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特眼中似乎有股火焰在燃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心情激荡的样子，感应到的情感很激烈，它名为——愤怒！不仅是文科特，从修斯和罗格那边也有一丝丝的情绪传来，愤怒，还有期待着破坏，这种跃跃欲试的情感让我体会到他们对于研究所有多痛恨。

「想好怎么破解研究所周边的防护网了没？」我不想被这种激烈的感情卷入进去，忙扯出关键问题来。

「我准备让首领帮忙破坏防护网，只是需要探查出精确的火力点……可能会借用艾莲娜的能力，控制动物当实验体。」文科特说到这个显得有些无奈，那满腔的怒火都一下子消掉了。

「你没有想过篡改防护系统程式来阻止它启动吗？」我准备把琼给扯出来，一点一点的把文科特往我设定的问题上拉。

「我没办法找到足够对抗对方防入侵系统反击的尖端设备，我需要五到十分钟的破解时间，黑市交易能够找到的，也只是支撑到四分钟便会不堪负荷。除非我们强抢军方的高端设备，不然只靠我一个人，做不到篡改防护系统……」文科特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

「那就抢呗，我去好了！」原本转头看外面，一脸无聊的罗格突然转过头来，插嘴。

「你是一个研究所不够，还想让军方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吗？」文科特瞪了他一眼。

「不用抢，我知道有人能够组装好足够应付你需求的设备。」见时机来临，我赶紧将琼抖出来。

「谁？」

「琼，那个能够用零件组装成仪器，破坏我身上定位仪的女子。」我将袖子挽起，露出那个腕环。

「琼？帮助修斯营救你的那个？」文科特显然没有忘记我曾经三番两次提起的这个人。

「是的。」我朝他点头，看着文科特的视线在我的手腕上和修斯身上游移。

「就算如你所说那人可以帮助我攻破防护网，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搜索她的下落。」文科特皱着眉头，看得出来有些心动，但是又不愿将时间耗费在寻找琼身上。

「这个不用你担心，修斯知道她在哪里。」我将目光投注到修斯身上，用眼神示意他给个表态。

修斯对上我的眼睛，却不动声色，直到文科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才点了点头，对着我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三天时间，我可以把她带来。」

「……那正好，穆恩和安东尼还没有被他们带来这里，给你三天的时间将琼带来，想必那时候首领也来了。」文科特朝着修斯说，语气中却是请求大于命令。

「嗯哼。」修斯耸了下肩，应允下来。

文科特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来对着我：「伦，你没说过你身上有定位仪。」

「因为已经被琼强制休眠，所以我就没说。」我没有故意遮掩过自己手腕上的东西，是文科特自己没有警觉。

「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可以。」我将手伸过去，没有特意握成拳，如果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我也不介意接收一次他的记忆。

文科特举起手，我看到蓝色的电流在他的手掌间跳跃，他将手伸向我的腕环，「嗤嗤」的电流声响起。我皱着眉准备迎接电流的刺激，然而直到文科特的手覆上我的腕环都没有任何的刺痛传来。

「我能够控制它的范围，不用担心会伤到你。」文科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对着我微微一笑，言语间却是满满的自信，让我不由有些嫉妒。

对于他们来说，各自的异能就像是控制自己的双手一般，运用灵活，而我……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文科特闭上眼睛，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环绕在他手上的电流猛然大增，跳动的电弧在空气中「劈啪」作响。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金属的腕环在那电弧的刺激下有些微微的震动，好像里面的零件被什么东西摩擦着，竟开始变烫。与此同时，有白烟从内嵌的显示灯缝隙中飘出来，我闻到东西烧焦的糊味，而一道电弧突然抽击到我的手上，毫无防备之下我的手猛的一抖，挣脱了文科特的手掌。

「好了，」文科特也没有责备我，只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们在这上面花的心思不少，我都没办法完全破坏里面的回路，不过，总比什么都没做好。」

文科特的意思似乎是破坏了我腕环里面的设备，这么说，我不用再担心身上的定位仪了？这段时间困扰我的东西就这么没了，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腕环直出神。

「我去接琼，小老鼠不要太想我啊！」修斯凉凉的一句话将我从恍惚中唤醒。

「你去你的吧！」一直沉默的菲力倒像是被人踩了一脚跳了起来，只是修斯显然不准备理会我们，伸着懒腰就开门出去了。

随着门「砰」的一下关上，我倒是想起一个问题来：「你怎么知道穆恩他们在哪？就算研究所被还原修复，凌博士他们也不一定回来这里吧？」

文科特面对我的提问不以为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来：「我在安德烈的尸体上放了一个微型定位仪，我已经查看过，他们在我们逃出塔克贝里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下午动身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就算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我们也要摧毁这个研究所，我们所破坏的牢笼绝不允许被重建！」

