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楠语带怒意道:“我将他弄晕了才出来寻到你这个蠢人!你……嗯……”被牵动的伤口痛得他一声低吟,君齐霄忙将他平放
在枯叶上,小心道:“青楠你别气,我……”他突然地想起什么,竟伸手将郁青楠衣襟拉开,眼光落在他颈间几处红痕上,在郁
青楠没明白过来之前又给他把衣襟合上,背过去捏着拳头吡牙:昨夜就有疑惑,只是不知是为何,现在才算明白!瞥见一旁的承
光,将剑抓过来抽出来又放回去好几次,最后将剑又扔到一旁,咬牙道:“你等着!”
郁青楠看了好一会,见他好似平静下来才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君齐霄回过头来看着他:“因着我的糊涂让你受了这些痛苦屈辱,今日我既知一切,定然护你一世。”
郁青楠怒道:“你竟将我当作妇人一般!!滚!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与你君大侠无关!”
君齐霄突地笑了,朝他挪近一些,挨着他躺下来,吃准他无力推拒,然后一点点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脸与他贴在一起,低
声道:“青楠,从前是我负你;认识你这许多年,太多事是我没有看清,也从没真正看清过自己的心,如今了悟,自觉不晚;你
已然付出太多,我若要还,把我这一生连同我这个人一并给了你,如何?”
“你……”郁青楠一时没了言语,他知道这人话多,能说,却没想到能皮厚到如此程度,这些话竟给他说得这般坦荡该然。
君齐霄见状低笑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那么往后,还请郁楼主多多照拂才是。”
郁青楠声音冷淡:“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话被君齐霄的唇堵了回去,郁青楠挣扎不动,没多会却闭上眼,任他吮吻
,不再反抗。
君齐霄眼里尽是笑意,他太了解,口舌之争,郁青楠永远不会对他低头,以往结果输赢各半,今日他占尽地利人和,得了这么个
好办法。
“喵呜~~”一声猫叫打断了两人,君齐霄回头,就见那只猫湿淋淋地蹲在身边,俩圆眼瞪着他,一只鱼被扔在一旁。
君齐霄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倒是郁青楠想要坐起来,君齐霄忙扶着他靠着自己。
郁青楠看见那猫儿,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皱眉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猫儿见郁青楠终于醒来搭理它了,几步蹿过来扑进他怀里拿头蹭他,嘴里不断喵呜叫着。
君齐霄道:“你这猫倒是不错,想起来昨夜也是它将我带去那处宅子,今日一早又寻到这里,昨夜它是让我去救你吧?我却寻错
了人……”
郁青楠吃力地扯着君齐霄衣角给猫擦着水道:“你若遇到他不出手,倒不是你了。”
君齐霄摇头道:“你对它倒好。”
却不想郁青楠擦了几下,关节疼痛难当,皱起眉来,手自然再抓不住衣角。君齐霄察觉,忙道:“这里有火堆,它身上一会便干
了,你别动手。”
郁青楠满头冷汗道:“你给我把这些东西取出来。”
第三十六章
君齐霄安慰他道:“此时无医无药,取出来伤口难以愈合。”
郁青楠咬牙道:“再过两日这些东西便真与我的血肉长作一处了,那时才真是动也动不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伤也不轻
,便是再过两日,你也无法将我带出这里;既便是出去了,遇上花小七等人派来的杀手,你我依旧难逃还是说,你当大侠习惯了
,想要自己出头?”
心里打算被拆穿,君齐霄轻笑道:“让你看得如此透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郁青南道:“别把话岔开!告诉你,你既然应了我一世,便休想抛下我独自一人!你给我把这些刺取出来!否则我自己动手!”
