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第三部 生子)+番外——妖三
妖三  发于:2013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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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过夕断地后,锦鲤等人没有再来骚扰,雅同心过上了短暂风平浪静的日子。

每日在门前伺弄伺弄花草,和邻近住着的其他莫谷教人闲聊教内琐事,借着交流感情之机打探莫谷教的由来。

原来的莫谷教,最初不过是中土边缘地带苗疆的一个小小村落,一百多年前不知何故,举村迁出故地,流浪外域。在外域吸收了若干善使毒、蛊之才干者,以莫谷为名,建立教派,在外域发展壮大,教徒趋万人众。直至约摸十年前,才在现任教主的带领下回归苗疆,定居此处。

——如此说来,莫谷教严格说起,可视作源自中原、发端于外域。

雅同心为这个发现略感震惊,既是曾为大雅统辖下的一个名不见经传小村落,理应归属大雅管辖治理,安居乐业才是,缘何流落他方,又缘何时隔百年后偷偷潜回,与大雅为敌?

要寻其中内幕,唯有从当年迁村一事着手。

但试探的问及邻近教众,却是无一知晓。

看来,仍是要寻机接近到现任教主,方能揭晓真相。

然而锦鲤自上次一见后,杳无音讯——也不知引见教主之事,是成,还是不成?

这日,雅同心蹲在日头地里,眉峰微蹙,苦思着各种哗众取宠、引起堂堂教主注意力的方法。那只护心蛊绕着他一圈圈飞,在阳光下炫耀的展开血红色薄翼,点点鲜红光泽闪耀。

它的主人嫌它飞来飞去的吵杂,漫不经意地轻挥手心,险些把它当蚊蝇给拍下来。

护心蛊煞为不满,无声无息腾空飞远,继而发现一条雪白人影的静默靠近。立时像寻着了新主子般,欢天喜地的落到那人肩头,敛了飞翼。

日光给一道疏离长影遮断,雅同心抬头,迎上官轻痕俯视自己的视线。

再度出现在雅同心面前的官轻痕,肤色白皙中透着莹莹红润,玉面粉颊,朱唇不点而红,水眸流转传情,举手投足都是淡雅平和的气度。他的气色已然大好,服用过异蛇王那颗千年蛇胆后,寒症业已不药而愈,这么疏疏淡淡站在雅同心面前,俨然翩翩佳公子矜贵冷凝之态。

换做其他人,恐怕要赞一句“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

然而他眸中隐含了好些自己亦尚未参透的情绪,欲说还休的凝眸注视雅同心。薄唇微张,却无语启齿,看在雅同心眼里,竟是一番香风袭面,媚意横陈。

雅同心只觉每见一次,官轻痕便较他记忆中更美上一分,到了今日相见,再耀目的日月都似在这个人面前失了色。他怔楞愣的呆在原地,与官轻痕眼波纠缠,给那双沉静、然而内中潋滟着明明灭灭情愫的眸子,彻底吸入了心神。

“夏离,我痊愈了。”

官轻痕低低道,声音微弱,好似自己也不大敢确认这个事实。

雅同心呆呆点了点头,犹徜徉在那双璀璨星子般的眸子里,离不了魂。

“夏离,”官轻痕也蹲下身来,伸手抚住他两颊,手心迅速蹿升起火热的温度,“我不再为寒症所苦,这都是拜你所赐。”

终于回过神,雅同心欣喜的抓住摩挲自己脸颊的手,由衷的欢悦:“如此太好了,轻痕,你日后不再受寒症欺身之苦……”

官轻痕慢慢点头,继而颊边一烫:“因此,我也不用再消耗你身子,来行采阳之术。”

“那件事,你知晓我是甘愿的。”岂止甘愿,根本是恋恋不舍。

若说官轻痕奇寒之症治愈,雅同心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今后再不得以冠冕堂皇的治疗做幌子,亲近他的身体……

但耳鬓厮磨比起官轻痕承受的苦楚,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可以忍……

那人垂下眼眸,长而纤细的睫毛遮住了内心的隐隐波动,雅同心看不见他眼底同样隐现的挣扎与淡淡情欲色彩。

食髓知味,积重难返的人,又怎只有雅同心一人而已。

两人十指相覆,默默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暖意,谁也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

