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 生子)下+番外——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  发于:2013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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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位八爷真是时运不济,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棋差一招做了总理大臣,不过四年仍是落得这个结局,早知如此,当年寂寂无闻或者更好。

满蒙贵女们倒是都要叹一叹八福晋,这位贵女出身骄矜不可一世,昔年管束丈夫的举动被所有额娘拿来教诲丫头:管你出身再贵,出嫁之后嫉妒容不得人,那也是名声尽毁的,更有连累娘家,万不可效仿。

如今看来,这位不离不弃,挺身维护丈夫倒是难得有情有义。

夺爵革去黄带子之后,内务府照例要来查抄府中逾制物品,登记造册之后收缴国库。

内务府如今是怡亲王总领,靠山强大,查抄廉亲王府物品时丝毫没有手软。唯一令他们放不开手脚的,是八福晋敞开大门,虎视眈眈,扯了一众丫鬟奴才垂手等着他们搜,扬言要让全京城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看他们的皇帝如何对待亲弟。言语间毫无一丝畏惧,满是□裸的恨意。

话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心里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瞬间被激怒取代,当即命人狠狠地查、痛快地查,不可有丝毫手软。

他并非不在乎名声,奈何政敌不知收敛,无法两顾。

稍晚时候,传来八福晋被内务府奴才冒犯,怒极攻心晕倒的消息。

养心殿里正在用膳的皇帝愣了一愣,下意识开口询问:“老八如何,可有怨愤以对?”

传讯之人跪地斟酌回道:“八爷自内间披衣出来,跛行蹒跚,似乎果真病了。扑倒扶起福晋,连声让人去请太医。”

皇帝听闻一声冷哼:“太医?”

那人一抖,继续道:“是,许是说惯了。八爷很快也回过神来,唤回了奴才,让去回春堂请大夫。”

他倒是一贯乖精的,皇帝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那人回道:“未曾。八爷只说了这几句话,便由下人扶着回屋了。”

“他面上可有怨愤不满?”

“奴才未曾看出,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皇帝听后心中烦乱,那晚逼退不成,今日局面老八心中早已有数。昔年老八被圣祖责罚斥骂时也是如此,一副甘心受之不敢有愧的模样,招惹一干瞎了眼的人替他打抱不平,不惜得罪圣祖。

今日何其相似。

老八,你自以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能博得众人同情,转而声讨朕寡恩刻薄?还不惜拿着老婆做文章,朕岂能让你如愿?

皇帝难得大方,当即口谕让刘声芳领太医院一名御医臣一同往允禩府上看诊,力图杀灭皇帝刻薄亲弟的谣言。当然,也让他顺便给老八过过脉。

初四那晚他记得老八行至有异便以生疑,只是因为正月初一刘声芳的脉案并未提及丝毫不妥,才未声张。如今时过两旬,正好再探探虚实。

结果刘声芳带回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八福晋有孕。

皇帝以为听错了,难道不该是老八么?(写到这里我大笑三声)

八福晋不是郭络罗氏?她与老八成亲都快三十年了,一直没动静都以为她是个绝嗣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所以皇帝一时没能有反应,一直到刘声芳细细禀奏详情时,提及福晋月份才回过神来。

“你说已近四个月?”

“回皇上的话,脉象确实如此。”刘声芳也算了解秘密唯四的人之一,心中也颇为惊异,更有着对琼玉膏疗效的种种惊喜。

“老八如何?”皇帝压住不必要令外人察觉的情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刘声芳体察圣意,回道:“八爷心绪起伏颇大,脉象亦是,似有滑相,臣不能确定。恕臣无能之罪。”

“你以为,老八自己可曾察觉?”

