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琅一只手提着裤子,拔了针头走去给小李开门,经过钱兴武停了一下。
钱兴武怕他还要动手,完全忘了他还是个虚弱的病人这茬,光是想躲。陈小琅弯着腰凑到他跟前,凑得特别近。
钱兴武一愣,送出一个献媚的笑容。
陈小琅闭上眼睛,忍着头晕目眩的恶心,再睁开,实心实意的跟他说:“别惹我,再别惹我。”
第十一章:这都什么事儿
陈小琅带病上阵没能再度把钱兴武揍成猪头,威胁起来明显效果不佳。
探班之后有一段人没再来,可是三五不时的送东西,今儿燕窝明儿洋参还有鲜花天天见,估计是把这活交给助理了,打持久战。
有天还送来俩半人高的玩具,堆在陈小琅临时借住的山西民房里,看起来很是触目。
组里的女人们纷纷表示羡慕得不行,说陈小琅的粉丝真贴心,都年轻女孩吧。陈小琅说谁爱要谁拿去,正跟他演对手戏的女配尖
着嗓子说,这哪行啊,别辜负了粉丝一片爱心,回头人家指不定还要以身相许,这俩玩意就是定情信物。
陈小琅一手提一个扔回屋里,小李帮他捡起来放床上,研究了几眼,最后说:“小琅,这两只都是公的。”
陈小琅的拳头瞬息间开始想念钱兴武的触感。
难说这个“二”人就乐意找揍,一遍一遍的坚持送上门,想着法往陈小琅拳头跟前凑。
戏还没拍完,公司又给陈小琅接了个广告,半夜收工上车凌晨到机场飞上海再转车到棚里,拍洗发水广告。陈小琅摸着自己的光
头想笑,拍生发水广告还差不多。
董爱玲在棚里等着他,跟他说广告打算跟片播,等宣传的时候头发肯定长起来了,没问题,轮不到你叽叽歪歪的,干活去!
导演也说没问题,戴假发上吧,光一打后期一处理谁也看不出来,而且主要秀头发的还是女模特。导演其实也不乐意,跟他说话
的时候笑得一脸酸劲,用一种龟公看头牌的眼神扫过了陈小琅。
陈小琅到底不是第一天混演艺圈了,不能再计较这个。
坐进去化妆室套假发,比起戏里的辫子头,他们这准备好的假发可要舒适多了,还挺有型的,层次打得零零碎碎染了一点褐色,
前额厚重的刘海,盖上去感觉就跟十几岁傻不叽叽的小男生似的。
陈小琅盯着化妆镜子里头的自己,扭扭脸,咪咪眼,享受着阔别多日的满头青丝,享受着生造出来的青春时光。
“不错。”
背后有个人倾身下来,就在他头顶上说话。
房间里光线暗,只有镜子上方的灯光打下来,陈小琅猛然睁开眼睛,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后。小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化妆师正在一边收东西,很快转身出门。钱兴武两手撑在他的椅背上,整个人快要贴在他的头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镜子里的陈
小琅。
有一瞬间陈小琅觉得出现了幻视,一定是这些日子被他骚扰得太频繁了。
然后一只手撩上了后颈,在假发发梢缓缓的蹭动,真实,真实得完全没办法忽视。
钱兴武手指头上的调情功夫陈小琅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结果还是起了一脖颈一脊背的鸡皮疙瘩,哐当一声撞开椅子就站起来了
。
他摆出全副进攻姿态,跃跃欲试的拳头照着他鼻子就想来一记,以慰相思之苦。
“停,停,你先等等。”-
钱兴武举着双手,一边谨慎的往后退,表情挺严肃,笑都没笑。
他今天是有点不一样,穿着齐整的全套西装还打了个领结,衬衣一粒扣子也没解,头发抹得油光水滑,按理是挺精神的一套装备
,可惜脸色又黯又沉就跟大烟鬼似的,说起来身上还带着点酒味。
陈小琅放下拳头等他下文。
钱兴武一手拆领结,一手还挡着,沉甸甸的坐到后面休息用的长条沙发上。
“小琅,你别老跟防狼似的防我行不行?这不刚好我也在上海,知道你过来拍广告就顺路看看你,真没多想。昨晚上什么风尚典
礼完了开晚宴完了又被人叫去……总之就是连轴转,没停过。我困得很,你别忙着揍我行不行?先让我睡会。”
说着说着跟嘟囔似的,他还真往横里一趟,眼睛一闭,摊手摊脚的睡开了。
真有脸说得跟情圣似的不眠不休不辞劳苦来探班,昨晚上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连着哪门子的轴转呢?