片刻,官轻痕道:“你想要什么回礼?这莫谷教内,但凡你看得上眼的,我都可以许你。”

雅同心失笑:“知交一场,谈何回报?我愿意为你做这些,绝无私念。”

“情分归情分,礼数属礼数。”官轻痕道,“受人点滴之恩,亦要涌泉相报,何况你为我做的,超出了……超出了好友立场,牺牲许多,我心中有数。”

雅同心心念一动,官轻痕说他在教中颇具分量,与教主过从甚密。

他无意利用官轻痕达到目的,但时日越久,大雅那方久久得不到他的消息,倘或再派人冒进,只会平白损失人马。他不能让众将士再贸然送死,为了大雅着想……

“轻痕,我希望见到教主,你可否为我引见?”

官轻痕肩头微微一颤,舒适停顿在他肩上的护心蛊敏锐察觉到人的心内动荡,展翅飞离。

他停顿了许久,才问:“见教主?为何想见他?”

雅同心故意叹口气,目光微转,示意官轻痕看自己周遭平凡无奇的花花草草。

“我入教的初衷,是拜习中原不曾有过的苗疆异术,而非日日在此闲散无事。夕断地的神秘诡谲领教过后,更加有兴趣一探莫谷的实力深浅。听闻教主并不是一个离群索居之人,为人谦和有礼,礼贤下士,我很想见识见识教主的风采,若有可能,亦想以中原之术同教主切磋一二。”

“你见到他,或许会失望。”

“一教之主,又得教众诚心景仰信赖,单凭御下才干,其人自当有上佳魅力。”雅同心调笑道,“我还从其他教众口中得知,这位教主年纪尚轻,大概就与你我伯仲之间,如此青年才俊,轻痕,闻名不如见面啊。”

官轻痕垂下眸光,静静注视自己修长十指,然后从雅同心脸颊上抽离开去。

“也罢。”他说,口气中没有一丝波动,淡然平静,“夏离,你的才华,的确是不容忽视。你要见教主,有资格。”

半刻前,官轻痕还温柔如水的轻抚他脸颊,用情不自禁、喃喃的好听语声,轻唤他的名字,内中蕴含的微弱情感就连雅同心亦能清晰辨出;但在他主动提及要面见教主后,官轻痕却恍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如同在集市上购买一头上好家畜,他评判他的口吻如此直接,就事论事,“资格”两字,若有若无的刺到了雅同心。

“你不欢喜?”雅同心怔怔注视他起身,“轻痕,你不愿意我与教主见面?”

那人微微一晒:“怎会?我说过,你有这个资格。”

“那你……”态度怎会前后判若两人?

官轻痕负手于身后,迎着云间投射下来的点点金光,似乎觉得刺眼,微微眯起潋滟的眸子。此时的他,仿佛又恢复成两人密林初见时,那个不带世俗悲喜、仅以才华评定一个人生存价值的冷情之人。

“再过三日,是本教祭月大典。届时教主出关,我会遣人引你入见。”他高高在上的,朝雅同心俯视下来,唇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夏离,你的赏赐,就由教主亲手授予。”

第二十三章

——夏离希望见教主,他在听闻这个要求的时刻,心湖为何会泛起一丝波澜?

他原本引荐他入教,就是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共同执掌莫谷,共同研讨针对大雅之策的不是么?

抱着这个目的让他并肩同行,甚至不惜再犯险地陪他去闯夕断林,所图的不就是他忠心耿耿为莫谷卖命的时刻?

但为何,在面对夏离那双清澄耀眼的眸子时,他会有了刹那间的动摇……?

