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比你高。”

回答完了，连我自己都意外，为什么会纠缠于这样的事情。

也许那些点滴，对于他和我，都是一样重要的存在么……

我晃晃脑袋，伸手一把脱了衬衫。

宫默的嘴巴因为惊讶稍稍张大了一下，

“哇哦～”

我感受到他毫不避讳的目光，一边把衬衫从胳膊上摘下来，一边嗤笑，

“羡慕么？”

我是有点小小的炫耀之心的。

宫默向我这边走过来，慢慢的，像是在欣赏一个什么艺术品……

不是我自恋，他的目光就是那样的。

他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衬衫，又围着我转了一圈，嘴巴里小声的感叹，

“你身材真好。”

我看着自己闪闪发亮的六块腹肌笑，

“现在才发现么。那天不是都亲吻过了。”

听到这样露骨的话，宫默的脸居然迅速的红了一下，

他看着我的身体，半天没说话。

后来，他捏着我的衬衫，低着头说了一句，

“那天……很疼……没有心思注意……”

我愣住。

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很残忍的混蛋。看着他的表情，我的心就那么生生的疼。

我想拥抱他。

但是下一秒，他抬起头来，我刚刚抬起的胳膊就那么被我迅速的移动到耳后，那里的头皮都快被我抓破。

宫默走到我的身后，我在镜子里看着他的动作——

他把手臂举起来，环到我的前面，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我。

他的手轻轻触着我腹部的皮肤，安静的停靠在那里，只是轻轻抱着。

这已足够让我的全身瞬间僵直——

身后感受到毛绒触感的时候，我不禁感觉到，宫默果然不是一个老实的主。

我低声问他，

“干什么。”

他把头从一旁露出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镜子里的我，

“这样子，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呢。”

“你小时候，总是这样抱着我。你跟我说，这样我就不会怕了。”

我的心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抬起头，轻声问我，

“记得么？”

我居然无言以对。

那个瞬间，我的心里突然间产生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我突然间那么想推开他，离他远远的。

可是我就那么站着，看着镜中美丽的我们，赤身的自己，像是被身后的人一层一层的剥开了……

这样一会，然后，他放开了我。拿着我的脏衬衫径自走到了一边去。

他的手指在水中异常白皙。

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勾勒他细心的侧脸，在柔和温暖的灯光里奏响了记忆。

我似乎真的看见了我们的昨天。而那不是灰色的，却是一片欣然。

“丝质的东西，要很小心的，要手洗，不然会坏掉……唔……”

我抓住他的胳膊，狠狠的吻了过去。

我闭上眼睛，听着水流依旧的静谧声音。

几秒钟之后，我感觉到一双湿漉漉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腕。

白玉说，洗手间是充满奸情的地方。这话不假。

只可惜，这是美丽的感情。并不如他所想的肮脏。

余光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我们的左边。

而我无心去顾，只想认认真真的完成这个吻。

显然，面前这个握住我手腕的人也是一样的。

白玉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好戏。我能想象他的表情，因为这次不是宫默有意，是我主动。

我放开宫默，他沾满泡沫的手从我的手腕上拿下，还很贴心的蹭了蹭我手腕上的水。

我被他的小动作逗笑。

他也抬眼看看我，嘴角美美的一弯，然后转过去开始继续帮我洗那件充满了激情的丝质衬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

我的心情真是出奇的好。

我们不再是陌生人了。我们是一同拥有过美丽记忆的人，我们是接过吻办过事的人。似乎一下子，我们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似的。

我回头，对着表情僵硬的白玉笑。

他面色铁青的走过来，看着我。

“你们在干什么。”

他问的真是有够掉价。

我回答，

“没什么。我的衬衫湿了。他在帮我。”

说着我用下巴指了指我身后没什么动静的人。

白玉的眼神好像他受了好大的伤，

“你为什么不让我做。”

我耸肩，

“你会洗衣服吗？宫默说衬衫丝质，不可以机洗。”

“但我可以学。”

这话倒是挺感人。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道个歉。

我正经的摸着下巴想了想，但是后来得到的答案是我没有错。我不是谁的所有物，我跟谁接吻是我的自由。

哈哈。这话混账吧。

于是我拍拍白玉的肩膀，

“谢谢。可是已经有人帮我洗了。”

“脱光了衣服，躲在洗手间里接吻，是这样洗衣服的吗？！”

