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让我想起很多”想起的,牵连出来的,全都是他想要抹去的。
宫南厉轻笑:“就只是这样?”
莫言非点头。
现在的宫南厉会让他想起很多,那莫言非又何尝不会让宫南厉想起梅妃之死?可是难道就要因为这个而放掉莫言非吗?
从抓住那一刻起,放手……已是不能……
一个箭步上前,宫南厉的大手猛然环在莫言非的腰上,将人往怀中一带:“你躲我?当年莫府的事,是我母妃造成的,可那与我何干?相反我母妃却是实实在在的死在你的手里,我都不避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躲我?”面对弑亲仇人,最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将之杀了为亲人报仇的吗?可他宫南厉非但不是,还对这个所谓的仇人念念不忘,而这个人现在却反而避讳着他,这算什么意思?
“南厉……”被他抱住,莫言非有些怔愣,听见他在耳边的低吼,一直紧绷的心,莫名得到纾解,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环在宫南厉的腰上,双眼轻闭,莫言非将脸埋入宫南厉的胸前,闷闷的声音,细如蚊叫:“我只是……怕你恨我……”
梅妃是结结实实的死在他的手上,这一点莫言非记得十分清楚,宫南厉是梅妃之子,对他这个弑亲仇人,焉能不恨?心一直难以安宁,所以自打跟着齐师去了严府之后不久,便郁郁生病了。
“不是怕我?”将人紧抱,宫南厉追问。
莫言非却不在言语,沉默或许就是他无言的回答。
轻轻叹息,宫南厉一手捧住他的侧眼,额头紧贴在莫言非的额上:“罢了,就算是怕,又如何?只要你不躲着我,就好了”
“对不……唔……”未全的话,因为宫南厉的亲吻而含了口中,莫言非贴在他的身上,感受他在自己齿间的滑动,双手拥紧了宫南厉的腰身。
要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莫言非,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是最无辜的那个,梅妃的借刀杀人,令他家散人亡,害他十二年来孤寂无依,明明看见了一丝光亮,突然间却变得晦暗不明,让人迷失,仇视的立场,更是让他心里无底,恍如被人丢进深渊,想要抓住阳光的手,挣扎许久握住的却只有那满手冰凉的空气。、
生存,几乎找不到理由。
记得前些时候,宫祈司来找到莫言非,只是那时出了意外,莫言非离开厉王府,刚到严家不久便病了,虽然事隔半月,可莫言非却并没有忘记,这一次在回到秦王府时,身边多了个人,让他心底微微舒畅。
宫祈司站在大厅,看着门口那并肩而站在两人,宫祈司双眉微蹩,心里好似被跟针狠狠刺中:“怎么?让你回来,你还将四弟也带了过来,就这么怕我对你不利吗?”
莫言非没有开口,站他身边的宫南厉却笑道:“二哥这是那话,听闻二哥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不知二哥可否割爱?”
宫祈司轻笑:“四弟消息倒是灵通,可既然你也知我心里看重此物,又岂能轻易割舍呢?”
莫言非站在一旁,看着这虚假的两人,双眉微拧,却不言语,来的时候,他答应了宫南厉不论宫祈司说了什么,他都不会开口接话。
“那我与二哥做个交易可好?”
宫南厉话音才落,二人抬眸齐齐朝他看去,宫南厉轻笑,神色自若:“我知道二哥回京并不是因为父皇的一纸诏书,而是另有所图,可就算二哥你拿到了我和司马朱阳身上的东西,又有何用?”
宫南厉的话轻柔而又随意,却说的宫祈司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第三十六章:各取所需
这一次,莫言非的猜想,有些不在预料之内,宫祈司的手上确有他们想要的血菖蒲,可华重胥并不在宫祈司的手上,莫言非不解了,华重胥离开那日明明说是要去找着学菖蒲,可是为什么最后,这菖蒲却落到了宫祈司的手上?
看莫言非眼底闪过的神色,宫祈司知道他在心想什么:“这血菖蒲是我预备返回望京那时,在途中所得”血菖蒲的事,宫祈司也知道一点,却并不详细,不过那日这东西突然出现眼前的时候,他还意外了一番,以为自己当真看见了传说中带有灵性的植物,失望的是,被他拿在手里的东西除了颜色鲜红如血,通体隐隐透亮,其他的与一般植物在无区别。
莫言非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双眉微蹩,心里也有些开始怀疑这血菖蒲是不是当真像华重胥说的那样,可以救治他与宫弈棋。
宫祈司皱眉,细细看着眼前的人,静默半响突然开口:“言非,那日若不是大姐的关系,那个孩子,你会留着吗?”
突然从宫祈司口里传来的话,让莫言非微微一怔,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莫言非眉宇微拧,淡漠的回了两字:“不会”
宫祈司知道了吗?怎么会……他一向不是很少过问自己的身体情况,只问自己能不能陪榻,从不过问他可身有不适,是谁告诉他的?