“回皇上,臣……不知。”他的汗滚滚而下,湿透了官帽边沿。

皇帝挥退了刘声芳,自己一个人对坐棋盘。

楚汉分界,输赢天定。

他用了几十年时间哑忍蛰伏,最后赢了,天下便该由他说了算。老八输了,却总在他最放松、以为尽在掌握的时刻做小动作。说白了三个字,不甘心。

四个月的孩子,算来正是他从圆明园回来不久的事情。居然在他眼皮子低下瞒了这许久。

宫中嫔妃隐瞒孕事,要么是等待时机一举得获圣心,要么是防止嫔妃倾轧,暗害皇嗣。老八媳妇不须隐瞒,那就只能是防着谁了。

至于防的是谁……皇帝阴冷笑了。

或者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可惜朕到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郭络罗氏可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有她在你身边挑唆,想让天下人看尽笑话,朕如何能容?

老八,背叛朕,滋味可不好受。

敢在朕眼皮子低下暗度陈仓,就莫怪朕釜底抽薪了!

二十八日,皇帝以允禩福晋尝顶撞先帝,且毫无妇德等零零散散的缘由为契,谕令将其革去‘福晋’之位,休回外家。给房屋数间居住,委派兵丁严加看守。

这个打压手段实在是出乎所有宗室朝臣的意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招。旷古烁今,只闻父母以不贤无嗣之名令子休妻再娶,还真没见过兄长逼弟休妻的。满人不似汉人有七出之条,皇帝拟的罪名大多因不敬先帝而起,可是明明人家正牌公公都懒得发作,做叔伯的倒忍不住出手了?

皇上您老人家对八爷到底该有多恨啊?

连十六爷、来保、常明几个私下向八爷泄露内务府删减佐领一事,您都能在象征性的罚俸三年之后宠幸如初,怎么到了八爷这里就真是一心一意往死里掐上了?

在皇帝看来,老八自康熙四十七年之后便一路隐忍惯了,打一棍子都不见得能哼出一声来,让人倍感无趣。只是这一次停妻一事的后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休离政令刚下,便有御史进言,历来夫妻一体,八阿哥落罪其妻随从问罪尚在情理之中,然逼弟休妻确实不妥,请万岁三思。

皇帝对于这样的局面早有应对,当即沉吟道:“朕屡降严旨与允禩之妻,又令皇后面加开导,谕伊劝谏允禩,感激朕恩,实心效力,乃屡次教训,允禩夫妻毫无感激之意。又因将伊母家治罪,不曾颁示,唆使其夫,以致恶乱已极。故允禩之妻亦不可留于允禩之家”。

说罢又觉以上所言太嗲,又肃穆道:“朕严惩重罚也是惜才,若老八肯痛改其恶上请罪折子求朕宽免,日后实心效力办差,朕自有加恩之处。”皇帝自有十足的把握老八不会低头。

一句话将御史口舌堵住,这的确是当今万岁的捧杀之道,就连庄亲王也险些被夺爵拿问,痛改前非之后照样获宠。

昔日繁花似锦的廉亲王府,失了女主人亦显冷清。

胤禩披着外袍在站在廊下看柳树上新出的嫩芽,叹一声:留不住,终究什么也留不住。

身后婢女白哥扶他坐在暖椅上,递上手炉,抿嘴轻声道:“爷,主子们的事情论理咱们做奴才的不该置喙,只是奴婢有话,不吐不快。”

胤禩回头,目光温和,却是透过白哥在看别的人:“你十二岁入宫服侍我额娘,日日辛苦。额娘逝前将你托付于我,却是被我连累了。”

良妃殁时本欲让白哥做胤禩合房的女人,贴身侍候。女人一旦身子交付与人,才能真正一心一意。可惜胤禩没用,惧于福晋内院威慑,不敢收房,只将她安排在外院以表诚意。后来也曾想过将他配给门人,只是白哥不肯背主,死心蹋地宁肯留在府里做粗使奴婢服侍福晋。胤禩心软难以决断,一拖经年,直至落罪阖府遭殃。

白哥当场跪下,大哭着磕头道:“良妃娘娘再生之恩奴婢终是难报,只是良主子昔日常说,八阿哥心思看似最软,却也最倔强,与先帝父子相承。良主子去时唯一放心不下主子,才使了奴婢跟随,说日后遇着难以决断之时,总该记着‘退一步海阔天空’”。

胤禩单手拉白哥起身,温温笑了。

傻丫头,你不懂。

昔日额娘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让我能不争不抢、一世平安、老了亦能儿女绕膝,闲散悠游。时至今日,退与不退早已没有区别。忍辱偷生,岂是我爱新觉罗家男人该做的?

