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梁摇头,安静的把上衣脱掉,擦拭身体。
「学长,你……和你朋友,以前怎么了吗?」小心翼翼地问,齐子梁把毛巾放到头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表情藏在阴影下看不
清楚。
「我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单靖言干涩的说,「……晚一点,等晚一点再跟你说。」
单靖言很少回家,因为世界太小,回来遇到万瑞笙的机率太大了,所以干脆选择不要回来。
毛巾下,齐子梁轻轻笑了,说:「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他是后来才知道单靖言是同性恋的,以前单靖言有男朋友一点也不奇怪;前一天来到单家,才发现单妈妈对自己儿子的性向看的
很开,他们一进门单妈妈便笑着欢迎他来玩,然后问儿子:「你男朋友?」单靖言坦率地承认,齐子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的
手牵在一起。
单妈妈笑着轻拍儿子,说:「对人家好一点。」
这让齐子梁在一旁急着护着单靖言,说道:「学长、学长对我很好——」
「唉呀?学长?臭小子你竟然对学弟下手?」
想着前一天充满揶揄的欢乐声夜晚对比现在的愁云惨雾,让齐子梁不禁想叹气。
「你还喜欢他吗?」有过不愉快的事不等于不喜欢了。
「什么?」他说得很小声,单靖言没听见。
齐子梁头仍是低低的看着地板,摇头。
室内陷入一阵寂静。
傍晚时雨停了,单靖言提议去海边看夕阳,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的齐子梁难得地拒绝了。
「我只想待在这里就好,哪里都不要去。」抓住单靖言的手臂,齐子梁闷闷地说。
抬头看进单靖言的眼中,蓦地他急切而慌张的说:「明天后天——到我回去的那一天都不要出去好了!一直一直待在家里就好!
」到后来,简直是无理取闹的语气。
「为什么?」
「出去的话一定还会遇到你朋友对不对!什么前男友嘛……为什么你那时候不说我跟你正在交往?」
要是平常在学校,齐子梁一点都不想要把跟单靖言正在交往的事情到处宣扬,毕竟有多少人能接受同性恋?很难说他身边的人有
反同或者恐同的,所以还是不要太高调比较好;再说,依照单靖言受欢迎的程度,大概不出一个礼拜他有可能就像芭乐少女漫画
中的剧情那样被其他喜欢单靖言的人叫出去,然后痛打一顿之类的。
但是现在面对的是看起来旧情未了的前任男友!齐子梁的敌对意识整个被挑起来,对于对方挑衅的样子产生不安。
想了一个下午,齐子梁愈想愈不妥,单靖言的过去他来不及参与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如果过去影响现在的他们,他说什么也不
能允许。
仰头轻碰单靖言微张的唇,齐子梁难过地把手搁上对方后脑勺、压向自己,毫无技巧地使四片唇瓣紧贴,索取着。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请你告诉我你和万瑞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不想自己胡乱猜测,这样很像傻蛋,我
也不想要太过在意而变的无理取闹……不对,我现在已经在无理取闹了……?」额头抵着单靖言的,齐子梁皱眉,傻呼噜地咬唇
。
双手环上单靖言的腰,然后在对方唇上用力咬了下,齐子梁喃喃地说:「你是我的,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单靖言……你是我
的……我的……」
听着齐子梁的告白,单靖言的心一紧,深深吸口气而后用力地回抱齐子梁。
这次带齐子梁回来,用意就是让齐子梁表态他的喜欢到底到哪种程度,但其实单靖言毫无头绪该怎么做,没想到才刚回来就意外
的和前男友相遇,进而让齐子梁近乎闹脾气般地做出所有权宣言。
「……多说几次,子梁,刚刚的话再多说几次!」单靖言沙哑的要求。
他最喜欢的人说他是他的!
