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少漠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紧了牙关。
门没有关紧，站在外面还没有走的名少灵也听到了声音，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推门而进，看到在名少漠怀里苦苦挣扎的素谦之后，低呼一声“果然”，然后来到床边，按住素谦因为疼痛而不断踢腾的双腿，然后命令有些呆愣的名少漠扶住素谦的脑袋。
“素谦，素谦，来跟着我一起调整呼吸，现在，吸——呼——，吸——呼——”名少灵看着素谦的眼睛，教他怎么样在阵痛中呼吸。
素谦拼命的压制自己无助的烦躁，努力试着跟随名少灵调整自己的呼吸，可是那疼太剧烈，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开始猛烈地咳嗽，肺里一下子少了空气，素谦惊慌的挣扎，名少灵一个人几乎控制不住他的力道，幸好金明升及时的帮她一起按住素谦的腿。
“你小心些，别让他踢着你的肚子呀。”金明升又担心素谦又害怕名少灵磕磕碰碰，而名少灵嫌他咋咋呼呼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可谓又急又委屈。
名少灵让金明升牢牢地按住素谦的双腿，自己空出手来按了按素谦肚子周围几处，手下按到的地方硬如磐石，名少灵惊觉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孩子位置下降的很快，大概也是这个引起了素谦的突然腹痛。
即使产程将近，素谦的肚皮从外形上来看就没有多少变化，子宫里的孩子也没有为出生做好准备。而现在孩子又下降的那么快，素谦的穴口还没有完全打开，甚至真正的阵痛才刚开始，孩子就要迫不及待的出生了，这叫他怎么能受得了这种突然的变化。
素谦冷汗津津，眼睛疼的几乎睁不开，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名少漠的衣服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枯瘦的手背硬是握紧出薄薄的一层力量，名少漠怀疑那纤细的手指是否就要这么掰断掉。他反握住素谦的手，将他的冰凉的手掌握在手中，希望能给他点慰藉的温暖。
猛烈地腹痛持续了一会儿，就慢慢的缓了下来，素谦涨红的脸色也渐渐褪了下去。其实也只有不到一分钟那么短的时间，而大家却觉得过了好几个钟头那么久。金明升感觉到手下的腿几乎不再挣扎，这才放开牵制住他的手，虎口已经发红。
名少漠抚摸着素谦汗湿了的头发，亲了亲他没有血色的嘴唇，“素素，好点了么？你感觉怎么样？”
素谦的眼睛睁着，可是他有好一段时间眼前看不清东西。咳嗽咳上来的红晕褪下去之后是让人怜惜的苍白，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沙哑的说了几个字，名少漠赶忙靠近他仔细听，才能分辨出他说的话。
素谦说，他疼。
名少漠一怔，然后轻轻抵住素谦的额头，脸上露出束手无策的无奈和悔罪。
“素谦他晚上是不是吃得很少？”名少灵问道，但是没等他们回答就吩咐说，“明升，你先去厨房煮稀一些的小米粥，记着要清淡些。”
“小米粥是吧？好。”金明升念叨了一遍转身出去。那个房间，让他觉得实在太压抑，紧张使他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再待下去他非得窒息不可。回头看了看虚掩的门，他不禁佩服起素谦来。
按照以前的相处的感觉看来，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刺猬是没有可能会为了某个人付出至此的。所以名少漠，他是个很幸福的人啊。希望好人有好报……金明升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认真的煮着小米粥，在心里默默的为那对依旧在坎坷路上挣扎的恋人祈祷。
素谦的阵痛不太符合规律，时快时慢，根本卡不上正常的节奏，并且疼起来的时候他有些忍耐不住。金明升煮好小米粥，吹的温热的时候，端了出来，素谦本不想喝，但是名少灵坚持让他补充点体力，只好艰难的一口一口的喂下小半碗，再怎么也喝不下，又赶上一阵腹痛，素谦呛了一次，含着眼泪倔强的看着名少漠。就这样断断续续的一晚上，直至东方的天空染上了点鱼肚白，素谦被折腾的有些昏然，这才有了点睡意。