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文科特的下巴微微扬起，有种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而从罗格方向传来的，也是相同的情感波动。

我被他们的气势激得呼吸一窒，刚想说什么，却感应到门口方向有股情感波动，连忙说道：「门口有人，可能是修斯，我去开门。」

敲门声随着我的话语一同响起，我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念叨：「你怎么又回……」最后一个字堵在喉咙里，站在门口的人不是修斯，是个完完全全的高大陌生人。

不用我说，文科特他们也一定看到了，我能感觉到背后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勾了勾唇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问他。

「让开。」不是我眼前这人说的，冷冷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孤傲和强硬，我一下子就听出是谁的。

连忙闪身，让门外的人进来，文科特他们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头啊，你这样会吓死人的！」罗格抱怨，然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欢迎到来。」文科特的话中也带上了笑意。

「嗯。」亚瑟跟在前面那人身后进了房间，走在最后面的是艾莲娜。

我退到菲力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三人。

亚瑟看上去还不错，只是左脸颊有一道伤痕，带着些未褪的青紫色；艾莲娜一只手臂缠着厚重的纱布，看来受伤不轻；然后剩下那人便是我开门看见的大汉，眼神呆滞，显然是受了艾莲娜的控制。

「你们来得比我想像中的早，修斯被我派出去接人，要三天后回来。」文科特对着亚瑟开口。

「我们碰到他了，还是他说的房间号码。」艾莲娜抢在亚瑟之前开口。

「首领，我要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穆恩和安东尼被抓，现在正被带着转移中，需要等他们安定下来才能够营救；另外，昨晚我派修斯和罗格查探了ACC研究所的旧址，发现有人重建了异能研究所，怀疑穆恩他们会被带往那里；还有，研究所外面的防护网难以破解，我让修斯去找人回来帮忙了。」文科特将目前的情况简单概括了下，告诉亚瑟。

「找谁？」

「一个叫琼的女人。」

文科特说话的时候我正紧盯着亚瑟的脸，在他说出「琼」这个名字后，我分明看到亚瑟的脸上有一丝动容，情感也有一些细微的波动。

「我知道了，该怎么做你计划好就是，该毁的就不能留着。」亚瑟的视线从菲力身上往我这里一扫而过。

「是，那现在你是要休息一下，还是怎么的？」文科特点了点头，然后询问他。

「把他留下来，你们先出去。」亚瑟的视线锁定在我身上，摆明了话中的那个「他」是指我。

感觉到衣角那里被人拉扯着，我转头看去，菲力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朝他笑笑，将衣角从他手里抽出，示意他跟着文科特他们出去。

等到其余人等都走光后，我坐在床沿正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亚瑟，一阵紧张。

亚瑟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我很久，然后冒出一句：「你叫……伦？」

第六章

听到亚瑟对我说话，我不由得绷紧了身体，挺起背——这是第一次，亚瑟将我这个路人甲真正看在眼里。

我有些走神，看着亚瑟发愣。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我心里一跳，暗道一声「不好」，然而已是避不开身侧爆炸产生的气流。「砰」的一下，声音不大，雪白的羽毛从整个房间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几乎迷离了我的眼。

亚瑟转向我的眼神带着些不悦：「我不是来看你发呆的。」

「抱歉。」我飞快的扭头看了一眼被炸得还剩下两块布片的枕头，从地上爬起来回床沿坐好。

亚瑟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他的能力当然不只是让枕头爆炸这么一点，所以刚刚的只是对我的一个警告。也是，对于我这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杂碎来说，他能屈尊跟我说话便是我的恩赐，哪里还能容得我对他的无视。

我连忙提起神，摆出洗耳恭听、有问必答的架势。不管怎么说，他刚刚手下留情可不代表以后也会，要是有下次，说不定炸掉的就是我的脑袋了……

「你跟菲力是……怎么认识的？」亚瑟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用词，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几个月前，在诺克安诺的巷子里，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我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词语，最后还是选择了「为生存而努力」来代替详细描写当时的血腥场面。谁知道万一我这么说了，他是不是会认为我在说谎而再给我来一次小小警告？我记得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枕头。

「这么说，是你救了他？」亚瑟面无表情的对着我。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对着他笑了下，「菲力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比起现在，我那时更加无能。所以，是菲力找上了我——因为我对他的能力有抵抗性。」

我一向有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脸和眼睛的习惯，一个是表示自己的诚意，另一个则是观察对方任何可能有的表情用以思考对策，这也是我能够在出了研究所后安然存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只是，我这点小小的花招对亚瑟显然不管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样东西，除了一开始那小小的不悦外没有任何的波动，就连我一向自傲的感知能力面对他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是吗，看来你只是他第一个认同的人而已……」亚瑟对于我跟菲力的关系下了个定义，我得说，还挺准的。

