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汀撩开那张纸，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询问：「你有见到他吗？」

地下实验所中关押在那间昏暗牢房里面的变异者从跟前一闪而过，那股腐臭味似乎又出现了，让我不由皱起了眉。那个抽屉里面的资料记载，有十个人实验成功，那些实验成功体并不受到重视，甚至没有分开关押，我只在实验所中见到了一头变异者，其他的全都成了优胜劣汰抉择之下散落在角落里的尸块。布威作为十分之一的变异者，获得最终优势的可能性少之又少，而且，就算活着，他还是贾斯汀所认识的那个「布威」吗？

我看了一眼贾斯汀已经发红的眼睛，最终还是隐瞒了这个消息，对着他摇了摇头：「没碰到。」

「我会找到他的……」贾斯汀将那张纸压到了胸口，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坚毅。

「这个就是他们新研制的药剂吗？」戈登将那瓶药剂交给管家捧着回下去，然后又转头对着我，「配方在哪里？」

我将磁片原件拿出来，按在茶几上，戈登眼睛一亮，手伸过来正想拿过去，我将手指往回缩，磁片离开了戈登手臂勾取的范围。

意识到我没有直接交出磁片的打算，戈登却是露出了笑容，用自信满满的表情问：「说说你们的条件。」

「钱、车子，让我们离开。」我长话短说。

「为什么不留下来为我效力呢？」戈登拍了拍手，边上的下属送过来一个手提箱，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叠叠的纸钞，「我想我可以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

看来戈登是早有准备，当然这点我也已经设想过，换做以前我可能会考虑看看，毕竟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戈登的势力不小，依附于他的话，就不需要再为自己的安全操心，自有戈登为了自己的利益来掩藏我们的存在。只是留下来最多也就是充当打手的分，修斯过于肆意妄为，不一定愿意这样单调的生活……而且跟他们打交道太累，这个药剂已经证实能够把普通人改造成异能者，说不定以后戈登就会觉得我们两个碍眼，处理了。

我摇了摇头，戈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手掌在椅子上一拍，他面前顿时竖起一道透明的半圆防护板，将他给护住。「哗啦啦」一阵金属擦碰声，那些护卫的枪口已经全部对准了我们两个。

「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再考虑考虑！」戈登的字音咬得很重，贾斯汀倒抽了一口气僵在那里不敢动。

我冲着他笑了笑，将磁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完全不去注意那些枪口。

修斯在边上轻笑了一声，我看到戈登的脸色再次改变。身后传来金属落地声，戈登身边站着的两个保镖像是受到什么压迫一下吃力地站着，一点一点往下弯……

「你，奈何不了，我们！」我向戈登指明这个事实，「放心，交易不变。我们，不泄露，但要离开！」

我表明我们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跟戈登为敌，只不过不顾意为他效劳。就凭修斯直接控制住整个大厅所有人的能力，就算戈登不想放我们离开，我们也完全有这个能力杀出去。更何况，戈登现在可说是毫无防备落在我们手里，他太小看我们，这透明的防护罩只能遮挡这边直接的攻击，让他可以在其他人的掩护下退走，可现在的状态是戈登没有别人可以打掩护啊！

想了想，我再加了一句：「你该知道，实验所，出来的，不止我们……」

从里面出来的人确实不止我和修斯两个，另外还有一个凌博士，要怎么理解我说的另外那个人，就是戈登自己的事情。反正我跟修斯杀出来的事情他一早就通过安插的人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有过来的路上有车辆等在那迎接这件事。

戈登的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妥协了：「你们可以离开……」

我正想把手中的磁片往茶几上放，视线扫过楼梯边那座雕像，心中微微一动，起身把磁片放在了贫民平摊的掌心中，堪堪碰到天使的指尖。往修斯身边退回来，我转头看到脸色苍白的贾斯汀，问了他一句：「你要离开吗？」

可以将他带离戈登的地盘，不过那之后的路程我不会继续带着他，要如何面对以后的变化，只能靠他自己，贾斯汀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不，我要留下来！」贾斯汀摇了摇头，手中那张纸越捏越紧，「我要找布威……」

贾斯汀想要依靠戈登的势力寻找布威的下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戈登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买卖，我想贾斯汀能够拿出来作为交换条件的只有他自己本身。现在戈登已经拿到了药剂配方，那绝对会进行异能者转化的实验，贾斯汀自己送上门当实验体的话，他不会不答应。贾斯汀在布威的问题上倒是意外的坚决，既然他都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走吧！」我拉起修斯，将茶几上的手提箱盖子合上，拎起。

