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关井云在一旁无奈地喊了贺渊一声，“你明知道，若水公子不会放弃公子，何必这样逼他呢？”

贺渊撇了撇嘴，他的确在逼若水，想让他现在就想清楚，到底有没有放弃的理由。算是他自私也好、护短也好，他不想魏恺之再为情所伤。

若水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这是在做什么？自己可还在他们面前啊……

“若水公子莫要责怪贺渊，他只是不忍心公子再受伤而已。”关井云主动替若水解围。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到现在还是一心一意为魏恺之着想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畏首畏尾呢？

一刻钟就要到了，若水必须要走，他始终觉得该跟他们说写什么的。可是要说什么呢？再会？保重？这一刻，语言是那么地苍白，那么地无力。

这一别可能再也不见。

身陷囹圄的他们要如何保重？

没有人可以回答。

真真应了那句话，情到深处，无语表达。

所以若水走的时候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已。而贺渊和关井云却齐齐地给他跪下，“我二人无法再陪在公子左右，还请若水公子好好照顾公子，莫让他再伤心。”

若水看着伏在地上的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管他们看不看得见，然后猛然转身走了出去。

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贺渊和关井云在微笑，而若水红了眼圈。

贺华光依言在牢门外等着若水，看着脆弱得像瓷娃娃一样的若水，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走吧。”

“贺大哥，”若水叫住贺华光，“他们，真的没有可能……”

贺华光抬头望天，笑得苍白，“你知道，不可能的。”

第十四章

若善当然发现了若水去看过关井云和贺渊之后整个人变得很郁郁，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了他们两个最大的庇护，再多的，真的做不到了。

“他始终要自己走过这一步的，你别太操心了，相信他。”贺华光这样对若善说。

“我知道，可是还是放心不下。”若善无力地回答。自己的亲弟弟，还是那么护着自己的人，怎么能不担心、不痛心呢？

贺华光无奈地叹气，“有时间的话，跟他一起回华中县看看爹娘吧。或者到处游玩也好，让他散散心。”

“恩，我知道了。”若善点头答应。

其实在为关井云和贺渊伤心的时候，若水还在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和魏恺之的事情。他现在还不知道魏恺之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心里都已经决定，只要魏恺之不开口，他就会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陪着他——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像普通的男子那样娶妻生子。

他和若善两兄弟，最终还是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若水没有把握自己会像哥哥一样轻易地过关，但是想来爹和娘也不会太过阻拦，毕竟是不能为了传承香火而牺牲一个姑娘的幸福吧。爹和娘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该知道这样做最后谁都不会幸福。

这样想着若水心里也不再那么忐忑，并且准备这次回家就告诉爹娘他的决定。反正不管魏恺之怎么想的，若水就是想要陪在他身边。

接下来的几天，若善和贺华光抽空就和若水一起四处走走看看，努力让他心情好起来。

若水自然是可以感受到若善和贺华光的关心的，他的心里也暖暖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对若善说：“哥哥你们不用这样的，我没什么事。你们这样，反倒让我过意不去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若善笑着拍拍若水的头，“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就不许我们关心一下你了？”

“哥哥，谢谢你。”若水突然很郑重地说。什么时候，自己变得那么让人担心了呢？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吗？”若善还是笑得温和。他想过，在魏恺之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若水心里极有可能会跟自己有隔阂，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这次他在尽可能地让若水觉得，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

若水傻傻地笑，自己最初希望的，不就是像以前一样的相处方式吗？“对了，我明天启程回家了，哥哥和贺大哥，要一起吗？”

“一起……”若善想起去年冬至的时候，他们准备一起回家，结果却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好啊，一起。”

若水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事情，他勉强打起精神，使劲捏了捏若善的手。故意调皮地说：“哥哥什么表情啊？不想跟我一起回家吗？不喜欢若水了吗？”

“怎么会。”若善笑了出来，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也学他的样子说：“哥哥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

“哦，我刚才听到什么了？”贺华光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呃，呵呵……华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若善尴尬地转头看着走进来的贺华光。他怎么好像生气了？这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若水了，难道还要吃醋的？

