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耳朵撤离墙壁，靠着墙喘了口气，平息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从大脑获取的资讯中查找研究所的内部构造图。安吉拉的记忆十分的好用，身为监控者的他，对于研究所内各个通道和区域都知之甚多，除去中央计算机智能操控的紧急防护措施外，哪些地方有机关，哪些地方是陷阱，全都一清二楚。

根据爆炸的方向和声音的强弱进行推算，因为不知道研究所墙壁采用的材料隔音度，只勉强可以肯定爆炸发生在外层第二防护圈和第三防护圈之间。

从安吉拉那抽取的图像中，关于研究所外层防护圈的资料非常少，也没有直接监视防护圈以及研究所外的镜头图像，所以我只能从他那所知不多的研究所平面图中进行推测。根据声音的方向还有平面图，大约能够推算出他们会在哪几个通道出现——只要文科特他们其中某些人不要依照自己的能力一路砸墙破壁的轰过来——我需要避开的就是那几条。

没错，我并不想要跟文科特和亚瑟他们碰面，不仅仅是因为怕在慌乱中被误会是研究所人员，更多的是出于为以后考虑。

在知道亚瑟跟我的关系后，我已经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见到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这只是因为我的母亲留在我身上对于KING的执念，所以跟KING长得一模一样，还继承了他的能力，基本上可说是KING的复制体的亚瑟还如此的吸引着我。就如我说过的，我想要的只是一种不再被人强迫接受他人意志的生活，不管是在社会的底层打滚，还是逃亡天涯，对我来说都胜过坚固牢笼里的实验鼠。

然而，只要继续跟亚瑟他们待在一起，我就不可能摆脱那种状况。谁能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凌博士出现，谁能保证我不会成为被文科特他们放弃的牺牲品？就算我跟亚瑟有着血缘上的关系又怎么样，不曾一起长大的我们远远比不上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

因此，尽管想明白了菲力会受到亚瑟的特别对待是被误认为是我——毕竟菲力的能力和母亲如出一辙——我也不打算告诉亚瑟真相，就让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这样也免得让我会因为他强大的能力而产生依赖心。

退后两步，转到另一个通道中，文科特要我做的，我歪打正着下已经完成了，剩下来也没我的事了，我再留着也只是拖后腿而已，还是识趣的早早避开的好。

顺手拿起路边一把完好的脉冲枪，然后在尸体上搜索了下，竟还真被我翻出了几粒急救药和压缩食物剂。内部警卫人员身上居然携带食物跟水，我应该感谢他们这防范于未来，随时全副武装待命的责任感吗？

算算收集到的管状食物和水已经够我支持三天，我停手，再多就是累赘了。将东西一一分好，塞进衣服内袋里，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防护措施多做些，用不上总比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好。

我接下来的打算是回到B区，那里在先后遭受到修斯和尤里安的破坏后，已经有大半的通道监视器被毁，想要隐藏行踪，相对来说更容易些。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会回那里，如果能够遇到尤里安是最好，碰不到的话，躺在那成堆的尸体间装死人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我尽量选择那些已经被破坏过的通道往B区方向移动，只是这一路上东绕西绕的，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眼看着再过一个弯就可以到达B区的通道口，我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危机感，不由得慢下了脚步。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有什么东西隐隐的在威胁着我一样，但是仔细分辨周围的动静又什么都察觉不到，不像是有谁埋伏在暗处算计着我，这种危机感的来源……是上面！

我向边上一滚，耳边「嗖」的一声，有什么贴着胳膊过去，靠近的地方传来火燎的疼痛。没等我看是什么东西，通道里便响起了尖锐的警报音，还有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道里面的人员注意，放下武器，停止行动，你已在扫射范围内。再说一遍，放下武器，停止行动，等待押送，否则，以骚乱罪予以制裁。』

我倒抽一口气——是安吉拉本打算去开启的备用紧急防御系统，它现在，被人启动了……

第六章

我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不敢有其他动作，防御系统说是新一代智慧，具有自我判定能力，不至于连我眨个眼睛就认为我是违抗了它的指令，可又有谁知道它对于「停止动作」的定义在哪里。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通道顶上有一块天花板陷了进去，从黑乎乎的洞口露出一个圆形的探视头。

通道两侧的门已经被合上了，这种以特殊金属制成的拉门不是我的能力可以破坏的，脉动枪即使调到最强档恐怕也不能在上面轰开一个洞。而我所知道的那个通关密码，以及安吉拉的通行卡不知道在应急系统下能不能使用——当然，前提是我能够走到通道口而不被探视头上那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镭射发射器射杀……