周围的人依旧在修斯的重力压制下，没有人能过来阻止我们两个的离开，反正都要走了，我也不怕得罪戈登，这些钱就当作冒险的辛苦费。有了这个，去哪里都不需要担心了……

推开门，外面的车子还没有被开走，修斯的能力作用范围看起来挺广的，在我们离开大屋之后，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周围的人全被压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带着手提箱钻进一辆轿车里，大摇大摆地离开。

至于我们从实验所开来的那辆吉普车，要怎么跟德诺家族解释车子会跑到他的领地，那就是戈登应该头疼的事情了！

戈登倒是言而有信，路上的防御对敌系统并没有开启，我让修斯戒备着周围，以防万一。

事情到现在这里似乎都圆满解决，凌博士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抓我们这些异能者进行研究了，以她的个性，日后指不定会变成异能者泛滥的情况。我其实还应该欣喜她把自己变成了异能者，让我能够在那一次的接触下读取到她的记忆。

药剂的流传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复杂，只不过是家主病危之后有人在对地下实验所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暗中取了一批药剂放出去做实验。而后来事情曝光，就派了挖掘出来的异能者们去把布雷尔、布威这些接触过药剂的人全都抓回来，顺便泯灭证据……

至于她本人出现在地下实验所，这点却是让我忍不住想要偷笑的。

她跟德诺家族之间很早之前就有接触，毕竟一个研究所的重建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因此，像提供一些无关紧要，但是其他人迫切需要的东西，或者研发一点对研究人员来说小菜一碟的玩意，好换取他人的支持，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离开即将爆炸的研究所之后，凌博士本意是寻求德诺家族的支持，却不想他们看她独自一人，干脆直接把她给囚禁了起来夺了她的研究成果还让她为他们卖命。也所以，那个所谓的地下实验所的防御设备是那样简陋，原本就不是用作实验用途，只用地下仓库改建而来就不会好到哪里去。凌博士那一次可是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这些记忆画面解开了我心底的一些疑问，只是依旧不知道当初在ACC异能研究所爆炸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凌博士那时候已经离开了。不过，我的异能似乎增强了很多，等以后看看能不能从修斯的大脑中读取到什么吧！

还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安了心。

我将视线移到靠着车椅闭目养神的修斯脸上，在地下实验所混进去时用的口罩早已被摘了下来，露在外面的鳞片反射着光，显得有些明亮。一直以为修斯身上的基因崩溃未曾解决，可我从凌博士的记忆中读取到的，却是早在ACC异能研究所里亚瑟他们尝试着闯进来，结果破坏了研究所线路致使实验中断那一回，就已经取得成功了。

修斯身上的基因早已完美重组，后还症虽然不可避免，蛇瞳和鳞片也没有办法消失，性命却是没有危险了，最多就是有的时候蛇类习性会明显一点……

大概是我注视他的时间长了点，修斯睁开了眼睛，里面伪装的隐形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掉了，露出那对金黄色的蛇瞳。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了点疑惑。

「没什么……」我瞄了一眼前方的路，宽敞笔直而且没有其他车辆，不需要担心自己暂时的放弃控制会出现什么事故。

将身体向他靠过去，抬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我知道以后自己将会和他一起走下去。

不管我们这样算是什么关系，接下来会去哪里，也不论以后会遇到什么，习惯了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之后，我们都已经不可能再放弃彼此了。

曾桎我们约定了「一起活」和「一起死」，那以后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哟，小老鼠胆子变大了！不过，这么亲一下你就够了，我来教教你怎么亲嘴吧！」

「修斯！我在，开车！走开……」

——正文完——

番外：单向约定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指称呼吗？」

「当然了！」

「LM-A17。」

第一章：天空

我一直觉得生活很简单，每天的行程是起床——去实验室——回来；世界是白色的，唯一不同的只有那些人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空间是有限的，从A区到C区就是全部；穿着白外套的是研究人员，可以叫博士或教授，偶尔需要配合他们做一些实验，等到检测的结果出来，有时会得到一句夸奖……

我有一个常常一起接受实验的同伴，他们叫他TL-CO1，我会称他TL。

他跟我不太一样，实验之后会被留下来帮忙，我想那一定是他比我聪明的缘故。

有的时候，我们两个会被放在一块进行接触，他们说是为了培养他的感知力。

TL会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记得有一次，他问我有没有见到过天空。他说过天空就是指头顶，我抬头看了眼顶上，白色的灯光洒下来显得十分明亮，TL却说这不是。

如果这个不是天空，那它又是怎么样的？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放心上，我认识的就只有自己头顶的这个，而TL看着头顶时双眼专注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可以见到真正的天空。

他问过我会不会觉得厌倦，我当时答不出来，在我想明白之前，研究所就已经被破坏了。警报声响彻耳边，白色的墙壁上洒满了鲜红的血液，隔离罩被人打开，那人只留下一句让我自己想办法出去的话。

