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劫 下——摇琴
摇琴  发于:2012年04月23日

关灯
护眼

“是”小环原也明白,叫她来便是为此,不过是问个时间地点罢了。因此应了一声,站起身便要走。

“小环”周嫣见她要走,却想起一事不明,忙叫住她问道“徐音音可曾怀疑你并非徐环?”

“不曾。当日乃是她自己寻着我,并非假借旁人之手,因此她确信我乃是徐环”小环略略低着头,道。

周嫣原要问的并不是这话,可到了嘴边却又不想问,只随口捡了一句来说,因此对小环的答复也并不十分在意。可该问的还得问

,她沉吟一阵,道“那院里除了你,还有谁习武?”

小环冷笑一声,道“主子,你这话便问错了,你不该问有谁习武,而该问除了音音还有何人不会武”

周嫣听了这话,咯咯笑出声来,道“徐音音啊徐音音,你白活了十八年,竟如此不得人心,连一个信你的人都无。我当我如此,

看来我哥,周睿,华岫,各个如此啊”

小环见她并非同自己说话,便不应,仍旧立着,等她下一步指示。

周嫣抬起头看她一眼,道“罢了,你去吧,莫耽误了,切记,三更正,军营外”

小环听了这话,冲她福身行礼,便赶忙往军营去。

周嫣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缓缓的站起身来,抬手拍去裙上的浮灰,将手里的长剑抽出,看着剑身泛起的寒光,轻笑一声,喃

喃道“今日,我便要消了你这份妄想”

第二日一早,平王暴毙的消息便传京师。平王乃是王爷,这一死自然与寻常人家不同,何况他又死在自己军营之外,身上亦只有

一处刀伤,这便越发稀奇了。

“嫣儿,你这一招倒干脆”周玄龄想了许久,只说出这么一句不知褒贬的话来。

周嫣在椅上坐着,并不看他,只道“并非单我一个要杀他,平王军营早不太平,不晓得安插了多少人在其中,我昨夜连龙袍都见

了。说起来,我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想那些人正不晓得如何下手杀他,却由我这么轻易的取了他的命。只可惜啊,不晓得我

这人情卖给了谁。”

“你到他营帐去了么?可有人见到你?”周玄龄听她提及龙袍二字,亦相信有旁的人参在其中,怕她惹下祸端,慌忙问道。

“即便有,此刻亦死,不过尸而已”周嫣冷笑一声,对他那份关切时若罔闻。

华岫沉吟许久,轻声问道“嫣儿,你为何要杀他?”

周嫣看她一眼,见她同周玄龄拉在一处的手,心里咯噔一声响,寒声道“为我哥。我哥他瞒我,生平头一次,为了周睿瞒我。若

说我哥对他无情,我是断不信的。所以平王得死,若他不死我哥不会醒,不会记得周睿不是语梁,周睿是周睿,是帝王,手握生

死对他虎视眈眈的帝王。何况,纵我不杀他,亦会有人下手,我不过早去数日罢了”

华岫正要接话,却有个小厮来,怯怯的瞥了一眼。

“做什么?”周玄龄见他鬼鬼祟祟,呵道。

“回王爷,宫里来话,说是要王爷入宫去”那小厮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道。

周玄龄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周嫣一眼,见她寒着脸端坐,却也不同华岫说话,抬脚便出了门。

这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周嫣同华岫二人。两人只定定看着彼此,却都不说话。眼中纵有千回百转,心中纵百转千回,却都不肯说

,只静坐。不动,不言。

好一阵,华岫轻叹一声,道“都是一道长大的,你也下的去手?”

“我不下手要如何?你也晓得我哥的性子,若久在一处,纵无情也有情了,这几日周睿日夜缠着他,我不信我哥不动心”周嫣冷

哼一声,道“我哥那样的一个人,却任他吻了那一阵才打昏他。你说,我哥动心不曾?”

