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知道迦佑想要休息,众人移去了丹院,早饭什么,谁又还有心情?张建军作为一家之主,自然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平日里孩子们都是极友善,今天情况确是反常。
“爸,这事儿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芷萱一脸冷然,语气很是强硬。
“我有资格知道。”刘东华此时也板下了脸,声音中满是霸气。
“你有资格?你有什么资格!”芷萱看着他理所当然表情,丝毫不惧于他周身威压,冷嘲到,“你做什么梦是你事,我们可没必要回应你!”
“我会负责。”那边芷萱和刘东华还在对峙,这边李桦却是一脸认真地冒出这么一句。
“负责!”芷萱扭头恨恨地盯着他,气急反笑,眼中充斥着讥讽,“便是你愿意,我哥哥也不会答应!”
“我会等。”黯然神色转瞬即过,不大声音却掷地有声。
“等!你就是这么等?我总以为你不会伤他,所以才对你睁只眼闭只眼,没把你龌龊心思告诉哥哥,可是结果呢!”极怒之下,捧着茶盏手止不住地颤抖,见他竟无一丝悔改之意,气得将之狠狠地砸了过去。李桦侧首躲过,但滚烫茶水依旧溅了几滴在脸上,立时就是几块红印。
“芷萱,住手!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张建军见女儿竟又动起手来,忙沉声喝止。
“小叔小婶儿,这件事儿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不觉得后悔!我喜欢迦佑,请你们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凝重气氛让在座大人都不太敢动,李桦拂去衣服上水迹,推开汀梓送来冰块儿,等帮佣们都出去了,方抬首真诚地向张建军请求到。
“你们……胡闹!”张建军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怒斥。
“好好照顾?你所谓好好照顾难道就是趁人之危?”刘东华见张建军满面怒容,眼神微闪,冷哼了一声,不遗余力地火上浇油。
“趁人之危?什么趁人之危!”张建军神经猛得绷紧,见上首张老太太一脸忧愁愤懑,李家二老也是愧疚不安样子,这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想到儿子或许吃了什么亏,语气越发严厉起来。
“迦佑已经是我人了。”李桦答得极为痛快,言罢还不忘挑衅地看了刘东华一眼。
“什么!”张沈李三家十几口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低低惊呼。
芷萱气得内息翻腾,浑身渐渐无力,李桦这个混账东西,他这样一说,哥哥以后还要怎么见人!保养得极好指甲狠狠地扣进坚硬红木扶手,妖冶红色顺着雕花和纹理,一路蜿蜒,终于淌至乌砖地面。
李桦看着那些人不一神色,微微勾起了唇角,举起茶盏轻抿一口,对于芷萱噬人般目光也不曾理会。他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迦佑体力不支,刘东华贸然出现,不管少了哪一个条件,昨晚事儿只怕就要被迦佑给压下来,权当不曾发生过了。李桦也不想逼他,但迦佑性子若是不逼上一逼,那他们这辈子关系恐怕就只能是兄弟了。屋中人都是迦佑亲人,他相信以他们对迦佑疼惜,是一定不会为难迦佑,剩下他自会安排好。或许迦佑并不喜欢他,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喜欢月瞌,而迦佑又是在乎他,那么他就还有希望!他可以等也愿意等,十年,二十年,大不了就是一辈子,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够了。至于情敌什么,李桦侧首看了眼脸色黑沉如墨刘东华,心中嗤笑,迦佑对他观感只是一般,甚至对他一些行为还有些看不惯,所以完全没威胁性……
迦佑醒过来,天色已经近晚了,想喊汀雅进来伺候,却发现喉中干涩,挣扎着欲坐起身,却只痛得暗暗抽气,这才想起昨晚事,心中恼怒不已。听见推门声,迦佑扭头看去,竟是李桦!李桦见迦佑醒了也是一愣,随即便跟没事人似,快步走过来,扶着迦佑坐起来,还不忘帮他在腰后垫上软枕,倒了杯水,小心地送到迦佑嘴边。