“在你说‘哥哥爱你还来不及’的时候。”贺华光黑着脸说。他倒不是真的介意若善说爱若水这样的话，但是这句话若善可是连对他都很少说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说呢？

若水在一旁看着，很努力地在憋着笑，果然还是个很小气的男人啊……“哥哥，你们忙，我先出去了。”

若善一看若水要溜，而自己免不了又是……赶紧拉住这个救命稻草。“若水……”

这么可怜兮兮的声音真是……若水心想，贺大哥平时难道很凶吗？怎么哥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但是打扰人家的好事可是要被雷劈的，他无情地拉开若善拽着他的手，“哥哥，我想起来我应该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忙啊。我走了……”

“等等。”这次却是贺华光叫住了若水，“差点忘记，你的信。”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若水。

若水一看，锦州来的。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情，要和哥哥一起回家的事情，多半又得另找时间了。

果然，信里说锦州的丝绸铺在前几天的晚上突然被火烧了，损失不小，要若水马上过去处理。

“怎么了？”若善看若水眉头紧锁，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锦州的丝绸铺被火烧了，我必须马上赶过去。”若水捏着信说，“哥哥，抱歉，还是不能一起回家。”

若善摆摆手，“没关系的。只是，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哥哥不用自责，这些事情本就该我来处理，哥哥好好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若水安慰地笑笑。他和哥哥还是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他也不可能来做官。

“那你什么时候走？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吗？”

若水皱着眉想了一下，去锦州路途很长，这事情又那么急，还是尽快走的好。“等下就走吧，早点到早点处理好。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了，也不缺什么。哥哥不用担心，这一路我也经常走的。”

“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知道，哥哥和贺大哥保重。”

“路上小心。”贺华光也对若水说了同样的话。

“我知道了，贺大哥，你们保重。”

若水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若善和贺华光对视一眼，好像每次他们两兄弟准备一起回华中县就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呢。希望这次的事情若水会很快处理好吧。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若水就去跟若善和贺华光道别。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一直想不起来，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应该是想多了。

“还是我送你吧。”贺华光道。

如果连这都拒绝，只怕哥哥更不好受。若水于是点头说：“麻烦贺大哥了，送我到渡口就好，今天应该还有船家会走的。”

“也好，那就赶快走吧。”

“华光，一定要看着若水安全上船再走，你也小心。”若善不能一起去，但是还是非常郑重地嘱咐。

“我会的。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恩，你们走了我就进去。”

“哥哥保重。”若水跟若善道别，然后骑着马朝渡口奔去。这次分别，感觉好像有什么很不一样。

若水不知道，若善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就像马上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是最近太累了吧。若善这样想着，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就回了房间。

若水离开的时候的确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忘记了，分别时候魏风对他说七天之内不回华中县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会找过来，他也不知道魏风因为不放心还是跟来了曹源县。而他走的时候还记得让若善给贺父和贺母带话说自己有事不能回去，却忘记了要告诉魏风一声。

魏风看到若水和贺华光急急忙忙地往渡口去，心里就猜测是贺家的生意上有什么事情，但是若水这样完全不告诉他就走了的做法却让他很不好受。自己在那个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他怎么可以忘记呢？

就算想不到自己，也该想到公子吧。

魏风无奈，如果这样出现，若水还不知道会不会恼怒于自己这样类似于跟踪的行为，可是不跟去的话，又要怎么跟公子交代？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保证若水的安全，哪怕再雇条船跟上去呢？

于是魏风飞鸽传书给去了华中县的人，告诉他们自己跟着若水去了锦州，让他们在华中县等着自己和若水回去，没有自己或是公子的意思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又告诉他们如果半个月内没有自己和若水任何的消息就传书给公子，告诉他若水的行踪。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魏风才匆匆跟了上去。

第十五章

若水和贺华光到渡口的时候，渡口只剩了一条较大的船。船家也是看出来若水现在很急，并且也没有其他船，所以故意抬价。

若水正想应下，并且也已经准备付钱了，但是贺华光阻止了他。“这位船家，本县有规定渡船的价格，且明令禁止随意抬价吧。你是不知道还是明知故犯？”

