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碧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嘴角带笑,可眼神却万分冷戾,不怒自威,嗓音仍是轻飘飘的:“堂皇没抢你的刀,难道你还真要把手指砍了?”
李无敌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那刀可钝了,砍不下来。”
“唉,我真失败,怎么把你养成了一个傻子!”李金碧保养良好的一张妖媚脸孔上不无遗憾地留下了些许沧桑,笑颜仍旧风韵犹存,她回头招呼保姆端来瘦肉粥:“先把肚子喂饱吧,小傻子。”
李无敌带着鼻音呜咽:“姐……”
李金碧缓声道:“听我的话,一切好商量。”
李无敌眼睛一亮:“真的吗?姐,我想出去……”
李金碧温文尔雅地截断他的话,再次强调:“给我听话,吃下去再讲条件。”
李无敌不敢违逆,乖乖张嘴含住保姆递过来的汤勺,吸里呼噜地呵着气往下咽稀饭,含糊念叨:“姐,我有听话哦……”
“乖。”李金碧简洁地夸一个字,站了起来转身出门:“小伊,你出来一下。”
伊树雪抖擞起精神跟出去,“金碧姐,你真放他出去?这一来二往几次,绯闻就满天飞了!”
“那能怎样?”李金碧解开披风扣子,扶着栏杆往楼下走,“这次刀子往手上扎,下次往心口扎可怎么办?”
伊树雪干笑:“多夸张,呵呵,真蠢到这地步也没救了。”
李金碧揭下披风,一本正经看着他,“我十几岁时也干过这种蠢事。”
伊树雪的干笑化为傻笑,点头哈腰地接过她的披风:“那什么,金碧姐,我什么也没说过……”
李金碧坐下来,拿过保姆递来的温毛巾,若有所思地擦着手,语调缓和:“爱情是盲目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好,连聪明人栽进去都爬不出来,更何况无敌这种脑子空白的傻小子?惹急了他,没跟你拼性命算好了。”
伊树雪完全没主见了,一迭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跟他斗嘴?刚才在他面前我帮着你,别以为你没错!”李金碧懒懒地扫过去一眼,加重了语气:“我让你关着他,让你多啰嗦了吗?瞧瞧你都干出了什么破事!我不允许你们对我的无敌呼来喝去!解约也就是几百万违约金而已!请转告姓荣的,我同意他和你们公司签约,是为了艺术和身份,不是为了赚钱!”
伊树雪有苦难言,抹把冷汗歉然道:“对不起,金碧姐。”
李金碧抿一口水润润喉:“我已经给他换了好几个经纪人了,不希望你是下一个!”
伊树雪默默吐槽:求你快把我换了吧!我命苦呦!伺候谁都不省心啊!
“我全球各地跑,什么事、什么人没有见过?并不古板,”李金碧没有得理不让人,训斥完,轻描淡写将话题转回正轨,“性向出了偏差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如果是堂皇,我肯定随他去。”
伊树雪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
李金碧接着说:“但是无敌不行,这种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扼杀他的艺术生涯。小伊,你去搜集那个男人的资料,再找人跟踪他,拍下他的行踪。”
伊树雪连连点头:“金碧姐,你打算怎么做?”
“小伊,怎么打算都应该往那个男人身上打算,而不是往我弟身上打算,你懂么?”李金碧体恤地掸掸伊树雪肩上的灰尘,又整整他的衣领:“对付人渣是一个法子,对付情种是另一个法子,总得先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
冯趣在元明清家睡了一晚,到太阳高照才勉强爬起来,洗漱后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还是肿的,不觉有些烦躁,用热毛巾捂住眼睛咒骂道:“妈了个巴子,被陈跃进看到非得给我叽歪到死!”
元明清叼着牙刷,幸灾乐祸地喷出牙膏沫,“你就实话实话呗,让他替你报仇。”
“懒得理你!”冯趣丢下毛巾,钻到床上去乱翻,“我的衬衫呢?”
“洗了,在阳台晒着。”元明清漱个口,哼着小调自夸:“我多么贤惠~”
冯趣跑到阳台收下自己的衬衫穿上,“我去上班了,一起走?”
“不了,我去向赭雄要债。”
“那我走了,中饭再不回去,他会担心的。”
“怎么向他解释?”
冯趣垂下眼,一个一个地扣上纽扣,“睡在你这不让他看到我最糟糕的状态,就是没准备解释。”
元明清由衷地建议:“找机会说清楚吧。”
“这不是没有好机会吗?”冯趣捞过桌上的一包烟,抖出一根叼上,随之想起自己戒烟了,又拿下烟丢回桌面,突然暴躁:“我没干什么坏事,需要解释个屁!”
