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磁片里面的内容干什么?是合作的要求?」在听到菲力不是间谍的时候,穆恩明显松了口气,对于我问话的态度也不再强硬,口气再次缓和下来。
「不,是我个人想知道你们从ACC带了什么出来,毕竟我是受了你们的牵连,才被抓的。」我将事情倒过来说,绝口不提是因为我跟菲力逃亡才让他们被注意到。有的时候,适当的隐瞒和反过来咬一口是很有必要的。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个带出来,好像是和修斯、罗格他们几个A级能力者有关的东西。」穆恩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不知道就算了,尽管外面那些人的主要目的是拿到磁片,不过还有一个打算是重建ACC异能研究所。所以,往好处想,最坏的情况是回到以前在ACC时候的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尽可以再策划一次大逃亡。」将视线投向角落里运转着的监视器,我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再将我一起放走,就更好了。」
感知能力在渐渐的回来,刚刚坐在穆恩的身边,我已经能够感应到一点他的情绪了。不多,不过已经可以察觉到情绪的波动变化了,恢复到原来的水准应该也不会太久。
能力并不是消失,这点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在失去感知能力的那段时间,我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对于习惯了借助感知能力应对其他异能者的我来说,就好像被人蒙住了双眼走在全然陌生的地方一样。现在原有的能力回来,又多了一个伤敌伤己却能够用作保命的能力,着实让我安心了不少。
询问那个磁片,在别人看来是因为我好奇,实际上……我的直觉告诉我,磁片里面有我要找的内容。
亚瑟他们什么不好带,为何要将这个带出ACC异能研究所?
这个问题说明了磁片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是亚瑟他们毁去整个研究所却不舍得毁去,或者是不得不带出来的。
再来是关于我脑中的那个声音。
在接受凌博士的能力检测的时候,我脑中掠过的画面让我深信是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有关系的。至于为什么会留在我的脑海中,要嘛是我的能力不自觉的保留的,要嘛是那人特意使用相关能力输入进来的。
那些破碎的画面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其中一个画面——一张由两个部分组成的磁片,被记忆的主人从电脑中取出,拿在手上。她似乎是要逃离那里,临走前匆匆的偷走了这张磁片,在不远的门口还有一个人在接应,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像是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我曾经想过这个声音和记忆会不会是我的母亲留下来的,但是,那个婴儿并不是我……
资料记载,我出生后就被秘密监控起来,到ACC异能者暴乱之前,我都没有离开过研究所一步。而那些记忆中,却有她抱着婴儿站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等待的零碎画面。
再想想,我都在怀疑那个声音要我跟在亚瑟身边,就是因为他身上有那半张磁片了……
这所有的的种种,让我不得不相信谜底就藏在那张磁片中。
所以,我一定要将它拿到手!
也许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的缘故,凌博士放任我在整个大楼里面乱逛,只要不出去就一切随我。可是尤里安不在,其他重要地段、临时实验室又有人严密防守,到头来我依旧只能跑到穆恩那里闲扯,或者待在房间里面无所事事。
尤里安带着一群人去了B7区,展开地毯式搜索。我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感知能力已经回来了,所以没被一起带去充当雷达。
闲来无事,我干脆找上凌博士要求使用脑波增幅器来增强自己的精神力。如果在以前,我绝不会这样自讨苦吃,但现在我却迫切的希望能够提升自己的异能。
那张磁片一直在我脑海里面晃来晃去,让我恨不得自己能够从女子的记忆中翻出来相关的画面,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可是现在,东西被分成了两半,一个在亚瑟那里,另一个,则是不知道被凌博士藏到哪里去了。想要知道里面的内容,只有等凌博士把另一半拿到手,组合起来。但是,我不认为尤里安能够将亚瑟抓回来。
不是我小看尤里安的能力,研究所中的异能者,按照能力高低排列,亚瑟之后就是尤里安了,而且可以说尤里安的能力对于亚瑟有一定程度的克制作用,两人可以堪堪打个平手。但他们这边只有三个能力者,其他人即使拥有高科技武器在B级能力者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亚瑟、修斯、罗格,三个A级异能者,还有文科特、艾莲娜、安东尼……就算人员没有全部到齐,也足够应付尤里安他们了。
说到修斯,我心里又犯了浑,想来想去,还是不记得研究所里有这号人,可他又对专用于ACC中能力者的气体有反应……难道又是我不知道的那几个机密中的?