官轻痕在谷内施展轻功,纵身漂移,思绪纷乱。

是了,自结识以来,夏离一直全无私心的襄助于他,炼制护心蛊也罢,入教的要求也罢,夏离都一一应承下来,以全然真诚的心态面对他;甚至连他提出的非分请求,央他为他行那采阳之术,夏离纵有踌躇,也仍然慨然应诺。他将习毒之人皆会望之垂涎的千年异蛇胆,二话不说的转赠与他,只为他身上难解的寒症。

夏离磊磊君子,胸怀坦荡,以兄弟交契之情真心实意待人。

而他从一开始,便隐瞒了他真实身份,不动声色潜藏他身边……

他会不会,责怪他的刻意不言?

官轻痕为人,素来直率了当,立下一个目标,简单直接朝目标行进即可,鲜少在意过旁人的议论与看法,更极少反思过自己有否行为失当。

但他却为了一个入教不久的雅同心,乱了阵脚,兀自踌躇。

用力摇摇头,官轻痕默然停下脚步,缓步迈入仪典厅。

仪典厅内,雅同心自夕断地带出的毒物给分门别类放置在不同篓篮里,共有三名技艺精湛的教徒,分别负责分拣药草、活物、死躯的工作。锦鲤折着纸扇,一边轻摇,将略重的腥臭味自鼻端散去,一边指挥分拣工作。

厅的另一端,赤尾青仔细看顾着他带回来的那具炼制护心蛊的铜罐,野鹿无所事事的这头走走,那头走走,率先发觉自家教主的飘然来临。

“教主!”大汉瞪大铜目,惊喜交加迎上来,“离满月尚有数日,教主功成圆满,提前出关了?”

他方迈前一步,从官轻痕的怀中便钻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白蜘蛛,攀爬在官轻痕胸口,还飘荡着几缕银白的蛛丝,与官轻痕色泽明亮的银发交错在一起,一时间难分。

这只蜘蛛外貌看似一个糯米团子,安全无害,却让野鹿着实打了个好大激灵。

立刻刹住要与教主近身三步的念头,敬畏的看着那只晨蛛:“这便是教主的护心蛊?”

官轻痕微微颔首。

野鹿一腔景仰之心顿时如滔滔江水开始泛滥——竟然能驱使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晨蛛护心,教主能为,果然远超我等!换做是我,估计就只能使唤普通的飞虫了吧!

赤尾青朝官轻痕一鞠:“赤尾青见过教主,贺喜教主。”

“嗯。”官轻痕手指轻抬,晨蛛便顺着他心口,一路向白皙指尖爬去,糯糯的一滚三爬,傻乎乎的模样极是逗人。但旁边两个男人都如临大敌,站得远远的,对这温暖外表下一触即死的诡谲毒素忌惮万分。

锦鲤悄无声息把身子藏在分拣毒物的下属身后,祈望教主不要秋后算账,依然没有避过官轻痕锐利的视线。

“锦鲤,本座要听你解释遣派夏离去夕断地的理由。”

啊啊啊啊教主果然兴师问罪来了!

偷眼看向教主,教主眉目疏淡,不见忿色,如此冷静平和的态势却更让少年心头打鼓,惶惶不安。挣扎着:“锦鲤……”

“这是赤尾青的主意,请教主降罪。”

始终面无表情的冷漠青年,跨前一步,挡在嗫嚅的少年面前。

官轻痕挑眉看他:“本座面前,容不得谎言。”

“赤尾青愿一肩承担。”

“若夏离死去,你俩罔顾人命,害人致死,这责谁担得起?”

锦鲤咬着唇,散去人前尊贵端庄的气势,在官轻痕眼前只不过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委屈道:“教主,锦鲤不过想试试夏离实力,因为锦鲤实在好奇,能够令教主另眼相待、甚至委……”“委身”二字幸好收口得快,官轻痕眼眸一动,锦鲤慌忙换话题,“——锦鲤别无恶意,已将夕断地所有危难险阻一并告知了夏离,料以夏离身手,不至出现意外……”

赤尾青躬身,继续替锦鲤辩说,言谈中却意有所指:“夏离有贵人相助,夕断地于他,不是难事。”

“赤、尾、青。”官轻痕眸光一寒,厉色闪过。“你想说什么?”

“即便遇险,寄命蛊亦能将人自生死边缘拉回来。”赤尾青垂首,但在护锦鲤一事上仍分毫不让,“属下所指乃此事。”

官轻痕冷笑:“有再生机会,如此你们便能肆意妄为了?”

