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自己行走的方向，并且与记在脑中的地上一层路线图进行核对、添加，发现这个地下实验所并没有完全跟顶上的建筑物重叠，而是往外延伸出去。由于原本仓库的格局，顶上的监视器安装的位置不是很好，有一些死角。也许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僻，或许是其他原因，这边的防御看得出有些松懈，不知道为什么路上也没见到有其他的守卫人员。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我就隐约明白了这边人烟稀少的原因了——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咆哮和金属撞击声，就像有人把几头狮子关在了铁笼里面一样。

「哦，见鬼！听到这声音我就头疼！」那人捂着额头一脸烦躁的表情，但还是领着我往前走。

「你，进去吧！」他伸手敲了敲餐车底层的几个桶，然后一指一扇铁门，那阵阵咆哮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打开铁门上的铁栓，提着两桶生肉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很昏暗，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装了一盏灯，还只能照到周围两三公尺的距离。没走进去我就闻到了阵阵血腥气息，带着腐臭味，空气的流通也不好，让人有种忍不住想作呕的感觉。房间里面并没有铁笼，但是装了几排粗大的金属栏杆，把半个房间都隔成了一个单独的牢笼。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那撞击声和咆哮声停止了，昏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似乎关押着一只野兽。我可不想冒冒失失的上前，然后被一把抓住当成午餐吃掉，就着昏暗的灯光找了找，还真被我发现边上有一个铁槽，倾斜着通到笼子那。

我把生肉倒了进去，肥大的肉块顺着铁槽往铁牢里面滑，没等它彻底到达，那野兽已经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块肉塞到嘴巴里面大口大口的咬起来。因为离光线近了，我这才看到它的全身，乍眼看去我还以为是哪种动物的变异，但再仔细打量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而且，它身后的黑暗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我睁大眼睛往里面瞅，习惯这边的光线后视力渐渐回来，然而等看清它身后的东西，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那隐没在黑暗中的是一些肢体，散落在地上，看它们肌肉鼓起的形状，跟现在这正在进食的野兽显然是同一种类。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野兽的外形肖似戈登那边的「1号」，身上赤裸，肌肉高耸，但又有着一头蓬乱如茅草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应该同样由人类变异而来。

在看过那被啃咬过的同类残骸后，就算是知道这是一个变异者，我也没办法用「他」来称呼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理智，它在用自己雪白的獠牙撕扯肉块，猩红的肉碎在嘴巴里面翻滚着，不能完全合拢的嘴巴大力咀嚼着，溢出的血水沿着它的嘴角往下淌，这是头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的野兽。

我皱了皱眉，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下去恐怕会让外面的守卫怀疑。带着空桶往外走，回到外面餐车上，把剩下的两桶生肉再拎进去……添加完这所谓的食物，把铁门重新拴上后，守卫才放下捂住鼻子的手，喘了一口气。

「真是让人恶心的气味！」他这么说了句，然后带着我往来的路上走。

这一路上倒是偶尔碰到几个守卫，我的餐车上还有一些食物，那些人就这么一人拿了一盘，走到边上的房间里去吃。那几个房间装着大片的玻璃窗，显然是方便监视使用，我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几台监视器，上面的画面不多，跳动也很慢，常常来回重复，似乎只是一小块区域的监控而已。那几人更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大声聊天，看也没看监视画面，似乎对于这边的防御并不是很在意。

我再次产生怀疑，这种漏洞百出的地方会有药剂配方，而且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被人侵入，还真是相当不可思议。还是说，就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没有入侵的必要而忽略了？

哦，不对，这些人是这个月才调过来的，可能之前的那些人比他们敬业？

餐车渐渐空了，通道似乎也快到尽头，我边上这个从开始到现在就满口脏话的大老粗突然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拉了下身上的迷彩制服——虽然依旧满身的痞气却意外的正经了不少。

难道里面有什么大人物？

我看了下餐车上剩余的两份餐盘，上面的食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叮咚」一下响，我才注意到这边的房间外居然还装了个门铃。

「进来！」里面传出的竟是女子的声音，而且，似乎还有点耳熟……

再看守卫，竟然是脸上略带了些许的红……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留在外面！」房门打开后，他对我比了个手势，端起一份餐点带着傻笑就往里面走。我往里面瞄了一眼，一方面是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女子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及看看为何会觉得耳熟，另一方面却是想要趁机查看除去监视室外的房间会是怎么样的。

这一眼，让我把自己的计划整个推翻了。

我跟在他身后，闪进房间，在她的注视下降房间里可随手拿起的东西狠狠往他脖子后砸落……「匡当」一声，那个玻璃制成的啤酒杯形状笔筒碎成一片片，而那人也往地上瘫软下去，餐盘里的食物洒了一地。

我抬头飞快打量了一圈房间，监视器只装了一个，角落的床边是一个死角。将人拖到那边扔到床下，这才跟房间里面的女性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凌博士。」