迦佑偏首躲过,微哑冷冷地回了句:“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迦佑……”李桦嗫嚅着唤了一声,极慢地放下杯子,人却并未离开。站在一边沉默许久,但迦佑实在不耐烦理他,正想出声赶人,李桦却上前圈抱住了迦佑,埋首在他脖颈间,刚硬发丝在颊边轻拂。
迦佑僵硬着身体,推了几把,却奈何一天水米未进,身体又没有恢复好,实在没什么力气。虽然恼他,但还不至于想取人性命,那些个阴损法子自然也是不会用,竟只能由他抱着。冰冷手脚渐渐被捂暖,紧绷身体不由得开始放松,却发现酸痛得愈发厉害,不由皱眉轻哼了一声。突然感觉到一双手伸进了被子,按到了他腰上,迦佑惊吓之下,猛地往后一躲,却是害惨了自己……呜咽声从紧咬牙关中泄出,额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双眼紧闭,睫毛上挂着细碎几点。李桦看得一阵口干,却仍是咬牙转开了视线,手上动作不停,原是在为迦佑按摩。迦佑也知自己误会了,心中很是别扭,想赶他出去,但李桦手上功夫不错,身上酸痛很明显地缓解了不少,加上那小子又是一脸歉意略带惊恐样子,迦佑到底还是心软了。昨晚他喝了不少,酒后乱性虽是不该,但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又能怎样?何况,这小子只怕也被吓到了吧。再说了,昨晚事也不能全推给他一人,自己这边很明显也有责任。现在,最重要事是他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不说张李两家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办,看着李桦样子,很明显是陷进去爬不出来了,迦佑那边,在芷萱劝阻下,他们却是没有多说什么,担心这孩子万一发病来不好办,这事儿便就这么拖下来了。但影响总还是有,比如月瞌不再晚间陪侍,一直住在西屋;比如,李桦想把活儿接过去,却被芷萱铁青着脸拦住了;比如,迦佑经过这次事情,多少也存了几分芥蒂,对于平日里李桦亲近总是带着几分抗拒;再比如,大人们虽表面上当什么都不知道,但一碰上俩孩子在一起时候眼珠子就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转,以往一些小动作现在看来都觉得暧昧无比……
李桦酒后乱性已经被迦佑定性了,而他自己当晚异常,却是在一个礼拜后才被查出缘由。原是库房里人疏忽,将新进来鹿心血同鹿茸血放混了地方,芷萱开方子里有鹿心血,帮他调理失眠和心悸,虽然在补肾上也有一定功效,但跟鹿茸血比起来可是大巫见小巫,没想竟被他们给放错了,也难怪他会……
憋了一肚子火迦佑可算是找着了发泄地儿,当晚就把库房和梅院小厨房里人遣了个干净,解雇解雇,发回发回。汀雅虽想劝着几句,毕竟都是用惯了老人,新来便是做得再好,也总是没有旧人贴心,但感觉到少爷周身嗖嗖冷气,抖了抖身子,终究是没敢开口。
第五十四章:抉择
九月,宁睿踏上了前往B市飞机,在那座古朴而又现代城市里等候他,除了那所大学和即将相识同学老师,还有,十数位各个专业资深教授与成堆功课。在迦佑看来,作为芷萱丈夫,不说是十全十美,好歹也要十项全能,之前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好对你关心太过,如今你都成我准妹夫了我当然得好好操练一番,总不能比我家妹妹差吧。万一如果要是你真是个榆木疙瘩,那这婚也甭结了,我给我妹妹培养一众丈夫候选人可都还在呢,随便挑个出来都是人中之龙。所以,你可千万要好好努力啊……于是,极度有危机意识宁睿毅然决然地告别了18年悠闲生活,踏入了无涯苦海之中。
芷萱从机场回来后,看了会儿文件,实在是没什么兴致,便带着汀岚来梅院找迦佑。跨过月亮门,正瞧见迦佑斜倚在美人靠上,微风拂过,细碎发丝轻扬,露出半眯眼睛,似睡着了,手中书册已经掉落到了地上。看着那人一副懒洋洋样子,芷萱心中郁结离愁一下子被驱了大半,玩性一起,挥手让汀岚先进去,自己却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吓他一吓。汀岚见姑娘又带了笑颜,心中也是欢喜,便听话地进了屋。
距离渐进,却见哥哥似乎并没有发觉,依旧睡得香甜,故意放重了脚步,仍不见他有什么反应。竟是睡沉了?见那里正是太阳晒地方,想着秋老虎余威不减,这会儿暑气也是伤人,芷萱也就没了戏耍心思,快步上去想喊他进屋再睡。但走得近了,却只见他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倦意,眼下也带着淡青痕迹,心中惊疑,不由暗怪汀雅汀颜是怎么照顾,竟弄成这样!
