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物语(第九、十部)——闪灵
闪灵  发于:2013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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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自己,和那个来自于远方联邦的少年客人。

……脑海中,早已被尘封的某个场景终于在这一刻如惊涛拍岸,暴雪携风,呼啸而出,向着他扑面而来。

恍惚之中,眼前澈苏的黑亮眸子,和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的大眼睛重合在一处,毫无凝滞。如中魔怔,他死死地看着澈苏,不知多久,才低低叹息一声。

“原来那个时候的相遇,也是安排好的?……”他涩声道,看向了澈安,“他们叫外交官的儿子来和你接头见面,有什么命令要传递?”

愕然看着他,澈安一时竟然无从解释,半晌后,他脸上的神色没有被误解的愤怒,却似失望之极。

转眼看着儿子,他低低地道:“看……这就是你为之付出身心的人。”

怔怔地听着他的话,那个呆痴的少年没有回应,看着弗恩肩膀上和身上的血迹,有点神经质的似的,不停地咬自己的嘴唇。

“笨孩子啊……你真笨。”看着那明显显得不安和焦躁的儿子,澈安眼中依稀有了泪,“不值得的,他不值得。”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以眼神示意南卓,表情已经波平如镜。温柔地单手按着澈苏迫着他背朝画面坐着,他柔声道:“乖,不要回头。”

看着南卓在操控台上开始忙碌,进行简单的放映设备调试,澈安目光微斜,若有若无地钉死了门口一动不动的威斯利,手中的枪口稳如盘石,毫无半点可乘之机。

硕大的高清监控设备上,画面亮起。没有接驳外界的摄像,南卓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了一片小小的存储芯片。

注视着南卓的动作,威斯利眼尖地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名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联邦飞行员,此刻的手,竟似在微微发颤!

将那枚存储芯片放进了常规数据读取口,南卓顿了顿,才缓慢而艰难地按下了播放按钮。

转身来到弗恩面前,他的目光带着再难压制的巨大痛苦,又带着强抑不住的杀气:“你给我听好,既然要看,那就看到底!从现在开始,你没有任何资格叫停。”

短暂的雪花点闪过,一间通体银白色的房间出现在画面上,固定的、居高临下的摄影角度,异常高清的像素。

一张带着束缚带的金属台,一箱摆满各式针头和药剂的箱子,好几种围绕在边上的奇怪仪器。

各色的仪表指示灯已经亮起,开始有身穿联邦军服的男人站在仪器边,无声地开始调试机器。

一边的威斯利已经看懂了这一切,心中的惊疑瞬间泛起:那是特定的刑讯室,所有的仪器都异常专业,接下来的假如不出意外,一定是某种残酷之极的逼供场面。

这个认知很快得到了证实,可就在看清了被推到刑讯台前的那个人的脸时,饶是威斯利心思敏锐,料事如神,也依然猛然瞪大了眼睛!

……眉目秀美,身材清瘦玉立,高清的画面中,那张谁都认识、绝不可能作假的脸孔!

单薄的少年死死咬着嘴唇,很快被几名专业军人绑死在了刑讯台上,无法稍动。似乎是完全明白即将到来的命运是如何惨烈而无法抗拒,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反抗,也没有惊慌失措地求饶哭泣,只是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紧闭上了乌黑的眼睛。

……摄影机忠诚地默默旁观,画面无声继续。

就如威斯利所预料的那样,一切都水到渠成,冰冷无情。就像是只有黑白色的老电影,画面上似乎有极为微弱的声音,又似乎是被抹去了一切叫声。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扩音器里才真正传来了第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声音。不过这么短短片刻,刑讯台上的少年已经满脸满颈是汗,死死咬住嘴唇的牙齿猛地松开,他的嘴巴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烈无比的剧痛呻吟!……

紧随着他的惨叫,画面外,也终于传来了一声冷淡而充满威慑力的问话:

“说出来吧,这一切,才刚开始。”

……没有回应。那个受刑的少年既没有凄厉叫喊,也没有哭泣乞怜。只是死死闭着眼睛,似乎在用全部的身心对抗着巨大的痛苦。

“这是什么东西?!”忽然猛然站起身,因为失血而摇摇欲坠的弗恩狂怒至极地叫起来,“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死死按住他重新坐下,澈安的声音里是彻骨的冰:“看完它,我再详细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看,这是假的!”弗恩苍白的脸像是来自地狱一般凶狠,“你们……伪造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门口的威斯利默然无言。那不会是伪造的,没有剪辑,没有拼接,从始至终的一个长镜头而已。

一直隐忍的中年男人忽然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举手照着弗恩的脸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尊贵的帝国皇帝的脸重重歪到了一边!