意料中的回答,宫祈司神色显得并没有多大反应,被他送出去的玩具,明明是想赌赌看自己对他到底有多少心思,可是……一直从不曾放开的手,原来并没有将莫言非整个抓住,是他……是他自己以为,他既然抓住了,就不会在放开,可是他却忘了一点,不放手,并不代表不会被人放手。
——王爷错了,从刚才开始,言非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其实,从一开始,莫言非就不是自己的,是他太过自大,心里总在认为,这人随了自己十二年,便会随一辈子,是他自大的忘了,有个东西叫断念。
——这个罪字是我一生都将要背负的债,在还完之前,我不会背叛你,但是还完之后,我们从此将各不相干,以后,天涯不见——
手,不是被放开的,而是被人狠狠甩开的,冰凉的空气从指间溜走,想要抓住,却只有满手的悲凉,手不放不行……
暗沉的眸,微微移动,看向莫言非的肩头,那里的伤,应该好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留下伤痕……察觉到宫祈司的视线,莫言非淡淡蹩眉:“既然王爷答应南厉的交易,那么以后还请王爷莫要在相扰在下”
声落,莫言非淡淡转身,朝大厅方向走去,宫祈司听他直呼宫南厉的名字,心口一震,有些诧异,莫言非居然直呼宫南厉的名字……他在自己身边十二年,莫说名,就连姓莫言非也从来不唤……
狭窄的心,又一次犯罪,想要摧毁他身边所有的全部,但是现在……他不能冲动……
宫南厉坐在大厅,看着莫言非从内堂走出来的身影,起身迎了过去:“我们走吧”看着宫南厉莫言非开口,声落也不等宫南厉作何反应,伸手牵住宫南厉的手,就朝外踏去。
宫南厉微微一怔,反手将他握住,两人同行朝门外踏去。
宫祈司刚从内堂出来,就看见两人牵着手一起踏出大厅的背影,双眉紧拧,一时的放手,并不代表永远的放弃。
宫南厉与宫祈司之间的交易,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宫南厉要的东西很简单,可宫祈司要的东西却不一般,那是被人封藏了十多年,一直不被外界所知的东西,也是他此生最大的牵挂。
二人离开秦王府不久,天空便下起了雨,莫言非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那哗哗落下的雨珠,心里说不出的愉乐,宫南厉坐在一旁,看着他嘴角隐隐浮现的狐,心思微动,淡淡的笑靥,引在莫言非的脸上,嘴角边那浅浅的酒窝,丝的眼前的人看起来更添了丝丝淘气之色,与平日的他有些恍若两人,紫色的眸子散发着温柔光亮,纯净之中,又多了一份出尘不染,心念欲动,宫南厉贴过身去,两手将人抱住,在莫言非还未能反映之色,已然含住他的双唇,夺下他口里的气息。
莫言非被他缠住,两手抓住宫南厉的手臂,却被他顺势压在榻上,交错的呼吸,唇齿见相碰的声响,被雨声轻轻盖住,宫南厉退开,看着身下的人,神色伴笑:“心里在想什么?”莫言非嘴角的那抹弧极少能见,宫南厉心里喜欢,想看更多,也想要知道,是什么能让莫言非这般开怀。
看着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莫言非的一双眸子,闪着少有的希翼之色:“那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宫南厉有些怔住,不知莫言非说的是什么。抓住宫南厉双臂的手,微微紧了紧力道,莫言非垂下眼帘,又道:“你说,等将来弈棋登为,你便带我一同离开,还记得吗?”
反映过来,宫南厉点了头回应:“嗯,我记得”那时候,他说这话时,心里念的是另一个人,而现在,他的心里,有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
双手将宫南厉的脖颈抱住,莫言非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希望,那天可以早点到”
宫南厉怔住,脑子还空白了那么一秒,直到感觉那抱住自己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这才回神,嘴角挂着喜悦的笑:“我答应你,那天会来的”
皇室之位,向来都是传长不传又,宫南厉的大哥几年前便已辞世,二哥宫祈司又是罪妃之子,皇位,宫铤易必然不会给他,那么理所当然的下位储君,自然便是三皇子宫弈棋,不过宫弈棋因为自小便疾病缠身,不少人都担心他是否有命还能活着接下皇位,但如今拿到了血菖蒲,此事必然已成定局,心里大石落地,宫南厉算是无牵无挂,是时候该准备离开的事了。
第三十七章:齐师之死
站厉王府门前的管家,满脸的焦急之色,双手负在身后,来来回回的原地踏步,直到,那马蹄笃笃的声响,踩着啪嗒啪嗒的水声从远处传来,管家一喜,也顾不上此事天下大雨,急忙奔了过去:“王爷,您可总算回来了”
车门的门帘被人撩起,宫南厉看着那冒着大雨站在马车旁的管家:“怎么了”管家神色焦急,莫不是出了事?
“王爷,严府那边出事了,严家少主子,今早遇刺,怕是凶多吉少”管家话音一落,宫南厉面色巨沉,双眉兀然紧拧:“去严府!”车夫得令,马鞭用力一挥,马儿吃痛,立马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莫言非在一旁,看着宫南厉那兀然沉下的脸色,伸手轻轻将宫南厉的手握住:“别担心,去严府看看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严府的梅园里,大雨哗哗直落,宫南厉和莫言非赶来的时候,齐师的房门前,几乎站满了人,宫南厉微微一震,心里感觉好像被压块大石压住,齐师的二哥,严耀玉,严家二老,还有齐家那边的人都围站在门前,心中一腾,宫南厉放开身边人的手,大步榻上前去:“齐胤,情况怎么样?”
