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音快速简洁道：“9784和A1一起掉入底层研究室，目前还未探知到生命信号，而另一个入侵者已经朝着错误标识的地图向着黑屋前进，是否关闭黑屋？”

老师若有所思，道：“关闭黑屋。”

女音道：“是。”

等通讯关闭后，老师有点难过地重新坐回沙发椅上看着外面的奇幻大片。

A1只要不是被炸成无法修复的碎片，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一个头那也是会惊人的复原的，但是9784的话，应该也不会这么脆弱……

不过，没想到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

老师伸出小拇指，在新的咖啡杯里搅拌了一下，细小的东西从指甲缝中混入咖啡里，他端起来抿了一口，叹口气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继续观看精彩的现场奇幻大片。

而当女人正要关闭黑屋的时候，骤然闯进来的人吓了她一跳。

“先生？”

“不许关闭黑屋。”

“可是，老师说……”

“这里是我做主，他只有在研究项目上有绝对的指挥权而已！”

“……是的。”

“一个两个小蟑螂，不早早消灭，难道还要等他们繁殖成片吗？”声音陡然变狠，“还有多久陨石流到来？”

“大约3小时23分钟后……”

“启动后把所有北区RB室里面的东西留下。”

“……是的。”女音明显说话声音不对劲，声线起伏的过于颤抖。

那可是数亿顿的废料……如果全部投弃到这片海域里面……

女人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遗忘后果。

＊＊＊＊＊＊

K2沿着脑海里面的地图向着目的地走去，他走的道路一直在不断的往下，当然那并不是楼梯或是下坡这么明显的下路，而是不知不觉，转着弯道，在视觉差的错误引导下，慢慢往下层走去。

等K2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身体忽然窜过一阵急速而猛烈的电流，头脑霎时晕眩，但这个时刻短的几乎在没有体验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是以，K2只是奇怪地停顿了一下，继而继续前进。

他本来确实打算回头的了，但是前方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在断断续续的传来，或许现在出现一个人对他来说也是不错的事。

这研究室未免太空旷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声音越来越清晰，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音调，有时候K2会觉得这个声音是直接在他耳边响起的。

因为通道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个声音干扰了他对四周的感知度，他不得不随时转身查看身后的动静。

看起来确实像一个精神紧张，疑神疑鬼的疯子。

通道的最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扇欲掩未掩的大门，这条通道太长了，没有任何的遮掩物，如果窜出来一个人或者怪物都实在不是一个交战的好地方，但直到K2靠近门口，也没什么人突然窜出来。

他侧身靠在门上，往门缝里面窥伺，但是整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门缝的视角有限，完全看不到其余的东西。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的时候，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冲了进去，他没有发觉，在他冲进门内后，大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进入房间后，才发觉一片黑暗的房间内，人的肉眼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远处的亮光。

K2连忙冲过去，等他靠近后，才发觉那是一张欧式的沙发，上面坐着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女人。

这一刹那，他在实验室里面的记忆陡然清晰起来，他刚踏前一步，脚下就撞到了什么，K2连忙退后，朝下看去。

班诺的身躯，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身躯并不会像尸体一样腐烂，事实上，如果不是某些特殊的环境下，他的身躯可以一直保持这幅安睡的模样。

K2蹲下身，刚用手去触摸班诺，那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是那个女人在说话。

“我知道！我一直都在这样做的！”K2连忙上前，扑到那女人的膝盖上，握住了她的手。

事实上，如果让另一个人站在旁边观察的话，这个房间里面，除了K2自己的声音外，根本没有其余任何的声音。

那女人低下头，望着K2。

K2连忙道：“我有！我有好好保护他！”他握住那个女人的手，显得不自然的激动，连眼睛都微微的红了。

他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起伏的喉部，以及一直紧闭着的红唇。

那个女人慢慢弯下纤细的脖颈，把头靠在K2的头旁边，似是安慰又似是怜惜，K2的脸贴在女人的脸上，并没有察觉面具的冰冷和隔阂。

女人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上身笔直齐整，而脖子瞬间拉长，垂在身躯前，诡异的头颅靠在K2的脸庞，恐怖至极。

K2慢慢闭上眼睛，安心地与女人靠在一起，他仿佛完全睡着了。

慢慢地，带着白色面具的女人裂开红唇，她的嘴里即使在白光下也黑黝黝地仿佛深不见底，从她的嘴里慢慢冒出一小条的触须一般的丑陋肉条，在不断从嘴里探出身躯的同时，又在顶端慢慢裂开分叉，形成蜘蛛腿一般的肢节，上面覆盖着肉眼可见的细小绒毛，在无风的环境下仿佛有生命的扭动。