君齐霄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他,把窝在他怀里的猫拎出来放到一边,猫儿急了伸爪子就挠,郁青楠伸出手去摸摸它的头道:“别
闹!”猫儿才安静下来。
君齐霄将郁青楠放平躺着,重又去寻了个破陶罐弄干净温了热水,将自己身上中衣脱下来撕作数条,才解开郁青楠全身衣衫;他
将左手伸到郁青楠唇边:“痛就咬着。”
郁青楠看着他,不语,他也不将手拿开,就一直那样伸着,郁青楠无奈,张口咬住他手掌边缘。
见状,君齐霄才笑了下,自郁青楠左肩头起,右手食中二指按着一枚黑刺周围,然后捏住黑刺尾端迅速拨了出来,郁青楠闷哼一
声,额头渗出冷汗,口中却没用力;既已开始,容不得迟疑,君齐霄分不出心来与郁青楠比谁更执拗,只能拧着眉依法施为,将
郁青楠身上那些黑刺都一一取了出来;郁青楠偏过头,将自己的唇咬得鲜血淋漓,最后忍不住痛,昏了过去。
君齐霄收回沾着郁青楠唇间血迹的手,一语不发,眉头越拧越紧,一直以来郁青楠都极强势,极自傲,在君齐霄的印像中,除了
初遇那次,他从未如此狼狈脆弱过
君齐霄不是易怒的人,也非是眦睚必报之人,但此时看着那些被扔在一旁带着郁青楠血肉的黑刺,他心底的怒火几乎快将他自己
吞噬!直至一声猫叫将他思绪唤回,才见郁青楠已晕了过去,那猫儿正偎在一旁,伸出舌头轻轻舔郁青楠的手。
心疼。君齐霄此刻脑子里只有这感觉,他默然将郁青楠身上血迹一一擦拭干净,把关节伤处都包扎起来,又查看了一遍他胸前伤
口,未见裂开,才稍稍心安。
把衣衫给郁青楠穿好了,把人搂过来面向着自己,看着面前人被咬破的唇和自己那完好的左手,哪里还有半丝的不确定,郁青楠
的心思,君齐霄自己的心思
“青楠”他凑近去,轻轻吻郁青楠的唇,将血迹都吻没了才喃喃道:“我绝不负你。”
两人在这崖上不知世事,却不知外面又是一番风走云动。
回凤楼是家玉器行,东家姓傅,世代经营这一行;这代家主名唤傅九思,年二十余,虽年轻,却将回凤楼经营得极为出色。
傅家宅子就在回凤楼后面;入夜时傅九思看着掌柜嘱咐伙计关了店门,便回了后院。
一名盛妆丽人带着两名丫鬟自回廊那端远远来迎,见他走近了,温声道:“夫君。”
傅九思原本肃然的面上露出笑来:“如瑾,劳你相迎,何须如此辛苦?”
这如瑾姓孟,便是凌州巨富孟广福之女,原是庶出,却被傅九思一眼相中,娶回家作了傅家少夫人;只这如瑾生性温和柔顺,并
无一般富人家小姐的娇纵,因此傅府众人倒也敬她。
见着自己夫君的孟如谨柔声道:“这原是妾身本份,何来辛苦,倒是夫君整日劳累,如瑾却无法分忧,能做的,只有这些。”
傅九思一声轻笑,与她一同回东厢用了饭,陪她坐了一会才道:“我尚有事,你先歇息,我晚些回来。”
孟如瑾低头称是,傅九思握了握她的手,起身离去;她这才抬起头来,眼中的期盼转为落寞。
傅九思离了东厢后一径来到中庭书楼,上得二楼书房,就见屋中三人望向这边。
这三人一人是望星,那日她与瞿明带揽月离开,避开重重追杀,回凌州才葬了揽月,然后来了回凤楼;一人书生模样,头戴方巾
,面容清秀,手执折扇,一身白衣,是风云楼玄武堂主柳原;一人姿容艳丽,青丝如瀑,金簪斜髻,红衣如血,明明是男子,却
带着媚意,是朱雀堂主凤之辛。
望星见傅九思进屋起身施礼道:“傅主事。”
傅九思道:“早说了不必如此多礼。”
望星道:“从前见过多次,却不知你竟也是主事,是望星无礼了。”
一旁凤之辛道:“楼主心思慎密,我等又如何测得,望星你跟着楼主这么长时日怎的还没明白?。”
望星垂头,柳原见状不忍道:“凤兄你明知望星是忧心楼主安危,怎的出言无状?”