白玉终于飙了。

镜子里，一直在一旁搓洗衬衫的人，无声的笑了一下。

这个妖精。

故意隔着距离在远处观望着，之后理所当然的将我带离纠结的境地，在别人看不到的暧昧里拥抱住我，之后又像个很无辜的受害者一样被动的承受我肆意的吻却不抗拒，之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安静的完成最开始的初衷。

真的太他妈的坏了。宫默。

我试着安慰白玉，

“那是个偶然。”

白玉狠狠的质问我，

“那是你想要做的吗？宫默勾引你，你就那么乐意叫他勾引了吗？爽了吗？”

我有点无奈的回头，

“喂。”

“嗯？”

宫默微笑着抬头。这人脸皮真是厚到一种程度了。

“我们玉说你勾引我，你有吗？”

宫默听了再次轻笑。

他拧干了衬衫，用力的甩，然后走过来，和我并排的站着，

“我没有啊。你误会我了白玉。”

说着他把衬衫递给我，

“是他勾引我的呢。”

我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拿起衬衫问他，

“还没有干，这怎么穿啊。”

“你不是对身材很有自信么？那就光着好了。”

我对白玉笑，

“这句话可是他勾引我了。”

宫默呵呵的笑，小声道：

“你太贱了。”

我歪歪嘴角，

“你也是。”

那瞬间，我看见宫默眼神里的狡黠，像波纹一样的流洒出来。

我们两个，连邪恶都这么默契。

白玉突然间冲过来，上前一步。

我以为他要打人，本能的往前站了一下，

结果他走到宫默跟前，硬硬的说了一句话，

“来个了结吧。”

宫默看看我，又看看白玉，有点不解，

“诶？”

“你我都喜欢肖恩。我知道你长得好，有性格，可是我爱的心不输给你。我要扞卫我的爱情。”

我心里倒是有一瞬间的吃惊。

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

肖恩有个很可恨的特点，自私。我真的懒得关心我不重视人的一切。以至于无视人的感情之类的事情做得太多。我自认没什么优点没什么魅力，脾气很臭还超级没有耐心，凭什么会被别人当做宝似的放在心里？

归根结底，我是不信的。

宫默居然答应下来。

“怎么了结呢。”

白玉哈哈大笑，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你忍得好辛苦啊。”

宫默语气轻快，

“我并没有忍。”

“可是我从没承认过我不喜欢男人。你们谁都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他。”

我有点怔神。

换做是别人，我应该很“受宠若惊”的感慨自己这该死的人气，居然有两个人为了争抢我而打赌。这样的蠢事，我是永远都不会做的。

白玉冷笑，

“那好。”

“蓝荷开店以来的传统。我们拼酒。空腹。”

宫默有点犹豫，

“白玉。你何必的呢。换个别的吧。你喝不过我的。”

“我就比这个！你是小三，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这一句话点了火。

突然间，我来不及反应的，宫默已经瞬间扯住白玉的领子，我听见哐当一声，白玉已经被他狠狠的撞到了镜子上，咔嚓一声脆响。

我赶紧过去，

“你在说谁小三。”

宫默的力气突然间大的吓人，我费了半天的劲才把他和白玉扯开。

看来他很敏感这个词。我紧盯着他的表情，他的大眼睛狠狠的睁着，我还没有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对于宫默的很多，我都已经一无所知了。

白玉有点慌乱，

宫默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

“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定谁是小三呢。”

白玉小心的撑着面子，

“……你什么意思？”

宫默哼了一声。松开他。

“拼酒。别说我欺负你。”

他挣开了我，拽着白玉就往大厅走。

我一个人拿着湿漉漉的衬衫站在这里，这时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冰凉。

（下）

白玉跟我说过，Tequila是他最喜欢的酒。每当闻到它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处于水火之间。只是他的胃经不起那么烈的酒水浇灌。他很可惜。

被撕裂的感觉，有时候是很迷人的。

我突然间想起，白玉曾告诉我很多很多他的事情，有关于喜好，有关于爱憎，有关于琐事和未来。

只可惜当他跟我兴致勃勃的谈起这些的时候，我并没有认真去听。

当他把价值不菲的Tequila龙舌兰从货架上拿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对我笑，

“肖恩。我要为你拼一次。”

我突然间有点可怜他。

人们总说何苦何苦，实则并不甘愿的硬撑，怎么可能味道鲜美。

我不喜欢喝烈酒。我讨厌那种让自己火辣辣的感觉。那并不能让人清醒。

宫默低着头，手掌相握安静的坐在那里。

平常的时候我真的很少见他生气，也或许是他总是在我面前表露温柔的一面……

呵呵，肖恩，想什么呢。

龙舌兰一般在酒吧的喝法是和柠檬缠在一起。本身酒水就烈，当他们都坐定的时候，我发现桌上只有五瓶琥珀色的瓶子。

我感觉不太好。

白玉微笑，一一打开了所有的瓶盖，瓶底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空洞冰凉。

“这可是蓝荷的宝贝啊……小店财力不济，我就这个穷酸样。”