那段丑陋的器官慢慢靠近无知无觉的K2脸上，从他光滑的侧脸上慢慢后滑，最后悄悄停在耳廓附近，只稍稍一顿，霎时整个蜘蛛腿忽然缩起，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蹿进K2的耳朵内，女人嘴里探出的触角不断扭动着，让人难以猜测究竟有多少触角通过K2的耳廓进入他的大脑。

而这一切，K2完全没有察觉。

他的胸口，忽然一颤。

＊＊＊＊＊＊

灰无趣地顺着空无一人的通道走着，慢慢出现在视线里面是已经崩塌掉的楼层，周围悄无人息，忽然像是看见什么，他快走几步蹲下身，手指往地上一抹，淡淡的透明黏液被指尖举到眼前。

“呃！是那些家伙的体液！”灰把液体抹到衣服上，搓了数个来回。

他迈步走到已经塌陷下去的地板边缘，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去，下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奇怪，那几个虫子呢？”他嘴里边嘟囔，边把半个身躯慢慢下移，直到大半个身子探入洞内。

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型的探照灯，灰打开，灯光明亮一片，他往下一丢，灯光霎时照亮了通过的周围。

“咦？”灰好奇地往下望去，身子因为过度朝外，一下子把握不住不平稳而瞬间往下堕落。

但是并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

灰的脚尖微微地勾着地板，整个身子摇摇晃晃朝下，虽然看着惊险万分，但从他的神态上则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

探照灯慢悠悠地落到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灰看到地面上附着着一层不知名的黏液，但是探照灯很快就滚到另一边去，地面上四处散布者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因为阴影而呈现出鬼魅的感觉，但或许只不过是一些碎石块。

灰无聊地摆动着身躯，看着探照灯滚到墙角下也没有出现什么他感兴趣的事物，不满地眯起眼睛，身躯用力一荡就回到地板上。

他感觉不对劲地摸了摸脖子，后脖颈上似乎沾着什么东西，他拿手一顺，几根黑色的发丝就出现在指缝间。

他的头发不是这颜色的，那几只虫子几乎没头发，K2的头发太短了……

他正慢慢用排除法分析，地板上忽然一只手掌啪地一下从洞内按上来。

这只手掌通体全黑，似乎并不仅仅只是细腻的肌肤，因为偶尔上面会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光滑的金属面的折射，指甲修长整洁，但太过于尖锐，指尖不是人类的椭圆形而是锥形的，并且他有六根指头。

灰睁大眼睛看着，连刚才排除到哪里都不记得了。

＊＊＊＊＊＊

老师刚一低头为自己的咖啡续杯，抬头就见本来似梦似幻的奇兽统统不见，也不知是被研究室外的自动防御武器打退了还是有了别的打算。

整个海底一片宁静，视线外黑沉沉的海水仿佛没有一个活物的气息，在这所研究室待了这许久，老师早就看出不寻常的地方。

那些兽人与其说是被打退了，倒不如说像海潮一般纷纷退去了。

这应该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极大的危机时候也才有的本能反应，再怎么似人，骨子里还是带着兽类的天性。

老师不紧不慢地缀了一口咖啡，才走下沙发椅子，刚要开通通讯器，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几个人形色惶急的冲了进来，最后的几个人连忙按下关闭按钮，大门又快速安静的合上。

那为首的男子心有余悸地看着大门，身上除了汗水淋漓外，几乎无损，剩余的人则模样凄惨很多，衣物都已经破碎，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一点伤痕，但是他们的神情都无一例外是一种惊恐到呆滞的木然感。

那为首的男子见大门安然无恙，来不及松口气，已经匆匆跑到老师的面前，不复之前颐指气使的模样，很是惊惧地道：“外面……外面……”他说了几次还是结结巴巴的，话语不清不楚。

老师道：“出事了？”他目光一扫，又问道：“红呢？”

为首的男子却没有马上回答老师的问题，还是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外面的情境：“好多……好多……虫子，爬进来了……马上撤离！马上！”

老师看了他一眼，推开他，就要往外走，众人见他去按开关，都纷纷大惊失色，冲上前拦住他，吼道：“不能开门！外面都是虫子！”

开关前被几个人奋力地挡着，目光惊慌的看着老师，仿佛老师一打开这扇门，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那为首男子环顾四周，不见心中所念之人的身影，连忙大声道：“灰呢？！灰呢？！”

老师道：“他出去了。”他伸出手，指了指后边，道：“后面有小型的逃生飞船，不过大概只能坐下五个人而已。”

他话音刚落，十来个人的目光顿时一凝，气氛陡然一变，几个挡着开关的人已经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

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都是因为你！偏偏要把那些虫族带进来！他们根本不能进行研究！”