名少漠时刻观察着素谦的情况，孩子的力气很大，隔着肚皮也能看到小家伙们在素谦肚子里不老实的动作，几次名少漠都以为能把素谦踢醒，可是累坏了的素谦只是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头，没有睁眼。
“啧……”名少漠看着素谦胀的厉害的下腹，替他按了按穴位，眉头皱了起来——两个孩子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的下降位置，一起挤进素谦窄小的骨盆里，挤得小腹格外的鼓胀，几乎变形。
名少灵也几乎一夜没睡，金明升一不注意她就忍不住的揉揉自己的肚子，动作隐忍不易察觉，但还是被名少漠发现了，他赶紧催促她赶紧去休息，千万不能好了这个倒了这个。
名少灵坚持了一会儿，最后在隔壁的屋子里歇息下来。关门声惊醒了素谦，他睁开眼。黑色的眼睛，无神的好像一滩没有亮光的墨汁，含着烟霭的雾气，名少漠不确定他是否认出自己没有。
“素素？醒了吗素素？”名少漠轻抚着他的额头，“认得我是谁吧？”
素谦被他的声音吸引，眼睛转了转，然后把视线停留在名少漠的脸上，许久之后恍惚的点了点头。
“我……我下面开了多少了？疼……有东西要出来……你、你帮我看看……”
素谦连贯不起来的语气让名少漠担心不已，他依言掀开被子，准备给素谦脱裤子，而素谦却挣扎着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眉眉毛也皱了起来，“我不想脱。”
名少漠笑了笑，“素谦，不脱裤子是没有办法生孩子的……”
素谦不情愿的松开手，名少漠将他的裤头解开，脱了下来，他查看了一下素谦的后庭，见那本不应该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地方，已经拓开了六指左右的大小，能看到入口处粉嫩的红色和暗黑，看不清里面。
那隐隐的黑色，是胎儿的头。
名少漠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素谦的穴口还没有打开，孩子就要出来了——名少漠感觉到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慌张，绝对不能。
第六十三章
他按了按素谦下腹的几个穴位，孩子的位置没有问题，这个不幸中的万幸让他暂时松了口气。还没等他放松一下心情，又一阵无规律的宫缩袭向身下的人，他看到素谦难过的皱起眉头，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间发出呜咽。
名少漠紧张的看着他，突然有点感觉手足无措。他又想起素谦在日本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站在病床前呆愣的等待结果，那种从心底里不知道怎么去挽救的无力感，又深深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有些不忍心去看素谦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庞，可是他感觉到素谦的手慢慢的抓住他的手腕。名少漠抬起头来，看到素谦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对他说，“你给我按摩一下吧，我怪疼的……按摩按摩就好了。”
素谦那的确是笑，虽然在阵痛的折磨下已经支离破碎，唇色发白，嘴角颤抖。可是就是那更像哭脸的笑容，在名少漠眼里看来简直比阳光还要明媚。
名少漠开始有规律的按摩着素谦的肚子，从那有些扁塌的上腹开始，用柔软的手心慢慢的顺时针推揉着，转过高挺硬朗的小腹，竭力让素谦放松肌肉，让产道开的更快些，如果孩子能尽早的产下来，也许素谦能少吃点苦。
他让素谦双腿打开，尽量分开能让他更好的看清后面的情形。那里的皮肤被胎儿那圆滑的头撑的发薄发亮，入口处可怖的张裂着，名少漠从这里能看到胎头已经靠近穴口，甚至还能看得到即将出生的婴儿浅黑色的胎发。
检查的时候，名少漠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素谦的那正静待分娩的地方，素谦小声的呻吟慢慢的有些变调，也没有出声制止他，后来还带上了点舒服的颤音，虽然那萎靡不振的粉色后庭一直没有胎头的迹象。但是名少漠知道他这么做素谦能好过一些，便轻轻的用指腹揉着穴口处脆弱的皮肤。