离开元明清家,冯趣找家快餐店吃了个早餐,顺便打包几个汉堡给陈跃进,还向店员要了一纸杯冰块,敷了半小时眼睛,方才慢悠悠地回到小洋楼。
毫无意外地,陈跃进一见他回来,立即扭动着强壮的身躯,大鹏展翅状偎依到了他胸前,瞪着一双比狗还溜圆水润的眼睛:“讨厌,你昨晚去哪里了!”
冯趣摸摸那狗头,斟酌着不知怎么解释:“嗯……”
陈跃进问:“你和大侄子聊到很迟?”
“……嗯。”
“就在他宿舍睡下彻夜长谈了?”
“……嗯。”
“你坏你坏!下次手机没电也要借别人的手机跟我说一声啊!”陈跃进嗔怒地捶他胸膛:“人家担心死了!嘤嘤嘤……”
冯趣不置可否,还是一个字:“嗯。”
伊树雪有了行动指导后,立即付诸实践,一天下来收获颇丰,根据罗莫声提供的线索,他轻而易举搜集到关于元明清的完整履历和林林总总的情史,此外,元明清这种举止不检点的人浑身是把柄,他派出去的人拍下了一大叠照片——例如清晨时元明清家的阳台上出现一个身材巨好的半裸青年;例如在一家咖啡店色迷迷地捏了女老板的胸脯,又搂着对方的肩膀卿卿我我足有半小时;例如买了朵鲜红的玫瑰,送给小洋楼里的一个美男子,还暧昧地拉拉扯扯……
每一张照片共同的特点,是那衣冠楚楚的和气男人,始终笑容满面。
入夜之后,李金碧从伊树雪手中接过元明清的资料,一张一张看完照片,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我弟弟真可悲,为爱要死要活,可惜别人根本不在意他。之前我还怕他遇上一个情种,那可要伤筋动骨的!”
伊树雪不敢搭上话茬,陪着一张凝重的表情,摇摇头,又点点头。
“幸好遇到的是这种货色,我放心多了,莫声说的对,我弟弟不能为这种人坏了名声!”李金碧将那叠照片往桌上一摊,“小伊,拿去给无敌看看。”
74、和你绝交!
伊树雪料想李无敌看到这些照片将会狠狠伤心一把,不由万分忌惮地在门外徘徊,说实话,干伤人的事,伤的是一时,干伤心的事就难讲了,天晓得后遗症有多久,他也不想当这个坏人。
屋里传来罗莫声的僵硬的笑声:“好啦,我向你道歉,在你手上的伤痊愈之前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不好!”李无敌冷冷地回应:“把我的碗还给我!我自己会吃!”
“别蹬鼻子上脸哈!”只听“哐当”一声,是罗莫声用力地把碗摔在了桌上,提高音量大骂:“你这脑残!只有我把你当朋友,其他人巴不得你闹出丢人的绯闻!”
“哪有你这样的破朋友啊!”李无敌扯着喉咙喊:“我要和你绝交!”
罗莫声一怔,咆哮声都带上了颤音:“你再说一遍!”
李无敌瞬间弱下来,嘟囔:“把我的碗给我,好不容易才吃上肉的……”
“气死我了!你真让我伤心死了!”罗莫声颠来倒去地嚷嚷:“公司里几百号人,谁会管你去死啊!只有我担心你,怕你被那个人渣骗了!”
李无敌护着自己的碗,边吃边反驳:“我就喜欢人渣,我被骗的很高兴,你管的着吗……”
罗莫声只恨不能捶胸顿足,干瞪眼:“你你你……”
伊树雪不失时机地敲了敲门,探进头来,举一举手中的照片:“莫声,这个,这个拿给他看看。”
“这些是什么?”罗莫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夺走照片,只看了两张,肺都快气炸了,哗啦啦甩给李无敌,“你自己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渣!”
李无敌拿起一张:“……”
“你在这为他绝食!为他自残!”罗莫声把李无敌床上那张可怜的小方桌拍的震天响:“看看他在干什么?”
李无敌又拿起一张照片:“……”
“他在留男人过夜!在泡妞!”罗莫声一张一张照片数落过去,看到元明清给贝乐送玫瑰那张照片,差点呕出一口血:“妈了个逼逼仔的!他还在跟贝乐纠缠不清!”
李无敌跪起来去捡丢了满床的照片,安静仔细地看:“……”
罗莫声吼完,切身心疼起李无敌,摸摸他的脑袋,又亲昵地捏捏他的耳朵,缓声劝道:“斯洛普,别难过,早点看清这个人也好,从今开始断了吧。”
李无敌捧着一张照片,抬起头,感动得热泪盈眶:“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这张照的最好!”
罗莫声从床沿边一头栽了下去,欲哭无泪:“你没看到他旁边的人吗?”
“看到了啊。”李无敌把所有照片都拢到怀里,“给我一把剪刀,我要把这些碍眼的人都剪掉。”
罗莫声傻眼了:“他跟别人搞在一起,你不难过?”