“哥哥,这里睡着不舒服,我们进屋休息吧。”芷萱抚了抚迦佑被太阳晒得红红脸颊,柔声唤醒他。
“恩,不要,这里暖和……”迦佑迷糊着躲开芷萱手,嘟囔了一句却是不愿意动弹。
“暖和……”芷萱听了一愣,拉过迦佑手掌,竟是沁骨冰凉,心中涌上满满愧疚,眼中雾气弥漫,她怎么就忘了哥哥是极寒体质。这几个月她忙着为宁睿铺路,忙着打理自己产业,月瞌也自请去了XG,负责迦佑在亚洲各项投资,李桦被她管着防着也没机会进梅院,上个月更是被她设计着去了M。现在想来,哥哥这几个月独眠定是不曾好睡过,以为是在为他好,却不想这会儿却害了他。
压下心中酸楚,又唤了一会儿,将迦佑劝了起来,扶着他进了东屋。见他在薄被中冷得蜷成一团,芷萱更是难过,陪着他睡下。这一觉却是从九点睡到下午四点,两人连中饭都不曾进,沈凤娟差人来喊时,被醒着芷萱给拦了。直到夕阳西下,迦佑咕噜了两声,抱着芷萱蹭了蹭,这才睁开眼睛。还没清醒脑袋有些迟钝,看了芷萱好久才认出是妹妹,软绵绵地唤了一声,又搂着她吧唧亲了一口,靠着她还想要继续睡,却是被芷萱拉了起来。喊了屋外候着汀雅汀颜进来伺候,芷萱这才捏着哥哥脸一通蹂躏。
晚饭时沈凤娟看着一同进来芷萱和迦佑,担忧地问了迦佑是不是不舒服,又想到他这段日子一直没什么精神,医生又只说是劳累,问过梅院帮佣,都说少爷作息仍跟从前一样。偏芷萱这些日子极忙碌,每次回来都待不了多久,迦佑不提,沈凤娟也没机会说,这会儿看着芷萱就在旁边,便吩咐她帮迦佑好好看看。这却是让迦佑有些无语,芷萱医术还是他教呢,怎么如今家中人似乎都更信任芷萱?
芷萱自是应下,见人都齐了,李老太太让汀椹去吩咐厨房摆饭,芷萱和迦佑都没进午饭。迦佑还好,饿过了劲儿反而觉得饱,只夹了几根菜叶子,喝了半碗粥就有些吃不下了。芷萱却是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饭,菜也多吃了不少,一盘子松子鳜鱼几乎被她包圆了,看得几人都带了几分诧异。
用罢饭,因天气热众人便移去了湖心亭子,那里早有人摆上了水果点心,又点上了驱蚊虫熏香。落座后看着满眼淡粉色晚荷,吹着带了湖水香气晚风,随意地聊着这些日子见闻。张老太太前两日刚从乡下回来,芷萱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外面奔波,刘玉又刚从B市回来,倒真有不少话题。迦佑听了一会儿,饥饿感上来了,便专心吃起点心来。沈茜见迦佑似乎对厨房新出榛仁酥很偏好,连吃了好几块,忙吩咐厨房再拿一份过来。吃饱喝足,天色愈晚,暑气已经消了,晚风越发清凉,众人都觉得舒爽,迦佑却是一阵瑟缩。沈凤娟就坐在迦佑身边,看得分明,好笑地将迦佑楼进怀里,
今天睡了半日,不但没精神些,反是把一直积压着疲惫给引了出来,趴在母亲膝头没一会儿,迦佑就又睡着了……感觉到腿上分量,沈凤娟低头一看,见儿子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忙放轻了声音。其他人看了看时间,见也确是不早了,便起身准备回去。芷萱不忍吵醒迦佑,便喊了汀珏过来接人,自己则是跟母亲回了兰院,说是有事儿要说。
“不是说有事要同我说吗?怎么进来了就没声音了,难不成舌头被野猫子叼走了?”沈凤娟见女儿一脸若有所思地样子,笑着打趣。明明昨天还是个满嘴哥哥抱抱,除了迦佑谁都不服小豆包,不过一转眼就成了定了婚大姑娘了,瞧这通身气度,哪里还有一点小时候影子,就是跟两三年前比也完全是两个人,这孩子啊,长得可真是快。
