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莫似春风
莫似春风  发于:2012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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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人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和汽车尾部排出的白气交融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

医院里的人仍旧多得惊人,许俊曦和邵玥从绿色通道经过时听见大厅里人声鼎沸的嘈杂。袁野的样子依然如故,听医生说他的爸

爸前些日子曾提过要让他出院的打算。在听着这些的时候,许俊曦的眼睛一直停滞在玻璃隔板另一端的袁野身上。自从邵玥和他

说过一些关于车祸当天的线索后,许俊曦每次面对袁野时都会有一层深深的罪恶感,这种罪恶感和当初的并不同,他甚至可以闻

见从自己双手散发出的阵阵血腥。插在袁野身上的管子仿佛一根根地直刺进了他的心里,他看见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在

问他:“许俊曦,这场游戏好玩吗?”

是他把这梦魇带进了自己的生活,是他同样把灾难笼罩在袁野充满光芒的道路上。

那个男子……他决心彻底斩断的腐败残肢,那截残肢始终停不了对他的折磨,切开的创面满布脓血总也凝不成痂,就这样一直在

空气里慢慢溃烂。

许俊曦试图去握袁野的手却在转瞬便改了主意,他的手画了条弧线回归,手心因为过于空寂而攥紧了拳。

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许俊曦看见早上搁在茶几上的报纸被重新叠在了一边。他再次将它拿在手里时有一条新闻吸引了他

的注意。

那是一条社会版的新闻,只占那版面一块很小的位置却由于那个标题的残酷而抓住了他的眼睛。黑体字带着沉重的色调将那个标

题欠在布满铅字的灰白纸张上——不孝儿失手弑母。

接下来报道的内容让许俊曦如坠冰窖,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那里面叙述着他无从想象的画面。报道边一张模糊的黑白

照片上有一滩黑色血迹,背景里一排老式的石库门房子颓败地伫立着。

“小玥,我出去一下!”

“午餐快做好了,吃完了再出去吧。”

“我不吃了!”

许俊曦站起来朝大门走,茶几上的报纸因为他慌乱的动作而散了一地,有一张报纸晚了一些才落地它覆盖在那些凌乱一地的灰白

纸片上,醒目而残酷的字眼一点点闯进了女人的视线里。

“昨晚七时许,在XX路口上演了一幕悲剧。一个年届五十的妇女被一辆卡车撞倒,她的头部被车子后轮碾压而过,当场死亡。据

闻,当时她正与自己的儿子在路边争吵,她的儿子失手将她推向路口时正驶来一辆卡车从而导致惨祸的发生。据悉死者的儿子段

某在事故发生后便没有再次露面,截至报道发出前依旧毫无音讯……”

第四十七章

太阳毫无预警地升起融化掉了一夜寒露,用锋芒的光审度世间。段晨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光刺窥得体无完肤,赤裸裸地陈于空气中

,什么遮饰都没有。

他慢慢地爬到墙角,用窗帘将自己裹起来,可不够,总觉得哪里还是暴露了出来。他看见那些冷漠的光从窗口射进来,像是一张

密织的网。这张网是来抓他的,他听见妈妈尖利的声音随着网一点点地罩进屋里,“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都在外面干了些什

么好事,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算我白养了你!”

段晨不断地蜷缩,保护着自己不让这光之网沾染。妈妈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利,一字一句像细密的针迅速而准确地埋向

他的身体。他用手捂住耳朵,倾尽全力地阻隔这声音,可他马上意识到这声音似乎已经在的体内迅速生根,挥不去阻不断。

他愤恨地朝着空气叫喊,朝着那个声音袭来的方向回击着。

“不是我的错!是你!都是你!从小到大都是你在折磨我!让我活在地狱里!是你自己撞上那辆车的,跟我无关!一切都是你的

错!”

凄厉的嘶喊让段晨的头脑迅速晕眩起来,眼前出现了那日殷红的画面。他看见妈妈的腿绞在车子底下,车轮碾过的头部流着红红

白白的液体,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只有眼睛是清晰的,它朝自己瞪着,饱含着怨毒的情绪如同一个倾尽生命的诅咒下在他人生的

坎坷里。他觉得这是妈妈给予的惩罚,即便她死了依旧不会让他得到解脱。

他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又似乎没有过很久。饥饿来了又走,身体像是被冰封住般不得动弹。妈妈的声音还在响着,反复许久之后

又会突兀地被拔尖的刹车声终止。血腥味翻滚在屋里,他想起之前的另一场车祸,于是这浓郁的血腥味里又会夹杂着一股汽油的

味道。

男人闯进卧室里时,段晨还游历在另一个时空。他脆弱的神经仍旧被那个已死的女人摧残着。他无神的双眼看着那个人摇晃着开

始腐败的身躯一寸寸地靠近他,在他的头顶冷笑。头部血肉分离的伤口处正淌着污浊的脓汁,一滴滴点在他的脸上。

“段晨!段晨!”