华岫听了这话,苦思许久,才说道“那韩子齐呢?周辰心里不是素来只有一个韩子齐么?”

“他人不在”周嫣道“他从不曾对我哥说过喜欢,即便我哥一心向他,可不晓得他心里如何想,自然会生出许多犹豫来。何况周

睿如今这般痴缠,一日两日还好,若久了,你能确信我哥不变心么?”

“可你又何必杀了平王,他对你我都是极好的,当年在宫里是还是他从御花园里摘果子给咱们玩。那时你不也总跟在他身后素哥

哥素哥哥的叫么。如今虽大了生疏不少,可你又何苦杀了他?难不成你真真心硬如此,那我在你心里又……”

“够了!”周嫣不待她说完,蹭的站起身,一掌将圆桌拍碎,镶在桌面的白玉先裂开,而后桌子亦断成几节。她听不得华岫说什

么曾经,说什么生疏!究竟是谁的曾经,是谁逼出的生疏!

华岫见她如此恼怒,一时也不知道躲,那断了的桌腿便砸在脚面上,钻心的疼。

第69章:初露锋芒惹神伤 五 下

“华岫,你是何苦在此装好人?我爹都不在了,你究竟装给谁看?”周嫣满心怒火,岂能看到华岫的伤“分明便是你一手策划的

这一切!是,是我杀了周素,可却是你借了我的手!你可还记得是谁同我说音音并非坏人?是谁说人心善变?你力保音音,逼着

我杀死周素,如今又何苦在次惺惺作态?”

“我……”华岫眼中有浅浅的泪,却不晓得是为了伤着的脚,还是周嫣的责怪。

“音音她分明不曾私会平王,是你,是你用音音的名义约了平王,再用我哥的名义将音音叫出来。你当我真的不晓得么?我装疯

卖傻不过是为了让你我都有一个台阶可以下!”周嫣见她眼中有泪,心中怒火更盛,话说的越发狠了些“你的家训我誓死都不会

忘,人,必定有情,做大事便得摒弃人性,纵杀死至亲亦不动分毫。对么?”

华岫微微一颤,她记得这句话,她如今深恨自己,便是为了这句话么?

“他是我堂兄?可他亦同你一道长大,你我在宫中那么些年,谁不了解谁,谁看不透谁!我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你嫁了我爹,你

嫁了他,便是我的家人”周嫣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道“我宁可自己背负人命,也不想你沾染血污,你想杀他,我便替

你杀他”

华岫听了这话,愣愣的发怔,从小到大,周嫣从不曾对自己大声说过话,可今日她却如此恼怒,恼怒到自己受伤她都不曾觉察。

华岫缓缓垂下眼去,喃喃道“你便那么恨我么?恨我嫁给你爹?”

周嫣狠狠的攥着手,沉声道“我恨我自己!若当初不认识你,若不带你来我家,你岂会认识我爹?岂会嫁给他!”

华岫错愕的看着她,怔怔道“可你当时分明说随意”

“那时你只问可否嫁入我家,从不曾说是嫁给我爹,而非我哥!你小我一岁,却做了我的娘!若是我嫁给你父皇,你会如何?”

周嫣苦笑一声,道。

华岫见她怒气渐消,便存心逗她,说道“可是,我父皇死很久了”

周嫣长叹一声,定定的看着华岫,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问道“华岫,这世上那么多人,出云那么多王族,为何,是我爹?”