天可怜见，名少漠的按摩有了成效，天亮之后，素谦的产穴终于慢慢的有了起色，胎儿的头顶也下降到了可以出生的最佳位置，那时快时慢一整晚的阵痛也已经踏上了规律的节奏，不再杂乱，素谦也似乎恢复了点体力，还能趁着阵痛间歇的时候和名少漠交谈几句，他特地找一些的话题聊，言语中大有安慰名少漠的意图，名少漠倒也能和他嘻嘻哈哈和两句，只不过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素谦看着名少漠，对方正看着自己的肚子，眉宇之间愁云惨淡。素谦叹了口气，名少漠就立刻抬起头来，“又开始疼了？”
“……”素谦不愿意看到名少漠露出悲伤又无助的表情。名少漠这副样子面对他，素谦那偏执的自尊心总让他觉得，是自己在拖累名少漠似地，很不舒服。但是他知道现在解释也没有用，况且也没有力气说给名少漠听。素谦摇了摇头，阵痛袭来，他下意识的向上挺了一下肚子，顿时撕裂感从下方传来，他闷哼一声。
即使在生产之间，素谦的那个地方已经经过了充分的扩张，但是毕竟是男子之身，骨盆狭窄，缺乏张力，胎儿的头颅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些，在素谦的茫然用力之下，竟然也出来了一些，但是一放松胎儿又缩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鲜血顺着撕裂的地方流下来浸湿了身下的消毒床单，而孩子依旧不见任何降生的希望。
名少漠看了看时间，“素素，你饿不饿？等一下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吧？”
素谦的嘴唇被咬破了，舌尖一舔腥甜弥漫，胸口闷的想吐，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他开口了，声音嘶哑，“我想喝水。”
“我这就去接。不过东西也要吃，你不吃的话没有体力。等着我。”名少漠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到正巧走到门口的金明升，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一小块馒头，还有一盘小菜。
“让素谦吃点东西吧……少灵让我送过来的。”金明升把东西递给名少漠，看了一眼床上独自挣扎的素谦一眼，“他怎么样了？”
“姐她醒了？”名少漠避重就轻的问道，不想多讨论素谦的情况，好像多说一句素谦的苦罪就重一分似的。
金明升还没有回答，名少灵就腆着肚子推门而入，看见弟弟的脸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在他开口之前就摆了摆手，来到床边。
素谦正被腹中的疼痛折磨着，双腿被胎儿压迫的大开，有些神志不清的侧过自己的脸，可能是看到了名少灵，他下意识的侧过自己的身子，想合拢两条腿遮住那不露人前的地方。
名少灵那里能让他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动作，连忙上前压住他的双腿，“别害羞，我现在是医生，你放轻松！小心挤着肚子！”
素谦哪里肯听她的话，名少漠安抚了好一阵子才能稍微自在点的松开双腿，孩子失去了阻力，立刻向外蠕动了几分，素谦顺着感觉憋足了气向下用力，撕裂的痛楚像把利刃一般深深地嵌到他的肉里，索性就痛着，他拼命的推挤，只是希望肚子里的那块肉能尽早的离开他的身体。
“呃！唔……”素谦只觉得那几乎将自己劈成两半的撕裂感让他浑身的骨头紧缩的咔咔乱响，嘴巴里全都是血腥味。力气很快的用完了，孩子又缩回产道里，素谦觉得有些颓然，一直支起来的双腿有些无力的瘫下去。他侧过头急急的喘了几口气，微张的嘴巴，就好像被捞在渔网里的鱼，一张一合着腮消耗着最后的生命。
宫缩很密集，越来越不给素谦休息的时间。名少灵在旁边教他分娩式的呼吸，而素谦还没有调匀呼吸就被打断，来来回回折腾几次，脸色有些发青。素谦觉得很奇怪，这么疼了很久，为什么他的身体却越来越敏感，神智越来越清晰，他倒是很想昏过去，但是在崩溃的边缘时，他又选择了咬牙坚持，直到他最后一次狠狠的用力，伴随着强烈的撕裂，胎头终于挤出体外。
素谦在那一瞬间，眼前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轰鸣大作，他只是感觉到身体突然轻松了好多，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真累，真想休息。以前发着烧连夜坐飞机赶通告都没有这么累。