身体被人从窗帘里一点点拽出来,段晨感到恐惧也一点点侵袭上了身体。他甩开那人的手,将自己重新包裹进里面。一双警惕的

眼睛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是谁!”

“段晨,你看看,看仔细了。是我,我是许俊曦!”

那么熟悉的名字,那么熟悉的声音,让他眼前终于开阔起来,男人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出现在眼前。微蹙的眉下一双眼睛里似乎

有些许疼惜流动着。

“哼,是他们让你来抓我的?你知道吧,我杀人了,不过是她逼我的!是你们!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段晨,没有人要来抓你。你别这样,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别过来!我不想弄脏你!我不想……”

段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男人惊措的脸。如果那个男人只是他癔症下的虚影的话,那么他期许着这场幻梦能持续得更久更

真一些。

第四十八章

医院的光一直是冰冷的,它交织着照射在那些活着的、死去的、或是即将死去的人们身上。人们永远无法知道,头顶上的那些白

光究竟俯看过多少生死,经历过几度轮回。

许俊曦在单人病房里,看着段晨惨白的脸淹没在纯白的房间里。手臂上的点滴管里一点点将那男子脸上皱紧的眉头舒展开,他仿

佛一个婴儿般安然地睡在襁褓里,感受置身其间的安全和温暖。

许俊曦将男子滑出被子的手臂重新塞进那里,他抓住那只手的时候看见青绿色的经脉分明地交错在皮肤下,瘦削得不成样子的手

臂突兀着每一处关节。他的心再一次被疼痛翻绞。他知道这个男子不能再住进他的心里,这段腐烂的情感应该被切除,彻心的伤

害一次也就够了。

可这些念头却在那男子倒下的那一刻土崩瓦解。那个男子用受伤的表情对他说,“我不想弄脏你。”这句话究竟是埋怨还是忏悔

,他无从辨别。

“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许俊曦将脸埋在男子的肩窝里,低低的喃语。他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还是疲惫地倒下了,输

在了这个薄情人那仅存的一点点情感上。正因为这男子是那么薄情,他那些微弱的情感才弥足珍贵。

“我可以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虚情假意和处心积虑。甚至你在离开我后依旧流连于不同男人的身边。我统统都可以原谅……但

,我永远无法原谅你对袁野的伤害,他没有罪过。你把害得生不如死,这是我唯一无法原谅的。我无法原谅……”

许俊曦抬起身子,眼泪从他的眼窝滚上白色的病床,迅速被吸收。

“你要还他,你要用你的一生来赎这罪。不过,我会陪你……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犯下的罪,我们一起来承担,好不好?”

这个情景和这些话,犹如一粒砂石被吹进了门外女人的眼里。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眼睛如同火灼般疼痛,心上的又一道疤被划

开。它重叠在那些纹路和已经结痂的伤口上不易被觉察,那是颗经过磨砺遭受过伤害的心,层层血痂已让它变得坚硬。

许俊曦一夜未归,他寸步不移地守在病床前,将许久未见的男子的模样一点点地刻进记忆中。他安静地躺着,显得那么无辜和纯

洁。他的睫毛有时会不安的跳动,许俊曦也会因此而短短地蹙眉。更长的时间里,他都是一脸安详地躺着。许俊曦抚摸他额头的

手尽量维持着小心翼翼力道,滚烫的额已经冷了下来。可他仍旧固执地抚摸着,希望能把他所有的伤痛都慢慢抚平。

第四十九章

段晨清醒在夜里,他被耳边纵横交织的声音弄醒。饥饿让他浑身都软绵绵的,睁开眼分辨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想用绵薄的力量让自己坐起来,可这个动作却扯痛了插在他手上的针管,他疼得呲牙头上很快起了细密的汗。他再次重复这个

动作时却弄醒了俯在床边小憩的男人。

“段晨,你醒了?”

男人略显倦怠的表情进入他空洞的眼里,段晨望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向他露出充满温存的微笑。他歪着头仿佛不认得他一般,

久久地注视着。如同在记忆深处慢慢地翻找出与这张脸有关的所有片段。

他伸手在男人的脸边摩挲,男人温柔地将他的手包裹住,不时用唇轻轻碰触。段晨感到手的那一端是温暖的,他马上发现这并不

是那男人的虚影,这是个真实在他面前的人,因为虚影不会有任何温度。

意识到这点后他迅速地抽回了手,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

“段晨?”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发烧晕倒了,是我送你来的。”

“许总怎么想起来管我这个故人了,你不是和你太太快活地生活。早就不想再看见我了么。”

“段晨,我知道你会怪我。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想过没有……袁野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段晨的表情停顿了一瞬,那是他心里永远都避不开的弯道。他后悔了许久,他知道那场事故后袁野一直昏迷至今都不醒,那个狠

心的男子负了他的心却还要让他万劫不复地活在愧疚里永世不得超生。

“哼,原来你是问罪来的。是我,是我打的电话那又如何,你让警察来抓我啊!让他们将我关进监狱里用剩余的时间来偿还!”