这么想着,我为自己没有在销毁研究所的主机前检索里面的内容感到了一点点后悔。那时候如果想办法破解了机密档,我指不定就不用再找那张磁片了——除非资料库中没有备份。
双手依旧被扣在扶手上,为的是防止在接受脑波冲击过程中承受不住而胡乱挣扎,头上套着硕大的头罩,脸上和太阳穴以及脖子上几处都贴上了薄膜,一切准备就绪。
凌博士拿着手掌大小的记录器正对着我:「伦,你以前的最高纪录是承受了4.2级的冲击波,这次我会直接从3.7级开始,逐渐提升到4.4级,你要有个准备。」
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怀疑起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关于我们的资料,竟连这个都知道。
「增加到4.5级好了,将时间间隔拉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冒一点险。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就是中途承受不住,我也不会停下来的。」凌博士勾起一个略显狠毒的笑容,玫瑰红的双唇线条优美。
以常人的眼光看,她可真是个美女。金黄色的头发盘在头上,白色的套装外披着研究袍——典型的知性美人,还是蛇蝎的那种。
我透过头罩上的浅色镜片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凌博士输入指令,仪器发出嗡响开始启动。
冲击波由贴膜那几处输入,开启后一瞬间的冲击,让我的脑袋跟着「嗡」了一下。
脑中是斑斓的世界,大片大片的色彩扭曲混合,飘浮变化,然后慢慢的聚合成一个个画面。这些聚合的画面如同高速驶过的列车,快得让人看不清,抓不住。慢慢的又开始减缓了速度,像是快速播放的剪辑镜头一样,一个个都从眼前掠过。
等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也能看清楚画面了,不知从哪里传来「嘀」的一下,本来已经趋向稳定的世界又被打散,开始重复原先的流程。
这样整合画面的过程循环往覆了好几次,直到那一声异常响亮,甚至是刺耳的「嘀」声响起。
定是冲击波增强到4.3以上了,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个级数的大脑冲击,我几乎承受不住。
没有之前的平和,色彩在一瞬间全部褪去,变成了深深浅浅的黑白灰三色,层次分明。双手握成拳,身体扭动着开始抽搐,脑袋胀得像是被人往塞满了东西后充气,偏徧身上的感觉却很敏锐,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急促鼓动和血液在血管里面流动的声音。
非常奇特的感觉,自己的身体上的每一个变化都尽在掌握中,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好几倍,我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挣扎在胀痛昏沉的黑白世界,一半则沉浮在一片清明之中。
水深火热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意志在这两种感觉下左右摇摆。我惧怕着,生怕再有「嘀」的一下响起,我就会彻底的崩溃。
幸而凌博士并没有再次提高脑冲击波的强度,我在那种双重感觉中渐渐取得了平衡。
有人说过,人的记忆并不会消失,那些遗忘了的,只是被藏在了记忆载体的深处,一旦有外力的刺激,就会再次出现。他是对的,至少我就发现了很多已经淡忘掉的画面和场景。从最近的开始,一直往上回溯,慢慢的接近儿童和幼年时期。
无数的声音和面目交替着在脑海里出现,已经忘记了的研究所里的人都一一浮现在自己的记忆里,我还能将他们的脸与名字一一对号入座。经历过的事情与当时的感觉都在身上重现,包括三次能力测试和那次差点让我死去的药物过敏引起的全身起泡、麻痹的反应……
我的耳朵能够听到凌博士的惊呼声,胃肠在一阵阵的蠕动,嘴巴好像正往外吐着什么东西……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在一片摇晃模糊的画面里,我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句:「亚当计划能否成功,就靠这一批孩子了。」
那是一个个罐子一样的营养槽,有十多个。我在其中一个里,周围每一个中都装着一个孩子。基本上都是五六岁的样子,只有一两个稍大些,除了几个有些眼熟外大都是不认识的……
我想要分辨出那些孩子是谁,却如同有什么在干扰一样,只能感觉到熟悉,但看不分明。
亚当计划,这显然是和我们密切相关的。
我想要再了解得多一些,忍着脑袋的胀痛将注意力都投向那里,顾不得保持平衡。然而,「嘀——」的一声长响,就像是电脑被拔掉了插头,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那些黑白的画面,还是身体上的感觉……
功亏一篑!
我如同从一场久远的梦境中醒来一样茫然的睁开了眼,头罩已经被脱下了,入目的是紧张的拿着急救器材在给我注射药物的凌博士等人。我将头扭向一边,仪器上红灿灿的数字和输出条,停在4.8级的格子上。
第九章
4.8级,摆明了是凌博士涮了我一回,说调到4.5却硬是往上提升了0.3。
疲倦的合上眼睛,再没有精力思考其他,我直接昏睡了过去。一觉无梦,等醒来自己却戴着氧气罩,挂着点滴。
我这里刚一动,就听见边上传来一个声音:「TL,你醒了啊。」
也就只有尤里安这家伙能够把明明是感叹语气的句子变成陈述句说出来了。我转过头去,看见和自己相邻的一张床上,上身继满了绷带的尤里安灰头土脸的躺着。
把氧气罩拿开,我「嘿嘿」一笑,调侃:「见了老朋友回来,有没有礼物送我啊?」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跟亚瑟他们一战没讨到好处,不赶紧笑话他一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种机会了。
「要活的还是死的?」出乎我的意料,尤里安居然一本正经的这样问我。
我的心中「咯登」一下,听他这语气,难不成不仅抓到了,还不止一个?