陈小琅虽然特别想上去给他一拳一脚,但是总觉得有点义愤填膺的怒气,这很不应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荒唐生活,跟自己没有
一丝一毫一根线头的关系。
而且殴打一个没有防备的人总是不太好,他真就这么呼噜过去了?
陈小琅凑到跟前,蹲在沙发边上看他的睡脸,呼吸平稳,眼睫毛都不带颤的。再看一张脸皮白白净净,五官也长得挺用心,虽然
不能说有多帅跟自己更完全没得比,还算能看。醒着的时候总有那么一股恶心人的劲,睡着的时候正常多了。
就是越看越觉得,陌生。
一直觉得他就那么一个货色,防着,烦着,恶心着,没事就揍着。到现在想想其实真不知道他什么,他说出口的没一样能信,他
没说的就更不知道。
怎么就跟这么个玩意纠缠不清了?
陈小琅伸手想去扯他的脸,给他扯得稀稀烂烂最好。
“小琅——”
门外头小李出声叫他,得出去走位了。
陈小琅停顿了一下,用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皮肤挺好,触感滑腻且有弹性。钱兴武抽了抽嘴角,还是没醒。陈小琅哼一声,算
这玩意走运,今天就先不揍他了。
穿好戏服,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他还是挺尸一样躺着,睡得够沉。
他究竟是来干什么?
往灯光跟前一站,陈小琅转瞬就把行径诡异的钱兴武抛到脑后,开始全副马力对着镜头放电。
一起拍广告的是个混血洋妞,从香港过来,满嘴的英文往外扑腾,听得陈小琅一愣一愣的。洋妞身材好,穿着一身白色吊带短裤
,搂着陈小琅的肩膀来回扭动,陈小琅伸手去撩她的头发,镜头一直在特写发丝像瀑布一样流泻的感觉。
陈小琅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颈间,指隙发梢滑过,忽然有一点恍惚,后颈的皮肤泛起了一阵微妙的感觉,像是有无形的什么抚过去
。
跟着到了他的面部特写,陈小琅赶紧回神,嘴角一弯,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且诡异。
好像有点找不着脸,找不着适当的情绪。
这条广告的拍摄陈小琅从头到尾都不在状态,除了帅什么也没贡献,好在导演也没任何追求,最后让他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陈
小琅举着一瓶洗发水喊了句广告词就算完了。
陈小琅自己想想也觉得喊得特别二傻子。
董爱玲看他情绪莫名低落,一手提溜着他继续训话:“这也不是什么国际大牌,谁给你拍大片去,少闹情绪啊!最好记着,记清
楚点,你现在什么都不是,那么一丁点名气,扔水里都听不见响,少给我东挑西拣的!”
“哦。”陈小琅闷头答应。
董爱玲拍拍他肩膀,看他听话,再安慰两句:“别小看这些乡镇牌子,更是大把的钱往外砸,随便出个东西投到电视上天天播,
你管它像不像样,只要播得人人认识你不就行了?”
“嗯嗯。”陈小琅像是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他无心于董爱玲的内幕剖析或是前景展望,他又有点混沌不清。
是不是不管是多么糟烂多么碍眼的人,只要天天天天的在跟前晃悠,无孔不入的侵袭到生活中来,早晚,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陈小琅觉得沮丧,为了他居然没能完全把钱兴武抛离到脑后。
化妆间也没回,就把假发套摘了搁下,带着小李出门上车,再转机飞回去山西开工,还有一场夜戏,到了刚好能赶上。
临走还是说了一声,有钱兴武那么一号人物正在化妆间睡着,交给董爱玲处理了。董爱玲一个字也没多说,眼神都没变一下,好
像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玲姐是老江湖,她这种视若无睹的习惯也不知道养成多久了,反而让陈小琅无法习惯。
回到剧组就开始日夜开工,大部分时间都在化妆间里睡,在车上睡,连租的民房都没回去过,小李说房间里头堆满了钱兴武让人
送来的东西,最近开始送日本弄来的营养剂,还附送了几张黄碟看封面都是男的和男的,留言说让陈小琅别在剧组搞外遇,尽量
自己解决。
他能不能有不这么找揍的时候?