“段晨!你听好了!你要还,你一定要还他的……但我会陪你一起还,我们一起来赎罪。”

承诺般的言语敲击在已然麻木的心房上,段晨愣了一下便很快轻笑了起来。

“一起还?怎么一起还?你和我一起坐牢?还是和我一起下地狱?”段晨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阴冷的小巷,黑夜将他最后一

点温情一并埋葬。

“我会陪你的,就算是下地狱也……”

“闭嘴!我承受不起!我很脏,很脏很脏,脏到你无法想象。”段晨扯出嘴角一抹残酷的笑来,“我每天都会陪不同的男人睡觉

。你知道吗还有一次,我同时陪了五六个男人,他们轮流着几乎干了我一夜。原本我打电话给你想让你一起来玩儿呢……”

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段晨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休想以不得知来矫饰你的无情,段晨想。那天,我曾放下无谓的自尊

求助于你,那是我所剩余的微薄的情感让我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但,你却拒绝了。于是,上苍终于得逞,它取走了希望挥霍掉

了最后一束温暖的火种,它已经把我的情感全部挖走了。

“你那次打电话给我,究竟是什么事!快说清楚,快点告诉我!”

“告诉你?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段晨,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人……”

“把那个词儿说出来!别不好意思!不过,性质有些不同,我是自愿的!我都是自愿的!想知道我妈是怎么骂的我?她说我是个

贱种,是个不折不扣的娼货。好笑吧,她居然用骂女人的字眼来骂我。她说我要是个女的肯定是个万人可欺的下流胚子。我觉得

她对我评价得最中肯的就是那次了。可惜了,说完没多久她就被撞死了。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推的!我故意推的!我看见

那辆车开过来,故意推她去死的!”

段晨看见男人的脸上有了惊异的神色,他为自己的胜利而轻笑,嘴角弯作一条冰冷的弧线。

“我是这样的人,你看你是不是还准备陪我一起?你知道吗我不但害了袁野,还有他那个可爱的表妹……她会和你分手也是因为

我,是我设计的。我害了那么多人,说不定会在地狱里待很久很久……你还要来陪吗?”

他看见男人的犹豫,看见男人因为这些而紧皱的眉。是的,就应该是这样,男人退缩在自己的邪恶面前,终于丧失再次尝试禁果

的勇气乖乖地回他的伊甸园过天堂般的日子。

两个人在午夜里同时沉默了下来,岑寂的黑夜横亘在两人之间如同一条暗黑的河,就这样隔断了他们的视线。段晨没有再次入睡

,他听见男人在他身后落下无数次叹息。天亮前,一声喃语轻轻飘进他耳朵里。

“段晨……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医生来巡房时通知许俊曦,段晨已经可以出院。疲惫了一夜的男人听见这个消息还是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来。他告诉段

晨自己帮他去办理出院手续,并一再嘱咐他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段晨早已没有余力和那个男人玩一次失踪游戏,他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个没有半点色彩的房间。他分明感到自己凌乱的人生

也如同眼前这苍白的屋子,只不过在那两个男人最初出现的时段里会跳出一些温暖的色彩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时段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见自己从童年慢慢走来,那卑微的姿态连自己都感到厌弃。他微侧着头想得

很投入,直到女人伫立在他面前,才茫然地抬起了头。

“是你?”

“是我,你真是阴魂不散。”

“过奖了。你不是也一样么!”

“段晨!你要的钱我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纠缠在他的生活里。”

“邵小姐哦不应该是许太太,如果一切你都明察秋毫的话就该知道,是你的先生纠缠在我的生活里。你该问问他才是!”

“段晨,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过他!你想干什么!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是泽慧不是那么轻易会罢

休的人。怎么样被六个男人同时上的滋味可好?”

段晨怔怔地看着眼前冷笑的女人,他仿佛看见妈妈的幻影也出现在眼前。两个女人同时朝着他笑,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看他。突然

一些交错的画面从他眼前掠过,如同一幅不断翻卷开的卷轴,将一幅幅刻骨的画面在他眼里展开。

死去的女人,在他的童年用争吵互怨互艾的压抑生活折磨着他,让他如同青苔般卑贱,只能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死角里。

而活着的女人,她将原本归属于他的情感一次次地夺走。留给他满身的伤痛。让他变得肮脏下作。

他不想就这样被那两个女人轻易得逞看到他的脆弱和伤痛。所以他笑了,比女人笑得更冷。

“我早该想到的,我真得谢谢你!你没试过真的很可惜,那滋味简直美妙极了,销魂得很呢!”

“是吗,我真不该把那些照片给你父母看,我应该拿它们登报最好出本影集,让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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