,布满弹壳和燃烧的破酒瓶。蓝飞见状立刻弃枪,拔出蝴蝶刀向上一磕,“叮”地挡住染血的大砍刀,手腕一转,迅速拨开敌人的刀锋。“醒目!”高处的海盗赞了句,带着浓郁的潮州口音,左手扣动扳机。

又来?!蓝飞一镖掷过去,鲤鱼翻身往回倒退,一边开枪还击。只见那黑衣男人辗转腾挪,如履平地,过膝的长臂舒展开去,似蝙蝠劲瘦的双翼。船身又是剧震,蓝飞只觉天旋地转,踉跄几步,竟然一头栽进海里。

“真是好命。”男人笑得云淡风轻,清朗的眉目偏有股莫测的意味。

“郑哥,家伙都安好了!”一个海盗用潮州方言喊道。男人冲众海盗挥手,薄唇微扬,好一派风流蕴藉:“桑托克、冯坤之属记着,我乃‘富贵山’郑遨!”言罢拉着绳索纵身一跃。

轰——铁壳船四壁崩塌,残屑飞扬,猩红的浓烟冲天而起。

原来攻船也是圈套,敌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浓烟中海盗们举枪欢呼,小艇伴着此起彼伏的呼哨飞驰而过,不时“哒哒哒”扫射海面,叫侥幸逃脱的水手沉入深渊。

第二十一章:我为鱼肉

害怕吗?如果死亡。

可十八年前的我又在哪里?

死亡和未出生,究竟有什么分别?

他呼吸困难,躯干似被沙子活埋,绷得又紧又僵,只有脑袋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骇浪斩首。他静静等待,五感快消失的时候,一片温热顺着脖颈抚至胸膛,和缓的搓揉带动血脉,激起痛觉,继而停在胃部,一下下按压,叫沉溺的心脏渐渐起了生气。

阿飞,你为什么总不惜命?蓝飞“哇”地吐出腥咸的海水,睁眼看到一个男人小心地扶着自己的头颅。他有着蜜色的皮肤,一对浓眉衬得双眼黑白分明,十分慑人,下颌劲健有致,透出刚硬,动作却不乏温柔:怎么这么眼熟?蓝飞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望着男人张张合合的嘴唇,茫茫然搞不清状况。对方面见他久无应答不由露出焦急,伸手捂住蓝飞双耳又猛地放开。蓝飞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耳中汩汩淌出海水。

“阿林……”蓝飞试着开口,却不成语调,倒像沙哑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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