那个船家刚才只顾着观察这个急着赶路的商人，却忽略了他身后跟着的人。现在看到这个身穿官服、拿着官府佩刀的人，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不敢不敢，大人教训得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贺华光看他态度还算诚恳，加上若水又很急，于是便不再跟他计较，只想着回去后该跟若善说说要注意监督了。

“赶快上路吧，自己小心。”贺华光叮嘱道。

若水跟贺华光道别后上了船，贺华光看他们安全启程了也回了衙门。

紧随而来的魏风到渡口时只看到若水乘的船已经到了江心，而四周又没有别的船，所以既使心里着急也只好耐着性子等渡船到来。

“公子到锦州有急事啊？”船家随口问道。

“是啊。”若水站在甲板上，看着平静的江面，皱着眉回答，跟着若水的护卫和随从也都站在他的旁边。

“前几天听从锦州回来的伙计说，那边一家挺大的丝绸铺被烧了。公子可曾听说啊？”

若水第一反应就是他说的是自家的丝绸铺，可是转念一想可能也只是巧合而已，毕竟锦州不是只有贺家的丝绸铺。于是答道：“不知，在下也已经很久不到锦州了，对那里的情况不甚了解。”

“咳，听说烧掉了不少东西呢，不过那家当家的好像还没出现，你说多好的东西啊，就这么白白地给烧掉了……”船家很健谈，一路上都跟若水说着他的见闻。

这里摆渡的人多以船为家，这个船家也不例外，他的妻子也在船上。到傍晚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晚饭，还很热情地邀请若水他们一起。

江上的行船上大多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魏风准备先到船舱里休息一会儿，但是这个时候却开始变天了。

乌云越聚越厚，天也越来越黑，好像黑夜突然到来一样。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往下落。

“今天的天可真奇怪啊，这雨还下得邪了门儿了。”船家一边说一边把蓑笠和斗篷穿戴好，也催促着魏风到船舱里避雨。

魏风看了眼黑沉的天，现在可还没到入夏呢，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走在前面的若水他们现在也进到了船舱里面。这么大的风雨，对行船的影响肯定也很大，若水心里更是着急。他闭着眼睛靠在船舱上，心想船家也挺不容易的，到锦州后还是多付些银子给他吧。

就在若水困意袭来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船好像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船身猛烈地一震，然后船停了下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水吩咐身边的人。

“船家……”那人扶着船舱门，撩开船舱上的帘子，正要开口询问，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若水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是奇怪怎么突然没了声音。正要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坐在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于是按住若水，说：“二少爷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待我二人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若水同意，只让其他人要保护好若水就向外走。

那个人还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护卫推了他一把，他立即就直直地向前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刚才若水他们感觉到船身一震，其实是有一艘更大更坚固的船快速地撞到了他们的船上。船家是在这里摆渡了十几年的老手，但还是没闪躲过去。况且对方的速度比他们快上许多，他们的船身受创严重，现在根本无法前行。

那些人在船停下以后，立刻搭上木板，全都冲到了这艘船的甲板上来。

船家知道，这些是已经好几年不曾出现过的河盗。他觉得自己一船人根本敌不过他们，于是当即想带上自己的妻子跳河逃走。一个河盗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反应迅速地把他们抓了回来，扔到河盗头子的面前。

若水的两个护卫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甲板上站着的凶神恶煞的河盗和船家夫妇跪在了一个彪形大汉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今天算你们倒霉，遇到了我们，赶紧把钱交出来，或许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河盗头子开口道。

若水刚才看到自己的随从倒在地上身体一震，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听到外面有人这样说便起身走到了船舱门口。

那两个护卫努力堵在门口挡住若水，不想让他走出去，也不想让河盗看到他。

那个河盗头子眼尖地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的小动作，便知道里面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人物。

“我们只是要钱，不会伤害你们，不用害怕。”河盗头子“好心”地提醒，但是脚下却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船家的手上。

“啊……”船家发出凄厉的喊声，他的妻子拼命地在一旁求情，可是河盗头子却是丝毫不见松动。若水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他沉声说：“让开。”

“二少爷……”

“我说让开。”若水脾气一向很好，此刻却也忍不住要发火了。他知道护卫这么做是为他着想，但是现在他的良心决不允许自己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