“这个耳光,是替小苏还你!在费舍星上,你当众这样折辱他,现在又说这样的诛心之语。”

172章:两命换一命

“这个耳光,是替小苏还你!在费舍星上,你当众这样折辱他,现在又说这样的诛心之语。”

仿佛受了惊吓,一边背对着屏幕的澈苏忽闪着睫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一边的南卓,面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看着弗恩,他轻声道:“小苏他在这张刑讯台上待足了三十天,而我连十分钟也看不下去。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怯懦。”

猛然回头看着南卓,弗恩声音沙哑:“……你说什么三十天?”

“你敢不敢接着看下去?”南卓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弗恩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整整三十天的全程录像,当然没办法一次看完,不如你自己拿着遥控器,随便自选片段?”

看着他们俩,弗恩脸色越来越惨白。半晌后,他终于沉默不语地接过南卓手中的遥控器。

一帧帧的画面重新开始继续,在弗恩那充满焦躁的随意切换下,屏幕下角的时间显示,过了一天又一天。

纹丝不动的拍摄角度,一遍遍重复的针剂注射,一次次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拷问。那张刑讯台上的受刑少年除了不停地痉挛和嘶叫,再没有别的反应,如同砧板上的鱼。

前几天的呻吟和哭泣很快变成了无声,刑讯台上的人显然很快因为极度痛苦而失声。除了询问者一遍遍徒劳无功的逼问,整个画面上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静,只剩下冷酷如地狱的一幕幕不变场景,压抑到令人窒息。

……

弗恩手中的遥控器,快进的速度在不停加快,再加快!没能快进到最后,他再一次猛然站起来,嘴唇在不停颤抖:“够了!我……”

森然打断他的话,澈安劈手夺过遥控器,定时到最后一段。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扭过帝国皇帝那渗着淋漓冷汗的脸,他强迫着他重新抬头看向画面:“接下来这最后一段,给我看完。——假如你敢给我闭上眼睛,我就敢割掉你的眼皮,你信不信?”

僵硬地像是一块岩石,帝国皇帝的脸色似乎比那刑讯台上的人还要可怕。

审讯者刻板而冷酷的威胁响起的时候,他终于用最大的意志力压下了激烈的反应,反而更加安静地聆听。

“你的十指会残废,不仅指骨会碎裂,而且电流也会带来手指神经元的不可逆损伤……我们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一下。”

精巧的刑具带着金属的冷意,一根根套上了那个少年的手指……

镜头中昏昏沉沉的澈苏,终于猛然抬头,惊恐而绝望地看向那件从没见过的刑具……

疯狂的挣扎后,他身边的恐吓在继续:“想想看……再执迷的话,不仅身体内脏会受损,肢体的残缺,那可是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按钮终于按下,电流无声袭去。死死盯住画面的弗恩,看着画面上那个少年鲜血淋漓的嘴唇,终于听清了那声绝望的唇语。

“殿下……殿下……救救我……”

……

“啊,啊!……”忽然之间,一声短促而沙哑的惨叫在他们身边响起。脸色同时剧变,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澈苏!

愣愣地盯着那刚刚完结的画面,一边的澈苏不知道何时悄然转过了脸。空洞而惊恐地盯着那里,他的眼睛似乎被那画面魇住,再也无法移动。

忽然地,他蹲下了身子,用消瘦的手腕抱住了头,浑身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而瑟瑟发着抖。

飞快地扑过去,南卓痛心无比地抱住了他,声音带了无措的惶恐:“小苏,别看!别看……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被他忽然抓住了手,地上的澈苏却像是被电流再度击中。大力地挣开南卓的怀抱,他手脚并用地、凄惨无比地向角落爬去,一直缩到了控制台下的小小空隙,他才无路可退地躲在那里。

“小苏!”心里痛得仿如刀绞,南卓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高大健壮的身躯挡在了弗恩面前,试图拉出缩在那里的澈苏。

浑身都发着抖,那个呆呆傻傻的少年含糊地呜咽起来,死死地把消瘦的、有着骨痂的双手藏在怀里:“救救……救救……”

透过南卓的肩膀,不远处,弗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澈苏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也缺乏类似震惊或者疯狂的情绪,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仿佛不能思考,不能行动。

“威斯利……”他只叫出了这几个字,沙哑的嗓子似已失声,没能再说下去。

不是很了解皇帝陛下叫他的意思,威斯利等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回了几句:“陛下,这是没有剪辑过的长镜头录像,不是伪造。根据我的经验,可以确定受刑者的身体反应不是作伪,当然……也不会有人能演这么长久的戏。”

顿了顿,他看着皇帝那空寂如死水的眼神,忐忑不安地再补充了一句:“这是联邦人在逼供,录像中明显地抹掉了一些话,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在逼问什么。”

……缓缓地抬起头,一直强势到疯狂偏执的年轻皇帝看着他,却似乎完全不敢看向一边的澈苏。

一片死寂,伴着巨大屏幕上那毫无生气的雪花点,“嗞嗞”的微弱电流声是室内唯一的声音。

“威斯利部长,你这一生中,一定拷问过无数犯人。”澈安终于淡淡开口,尖锐如刀锋的话语刺破清冷空气,“以你的专业经验,像这种极端的拷问手段,最硬气的犯人能挨多久?”