李无敌愤然:“当然难过!还不都怪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他才会和别人搞在一起!”
“没有你,他就去勾三搭四,这是人吗?”
“没有我,他就去当和尚,才是人吗?”
“……”罗莫声哑口无言,阴沉着脸,抢过照片一张接着一张撕:“我看你是中了邪!”
“啊!啊!”李无敌手忙脚乱地与他争夺照片:“你干嘛啊……”
“你无药可救了!”罗莫声一口气把照片撕个精光,摔门就走。
李无敌在他背后凌乱又无辜地捏着碎照片,怒吼:“罗莫声!你这疯子干嘛撕我照片?!!我真的要和你绝交哦——”
宠物店那只没奶的猫咪一点做妈妈的自觉都没有,生完小猫就跑出去逍遥了,终日不归家,可把又当爹又当妈的小俞忙死了!清晨,他左手牵三只狗右手牵四只狗出门溜达,路过国王坛门口,长肥壮的黄鸭子达达隔着铁门,扑扇翅膀凶猛地“嘎嘎”乱叫挑衅,惹得七只狗暴躁地扒拉铁门,一连串“汪汪嗷嗷”的狂吠,小俞拉也拉不走,无奈地喊:“唉!收起你们家的鸭子!”
冯趣站在院子中间拿个皮管冲洗石子路,闻言走过去抱起鸭子夹在腋下,凉凉地说:“哪有鸭子?我们家只有鸳鸯。”
小俞悻然一笑,往里看去,“兆唯呢?”
“在老板的龙床上。”冯趣挪了挪位置挡住他的视线,面无表情的开玩笑:“老板吩咐,不许使唤他的御用小厮。”
“不要这么小气嘛。”小俞把腰扭了过来,“我腾不出手,喏,口袋里有串钥匙,帮我交给兆唯,等他起床了,去我那喂下猫。”
冯趣不动,“抱歉,你要用老板的人,我做不了主。”
“每天贡献一盒面包虫喂达达。”
“成交。”冯趣伸手到小俞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满意地拍拍鸭子头,“给你赚零食了。”
小俞哭笑不得,“真奸诈!”
冯趣坦然:“谢谢夸奖。”
两个人隔着一扇铁门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扯,七只小狗在小俞脚下你追我打,不知不觉缠成了一团,一只卡一只地动弹不得,嗷嗷怪叫。待小俞要走时却被狗链缠得抽不出腿,无语地俯视它们:“长不长脑子啊你们!”
“真服了你。”冯趣丢下鸭子,弯腰给他解绳子,“如果是大狗,非把你一会儿车裂一会儿绞成肉泥。”
一个路过的男人也走近过来帮忙,挨个摸了摸小俞的狗,笑问:“这么多狗,都是你养的吗?”
小俞很不好意思:“我是开宠物店的。”
那人面上的笑容加深了,蹲下来拽住狗项圈,“难怪。”
三人合力解开七只狗,小俞对那人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多亏您帮忙,要不我半步都走不了,哈哈……”
冯趣冷言冷语:“对,没我什么事。”
小俞斜他:“啧……”
“客气了客气了,你的狗很可爱。”那人站起来,拍拍呢子大衣上沾的狗毛,和气地微笑:“你们两位都住在这吗?”
“是啊,他的店在这,”小俞遥遥一指:“我的店在前面。”
“呵,我是从外地来这找人的,”这男人年近四十,一米八几,大众脸,是一副白领精英模样,“两位对这附近的人熟悉吗?”
冯趣简洁答道:“基本脸熟。”
小俞补充:“对对,只要是住在这一片区的,我都有印象。”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那男人打开公文包往里面翻找,“我弟弟,他走失了一年多了……”
“哦?是智障吗?”冯趣寻思着:你四十岁,你弟弟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几,脑子正常怎么会走失?
“喂喂,话不会说婉转点啊?”小俞明显和冯趣想的一样。
“不不,我弟弟很聪明,可惜叛逆期时家里人没处理好,他离家出走了。”那男人解释着着,将翻出的照片递了过来,“这是他中学毕业照。”
照片上的小屁孩赫然是江兆唯!
冯趣和小俞直愣愣盯着照片,犹如万里晴空上劈下一道天雷!沉默半晌,两人不约而同摇头:“真抱歉!没见过!”
“哦……没关系。”那男人殷勤热切的目光转瞬被失望替代:“他都是从这个城市汇款回家,可我一找,发现这小子每次汇款都是去不同的邮局,真不好找……”
冯趣干笑两声:“那肯定是不想被你找到。”
小俞心虚地搭话:“先生,我看你还是算了,男孩子自个儿出远门历练历练,没什么不好。”
那男人又翻出两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俩,缓缓叹气:“他未成年,家人能不担心吗?他没有身份证也能赚到钱,天晓得是不是违法的,我也不敢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两位帮我留意留意,如果能提供信息,我一定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