去哪里？

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走，外面又是怎么样的呢？

迈动脚步机械地走着，我想TL大概可以告诉我答案……

但是我没能找到他——他的房间也被人打开了，没有血迹，也没看到尸体，他已经离开了吧？

那个人叫我离开这里，那就出去吧……

踏出研究所，外面是一片暗沉的颜色，但又不是完全的黑，我抬起头，看着顶上黑压压的天空和身后爆炸不绝的研究所，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

我知道的是，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有TL-C01、博士，和实验室了……

第二章：尤里安

外面的一切都很新奇，男人、女人、天空、道路、村落、河流、植物、昆虫、房屋、下雨、夜晚……

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但渐渐地也就明白了。

唯一苦恼过的食物来源问题，也在离开研究所两天，偶尔一次坐在路边结果收到有人送上的东西后给解决了。

只要坐在那里，就会有人给面包，不过有的时候，也会被人驱赶，我听到他们叫我为流浪者。

TL说过，在外面可以找到我们存在的意义，所以虽然不觉得需要自己找食物还没有地方睡的外面有什么好，我还是顺着道路走了下去。

在这段期间，我认识了个人，不，应该说是有个人硬要跟着我。

他说自己叫汤姆，因为十年时间里面五次投资失败，妻子跟自己离婚，房子也没了，所以追不得已流落街头……这是他的自我介绍，虽然没听明白投资是什么，不过他会分给我东西吃，还会带着我找桥洞之类的地方住。

他的能力很弱小，连D级能力者都不如，所以构不成威胁。

汤姆问了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LM——A17了，可他说这个并不是名字，只是编号而已，然后硬是要叫我尤里安。

他知道的东西很多，看到我专注地看着一样事物后会详细的告诉我那是什么。

我甩不开他，后来就干脆默认了他的存在，只是，他有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无法理解。

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经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和村镇，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大同小异。

汤姆偶尔会捡一些东西去换钱，然后我们就不需要翻垃圾箱或等人扔给我们吃的。

汤姆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能力，自从看到有一次我制造出冰锥后他就要我别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使用，那之后我一直没有使用自己的这个能力，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

事情发生得很快，在我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时候，枪声就已经响了起来。第一枪，擦过我身边，打空，而等到他把枪口第二次对准我的时候，我已经准备违背和汤姆的约定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是，他挡在了我的面前。

子弹射入人体的声音其实有点沉闷，噗的一下……

胸口有什么在鼓动，那种感情我后来才知道它叫做愤怒。

手掌往前冲，第一次，不再需要碰触就能够制造出冰锥。聚集的冰刺击穿拿枪那人的胸口，跟他一起来，原本在边上指着我们嬉笑不已的剩下几人尖叫着逃走，我听到了「怪物」这个词。

怪物吗？

我终于知道为何汤姆会让我隐藏自己的能力了，但是，为什么？只是因为与众不同就要被另眼相看吗？

拥有这种能力就会被排斥的话，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研究所？在外面，并不能得到跟研究所中不同的待遇吧？他们……不一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吗？

我突然想找TL问一下这个问题。

汤姆的伤很重，子弹打中的是他的肺部，但是用冰把伤口冻住，再医治的话应该还能活下去吧？

我朝他走去，汤姆躺在地上，看着我又露出了那让我不解的眼神，他叫着尤里安这个名字，说的却是要我原谅他这个父亲，他说他不是故意在我生病的时候离开家，还忘记了炉子上正在烧水……

手指停在伤口的上方，我并没有父亲，在研究所中以克隆身分长大的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我只有本体，和其他失败的复制体。

那些逃走的少年带了人过来，指着我叫抓住怪物。我不喜欢「怪物」这个词，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不喜欢他们碰我，更不想他们无视我要他们住嘴的要求。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从满地的冰碴和残块中站起来，周围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汤姆那边也是一样。我没往他那看，站起身往来的路上走去——我要回研究所，哪怕那里已经被破坏殆尽，没有残留的人员。

TL，你错了，外面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我们的归宿只能是那……

第三章：愉

我没有想到过会再次见到TL，所以当我在酒吧二楼包厢看到衣着奇怪的他时，下意识地就叫人把他带了上来。

ACC异能研究所已经重建，早在我最初回去的时候那边就已经有人着手恢复工作，我们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我向他伸出手，想让他跟我一起回去。

TL拒绝了我，告诉我他现在叫伦，说不会再回到以前那样身不由己的日子，我看到他的眼神跟以前有很大不同。我第一次觉得，他那双紫色的眼睛被点上了色彩，不再那么平静无波。

博士要求我追捕以前从ACC逃离的成员，并寻找同样有着能力的人，在见到TL之前，研究所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异能者。不再是一个人被当作怪物，可心中没办法轻松，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同样是异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