说完那句话，亚瑟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意识不知飘向什么地方去了。我没有出声，面对亚瑟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免得无辜遭殃。

「文科特跟我说，你和修斯在遇到我们之前，身边还有个会制作炸药的女人……就是现在修斯去接的那个？」亚瑟好不容易才把视线又集中到我身上，「你帮我描述一下她的长相和特征。」

我的心脏不明缘由的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腔里面弹出来一样，我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在张合，声音却在耳边响起：「那个人叫琼，蓝眼、褐色短发，身材瘦小。人比我矮上几公分，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住在C区，会制作炸药和组装机械，但是跟A区的人也很熟悉的样子，在A区还有间巷子尽头的小房子。」

亚瑟专注的听着，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一丝情绪来，像是有些期待和担忧。我只能说，亚瑟把自己的神情掩藏得太好，如果不是我一贯擅于察颜观色还真发现不了。在我描述她的特征时，亚瑟的表情在失望和欣喜间来回转换，而等到我说完，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问了我一个问题：「她的手上有没有伤疤？」

我愣住，情绪现在平复了不少，可以自己决定说什么，而不是像刚刚那般一股脑的……甚至连身材比例都说。回想了一下，我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没有。」

「哦。」亚瑟应了一声，语气平淡，朝我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如果有什么疑问跟不能确定的，等修斯把人带来不就都知道了吗？」我站起来，走向门口，在开门出去前冒着惹怒他的风险说了这句话。

我等了等，亚瑟一直没出声，只好握住门把，准备出去。

「伦，离菲力远点，他值得更好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亚瑟的声音往我背后响起。

「我知道。」给了他一个回应，我大步离开这个房间，抑制住自己想回头看那满地碎羽中的孤傲王者的冲动。

亚瑟，你究竟是谁？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总想靠近你……

从房间里出来，门外的走廊上并没有人。我走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刚打开门，艾莲娜便趾高气扬的走了出来，冷冷的瞥了我一眼，然后走进我刚出来的那扇门。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这才走进了房间，因为艾莲娜走了，里面比我预料的人数少了一个。菲力坐在我那张床上，文科特在看那个追踪仪，而昨晚出去查探研究所的罗格躺在修斯的床上呼呼大睡，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被艾莲娜控制的男人，正一脸呆滞的坐在沙发里。

「伦，你回来了！」菲力朝着我嘻嘻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脸的天真。

「嗯，我回来了。」我走过去，刚刚面对亚瑟的激荡心情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亚瑟跟你说了些什么？」菲力依旧是黏我黏得紧，我刚坐下就缠住了我的胳膊。

「没什么，问了我有关琼的问题。」我把亚瑟告诫我要远离他的话隐瞒不谈，只说了琼的事情。

「哦，不认识。」菲力顿时没了交谈的欲望，合上嘴巴不说话了。

我看了他一眼，转而面对文科特，刚刚我在说到亚瑟问了我琼的事情时，有看到他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琼的事情是你告诉他的吧！」

不是疑问，而且我也知道文科特会怎么回答，只是用它来当谈话的开场而已。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文科特如我所料的回了这句话。

「嗯，因为修斯说她和亚瑟间有什么连系，所以我想知道。」

「伦，你似乎好奇心太重了，关注的对象也不适合。」文科特这句话里已经是在告诫我了。

「啊，我难得好奇一回，更何况，我很想见她呢！」我说到这里往自己手上的腕环看了一眼，「不过，现在没那个必要了。」

文科特往我的手腕上看了一眼，神情倒是放松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不知道其他人身上会有什么东西压制能力，控制身体。」

「如果毁了整个研究所，那有东西也不用怕了。」我接了句话。

「是这样没错。」文科特表示赞同。

「其实，你早就检查过我手上的腕环了吧？」我冷不丁的插进这一句，早在他破坏我手腕上的腕环时，我就想问了。我从来都没有遮掩过，文科特不可能没发现，而且看他破坏起腕环时那副熟练的样子，我怀疑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已经确定过它的无害。

「你怎么认为就是怎么吧！」文科特冲我笑笑，继续拨弄手中的东西。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个智囊人员。前面是好险没有露出破绽，但以后……如果想动手脚，我就得加倍小心了。

亚瑟留下来后，除了文科特另外要了一间房和罗格搬进去外我们一切照旧，该干嘛的还是干嘛。只是，我尽量回避菲力的接触，常常一个人跑到镇子里给人帮忙或者到镇子外闲逛。亚瑟的警告我还清楚记得，为了小命着想，我还是离菲力远一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