「你是？」她似乎没有认出我的声音，但是面对我刚刚这一连串针对他人的袭击也一点都没有露出害怕之类的神情，还是那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过，我可不认为她对我是真的没有一点好奇。

这个房间里面放了很多的仪器，除了角落里面的那张床外完全是实验室的配置，再边上一点是一扇小门，半掩着，露出里面的毛巾架和小半个梳洗台。在看到这些时，我一度觉得这是凌博士这个实验狂人故意要求的居所，但等看到凌博士手上那副细长链子的手铐后，就明白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是个囚室——认识到这一点后，我第一反应是突然感觉到狂喜。我是在幸灾乐祸，当初ACC异能研究所还在的时候，我们还是她手中可以随意把玩的实验品的时候，凌博士恐怕作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我将停在门外的餐车拉进门，把剩下的最后一份午餐放到她手里，趁着两人对视的时候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大半张脸。

「TL-C01！」凌博士看清楚我的脸后小声惊呼了起来，「你还没死！」

「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没死！」当初在研究所分别的时候，凌博士是那么地志得意满，我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活着离开，但没想到的是，现在失去自由被人关起来的却是她。

「确实，最后那会儿LM——A17似乎是超额透支自己的能力……如果是他给你们争取时间的话，确实有可能离开。」凌博士露出那一丝惊讶之后便恢复了正常，把餐盘放到自己面前的实验桌上，就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尤里安？超额透支能力是什么意思？」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出来会和尤里安有什么关系，就算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昏迷前有看到他，但还是不觉得两者能连系到一起。

「可怜的孩子，老实说，我对LM——A17还是很有好感的，那是个听话的孩子！」凌博士舀了一勺沙拉，「今天的蔬菜还挺新鲜的。哦，忘记跟你说了，他的身体里我们有埋过一副检测器，可以追踪到他的身体状况……」

我拿着抹布弯下身装出正在收拾打翻的餐点的样子，用以欺骗有可能会被监视到的画面。

「就在我离开那之后不久，检测仪上显示他身上有很强大的能力起伏波动，但过了几分钟数据就消失了，」凌博士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恶意，「完完全全地消失，连心跳数据都没有了！」

「那又如何？有可能是他面对危机时候下意识对抗呢？你为何一定要说是他帮助我成功脱出？」我有点不安，但不愿表现出来给她知道。凌博士是一条毒蛇，只要一个不注意，她就会窜过来咬你一口，并且把致命的毒素注入你的身体。

「我可没说他帮你逃离爆炸，我只说了他争取了时间……你怎么会把这两者连系起来的？」凌博士朝着我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难道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我心中没由来的一痛，眼前又是一组画面一闪而过，似乎有人对我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

该说不愧是凌博士吗？刚一照面，我的弱点就被她踩住了，明明是处在上风的我，竟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博士，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干脆直接开出自己的条件，「我来帮你出去，你给我你所研制出来的药剂的配方……」

犯不着纠结于她当初对修斯下令杀我的事情，看她在这边的待遇可不是很好，只要有利用的余地，我想她不会拒绝和我联手才对。

「你能带我出去？」凌博士看着我的眼神并不是很确信。

「我既然能够进来，自然就可以出去，只要你配合！」倒不是我在空口说大话，在看到里面戒备如此松散之后，我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回去上面，「你不信我的话，还有修斯在……」

地面上已经清洗干净，剩下的就是将她手里的餐盘回收，然后拷走资料了。我再打量了一遍这边的仪器，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凌博士。

「好！」她点了点头，应允。

第七章

接过对方手上的餐盘，放到餐车上面，空餐盘可以堆叠起来，比较方便。

「嗯，这是怎么了？」对方对我垂放在餐车靠近推手这边的白色床单产生了疑问，我微微低着头，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比划了下上面沾着酱汁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算了算了，你走吧！」解决了这个疑问，待在监视室门口的守卫挥了挥手，打发我走。

感谢德诺家族为了不让人泄露地下实验所的秘密，找的人都是哑巴，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两人的毫不忌惮，以及现在可以直接比划应付。

将餐车一路往回推，道路有点蜿蜒，故意打乱次序的乱走，直到来到配电室的面前。

将包裹上厚布的金属管砸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监视器，将它的角度打偏，然后把餐车往边上死角一停。垂挂在餐车上的布料被人往一边撩开，凌博士弯着腰从里面钻出来。故意凌乱挂放在一角的床单正好能够挡住餐车中的空间，装生肉的那几个桶则在掩饰凌博士的同时也给别人错觉被不料挡住的那边同样放着这种物品。

「先把电源掐断？」我再确认了一遍接下来的行动。

「不错，先掐断电源，等备用电源自动启动需要五分钟，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到达右边的实验中心。」凌博士同样重述了一遍行动计划。