陈小琅不多的一点闲暇就这么葬送在钱兴武花样翻新的骚扰——用他的话来说是“追求”——当中了。
与此同时,戏也终于快拍完了。
这部剧拍下来,陈小琅有一种掉了好几层皮死过一回又翻生的感激涕零和心力交瘁,剧组送他个“铁人”的外号,连名导后来都
对他另眼相看。拍的时候不觉得,想着拼了也就拼了,快拍完了,节奏终于慢了点,陈小琅开始糊涂,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把这张脸这份帅展示出去,怎么就这么辛苦呢?
杀青戏是老年妆,名导追求的艺术结尾在投资商的干预下还是做了调整,举家败落,主人公还活着,仅余的长孙搀扶着年迈的主
人公站在门檐下,导演说后期会用家族最繁盛的镜头交叠回顾,最后定格到主人公的脸,逐渐拉远。
脸上粘满了胶水再吹干做出一道一道的皱纹,满脸揪着疼,陈小琅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枯树皮一样苍老不堪的面容,陡然打了一
个哆嗦。
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帅以来,一直很“二”很“二”的帅着,思想从未触及过红颜枯骨的思考,一旦这个可能性活生生的摆在面前
,不由得下了一大跳。
虽说男的经得起老,可是总有一天还是会老得不能看,皱得不见人样。
趁着帅还在,一定得努力的帅,狠狠的帅!
得赶紧啊!
陈小琅在心里面反反复复的跟自己强调,虽然不知道要赶紧干什么,可是他急了,真急了。
他就这么表情阴沉眼神迷茫满脑子发懵的站立在镜头跟前,导演说他这个状态挺好,终于学会演戏了,对着镜头就放电那是模特
,演戏就不能光顾着自己好看,首先还是要表现人物。
可是,陈小琅还真就是为了表现自己好看才来演戏。
这个因果关系的倒置让他很是失落,拍成这么个又老又残的样,真能有什么用处?
杀青宴在剧组吃了一遍,回去公司又吃了一遍,这回投资商也来了,董爱玲三令五申让陈小琅少说“二”话,逢人就笑,还有,
无论如何不能当着人揍自己老板。
钱兴武这回精精神神的坐在席间,穿着他的明蓝色衬衣,笑得明晃晃的。
陈小琅抬头看他一眼,实在有点懒得理,拍片伤的元气还没养回来,身心都还是那么一种疲惫,轻飘飘的,跟蜘蛛丝一样缠人的
疲惫。
喝过一轮董爱玲站起来,钱兴武跟着就蹭到陈小琅身边坐下了,一手捉着他的肩膀,一手捏着一小杯白酒灌他。
陈小琅抬肩要撞,钱兴武笑呵呵的叫他:“小琅,累坏了吧?拍片是辛苦,可还不算完,后头还有你忙的。宣传首播你都得跟着
跑,我看爱玲那给你排的通告密密麻麻,她是铁了心要栽培你嘛。”
他这么公私混杂偏偏语气还挺端庄的说着,让陈小琅没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发飙。
到嘴边的酒灌进去了,钱兴武放下杯子,笑得志得意满。
一桌上的老板们凑堆似的来敬酒,钱兴武这个孙子非说他酒力不行,前几天还闹胃病,让陈小琅替他喝,年轻人能喝,双份都干
了吧,没问题。陈小琅瞪着他默默的把拳头捏实,董爱玲适时转回来拍着陈小琅大喊:“小琅,别扫兴嘛!”一边使劲捏他背上
的肉,捏得他眼都酸了。
酒杯已经递到脸跟前,陈小琅咬咬牙,一口闷了。一桌人鼓掌,旁边桌子的也跟着起哄都来敬酒,钱兴武接一杯就往他嘴里灌一
杯,陈小琅还就赌上这口气了,也不跟他吭声,有一杯喝一杯。
董爱玲在一边看着,到这状况再拦着也拦不住了。
十几杯白的红的夹杂着下肚,总觉得一肚子都是液体在晃荡,脸上烫得厉害,整个人都有点发热,发虚。
钱兴武又递过来一杯,陈小琅趴在桌子上摇手,脑袋昏昏沉沉先不说,实在满得喝不下去了,要是不捂着嘴,搞不好能喷他一身
。
玲姐说不能当着人揍老板,不知道能不能当着人吐他。
“小琅。”钱兴武笑着叫他,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脸皮不嫌累?