“素素，别睡！”名少漠拍了拍素谦的脸，一向讨厌名少漠做这种动作的素谦居然没有反抗，甚至连微弱的摇头躲避都没有，一脸的平静，仿佛已经放弃了努力。他双腿之间卡着胎儿的娇小的头颅，血水顺着血肉模糊的穴口缝隙流淌下来，让那新生的小生命染上了最悲壮的色彩。
名少灵看着检测胎心音的仪器表上显示的心跳速度有所减慢，她想了想，看向一旁按着素谦双腿的名少漠，她说，“扶他起来，让他跪在床上。”
“可是姐……”名少漠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是名少灵脸上的严肃不容他反驳。他又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素谦，一咬牙，扶着素谦的肩膀，试着将他提起来。
这么轻微移动素谦的身体，素谦就立马从昏迷中醒过来，模糊的哀鸣一声。产姿的改变让胎儿有了重力牵引，素谦的肚子更加的凸出，从侧面看坠的厉害。他的腿一直在颤抖，根本支撑不住那颤巍巍的大腹，况且胎儿卡在他的后庭，让他合不拢双腿，只能尽力叉开腿跪着，全身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了名少漠的怀里。
他不知道名少漠让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是知道这样更加痛苦。他抬起头来看向名少漠，脸上露出没有防备的委屈和哀求，看得名少漠心尖一颤。
名少漠连忙低下头，避开了和素谦交汇的视线，他凝视着素谦膨大的肚子，随着宫缩的力度时不时的挺一下，顶到他的怀里，如石头般僵硬。
素谦毕竟是后庭生子，那地方原本就比较靠后，躺着生的话肯定有堵产道的可能。她让名少漠正面抱着素谦，使素谦微微俯下上身，这样一来素谦就是撅臀的姿势，孩子被卡住的情形更加显然易见，名少灵带上消毒手套，放到下面轻轻托着孩子的脑袋，另一只手拍着素谦的臀瓣，让他放松肌肉。
胎儿的头卡在那里，眼见那心跳声越来越慢，而素谦的羊水还在不断的流失，这一个都生的这么艰难，那么肚子里的另外一个就会更危险。名少灵心急之下，冷汗爬满了额头，忽地觉得自己的肚子也有些疼。她无暇去顾及，心里念叨着大概是受素谦刺激导致心理性的传染吧，也无需在意。
名少漠觉得素谦的肚子有一瞬间变得很硬，素谦昏昏沉沉中向下用力，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眉宇之间却看不到多少痛苦，苍白的五官之间透露着他一向的坚强，而终究是力不从心，名少漠从名少灵焦急的表情里知道，孩子的肩膀还是卡在那里。
仪器表开始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名少灵被这声音弄的心烦意乱，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她没有一次在手术中产生这样的情绪，她已经违背医生要冷静的原则。
她拖着胎儿摇摇欲坠的头颅，让正手足无措的金明升帮名少漠扶住素谦。金明升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场面，紧紧抿着嘴比谁都紧张，握住素谦胳膊的力道足够掐疼一个人，只不过素谦却没有什么反应。
“……是不是、有问题呀？”素谦挣扎着，起初的那种轻松感已经消失不见，双腿之间的堵塞越来越明显，他歪过头来，气喘吁吁的问。
“没事的，素谦，你听好。”名少灵连忙安慰他，忍着腹中的不适附在素谦耳边说道，“我们都希望孩子能顺利的产下来，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要坚持下去，不论我们待会儿会多么疼，你也要熬过去……行么？”
素谦微弱的颔首，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名少灵，眼底里有豁出一切的坚定。
“少漠，待下趁素谦阵痛的时候，你替他推腹。”名少灵对弟弟说道，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猛地坠了一下，她不得不在床边坐下来，手里依旧托着胎儿已经露出来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