「活的是谁,死的又是哪个?」我忐忑不安的开口问。
「死的那个能够变色,活的好像是他弟弟。」尤里安说的两人也是不在我的意料中。
「安德烈和葛雷……」一听到变色,以及弟弟这两个词,我就知道是谁了。然而,疑问又来了:「他们又不是跟亚瑟他们一块的,怎么会被你们碰上?」
「我们没有到B区,在半路上就碰到了他们两个,有人认出来他们也是ACC的能力者,就决定先行抓捕了。」
简单来说,是运气不好啊……
我感叹了一声,继续提出问题:「他们两个便让你这样灰头土脸的负伤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遇上了AN-A13,因为断后跟他打了一架。」尤里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我点了点头,知道这架打得不含糊。
「倒是你,怎么起泡长疹子,又是药物过敏了?」尤里安见到过我小时候那副惨状,看了我一眼就下了判断。
「嗯。」我也不想解释这是身体回溯反应,就干脆默认了。
「哦。」得到了我的应答,尤里安一翻身,说都不说一声就背对着我睡觉去了。
我顿时一股气堵在嗓子眼里,发都发不出来,本想着气气他,到头来郁闷到的却是自己。
伸出手看了看手臂上未褪的大片红斑,我安心了,起初的一个个水泡都消了下去,那就说明危险期过去,不碍事了。就是不知道是凌博士给我注射了抑制药,还是身体自然而然的恢复了。
拔下插在手臂上的针头,我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了。膀胱憋得难受,不过要是他们给我装了导尿管,我会更郁闷。
解决了三急之一,又去找了点吃的草草填饱肚子,我挺直腰板找凌博士算帐去。
笑话,差点被她给害死还不找她算帐吗?
我直接往那间临时实验室走去,看守的人也没有拦我,许是凌博士早就知道我会过来,所以吩咐过了。
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我捂着鼻子向前走去,站在实验台前的凌博士手里拿着一个试管,里面一些不规则的沉淀物浸泡在淡黄色的液体中。
「表皮组织,含有变色龙的基因螺旋分子。」凌博士神情专注的注视着举到自己眼睛前面的试管,不时轻轻的摇晃下。
这是谁的不言而喻,我皱了皱眉——对于安德烈,不可否认我还是有些好感的。
再将视线投到另一边,一个巨大的冰槽就放在那里,里面有什么不用看就知道了。我没有上前去看一下以证明自己的猜测,而是直接走到了凌博士身后不远处。
「昨天还真是多谢博士你了呢!」我语带讽刺。
「救你一命的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还有,你睡了两天多了。」凌博士一句话将我堵住。
我耸了耸肩,不再在时间上纠缠不清:「那么,我想问一下博士,为什么明明说好是4.5级的冲击波,到最后会变成4.8呢?」
「这个啊!」凌博士这下倒是转过头看我了,「因为我看你到了4.6级都没有什么不适的现象,就给你提高了标准。」
「博士,你让我怀疑起你和我合作的诚意了。」我若有所指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斑。
「……这一次是我欠考虑。」凌博士憋了这么一句算不上道歉的话出来。
「希望没有下次,」我见好就收手,然后主动提出请求,「另外一个被抓的异能者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你认识?」凌博士开始有些惊讶,后来想到什么,添上一句:「也是。」
「好歹在阿瑟他们那里都是我给他送的饭……」我略微解释了下。
「口令是『亚当的肋骨』,出了门后往左,尽头第二间就是。」凌博士又继续研究起那试管里的东西来。
走到那间关押着葛雷的房间前,我说出了口令,得到进入的许可。
葛雷被牢牢的捆在金属椅子上,身上是层层的束缚,包得像木乃伊一样,连嘴巴都塞着东西。看见我进来,他双眼中冒着火光,死死的盯着我。
「你很无能,」我走到他面前找了个凳子坐下,「安德烈是被你害死的吧!」
我这句话一出,正好踩中他的要害。葛雷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跟刚刚相比,用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就是手电筒和探照灯的区别,只恨不得眼睛中能够发出激光将我当场射杀了。
看着葛雷徒劳的挣扎着,我竟有些快意。
「你是累赘,你哥为了保护你而死,你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还只能任由他的尸体被用作实验研究。」我淡淡的陈述,挑起他的怒火。
听到安德烈的尸体正被人用作实验,葛雷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如果眼神能说话,那他一定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安德烈的名字……
我看着在他死命的挣扎下,有松散迹象的索带,还有渐渐透出红色血迹的布条,望进他的眼睛:「你想不想提升自己的能力,为你哥哥报仇?」
葛雷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的开关,一下子定住了,一双眼睛回望着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能力是念力,但是精神力太差,导致一直在C-阶段,是吗?」在来之前仔细回想过他的数据,我当然还记得他的能力。
葛雷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的能力是思维传导,可以读取你的记忆,同时也会带给你相当程度的精神冲击。如果你能够在我的能力中坚持下来,应该会快速提高精神能力。」我并不是想要帮助葛雷为安德烈报仇,纯粹是想找个练习能力的对象而已。前面所有的挑衅、刺激,全部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