白玉说着，

“宫默，你比我大，按理来说我们没想到咱们会有翻脸的一天。”

宫默坐直了，往后一靠。

等了一会，嗤笑出声。

白玉赔笑，

“哥你不用笑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挺怂的。自己男人跟别人跑了，是我没看好。怨不得别人。”

“可是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想说我人品差就直说好了。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宫默居然接茬，他很痛快的拿过一瓶龙舌兰，拿在手里掂量着，

“说吧。怎么比。”

白玉苦笑，倾身过来，

“一人两瓶。谁先喝道第五瓶的底谁赢。”

宫默没了洗手间的乖巧。此时的他让我有点陌生。

我看他的脸，暗处他的大眼睛依然懒散的睁着，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在笑，却又带着黑色的放肆。

我想起他那个昏暗狭窄的小房子。

而我眼前却好像出现他独自一人，抱着吉他，对着打开的窗子弹奏出低沉孤单的音调。

白玉轻声，

“开始。”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我默然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坐在两边，拼酒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要安静的多安静的可怕。

借着灯光，我看着他们手中，琥珀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变少。

白玉不胜酒力，比起他来，宫默显然喝的快得多。他安静的闭着眼睛，一脸静默，只有喉结在慢慢滚动，似乎在享受一场盛宴。

我感觉不到他们喉咙里的烧灼。

我听说过龙舌兰的烈度，一般的男人都不敢单独拿出来喝。

造就眼前这两个疯子的人，是我。

原来这些其他人眼中的一个个帅气的赌注，不过都是可笑的闹剧。而它的恶劣与无聊，只有砝码知道。

瓶子被重重放下，然后再被拿起。

我一直看着宫默，没有意识到白玉的状态。我突然间听到左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赶紧转过头，白玉已经低下头，要死了一样的咳嗽喘息。

我抬起他的脑袋，想看他的脸，在他的眼睛上我摸到了湿润。

他的手里还死死的握着瓶子。不肯放开。

我去抢，

“别闹了。放下。”

他抬头笑，眼神闪烁，

“我没事。”

“不行逞什么能？放下！”

“我没事，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酒后劲大！”

“呵呵，肖恩你是在关心我么……”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

我和白玉同时看过去，

宫默手里举起一瓶满满的酒，桌子上摆着的，只剩下空瓶子。

白玉急了，

我感觉到我手里的挣扎突然加大了力气，接着，白玉手里的半瓶酒掉到地上，碎了。

我抬眼看向他，

白玉突然推开我就往洗手间冲。

我回头看了一眼宫默，他还在喝酒。那瓶最后的龙舌兰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喉咙，静悄悄的，旁若无人。

我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人们的善良与坚定总在疼痛之中被撕裂开。我想我是操纵不了这一切的。

作为原因，什么都不说的让这场闹剧上演，我似乎也开始自责了。

拐入洗手间的走廊，从那扇未被关上的门，我看见白玉靠倒在一旁。

我突然间头疼，仿佛喝下那些烈酒的人是我。

我走过去。他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嘴边还留着污秽。

我用宫默刚为我清洗完的还潮湿的衬衫袖帮白玉擦了嘴角，然后抱起他。

走出拐角的时候，我看见陷在沙发里的宫默。

他远远的看到我，冲我扬了扬手里的空酒瓶。动作有点疲惫。

他一个人喝光了整整四瓶。他赢了。我想他在跟我炫耀。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抱着白玉走出了蓝荷。

很多时候人们的亏欠并非祈求与所愿。

而现在，我恨这份负担一般的代价。

第十章

陪白玉洗完了胃已经是凌晨。我守着他在身边，心里在惦记着的是另一个人。

只是那份担心不知怎的被我刻意的压下去。然后又一次次的燃起。

反复挣扎之后，我不再做那样的努力。

等白玉睡去后，我打算回去看看。

要离开的时候，我的手被抓住。

我回头，

白玉疲惫的睁开眼。怔怔的看着我。

我坐回去。

他哑着嗓子问我，

“我表现好不好。”

我摇头，

“你不行。”

白玉的脸上有点失望，

“我都那么努力了。”

我笑，

“但是输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