我叹了口气，尽管为自己准备好无数套方案，尽可能的考虑到所有的变数，但终究还是躲不过注定的厄运，我想到了自己能够顺利的放出被囚禁的能力者，却没料到自己竟然在最后被困在了一个应急防御系统下。果然还是需要绝对的武力，我的小伎俩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下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是一旦面对无法以心理战术算计的情况，而修斯跟尤里安都不在身边时，我压根没办法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我不由感叹起文科特的明智，他就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有以强大的武力做后盾才能发挥到极致，所以才把他自己和亚瑟他们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与他不同，身边没有尤里安，也没有修斯，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稳下情绪，检查着自己目前的情况：由于刚刚为躲避镭射向前的一滚，我紧贴着通道一边的墙壁，保持着抬头对面探视头的样子，脉动枪已经握在手上，手指也扣着扳机。

握住脉动枪是我向前翻滚时受刺激而进行的下意识行为，如果是平常，我的反应还没有这么快，应该感谢凌博士的潜能激发药，不过还是不够快，来不及向上举起，不然我可以用它来射击探视头。

我有把握使用脉动枪的最高频率可以击毁探视头和镭射发射器，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我将它调整到可以击中探视头的角度……

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难道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来将我放出去？

我皱着眉盯着将镭射发射器口一动不动瞄准我的探视头，冷不防被通道一头隔着门传来的爆炸闷响吓到，心脏一瞬间猛烈的跳动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受到的惊吓，更多的，却是让我发现了响声传来的时候探视头跟镭射口迅速的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一秒后才转回来对准我。

有机会！

我心中狂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应急系统对于声音也有感应，这算是人工智慧的进步，也给了我扭转局面的机率。只要趁它转动的那一秒时间瞄准、发射，我就可以将自己从这个无法动弹的局面中解放出来了，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我屏息等待着，随时准备行动，握住脉动枪的手掌心凉飕飕的，似乎有冷汗冒出，神经也高度紧绷着。脉动枪的输出率在85，不是理想数值，只是没有时间让我调整了，只能寄望于这一枪能够恰好击中镭射口，毁坏内部部件……

爆炸声一直没有再响起，我心中焦虑，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带来隐隐的搔痒，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终于，再一次的，远比刚刚更加响亮的爆炸声传来，只是角度有所偏差，是从墙壁的一端响起的。

镭射口开始转向那一边的同时，我用最快的速度举起脉动枪，顺着自己计算好的角度，也顾不上用视线瞄准，就这样扣下了扳机……

脉动枪中发射的光束准确的击中了探视头，但由于镭射口转动角度的偏差没能轰掉它，被击毁一半的探视头中露出几根线缆，连在已经半挂的镭射发射器上。通道中有红色的警报灯一闪一闪，冰冷的电子警告音中带着线路接触不良导致的「沙沙」声。

已经和地面呈现垂直角度的发射器断断续续的射出镭射光束，只是无论探视头如何转动，都已经没办法射中我了。我带着满意的微笑退离，由于线路的损毁和持续的发射，发射器已经因为过热在冒出白烟，没多久，便「劈里啪啦」的炸成一团。警报音也随着消失，只剩下红色的灯光仍然在跳动着，只是已经对我产生不了威胁。

研究所所有区域和功能的线路都是分开的，无需担心会因为探视头的炸毁而导致其他线路都无法使用，我看了一眼卡槽，还是将安吉拉的通行证插了进去……

卡槽上方的指示灯闪了闪，表示该卡可以使用，我接着输入密码，第一遍，第二遍……不行！

看来尽管通行证可以使用，密码却已经变更了，不知道这是因为应急系统原本的设定，还是透过监视器看到我抓住安吉拉的控制中心成员变更了设定。

两相比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刚刚还欢喜鼓舞的心一下子又掉进了低谷，我瞪着紧紧闭合的通道门，完全的束手无策。

将脉动枪的频率调到100，尝试着对准通道门的缝隙扣下扳机，果然如我推测的，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痕迹，我看了看枪上显示的还剩45％的能源，将脉动枪收回，放弃做无用功，决定另寻他法。

在通道里来回走动了几趟，我最终恹恹的靠着墙坐了下来，似乎真的只能等其他人打过来，或者等研究所人员过来「捉拿」。将脉动枪再一次的握在手中，我绷着脸，决定最后赌一把……

通道外的爆炸声还在响，我不知道那是葛雷还是亚瑟他们，亦或是其他能力者搞出来的动静。只是听着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涌现出期望来，如果是能力者，只要不被当成敌人，终究是还有逃生机会的。

通道一端被人整个轰开了，剧烈的爆炸产生的气压和烟尘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只能用手臂挡在前面。还没等灰尘散去，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在一端叫着我的名字：「伦——」