若额娘健在,定然也不愿见儿子受这般罪。做人玩物,不如痛快一死。

可惜这些他都不能说。

周围老四耳目太多,但有说错一个字,都能雪上加霜,于是他只能闭目道:“你懂什么,爷堂堂男子丈夫,哪里能为了妻室而低声下气求人?”

白哥闻言不再劝慰,只低头悄声说道:“手炉低下暗格有信,奴婢出府探望福晋被拦在院外,是同在哪里的九福晋塞给奴婢来的。”

胤禩一怔,双手不自觉抚摸铜制暖炉,双目被那烟气刺痛,瞬间红了眼眶。

毓秀走时,不哭不闹。

那时他破罐子破摔,以卧病推脱不起身不接旨,错过了至关重要的抗旨时机。

他尚不知发生何事,毓秀已经命人收紧口风,不可在他病榻前吐露半句。

那日她仍如往日一般事必躬亲,服侍丈夫用药擦身。末了说了一句:“白哥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已误了终身,你收了罢。”

55、杏花满头

胤禩嘴里含着的一颗甜枣差点滑破喉咙管让他当场噎死。想问一句‘谁在你耳朵边上嚼舌根子’又自嘲咽下,如今他算个什么?

“你糊涂了?如今爷自身难保,也就咱俩一个茶壶一个盖,摔坏了砸碎了也一个盒子埋了,哪里还有银子给旁人置备棺材?”他想用往日调笑的言语说出忠贞不二的誓言,博得眼前美人展颜一嗔一笑。

八福晋果真笑了,眼角涌出幸福泪花:“是该一处埋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胤禩后知后觉道:“他又发下什么旨意了?宣旨的人为难你了?”

八福晋拭干泪,红着眼睛笑:“你说的,这大清朝还有谁敢为难我?只怕坟头上草都三尺高了。”

胤禩目光一冷:“可是九弟府上出事了?九弟妹她?”老十福晋与老十四福晋相继病殁,大多虽是偶然,但老九与他一道被革除王爵、宗室除名,这几日府上怕是有人揣摩上意,妄动手脚也未可知。

八福晋闻言陡然笑起来,退后两步,泪水再度决堤:“出了事,你总想着他。以前连自己也不顾,图招忌恨。他也是我表哥,我哪会一心盼着他死?我早告诉过你,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舍了他,大家都有陪你们一起死!”

胤禩茫然看她,他病糊涂了,整日装病逃避自怨自艾,只把这当做阖府遭罪后的寻常抱怨。

“跟着爷,委屈你了。”

这一次八福晋没有向平常听见这话一样,扑上来打他咬他,只是怔怔看他,任由眼泪流干。

最后她说:“是委屈了。爷可愿放妾身一条生路?”

胤禩忘记了呼吸:“如何放?”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弟弟,毓秀腹中的孩子……生不逢时的孩子,就像他自己一样。若有人当真给他指一条路,能令家人存活免死,他一定会不管不顾扎下去。

“休了我,你我日后再不想干。”

胤禩一愣,笑了:“你忘了,早说过要埋一处的。”他不敢流露方才曾经心动过。知妻莫若夫,毓秀性子,休离之后只会一死明志。

我大清朝从未有过被皇子休弃的福晋,以后也不会有。

“怕是不能了。”八福晋虽是巾帼,但终究身为女人,难舍此生唯一。几十年夫妻情深,一朝被逼分离,恐日后至死不能得见。

胤禩终于察觉事态严重,他翻身下地,只着中衣抓住妻子肩膀:“把圣旨给我看!”