为首的男子马上回嘴：“闭嘴！做的时候，怎么都没话！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不要吵，如果不是赖先生坚持，我们回去没带任何成果的话，也不会好过！”

争吵声纷纷扰扰，为首男子说了一句后，便紧紧闭上嘴，右手不经意间放到身后。

几乎枪响的同一时刻，老师瞬时离开了这个房间，外面的整个通道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白色金属的墙壁上布满了蟑螂大小的肉虫，遍布在所有的墙面上，极长的触须互相交错着，外面仿佛是肉虫的巢穴，而这上万亿的肉虫已经撑满了整个研究室。

老师脸色不改地看了一眼，便慢慢地往外走去，本来密密麻麻的肉虫偏偏对他忌惮非常，纷纷朝着四周散去，仿佛他是一个移动的杀虫剂一般。

他靠近房间，发现房门敞开着。

也是，现在人人都顾着逃生，哪有时间去关门呢？

房间内，中央就放置着一个巨大的修复舱。修复舱内的女子已经修复了大半，因为修复舱是密封的，所以并没有肉虫进去，只是所有的仪器已经停止了，老师上前扭开修复舱的开关，营养液顺着女子一起滑落出来落到老师的怀里。

老师把身上的外衣取下，盖在女子的身上，抱着他走出去，他刚走了一段路，走廊里面忽然响起轻微的响动，咕咚咕咚的，这古怪的声音仿佛混杂着黏液的声响

老师抱着女子没有改变路线依然顺着响声走去，当从转弯处过来，笔直的走廊上就有一个黑洞洞的影子，只有半个人高，蜷缩在一旁。

走得近了才发觉那是其中的一个人虫，他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双手分别抱住曲起来的腿，往左右使劲扳开，使下身曝露出来，在他排泄的地方，已经支离破碎，本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洞此刻已经裂开有两个拳头大小，周围粘附着黏液，从里面源源不断地爬出肉虫，然后掉到地上。

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

这个画面，只要稍有神经的人看到，都是受不了的。不说那人虫古怪的模样，单单是那处，已经从外到里都是肉虫，像是一团团黑发挤在出口，不断地撕扯周围的空间，扩大出口，伤口处肉碎筋断，难以入眼。

那人虫身体抖索不已，即使强大到S级，似乎也抗拒不了这股磨人的疼痛。

但他却并没有反抗，像是献祭一般，让自己的身体甘愿成为这些肉虫的养料。

老师却对这恶心的画面反而产生了几分心情，在他身旁停下，那肉虫的路线瞬时扭了一个角度，避开了老师。

老师低头看了一会儿，脑子里琢磨片刻，低声笑了笑，才又踏步往前走去。

chapter81

老师进入房间，在整个研究室都被布满肉虫的此刻，这个房间居然还能保持得一尘不染，地上躺着数具尸体，都是被威力强大的枪械打死的，身体犹如头颅大小的伤口注定是必死无疑。

“啊……啊……怪……”为首的男子跌倒在地，指着前方的人，手指抽搐着，话语间口水四溢，显然精神不正常，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回头，脸上已经无一丝完整的皮肤，他双眼仿佛向外凸着，引得眼睛周围青筋暴起，皮肉外涨。

他对着老师口齿含糊道：“是……你……是你……”

话未完，一声轻微的爆鸣声，他整个眼球炸开，留下一个破碎的头颅，身躯才缓缓倒落。

老师看也未看前面的尸体，把红抱到一旁的沙发床上，顺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刚抬起头，一个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目光往下一扫，老师笑道：“你摘下了它的面具？”

K2捏着白色面具的手一紧，面具霎时在他手里碎掉，支离破碎地落到地上。

K2道：“Succubus只能对独立意识产生作用，如果超过一个意识，它就没有任何作用。”

老师道：“没错，因为它是针对一个意识产生幻觉的，如果有两个意识的话，它会不知道针对哪一个。”

话音刚落，便伴有低沉的笑意，仿佛刚才的话题十分有趣一般。

K2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他盯着老师直到他收起笑容，才问道：“你的另一个意识是谁？”

老师没有回答，只用一种很无所谓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像一把烫得发红的尖刀措不及防地滑过K2的眼睛，他感觉到眼睛刺痛得难以忍受，灼痛感从眼里投入到全身各处，目光霎时一片模糊掠影。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你移植了妈妈的大脑到你自己的脑里？”

老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停止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可能早就死了。”

K2听完，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出来，却笑得口腔内充满了铁锈味：“这样就算活着了？”

老师很奇怪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不算，她依然在运作。她的才智不应该受到肉体的限制。”

老师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讲一件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

而正是这样的表情让K2惊惧到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胸腔上传来强烈的窒息感，汗液不受控制地从身体各处汹涌而出。

这样的人……居然是他的父亲……

他会是这样的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