凤之辛挑眉道:“你这书生,连戏言也听不出,委实迂腐!”
柳原折扇一合,本待再说,眼光却溜过凤之辛臂上被红纱裹着的伤处,将话咽了回去,不再言语。
傅九思摇头道:“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争吵,实在是……”
望星闻言色一黯:“如今整个武林皆视楼主为敌,却不知楼主身在何处,可有平安……我想去寻楼主……”
傅九思道:“不可莽撞行事,楼主行事有度,我等只需做好份内之事,莫让楼主挂心失望即可。”
望星敛眉不语,这时窗边风响,几人警觉,却见瞿明越窗而入,立身厅中,望星奔过去拉住他急道:“如何?可有探知楼主的消
息?”
瞿明摇了摇头:“仍无消息。不过昨日慕容名一干人等已闹上凌州府,秦知州着人去风云楼时,丕明春并未抵抗,并拿出主上暗
中豢养大批杀手刺客的证据,已被带回凌州府,城外的风云楼已被查封。”
凤之辛冷笑:“无耻!”
柳原道:“如今文主事与骆锋不知下落,不知他二人到底如何了。”
傅九思道:“他二人一向机警,不需太过担心;而风云楼旗下所有商铺都是以各自的掌柜之名在官府记名,因此应是无虞;如今
你两人暂不能露面,瞿明,你明日潜入州府去见秦牧之。”
瞿明闻言点头,迟疑了一会又道:“还有,江湖中又有人传,说君大侠与楼主合谋,也是这数起血案参与者;而这传言,由慕容
名证实,那日在藏剑山庄,仅君大侠与楼主未中毒,而他又没有杀了楼主。”
凤之辛撇嘴道:“也不知楼主怎么就……”
傅九思道:“不可妄议,对方放出此言,想必君大侠与楼主已然会合,我等暂可放心,只需静等幕后之人露面即可。”
众人皆无异议,余时无事,也都各自歇了。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傅九思在回凤楼查看帐薄,来报说夫人求见,傅九思双眉微皱,仍道:“请夫人上楼。”
不多时就见那名伙计领着孟如瑾上楼,这名温和的女子见了自己的夫君眼中依然是温柔眷恋,前行几步,被傅九思上前拉着坐在
一旁,看着她问道:“夫人何事急着寻我?”
孟如瑾见他面有疲色,不由担心道:“夫君可是疲累了?”
傅九思摇头道:“只是事务繁杂,夫人无需费心。”
孟如瑾这才低声道:“其实妻身想请夫君应允,后日是父亲寿辰,妻身想先行回去陪伴父亲。”
傅九思柔声道:“也好,我整日事务繁忙,冷落了夫人,一会我便命人备礼,送你回去,后日给岳父拜完寿再接你回来。”
孟如瑾原想他至少会送自己,听到这话本有些失落,却听傅九思又道:“天渐炎热,你多注意身体,有事吩咐下人便可;若有急
事,可打发人回来寻我。”
孟如瑾心里又高兴起来,看着自己被夫君握住的手,脸颊绯红,如映日牡丹。
傅九思唤人去打点,又亲自写下礼单着人采办,然后与她说了一阵话,有下人来回说都备好了,孟如瑾的贴身丫鬟也提着收拾好
的细软来回,傅九思才将她送上马车,看车行远。
凌州府内。
“大人,这案子便是再紧要,你也不能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说话者一身墨蓝衣衫,正是那日护着秦牧之的护卫,姓王名靖扬
,原是潞州府总捕,因着秦牧之的调任,总捕也不做了,巴巴地跟了来凌州。
秦牧之冲他笑道:“靖扬你不也是一夜未眠么?怎的只顾数落我?”