“因为我羡慕你,羡慕你这个家。每次你爹来宫里接你,你脸上都挂着笑。他总带来些小玩意,你一份,我一份。你也记得我的

家训,在我家中最淡薄的便是情。打小我想要的便是这样的一个家,这样一个宠着我的人。可你哥不行,他是断袖,而我便只能

嫁给你爹,只有嫁给他才能得到我所想要的幸福”华岫正色道。

周嫣苦笑一声,而后竟放声大笑,笑了那许久,笑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抬起手指着华岫,带着难掩的哭音,一字一句说道“我恨

你,华岫,我恨你”说罢,便夺门而出。

华岫怔怔的看着,脚上的疼一瞬全冲到心里,疼的她连站亦站不住,跌坐在那一堆圆桌残片之中。

她捂着脸放声大哭,直至哭到无声。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可仅有如此一个法子,仅此你我才能真的在一处,今生今世都不分开,至死都不分开。

第70章:初露锋芒惹神伤 六 上

五月二十三,平王下葬。

天空有乌云密布,在五月天气也算稀奇。市井之中自然传出平王怨气太甚,而至天布阴云的话来,这反倒不觉稀奇。

偌大的墓地,哪里能不空旷,又是野外,自然连带着阵阵阴风,刮的人心里还真有几分渗的慌,总不是什么好地方,总不是什么

好事情。可好歹也是出云国王爷的葬礼,自然是要派场的。谁还顾得有无寒风,地方好坏?再者,都将人弄到墓地来了,还有什

么做不出?

分明葬礼,却弄的好似朝堂上朝一般,摆一个楠木的棺材,一个香案在墓门外,自王室至大臣,分立墓门两侧。语梁立在墓门之

前,手里握着金色卷轴,不顾敷衍,随意念着悼词“昔平王周素者,朕之兄矣。为人……”

周辰不想去听,缓缓垂下头去,充耳不闻。语梁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那般孤傲,真真是个帝王,连一个悼词都能

念出这般气势来。是呢,穿着龙袍的哪会是那个行商王语梁?

周辰抬起眼看了看,此刻那黑玉之下掩着的,便是他日日相见的容颜。看着他握着卷轴的手,心底便一阵阵的发寒。

语梁指尖那小小的红点,此刻看来却这般刺目,竟一分也看不得了。那红点可是血染的那,而这染血的手,下一个又将指向何人

只不过同他提了一句王位,他便杀了平王已做警示。若下次再说旁的,又会如何?

语梁念完悼词,回身燃香。他方才一直盯着周辰瞧,见他面色有几分白,心中便慌乱非常,莫不是这戏再演不下去,莫不是今日

便要揭穿他皇帝的身份?不会,若他果真有心揭穿,又何苦低下头去掩饰?思及此,语梁心里便好受许多,竟禁不住微微翘起了

嘴角。

周辰始终怔怔的盯着语梁瞧,从那下落的珠玉缝隙之中,他竟看到语梁脸上浅浅的笑意。这笑意在此时何等的不合时宜,这么说

,果真是他杀了平王,这笑可是得逞的满足?他想到这儿,微微一怔,只觉胸口一紧,有几分喘不上气,竟连头也有几分晕。渐

渐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缓缓向后倒去。

这几日,总是兔死狐悲的哀伤同惊恐。他始终不曾好好睡过,日日从三更坐到五更,再由五更回坐到三更,连饭食都以下咽。今

日在这寒风之中一连立了将有半日,原本身子不适,又心慌意乱的,哪里受得住!

“哥!”周嫣惊呼一声,便要去扶他。可她身上那郡主的朝服如此繁复,紧紧的箍住她,哪里能动。

语梁听到身后声响,见周辰竟向后倒,忙将香随手丢开,一个箭步冲到周辰身旁,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半分不松。

周辰原想着这一下必定是要摔的了,却落到一个温暖的去处。他微微睁了眼,见是语梁,紧抿着嘴,任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谢皇上

,只缓缓闭上眼侧过脸去。不闭眼该何如?此刻要他如何去面对这个人!