“妈妈,关于李桦,您是怎么想?”触及沈凤娟眼中温暖,芷萱不由放柔了声音,认真地询问到。
“……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沈凤娟神色一僵,面上有些不自在。
毕竟几个月前事情谁都没忘,即便他们努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别扭。儿子吃了这么大个亏,要是别人早被他们碾死了,偏这人是李桦,是他们从小看到大,跟自己孩子似李桦。且他们也不是没眼睛,小桦这孩子对迦佑是真用心,以前还藏着掖着,如今说开了,对迦佑真是掏心掏肺,含着捧着。要说宁睿对芷萱已经好到让这些大人眼红了,但比一下李桦却真算不得什么。连月瞌,他们一直以为会是迦佑妻子月瞌,都自愧不如,想要放手了。但迦佑在拒绝,他们也看得分明,只是拒绝原因却不是月瞌,月瞌跟迦佑同床了这么些年,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且月瞌又放手得这么痛快,很明显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
这事儿现在就这么拖着,张李两家见面也有些尴尬,自上个月李桦被迦佑调去M,家中气氛更是越发诡异起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月瞌会跟哥哥同床,其实是因为哥哥体质极寒,便是盛夏季节,一个人睡也定是要冷醒。”芷萱摸着沁凉玉簟团子,幽幽叹道。
“那他这些日子?”沈凤娟惊呼。
“恩,他这些日子精神不好,身体疲累都是因为没睡好。”芷萱无奈地点了点头,“也是我气糊涂了,只想着要将李桦支走,却是忘了哥哥最怕冷。至于月瞌姐姐,哥哥又怎么会勉强她……。”
“小桦不是被……”沈凤娟说了一半,便知道是自己糊涂了,以迦佑对芷萱疼爱,还不是芷萱说什么迦佑做什么,“你意思是?”
“李桦也好,月瞌也好,其实哥哥都不爱他们。”芷萱淡淡一笑,“哥哥会选月瞌,是因为月瞌最合他心意,跟他最合拍。但这一点李桦也能做到,他们是一起长大,别看他糙,内里却是个极细心,哥哥喜好他了解一点不比月瞌少。”喝了口当年菊花茶,看了眼蹙眉思考母亲,接着到,“哥哥是个极怕麻烦,但也是个极有责任感,一旦被他接受,他就绝对会不遗余力地守着护着。但他感情太淡了,能被他放在心里实在太少太少了。再让他与一个人陌生人重新经历相识相知相惜再到相恋过程,几乎不可能。”一声叹息,语带遗憾,“月瞌品性是极好,哥哥本来已经选定她了,突然碰上了这么一回事儿,真是个意外。”
“你意思难道是,迦佑最后会选小桦?”沈凤娟欲言又止。
“不知道,反正月瞌是不会争,李桦却是个执拗,脸皮又厚,最重要是,他跟我们一样,是被哥哥放在心里人,再磨上一段日子,没有意外话,还真有可能。最起码也比刘东华有希望。”芷萱哼笑一声。
“怎么又冒出一个刘东华?”沈凤娟瞪大了眼。
“这算什么,真要数数哥哥身边桃花,那可还有一个严慕辰呢。只是那人太笨,被发现得太早,老早就被哥哥拒绝了,这会儿正在F当他贵族呢,据说至今还痴心不改,没交女友。就这还是我哥一直窝在家里,他要是往外经常跑跑,只怕咱家门槛就要被踩烂了。”
“这怎么……都是男人啊?”沈凤娟问得期期艾艾。
“就我哥哥那长相想找个比他漂亮女人,您以为容易啊?”芷萱撇了撇嘴,无力地放下杯子,软了骨头似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