沉默了一下,威斯利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极限在哪里。普通人往往捱不了多久,受过训练的间谍获或者军人反而更快,因为……极度的痛苦下,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自尽。”

“可是他不行,他没有受过任何的专业训练。”澈安静静地道,平平的声调仅仅在陈述,“他不懂得怎么想法自尽,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昏迷。”

终于缓缓地看向了弗恩,他血红的眼睛中,是到达了顶点的悲痛:“尊敬的皇帝陛下,他在那张刑讯台上,为了帮你们帝国保守一个秘密……整整躺了三十天。”

……

夕阳西沉,焦急守卫在外面的宪兵队和皇家侍卫们,静立无声。被野蛮炸开的宫墙外,几里内的街道早已戒严肃清,焦躁的兰斯殿下几次想要强行冲来,可终究还是被忠心耿耿的侍卫们强行拦在自己的寝宫中。

全权负责现场的威斯利部长的背影就挡在那间中心监控室的门口,竟然一直没有稍动。而那间灯火通明的小小操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名上尉疾速跑向威斯利,在他耳边小声汇报着什么。

沉沉地看了澈安一眼,威斯利终于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死寂:“陛下,外面接应的联邦余党抓住了两名,其余的被他们逃脱,属下无能。”

澈安的拳头,痛苦地悄然握紧。

转头看向了弗恩,他手中的枪依旧对着他:“陛下,我们最后的底牌已经在这里,我只想问您最后一句。”

没有再看南卓怀中的儿子,他涩声道:“看在澈苏以前足够愚蠢、现在也真的什么都不懂了的份上,你能不能……给他一条生路?”

慢慢地抬起头,那位帝国皇帝的眼神,有点恍惚。

“生路?……”他喃喃问。

“他已经痴呆了,送他回联邦吧,让他真正的家人照顾他的余生。”眼中有着依稀的泪光,联邦间谍头目澈安道,“他有二十年未见的父母,他的外公重病弥留,每时每刻都在念叨着他的名字。”

看着他,弗恩忽然轻声笑起来,在这静寂中格外突兀。

“你们就这样……想带他走?”他轻轻地问,眼神奇异。

是啊,他们这样忽然抛出来这样一个东西,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让他心神俱碎,五内俱焚,然后就想带走那个人,彻底地抹杀他在他生命中存在又离开的痕迹?!……

盯着他,澈安误会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他缓缓将手中唯一的枪丢在了地面,他道:“我们此来,本来也没想过全身而退。——放我的属下走,我留下。”

脸上一抹惊喜掠过,威斯利心跳骤然加速!

一边蹲在地上,一直轻轻搂着澈苏的南卓,听到这句话,也站起了身。

轻轻松开澈苏的手,他看着弗恩肩上那可怕的伤口:“我开枪重伤帝国皇帝,也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轻轻一笑,他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傲然:“今天你要杀澈苏,有很大的原因是要给舍身救他的那位梵重的父亲一个交代?——不用为难了,这个交代,我来给。”

大踏步走向门口,他重重推开挡在门口的威斯利,向着守在外面的无数包围朗声道,字字清晰:“格林元帅,请上前一步。”

惊愕地看着这浑身浴血的联邦男人,外面的士兵紧张无比地重新齐齐端起了枪。

一排排士兵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站了出来,走到了阵前。

“我是联邦现役军人,精英飞行营营长南卓。帝国历年那场费舍星伏击战中,由我带队伏击。帝国机修大队队长梵重,是被我和队友们一起击中殒命。”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暮色中闪亮,带着肃杀的坚毅。

“您的儿子英勇善战,是我上战场以来最真心敬佩的对手。但是假如事情再来一遍,我依然会做一模一样的事。”缓慢地掏出腰间的配枪,他扔向了对面的花甲老人,“一命偿一命,别让仇恨牵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这不公平。”

173章:重回故地

缓慢地掏出腰间的配枪,他扔向了对面的花甲老人,“一命偿一命,别让仇恨牵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这不公平。”

静静地站在那里,年轻的联邦军人看着无数黑洞洞的胸口挺立如松,平静无比。

呜咽的风忽然刮过,吹动了那两鬓斑白的老人的衣襟。定定地站在那里,神态苍老的格林老元帅目光如水,恍然而沉重。

背着手,他没有弯腰去捡联邦军然扔来的枪,也没有去掏自己的。

千百人面前,他沉郁而悲凉的声音虽低,却同样难掩军人的傲气:“梵重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假如他现在看着……他也绝不希望我这样一枪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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