钱兴武的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搭好,用一种温和的力度搂着他,指尖很老实,姿势堪称正直。
嘴巴凑到陈小琅的耳边,跟他叹气:“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我在岸上,你在水里,你跟我硬什么?”
语气很复杂,陈小琅醉过去的脑袋不怎么听得出来。
他忽然有点想笑,也想学着钱兴武那么呕人的笑,脑袋偏过去横在桌面上,嘴巴一咧,一脸傻样的灿烂着。
钱兴武看着他,伸手摸到他的脸上,食指挨着嘴唇轻柔的探进去,陈小琅稍微呆了一下,猛然一抽,大概是想吐,紧绷住嘴巴把
他的指头也咬住了。
钱兴武疼也没法叫,捂住他嘴站起来,匆忙交代了两句,扶着他先行离场出去吐去。
到卫生间捶着他背等他翻江倒海的吐完,看他站都站不住,拖着他上去酒店房间,扔到床上。一身酒臭的外套扒下来,又脱剩下
条底裤,中间陈小琅哼唧了几声扭动了几下跟着就再没见动静。
钱兴武坐在一边觉得真晦气,怎么就这么晦气。
每次赶到手里都不带醒的,不是烧晕了就是醉倒了,让他不管做什么都跟变态似的,还是特别下作的那种变态,这都什么事儿啊
。
第十二章:空气之中弥漫着恋和爱
陈小琅对钱兴武的苦恼毫无知觉,他伸展着手臂无比投入的栽进床里,累积了数月的疲劳在酒精的帮助下全数挥发,一副就此睡
死过去的态势。
钱兴武摇摇头,还觉得有点好笑,笑完了又觉得实在够傻逼的。
小醉怡情,醉到他这份上那是半点情趣也没了。多的也不用想,更不用折腾,蹬了鞋子往床上一倒齐头并脚的挨着他躺下了。
身边的陈小琅虽然没打呼噜,呼吸还是挺沉的,气息像是有形有状一样暗涌开来,关了灯,在黑暗里听得更明晰,甚至能感觉出
身体的起伏,像是什么鲜明的指示,诱人前往。
钱兴武难以入眠。
他往床头靠了靠,半躺半坐的蹭到陈小琅的身侧,伸出手揽过去。
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干这种事情似乎自然了很多,罪恶感都躲去暗影里了。摸着他的头顶,剃了几个月光头,刚长出来一层扎手的
毛茬子,指头蹭过去,逗得手掌心一下一下痒痒。这么个和尚脑袋,摸着倒是有趣。
就是越摸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顺着下去摸到脸,绕着脖子细腻的爱抚了一圈,再滑到胸前揉捏,就凭钱兴武钱老板的水磨工夫
,手底下的人怎么也该婉转呻吟神与魂授至少叫上两嗓子听听,可是完全没反应,就跟一株精雕细琢七窍玲珑的木雕抱在手里一
样,死活摸不出感觉来。
钱兴武一腔欲火再度泄气,沉甸甸趴在陈小琅身上,抱着他的毛茬子脑袋感叹莫名,耗了这么久,怎么就拿捏不住他?
钱老板最后也好拿着死睡的陈小琅当抱枕,十分纯洁的睡大觉。
睡梦中的陈小琅单纯觉得身上沉得不行,还热烘烘的,他试图挪动了一下,没有成功。
睡眠的吸引力远远盖过了其它,陈小琅最终放任了赖在身上的什么东西,继续呼呼大睡。梦都没做一个,真的就好像沉入了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