对于巴不得能把人拴在身边的单靖言来说,这样的话语正好能抚平心中的不平衡和不甘心。
齐子梁推着单靖言坐上床,两膝跨跪在单靖言大腿两侧,捧着他的头,额碰额、鼻对鼻,睫毛低垂在眼下形成扇形阴影,粉色的
唇一开一合,如唱颂咒语地反覆说着对方的名和所有权。
不是敷衍,齐子梁每个字、每一句都说得很沉醉,发自内心地渴望对方属于他。
齐子梁比他想的还要喜欢他。
比想像中的多更多。
他不该太贪心,对吗?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怕单靖言不相信似的,齐子梁主动吻上在面前的唇。
缓缓地亲吻着,而后主导权被单靖言抢走,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一团,一点也不懂何谓克制地互相侵略和承受侵略。
若非缺氧,两个人可能会吻到天荒地老吧。
搂着齐子梁,单靖言缓缓地一下又一下在齐子梁额上落下亲吻,用非常缓慢的语调说着他和万瑞笙的过去。
和万瑞笙认识是在单靖言国二的时候。
两个半大的小鬼头早早就确认自己的性向,男孩子混在一起会做的事情他们理所当然的都做过了。
然后高中考进同一所学校,甚至被编进同一个班级中,第一个寒假过后他们开始交往。
本来都很顺利的,一直到他们要升上高三的暑假,万瑞笙认识了外校的、所谓的带头大哥。
那个人大他们好几岁,喝酒打架闹事样样都来,明明早该被退学了,但家里有钱后台够硬,才能留在学校继续读书。
那个人后来常常到学校找万瑞笙,带着受不住诱惑的万瑞笙认识了另一个世界的文化。
到后来万瑞笙几乎天天都和那个人厮混在一起,甚至在单靖言面前亦毫不讳言的说自己和对方不只互相打枪,还搞过了,脸上摆
明要嘛分手要不就得忍受他的这些事情。
当时单靖言忙着准备开学的模拟考无心力管这些,便沉默不语,万瑞笙也当作他是默许了,于是继续他那荒诞的日子。
到后来万瑞笙甚至染上吸食迷幻药的恶习,在趴场里的名声传的飞快——因为带着他的男人立场够狠,但最为人知的还是他放浪
的样子。
乱一点的场子当众亲热不是什么罕见的情景,湿吻、爱抚都有人这么做,但是万瑞笙却在吸食迷幻剂的情形下和不同的男人当众
打炮。
后来事情愈发的糟糕,受不了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实,单靖言在暑假结束之前提出了分手,或许是年纪还小,喜欢啊爱啊什么的都
会很轻易的被其他外在因素磨灭,所以心也许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痛。
单靖言说得很明白,明白的有些伤人,是狠下心的要切断往来,没有考虑转学是因为只剩下一年就要毕业了,加上他想要拚学测
,和万瑞笙的牵扯最快半年就结束了。
万瑞笙死活不肯分手,硬是早晚缠着单靖言,后来单靖言觉得烦了,找上辅导老师,事情愈闹愈大,到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万
瑞笙割腕自杀了,幸好及时发现送医救了回来。
最后他们还是分手了。
那年万瑞笙休学了,被家长强制关在家里看照,而单靖言在一片混乱之中勉强的考上K大,怕节外生枝,单妈妈连忙把儿子送到
北部亲戚家中寄住,除非必要,否则单靖言很少回家。
「对不起……」躺在床上,齐子梁紧紧抱住单靖言,为自己的不成熟和无理取闹道歉,「……还很痛吗?」
他吻上单靖言左胸腔的位子,隔着衣物轻轻地、温柔地吻着。
单靖言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服平稳有力的敲击在齐子梁唇上,那样清晰传达着生命力。
「不喜欢了,也就不痛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情感觉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了,彷佛远到快要记不清楚当时的感受,只剩下记忆中的退却,虽然可能现在万
瑞笙对他们无法造成伤害,但遗留在脑海中深刻的、对万瑞笙的恐惧和厌恶始终无法抹灭,打从心底地对过去那段记忆感到不快
,无能为力却还是想要彻底抹灭。
对于过去只剩下厌恶的感觉,其他的情感似乎都无法感受到了。
单靖言想,那会是一辈子的疙瘩吧?伤口或许结痂了,可是永远都无法忽视那留下来的疤痕。
他在努力学着放下于他而言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做错事的不是他,可他依然无法轻易释怀,只能试图不要太常想起过去。
然后他遇见了齐子梁,这让单靖言非常开心。
齐子梁对现在的他而言,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有时候单靖言会想,如果能早一点遇见齐子梁的话就好了。
单纯、傻呼呼的,脾气有点别扭但是却很可爱,做事情认真负责,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自己,就算不确定到底哪种喜欢占上风
,但毫无疑问的,齐子梁把他放在心上很重要的地方。
很重要,很重要。
就像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放开他一样的那般重要。
但若是太早认识齐子梁,也许就不会懂他的好了。
「我在这里……」趴在单靖言身上,齐子梁如此说。
你现在有我,在这哩,陪你。
「嗯,谢谢你。」顺着齐子梁的发,单靖言低头看见齐子梁用着忧心的眼神瞅着自己,终是露出了宠溺且感谢的笑容。
11.热病(下)(限)
后来齐子梁有和单妈妈谈过,当然是趁单靖言出门去买东西时。
单妈妈最后叹口气,说:「瑞笙本来是个好孩子的……唉,以前的事,一言难尽,再说过了这么久很多事情早就从人的记忆中模
糊,想要还原成本来的样子是很难的,就连我也说不太清楚呢,现在呢,那些事情算是过去一半了吧?我想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
的,像是伤痛和愤恨,况且……我们家小言遇到了你,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呢!」
搔搔脸颊,齐子梁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像这般能受到情人家人认同真的非常的幸运。
「至于和瑞笙的过去……唉,能不碰面就不要碰面是最好的了,一切都是缘分,强求不来的。」
齐子梁不语。
事实上,除了现任男朋友的身分,他并未参与单靖言的过去,除了保护好自己的恋情,其他的部分他也无能为力去改变。
齐子梁就这样和单妈妈在客厅静静地等单靖言回家,却没想到单靖言回来时的模样相当狼狈。
「你——你怎么了!?」齐子梁吓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还碰倒了桌上的茶杯。
单靖言放下提袋,摆摆手苦笑,「我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万瑞笙还有他的家人,可是他不知道哪里被刺激到了,看见我说不到两
句话就打过来了。」说话的同时嘴角还渗着血。
「你不要笑了啦!快点进来!我帮你擦药!」在碰到单靖言手臂时单靖言明显的皱眉、疵牙裂嘴,发出疼痛的嘶嘶声,一把袖子
掀开就看到一大块怵目心惊的黑青、破皮和血迹,让齐子梁差点哭出来。
「子梁你不要哭啊,我没事啦,只是破皮和淤青……」
「闭嘴啦!你快点进来啦!血一直滴下来!还、还说只是破皮!」齐子梁急的大吼,急急忙忙的关上门,接过单妈妈从柜子上拿
下来的医药箱就抓着单靖言直奔浴室。
明明就已经受伤了,还想着要安抚他,笨蛋笨蛋笨蛋!