王靖扬无奈道:“你这整夜不眠,早饭也不好好吃,午饭也差点没让你赖过去。”
秦牧之被他念的头疼,只得道:“好好,我吃,现在吃行么?”
王靖扬立时笑起来,转身出门去为他拿午饭。
秦牧之看他出门,无奈摇头,继而拧眉,此次风云楼一案虽抓到数人,也拿到确凿证据,但他心中仍有疑窦;照捕快们自许多商
户处得来的信息,那风云楼主向来行事奢华,但遇事往往独断雷厉,却又极少赶尽杀绝;那么以他时常在生意场中混迹来看,应
是甚少参与武林中事,却为何偏偏杀的灭的都是武林门派?
秦牧之不解之余,开始翻阅以往卷宗,但与风云楼相关者少之又少,但,凡有卷载都表明这郁青楠身家清白,是风云楼前代家主
养子,少时便时常被带在身边,而郁青楠养父亦是患疾寿忠,亦无血仇,此次却因何犯案?
再者前些日子那帮武林中人尚叫嚣武林事武林管,如今却为何齐刷刷的来州府告状?
偏偏自己被调离最初发生血案的潞州,那时便觉得藏剑山庄之案有蹊跷,却是不及详查;到得这里却直接有人接出犯案真凶这一
切就好似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掌控一般,教人疑,却难抓线索
正思量间,耳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秦大人。”
秦牧之一惊,旋即恢复镇定,抬头看见一年轻人一身玄衣,面容冷峻,正立在桌前打量自己,当下道:“你是何人?不经通报私
闯州府可知何罪?”
此时门外王靖扬正好端着木托盘回来,见状扔下手中物事拔刀上前:“何人大胆,擅闯府衙,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这年轻人即是瞿明,他理也不理王靖扬,先单膝跪下对秦牧之一礼,然后自怀内掏出一枚玄色令牌,放到秦牧之面前。
秦牧之神色一肃,起身整衣,对着那面令牌欲行叩拜之礼,惊得王靖扬愣在当场:“大人,你……”
瞿明上前阻他道:“秦大人无需如此,主上也赞秦大人风骨,瞿明出示此令牌不过为取得大人信任。”
秦牧之仍是一揖道:“礼不可废。”然后转身对王靖扬道:“靖扬,烦你守侯门前,勿要让人接近。“
王靖扬见他表情知事情轻重,收了刀转身关上门,小心守卫。
瞿明这才对秦牧之道:“秦大人,事情便是这般。”
待瞿明离开州府时午时已过,本待回傅宅,行至一窄巷时发现一人身形极眼熟,便跟了过去。
入夜时望星在回凤楼寻到傅九思,说瞿明将文清明寻到了。
文清明也是风云楼主事,与傅九思不同的是风云楼人人都认识文清明,那日众方得知郁青楠在潞州出事,正议对策之计,丕明春
却突然反叛,将众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分别逃出的几人中,柳原与凤之辛后来遇到望星和瞿明,到了回凤楼,而文清明与青龙堂
的骆锋却一直下落不明。
傅九思与望星几人赶到时文清明已昏了过去,傅九思忙着人寻大夫医治。
瞿明将他拉到屋外,低声道:“我本是追着一身形极似骆锋之人出城,到集山附近却发现数批黑衣人踪迹,我因顾虑行藏,竟跟
丢了那人;后来在一处村落遇到文清明。”
傅九思拧眉沉吟久方道:“莫非你的行踪已让人起疑……罢了,先看文兄如何了。”
等大夫赶来施诊后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文清明才醒来,看见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围在床边,撑起身,先向瞿明致谢,然后对傅九
思道:“不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