齐胤是齐师的二哥,与宫南厉也是朋友,此时的他,双眉拧的死紧,面色沉重:“墨啸还在里面,情况并不乐观”
“这好好的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宫南厉想不明白,齐师这人要是没人带着一般都不会乱跑,也没那胆子,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扭头朝一边的男人看去,宫南厉双眉紧皱:“耀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耀玉抬眼看他,还没说话,房门突然开启,众人抬眸见门边的人正是之前为齐师整治的水墨啸,众人一下全围了过去,询问齐师的情况。
水墨啸眼眶泛红,脸色略微发白,没有去回答大家口中的询问,一双眸子只是看向那面色凝重的严耀玉:“他在找你”
严耀玉闻言,浑身一震,推开水墨啸奔了进去,齐胤接住水墨啸那被严耀玉撞得无法站立的身体,喉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个答案,谁都想要。
水墨啸抬眸看了看那围在自己身边的重人,双眸眨眨,但见晶亮的雨珠闪过:“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将脸埋在齐胤怀中,水墨啸的声音,闷闷传来,瞬间犹如一个炸雷一般,震得众人当场怔住。
紧抱住自己怀里的人,齐胤没有开口,眸色沉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宫南厉浑身一震,简直无法相信,大脑一片空白,褐色的眸,怔怔的朝屋内看去。
“小三……小三!”陈秀夫人,泪如雨下,想着自己的孩子,泪光闪跃的眸,也全是不敢相信,举步朝屋内的跑去。
莫言非站在原地,看着陈秀夫人跑进屋里的影子,脚下步子微抬,一时间所有的人全都涌了进去,就连宫南厉也消失在那房门后。
闷闷的雷声从天际传来,黑压的云层之后,闪现的是哪耀眼的闪电,莫言非站在原地心感觉沉甸甸的,抬头看着天际,脑海突然闪现那日,宫祈司对自己说过的话,手紧紧握成拳头。
大雨整整下了一天……
如水墨啸说的那样,他没能救回齐师,严耀玉跑进屋里没有多久,齐师还是去了,哭喊的声音从齐师的房里传来,和着大雨落下的声音,紧揪着人的心脏,莫言非不敢呆着里面,脚下步子一错,踏出房门,背靠木板,静静的听着那从里面传来的声音,眸色沉暗,连宫南厉走到自己身边也没发觉,直到感觉那双强劲的臂膀环在自己身上,这才回神:“齐师他……”莫言非张口,话似乎有些难以说全。
“我会找到那个人,将他挫骨扬灰”齐师这人,明明那么简单可爱,虽然有时淘气,可以说与世无争,谁能对他下此杀手?心里闷得难受。
莫言非垂下眼帘,双手将宫南厉反抱住,不在说话。
齐师……为何会遭此毒手?去的冤枉?
生与死的一线之间其实隔得很近,很近,几日前那个还在对宫南厉数落,叫嚣的人,现在已经不复,去的突然,走的突然,紧紧扣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莫言非站在屋里,想着那个已经不在的人,心中隐隐发凉,有些害怕,如果真是他心里想的那样,那么齐师的死,这只是第一个,可是莫言非不懂,宫祈司明明已经答应了宫南厉的交易,近日内应该不会有所动静才对,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腰间一紧,莫言非微微蹩眉,却是被宫南厉紧紧拥住,漆黑的夜里,莫言非微微抬眸,就看见宫南厉那模糊的影子:“睡不着吗?”齐师出了这样的事,谁能睡的着?莫说宫南厉他也睡不着,心里沉甸甸的,总是不安。
宫南厉没有说话,抱着莫言非的双手轻轻一动,随即一个翻身,压在莫言非身上,贴住他的双唇。
知道宫南厉心里因为齐师的死而烦闷不堪,莫言非双手轻轻将他环抱,浑身紧紧绷着,却是一点声音也无,静谧的屋内,只有衣衫摩擦的声响,和着肉体撞击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很多人以为,死就是一个结束,那是因为他们忘记了,与死相连的是什么东西,其实……死亡并不能代表结束……
第三十八章:谁的预谋
雨后的天气,云雾蒙蒙,清晰的空气隐隐透着一份淡淡的清甜之气,莫言非坐在塌边,看了一眼床榻上那还在熟睡的人,捡起散落地上的衣服,穿于身上,手指梳过自己的长发,莫言非起身离开,将房门轻轻关上。
宫祈司没有想到,一大早的,莫言非居然会来他的秦王府,大厅里,两人对面而站,宫祈司心里的意外还没问出来,莫言非却淡淡的率先开口:“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询问王爷”
宫祈司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继而冷笑着到:“想不到你来这竟是为了这个,说吧,什么事”宫祈司的爽快让莫言非有些怔愣,他原本以为宫祈司一定不会这么干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