噗通一声,少年已双膝下跪,膝盖着地声响鲜明的响彻大厅,厅中诸人皆是一惊。

锦鲤低着头,垂泪道:“教主,是锦鲤任性了,不值得教主为了锦鲤生这么大的气。教主要如何责罚锦鲤,甘愿承受,还请教主不要怪罪赤尾青,与他无关……”

他这一跪,赤尾青立时收声,面部还是毫无表情,但仔细看去,眉宇深皱。

跟随教主多年,几人均是头一遭见到教主动怒,不由都有些没了方寸。一旁观视的野鹿亦是胆战心惊,不知平素对锦鲤疼爱有加的教主,为何这次这般不依不饶?

出于同僚之情,野鹿不由开口替另外两名同伴求情:“教主,夏离平安无事,也已用他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念在锦鲤是为了教主着想,教主就宽恕了这次……”

至于为教主着想的是哪方面,大汉尚没靠自己的脑子想明白,但看锦鲤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直觉告诉他不要深究比较好。深究下去,只怕他也会忍不住想去折腾夏离。

锦鲤一跪,官轻痕短暂浮起的怒意,犹如给山川烈风刮过,霎时吹散无踪。

他今日——确是失态了。

这个冰雪聪明的属下,一言一行均是有目的而为,他会尝试那样试探夏离,只怕是对那夜他的夜不归寝有了几分揣测,在默默的担忧他。

锦鲤的忠诚,他分明都看在眼里,却为何,一想到若不是自己随行在侧,夏离有可能就命丧夕断地——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内心油然而生强烈的恐惧,然后给怒气冲昏了头脑?

他朝心内深处探究着自己难以揣明的情绪,面色稍稍恢复了平和。

无奈道:“你起来。”

熟知教主脾性,锦鲤一听他这稍带柔和的语调,便知危机已过。

暗暗拍胸口,少年垂首又跪了片刻,赤尾青却已耐不住,来搀扶他胳膊。少年顺势站起,脸庞还挂着泪痕,官轻痕注目半晌,又是一叹。

“唤雏雁来,三日后的祭月大典,让她安排夏离觐见。”

“教主要让夏离参加祭月大典?”又是一个重磅消息。

“你应承他闯过夕断地,会是大功一件,或有面见教主的荣耀,不是么?”长袖一甩,教主清冷面庞,一闪而过短暂的犹豫,继而隐去不见。“本座已答允他,并且在大典上,要赏赐本座的贴身祀鬟与他成亲,留他做我莫谷教生生世世人。”

第二十四章

踏入祭坛结界的一瞬,漫天粉色樱花,夹杂在如水的月色中,裹挟着微风朝雅同心纷卷而来,让他脚步不禁为之一顿。眼前微粉乱舞,缭乱迷眼,墨黑发迎风飞扬,星点樱花自鬓边一沾即过,染上极淡极淡香氛。

莫谷教祭月大典,满场萦绕花香,沁人心脾。

一场花雨落后,雅同心伸手拨了拨发际粘着的几片樱红,笑笑对陪伴他的锦鲤道:“锦护法,祭祀大典上动用如此盛大花雨做开场,教主当真风情啊。”

少年将他引至长长狭道上,示意来人捧上净水,给雅同心盥洗。

冰凉彻骨的凉水自指缝间流过,察觉净水中有释放淡而难察的迷药,雅同心略勾唇角,疑问的看向锦鲤。锦鲤凤眼微阖:“莫谷传统。如中原武当山进入须解剑,为示对教主的尊敬与祭典的尊重,入祭坛前同样须涤净身上所有毒性。此迷药能让人随身药毒蛊虫均失去效用三个时辰,直至踏出祭坛范围。”

真是好生审慎。

即便有心行刺,身无制敌之物,恐怕亦近不了莫谷教主三丈之内吧。

锦鲤道:“祭月大典乃吾教盛事,得以参与其中的均为本教高层,除四大护法外,尚有教主贴身两名祀鬟一同进行仪式。夏离,你当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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