一时无声,连风声都熄了。

静的,连语梁的心跳都如此突兀。他清楚的看到周辰闭眼偏头,愣了好一阵,却不晓得要如何去说,如何去做。

“衍王身子不适便请回吧,皇上,哀家知道你念及兄弟情分,但……”华太后深深看了一眼人群之中浅笑的华岫,寒声说道。

语梁听了这话,心中万般不情愿,却也奈何不得,只好将周辰交到一旁太监手中。他呆立着,看周嫣跑过来慌乱的拉着周辰的手

,看周嫣眼中深深的责怪同愤怒,以及周辰那始终不肯睁开的眼。

“皇上”华太后见他仍旧立在原处,又见华岫脸上笑意更深,狠狠咬了咬牙,寒声道。

语梁自然也听出了自己母亲的怒意,便缓缓的回过身,一步步走回那楠木棺材旁,接过太监递来新燃起的香,将那香置入香炉之

中,后退一步,深深的冲着棺木弯下腰去。在心中念道:周素,我这一拜,是替我娘而为。我只希望你原谅她,她并非坏人,只

是太护我,太怕有人将我的位子抢夺。因此,即便做了冤魂也莫要去寻她,你来寻我吧,我替我娘受过。

第71章:初露锋芒惹神伤 六 下

周辰回府自然少不了一阵奔波,莫说旁的,单是周嫣,那一阵慌乱之中,为了行动方便竟连衣裙都撕扯了大片。

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太医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因此说出来的不外乎郁结难疏一类无关痛痒的话,随意开了些不温不火的药便

走。

周嫣坐在床边,静静的哭了好一阵,却不肯说一句话。周辰不明就里,只当她为自己难过,因此免不了又安慰她一阵。周嫣心虚

,坐了不过一刻便回山上去。

不出一个时辰,语梁便匆忙赶来。他立在门外,痴傻的看着床上的语梁。

虽听旁人说周辰身子不好,可总也不晓得究竟是哪里不好。日夜同他在一处,除了手比旁人凉些,并未觉出不妥来,甚于他曾想

周辰只是妄说身子不好,以此做推托之词。

相处这一个多月来,他这是头一次见周辰躺在床上,不仅面色苍白,连双唇亦不见了血色。看着周辰如此模样,他心中一惊,赶

忙走至床边将周辰的手拉起握住。果真凉的彻骨,他惊骇的盯着周辰看,好一阵才见他缓缓的睁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周辰空洞的眼,再不顾不得其他,只定定攥着他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便好似,暖了这双手,便能暖回这个人。

周辰本也无力,何况也料定自己扭不过他,便干脆不理,任他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口。只不肯同他说话,也不肯看他,只盯着头上

的承尘发怔。

“为何会昏倒?”好一阵,语梁才问道。

“睡不好,吃不下”周辰仍旧盯着承尘不去看他,只讪讪的答道。他此刻才真真明白过来,面前的这个人是周睿而非语梁,王语

梁从不曾存在过。

语梁见他对自己他如此疏离,紧紧皱着眉头,许久,却是一言不发。他哪里会不明白周辰的心思,平王死的这般蹊跷,甚于是莫

名其妙的便死了,最有可能杀他的,必定是自己。他此刻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周辰手被他握着,渐渐有了暖意,可不晓得为何心中却躁动非常。他缓缓的侧过脸,轻叹一声,道“你可晓得,平王并非暴毙”

语梁微微一怔,好一阵才应道“嗯”

“他被人当面刺了一剑,除了熟识之人,又有谁能做到?他分明死在熟人手下,既是熟人,必有预谋,有预谋,哪里会是暴毙?

”周辰此刻气力不足,话说的也轻缓,可话中的深意却那般沉重。

“你以为是谁?”语梁见他目光已移到自己身上,也不便躲,只好看着他,生硬的问道。

周辰定定的盯着语梁,缓缓说道“皇上”

语梁大吃一惊,连握着他的手都有了几分颤,他愣了许久,才道“这话,大逆不道”

“我知道”周辰苦笑“大逆不道?呵。可我也是王,我终究是个王,纵不学无术浑噩度日,仍是个王。保不齐哪一日他亦起了杀

我的心,而我自然也便落个暴毙的声名,岂不冤枉?语梁,你说,我可会暴毙?”

语梁沉吟一阵,并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可有反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