轻手轻脚但是俐落的把单靖言的上衣脱掉,齐子梁看了差点没昏倒!
肩头上的齿印渗着血,胸腹处有明显的淤血,脖子上还有抓痕,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单靖言遭到家暴吧!
「真的……没事啦……」本想安慰齐子梁,却在看见齐子梁带着担忧和愤怒的眼神瞪向他后愈说愈心虚。
整个上药的过程齐子梁没说半句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听着单靖言的解释。
万家要搬走了。
万瑞笙其实还是很不甘心,似乎对过去还有所留恋;而除了爱,也有着恨。
虽然儿子被打了,但是听到万家要搬走的消息,单妈妈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有些问题除了让时间流逝,还有人物的变迁,还真
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要回想、不要面对、不要碰触任何有关伤怀过去的点滴,纵使对方找上门也要装做不闻不看毫不在乎,说服自己没事的,彻底
地隔绝。
就算爱的不够深,但是怎么可能不伤心。
说他驼鸟心态也罢,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残藉一片在过去的事实,可以说是心寒了吧,真的不愿意放在心上。
事情爆发的那阵子,每一天每一天,单靖言都告诉自己「快点忘记」,尽量不要剩自己一个人,否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回想到
底是哪理出错了,让他和万瑞笙的感情走到如此地步。
好不容易渐渐淡忘,他慢慢的想开,有些事情本来就无可奈何,伤心没用、流泪没用,缘分尽了,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过两天单靖言和齐子梁出门散步顺道帮单妈妈买一些杂物用品,路上又好巧不巧遇到了万瑞笙。
若非万瑞笙不死心又缠上来,齐子梁也不会失控的挡在单靖言前面,严肃几近凶狠的对万瑞笙发飙,最后还在万瑞笙的姐姐面前
揍对方一拳。
在万姐姐保证他们不会再出现在单靖言面前、离去后,齐子梁这才全身脱力的哭了出来。
单靖言的过去他无能为力改变,可是他还是碰到了。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笨拙的默默付出更多的喜欢,表达的更明显自己对单靖言的喜欢。
傻呼呼的用自己的方法去保护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谢谢你……齐子梁,谢谢你……」单靖言柔声地说,让齐子梁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笨蛋学长!
你就是太过温柔才会让人想哭。
齐子梁愈哭愈大声,最后干脆把眼泪鼻涕通通都擦在让自己流泪的罪魁祸首的上衣上。
那之后,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一般,单靖言开始觉得齐子梁那种偶像崇拜的感情似乎渐渐被其他情感超越。
能够感受到情人全心全意的感觉真得很棒。
本来只打算住一星期的齐子梁在预定返家的前一天突然说他要再多住几天,于是单妈妈笑眯眯的把他的换洗衣物丢到洗衣机里,
说:「那你就住下来吧!我看我们家小言好像也很舍不得你回去。」
换来齐子梁的满脸通红和单靖言的开怀大笑。
这天,齐子梁起了个大早跟着单靖言和单妈妈去渔港看鱼市场拍卖,到了下午便有些精神不济,加上午后很热,单靖言和齐子梁
索性窝在冷气房中午睡。
下午四点多,睡醒的单靖言看着侧睡面对他的齐子梁,觉得睫毛长长的在眼下形成阴影,嘴又微微张开的齐子梁很可爱,忍不住
靠上前亲了几口。
脸上痒痒的感觉让齐子梁睁开眼,看了一下眼前的人然后用脑袋模糊地作出判断,呢喃:「是学长啊……」然后伸手抱住单靖言
,右脚也很自动自发地往旁边一跨,整个人像无尾熊攀住尤加利树,舒服地摩蹭单靖言暖和的怀抱。
单靖言心情愉悦地抱着黏在他身上的齐子梁,幸福地叹气。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很禽兽的硬了。
全身燥热,单靖言无言地轻轻摇了摇齐子梁,而对方熟睡到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只好轻手轻脚慢慢移开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
单靖言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想要对齐子梁怎样的念头,一开始绝对没有。
只是当他正要走出房门到厕所自行解决的时候,齐子梁似乎因为抱着的热源消失而醒了。
「学长?」
对方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可口,让单靖言差点把持不住。
迟疑了一下,单靖言决定说实话,「……我去厕所解决生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