这个府里毕竟还是胤禩最大。他发了话,不过一刻,下人便将明黄昭昭的圣旨便摊开在前。

胤禩愣愣看着圣旨里的每一个字,忽然将那团黄色布帛捏紧一团,目露锐利薄光:“备轿,递牌子,抬去东华门。”

八福晋冷静看他踉跄起身更衣,手指不停哆嗦,忽然甜蜜笑道:“你去求他,我就死在你跟前。”

胤禩怔住,回头,蹒跚至妻子跟前:“他不知道你腹中有我血脉,我不求别的,只求与你过完剩下一辈子。几年的时间他总该给。”

他哭了。

除却在床第间被老四逼出的眼泪,这是成年后的第一次。

八福晋用手中绢帕替他攒干眼角湿意,笑得体贴温婉:“你怎么求?除名宗室,连递牌子的资格也没有,除非传召如何能见他?你打算拖着这副样子跪在东华门外,等着他心软见你?”东华门外百官行道,若是长跪不起,以老四好面子的作风,难保不会做出难以预测的事情。

胤禩被妻子猜中想法,这时也冷静下来。

“我的男人,纵使身不由己,也从不低头服输。你去了,我绝不原谅你。”

许久之后,胤禩凝望妻子:“我不会写休书。”

八福晋上前一步,将头埋在他肩窝:“有你这句话,此生无悔。”

胤禩泪水决堤而出,仿佛孩子。

夫妻二人合抱不分。八福晋腹中四个月的孩子似有感应,惴惴不安地颤动。

八福晋倒比丈夫更冷静,他推开丈夫,看他泪水横流的脸,像昔日哄弘旺般哄丈夫:“世上只见新人笑,多少夫妻共白头? 安亲王虽被夺爵,好歹还是黄带子,我归家后育下子嗣,好过被你拖累。”

本是知天命年纪的男人无言以对,拖累了身边所有人,倒头来还须妻子求全安慰。

“我让人去宗人府上报,免得他们下黑手。”胤禩几乎可以料想皇帝这神来一笔,怕是知晓了什么。唯今之计,只能闹大。

“爷病糊涂了,你已非宗室,我亦是罪臣休离之妻。宗人府畏惧皇帝,躲还来不及,何苦惹事?”

胤禩沉默半响,怔怔看着妻子:“我舍不得你。”

八福晋回身往门外走去:“厨房还温着汤,我去拿来。”

胤禩没有应,八福晋亦没有回头。

他们都知道,此番是最后一面,再见怕是要在黄泉路上。

出了屋门,八福晋脸上泪水决堤而出。她站在前院好一会儿,等寒冷日光风干了眼泪,才大踏步一径往府门而出,仿佛是去赴宴,而非永诀。

一直到出了巷口,婢女从安才轻声询问,可要遣人收拾细软。

八福晋额头以有冷汗不断渗出,她不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失了仪态,仰头高傲笑道:“不必,都留下。他日日看着,才能永世不忘。”

从安屈身退后吩咐下人备马车过来给福晋用。八福晋用手绢遮住正午刺目的白光,遮住望向紫禁城方向的滔天恨意。

雍正,你这样逼凌亲弟,合该孤家寡人一世一生。你撰文写书最在乎名声,私下却行猪狗不如之事,早晚该有报应。

“福晋,车来了。”从安小声提醒愣神的主子。

八福晋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衰败的高高院墙,踏着矮凳钻进厚厚布帘之中,终于可以放任泪水崩溃而下。

腹中撕扯般钝痛,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腾而上。

双手紧紧捂住腹下,汗水滚落腮边,糊了颊上薄薄染开的胭脂膏。

毓秀比胤禩小不过四岁,少年夫妻。年届不惑先天亏损,初次有嗣,当日民间大夫过脉时已言明胎息微弱不容乐观,此胎即便强行保住,生产时也怕会吃大苦头。

此处府中连遭变故,心神大乱之下,难免五脏受损,恐怕……

从安自幼贴身侍候,当下喝令马夫慢行不可颠簸,又问主子可要直去回春堂。

“不必。”八福晋闭眼忍痛,轻声道:“到了庄子上,你再偷偷去请大夫,万不可让爷知道。”

昔日关盼盼为夫守节十年最后还是个死,她素来瞧不上汉人那一套,但毕生心血早已交付一人,今日永诀再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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