菲力？

我有些诧异，那人一发声我就听出是谁的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先碰到的会是他。

他的能力，比我好不了多少，在这样大规模的攻击行动中同样没有用武之地，而且，以亚瑟对菲力的重视，怎么可能会放任他跑在最前面……

「伦？怎么……」又有一人开口，似乎有些迟疑，「修斯不在这里吗？」

「怎么是你们两个，其他战斗系的人呢，文科特。」我不答反问，站起身正面对上紧跟在菲力身后的文科特。

「在后面，马上就能过来。」因为爆炸产生的烟雾散去，让我能够清楚的看到文科特和他手中那个手掌大小的仪器。老实说，现在文科特的样子让我有些忍俊不禁——满身都是粉尘且像是在哪打了十七八个滚而狼狈不堪——不过介于我自己本身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还是不说了。

「伦，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菲力喜笑颜开的扑到我怀里，撞得我胸口有些疼，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长高了不少。不过也难怪，他现在这个年纪正好是长身体的时间。

文科特这时候也已经来到我面前，身上的粉尘被他拍去了大半，勉强露出那一身带有不少血口子的衣服。

「看来你这一路过来也不轻松。」我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那些结疤不久的伤口。

「中途突然受到攻击，应该是备用系统被启动了吧？」文科特用的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我点头证实他的猜测，看到他在我身上无意般瞥过一眼，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摸上了自己的耳垂。那里有个突起，是修斯给我硬生生刺穿血肉按上的耳钉，刚刚文科特在看的，就是它。

我将视线往文科特的手里一瞄，那只手掌大小的仪器总算被我看了个明白，上面红色光点一跳一跳的，分明是一个小型的追踪仪。

脑中有什么闪过，我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文科特。

「我们的确是根据耳钉发出的信号找来的。」文科特很干脆的承认，扬了扬手中的追踪仪，「这是特殊矿石做的，发射波只有我手上这台仪器可以检测到，本来是打算利用它跟修斯会合，不过看来修斯把它给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听见文科特的这句话后心头涌上来的感觉叫什么，只是莫名的眼睛开始发涩，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胸口往上攀升，快要从眼睛里面满溢出来。

「伦——」菲力死死的抓紧了我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既然都找到你了，我们快点出去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文科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我先打断：「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还是你另外有安排？」

「……先解决备用系统吧！我们进来的路已经被封了，想出去恐怕得想其他办法了。」还好文科特没有深究，只是扫了一眼我跟菲力，便走上前将手贴上卡槽边的控制器。

我趁着文科特使用能力无暇顾及的当下，对着菲力使了个眼色，用口型交代他：跟着我，别多嘴。

菲力嘟了嘟嘴，却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幸好……

幸好文科特也不想节外生枝，不然这次的事情可不好解决。

菲力刚刚那句话摆明了自己只是为了进来找我，置穆恩跟安东尼于无物，不当他们是自己的同伴……对于文科特这样一个习惯于将所有人的能力整合起来分配调动的人来说，变数是最不可以原谅的。

既然现在菲力不把他们当同伴，以后说不准就会叛变，就像另外一个安德烈和葛雷一样。如果是我一个人倒也还好说，因为就像不听管教的修斯一样，文科特从来就没有把我算到自己一伙人里，充其量只是一个合伙人而已。可是菲力不同，亚瑟对他的另眼相看已经决定了文科特必须把他算在「同伴」内，而他对我的太过在意，使得他也成了「变数」。

要嘛，就是让我加入他们，要嘛，干脆一并除去我们两个……

我敢保证，这两个选择里，文科特绝对倾向于后者，毕竟菲力要是死在研究所里的混战中，亚瑟也不好说什么，我就更加微不足道了。只是现在他要赤手空拳面对我们两个，他自己又不是攻击型能力者，也缺少杀伤性武器，反倒是我手上还拿着一把镭射枪，胜算不大，我也适时的表明了自己合作的态度，所以，暂且把这一荏按下了。

这个备用系统看起来还是挺难搞的，文科特能力不算弱，也折腾了好几分钟才把攻入系统，把门打开。

据菲力所说，他们这一路，一半是靠文科特的能力，另一半却是凭借着琼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胶泥炸药攻进来的。最开始是文科特被护送进研究所——他的异能正好适合配合外面的攻击，所以在冲破一路防线后，他跟文科特就趁机潜进来了，这一路上搞毁了研究所一半以上的电力系统。只是刚刚备用系统启动后，后备能源和电力也跟着恢复，让他们好一番折腾，也顾不上再用能力，直接用胶泥弹炸了过来。

这倒也解释了刚见面时他们两个灰头土脸的由来，不过，其他我想知道的却没有多少。比如说，在备用系统启动前都有哪些人冲进研究所了，再比如说文科特设想好的退路是什么……总不会真像他说过的，到了里面得靠我来指认方向吧？

可惜，菲力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恐怕文科特面对亚瑟他们都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所保留，不会全盘吐露，更何况是菲力呢。

所以，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我也使了点小花招，没跟文科特说自己知道备用系统在哪里，只推说不知道，但已经了解中央控制室在什么位置，提议先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