她说药剂配方并不在她身边，那东西一早就被人拿走，房间里面的仪器是德诺家族想要别的发明才摆放在那的，所以想要拷取必须要去实验中心。因为不知进修斯在哪里，我们的时间也没有充分到可以一间一间房间搜过去，等找到他再行动，于是决定铤而走险。

我不认为凌博士会骗我，毕竟她被限制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本身就厌烦得要命，而且对方还不给她充分的实验权限，这对一个科学狂热者来说是最大的折磨。我已经听到她不下十次的抱怨了，什么成果才出来一点点就被人强行拿走，什么还想深入研究的东西，对方却不愿意进相关的设备啦……对于一个研究狂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在实验上不是思路受限，不是研究碰到无法跨越的难题却因为外界原因处处受制于人，无法随心所欲研究更难受的了。

前往实验中心的路线凌博士已经详细的告诉我了，里面的人员分布情况我也知道了个大概，果真如戈登所说的，这一次我和修斯到这里是个天瞩的好时机。

凌博士在这里侍的时间久，就算处于软禁状态，对这段时期以来的情况也远比我清楚得多。德诺家族的家主上个月病危，无力处理家事，也没有明确说明把家族交给自己长时间以来培养的未来继承人，因此见有机可趁，小辈们自个儿斗了起来，叔叔伯伯都出来插一脚。实验所里原本驻扎着一支名为「暗鹰」的小部队，乃是德诺家族的精锐，倒是掌控在那个继承人的手里，这次就被带出去匡扶正统，争夺家主之位了。现在这些人在实验所待的时闲还不足十天，觉得这边不会有人敢拔虎须，平时消极怠工也就算了，甚至还嫌有的设备管理麻烦把它给关了……

这些消息让我的信心大增，不过还是需要小心行事，免得一步踏错，全盘皆输。

配电室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我将从那个被我打昏的护卫身上得来的枪拿在手里，只是市面上常见的短筒冲锋，塞在被单里也没被人发现。把它抵在肩膀上，朝着电闸总开关一阵乱射，子弹打在金属上带起阵阵的火花，更有电流乱窜时的劈啪乱响。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冲锋枪的后座力还是有点大，肩膀生疼，半个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

「跟上！」凌博士的声音从前边传来，紧接着那细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踢踢踏踏着远去。

我也顾不上再思考其他，听着她高跟鞋的声音，一路追了上去。凌博士的脚步很快，我都跑得有些吃力，避开了那几处叫嚷这「怎么回事」的监视室，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分钟，前面的脚步声一下子没有了。

我计算了一下，这边应该已经快到实验中心了，难怪凌博士会停下脚步。小心辨别着黑暗中的呼吸声，我察觉到她就在我前面两三公尺达的地方，于是跟着悄声上前。

「你去装做守卫人员的样子询问他们有没有事，趁机开门潜进去，最好是能暗中解决掉几个，但不要用枪，会破坏设备……再过1分53秒备用电源就会开启。」凌博士的冷静让我有点吃惊，但还是应了一声，把冲锋枪挂在肩上，然后掏出同样是从那人身上摸来的军刀上前。

「砰砰砰」我拍着门，「你们没事吧？线路出了点问题，实验没出问题吧？」

在我拍打门的一刹那，里面有着异样的宁静，但随着我后面几句话的出现，里面的人又开始有了动静。

「天呐，还说有没有问题，我们的公式正演算到一半，这次的损失可大了！」

「就是就是，怎么会出故障的？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在一片骚乱中，门开了。

用自己的直觉一只手捂上开门那人的嘴，另一只手拿着军刀直接捅入他的胸腔，正是第三根肋骨的间隙处。他软绵绵的瘫倒下去，我将人微微一拉，让他悄无声息的倒地，然后顺着里面正喋喋不休的几人的气息悄然摸上去，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在准备解决第四个人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我不知道自己跟他之间竟然还隔了一张椅子，一脚踢到了上面。

「谁？」他刚警觉的叫了一声，灯突然大亮，我第一时间闭上眼，手指却是没停歇的解下肩上的短筒冲锋枪，在适应光线后第一时间睁眼，把动扳机——目标是那几个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监视器。

一阵枪响，所有的监视器都被打落报废，这样一来监视室中就不会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察觉到有异常，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等我解决掉上面的麻烦，房间里其他的事情也都已经搞定解决。

里面总共有六个研究人员，除了前三个人被我放倒以外，剩下的三个中有两人也已然咽气，剩下最后一个则是被凌博士用匕首抵着脖子站在重启的仪器前。

「输入你的密码，把关于『金苹果』的所有资料都拷出来！」凌博士这么吩咐着。

刀抵在脖子上，那人不得不低头：「好、好的，但是里面的数据现在正在加载，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研究员将一份磁片插进读取口，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一串字符，从一个一个文件中点进去解密、读取……我看着磁片上面的拷贝记录缓慢地从百分之一跳到百分之二，于是扭过头去打量了一下实验中心的整体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