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湖水绿如蓝(生子 虐)——罪化王十一
罪化王十一  发于:2012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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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持害怕燕染的安静,这比爆发出来的悲伤更令他感到无措。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燕染终於又幽幽地问道:“......你把他埋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李夕持正要回答,忽然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禀告道:“王、王爷......沈公子和郑长吉现在东厢里,郑长吉他还受

了重伤!”

这句话犹如一声闷雷,让花厅里的气氛更惊怖几分。

听见沈赢秋出了事,李夕持立刻想要去看,却更无法放下燕染一个人在这里,他正两难之际,却没料到燕染竟会比他更快地站了

起来,向门外走去。

见状,李夕持急忙将繈褓交给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了燕染的身後。

东厢房里,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郑长吉,一边立著神色慌张的郑老管家与沈赢秋。请的大夫迟迟不见,倒是涟王爷和燕染前後脚

赶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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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管家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前日里与王爷有些龃龉,此刻见了王爷赶来,心中顿时一阵忐忑。

然而李夕持进了屋子,却对郑长吉连正眼也没有瞧一下,直接问沈赢秋道:“怎麽一回事?”

将近月余不见,沈赢秋显得有些落拓,但肤色虽黑了一些,气色却是好的。他至今仍有些惊魂未定似的,一手扶桌子,低声说道

:“二哥他在半路上找到了我,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去找申玉。谁知却被‘他’发现了,一路追赶,二哥被‘他’的人打伤了,我

们被逼才回来的。”

“长吉......长吉......”

燕染走到郑长吉的身边,轻唤著他的名字,可是郑长吉已经无法应答。

他躺在床上,正陷入昏迷,一脸的灰败与衣服上斑驳交错的新旧血迹说明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有人在路上追捕他们。那个人还对郑长吉下了毒手。而他们除了逃回王府躲藏起来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去处。

这样的权势,在焱朝还能有几个?

这时候被派去寻找大夫的仆人也跑了回来,神色慌张地回禀道:“早上宫里传了口谕,不让京城里的大夫接诊......”

郑老管家一听,彻底没了主意。沈赢秋也铁青了脸色,沈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燕染急忙拉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沈赢秋怒道:“去找他拼命!”

“去找他?”李夕持忽然冷笑起来,“以前怕他怕到躲进王府里,现在倒是胆大了,愿意去送死了?”

沈赢秋似是被他这一声冷笑惊醒,生生地煞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眼中竟然已经含著热泪。

他切切地说道:“涟王爷,从前没有告诉您为何避入王府,这是我沈赢秋之过。如今皇帝已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只求王爷您救救

郑长吉......”

李夕持头一次见到沈赢秋低声下气的模样,心中既有怜惜,又隐隐间觉得不忿。

“不是我不救。”他摇头,“就算我现在出面请来大夫,只要皇帝得到消息,一样会到这里来抓人,到时候连你也保不住了。”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沈赢秋浑身一阵发冷,却犹不甘心地追问:“可是......可是......”

然而李夕持却以目光强令他掐灭这最後的一星希望。

“我想办法并不是没有。”燕染突然开口,“不是有一个大夫每日来为我检查身体麽?时辰算来也就在这一阵子了,不如就请他

为长吉看诊,若是到时候皇帝责问起来,也好有个理由。”

他的这句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粒火星,令沈赢秋和郑老管家同时又抬起头来。而李夕持则立刻皱了眉头驳斥道:“皇帝岂是那麽容

易就糊弄的?不要把你自己也牵扯进去。”

“我不怕。”燕染摇头,“事已至此,我没什麽可以再失去。长吉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有他,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澹台燕染。

李夕持一时哑口无言,突然又想起了燕染的丧子之痛,心中一恸,便终於松口道:“那好......便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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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便遣了小厮去燕染居住的院子,不出多少功夫,大夫果然跟著来到了东厢房。一番诊断治疗之後,郑长吉的情形总算是稳定

了下来,但根据大夫的描述,他不仅是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脑部似乎也受过撞击,而根据沈赢秋的描述,那是郑长吉被人从马背

上打下来的时候所造成的。

脑中有淤血未除,这就是为什麽郑长吉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

根据大夫的描述,就算是最乐观估计,郑长吉也需要等到一旬之後才会有苏醒的可能。但是看著此刻气色已经大有改善的儿子,

郑老员外的心情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李夕持随後下达命令,全府上下谁都不许说出郑长吉与沈赢秋的行踪。等到这一番忙碌下来,又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刻了。

大夫离开之後,沈赢秋便一直陪伴在郑长吉身边,虽然郑长吉始终不见有任何意识的反应,但似乎只要看著他平静的侧脸,沈赢

秋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而在距离他们两人更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始终不曾走开。

“你好像已经原谅郑长吉了。”李夕持依在花罩边上,看著沈赢秋有些单薄的背影,“是他愿意和你在一起了麽?”

“他说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申玉,然後把事情向他坦白。”沈赢秋低声回答,“然後的事情,便由他们自己去了......”

“那你怎麽办?”

“我?”沈赢秋怔了怔,突然笑了一声,“我对郑长吉的感情,与他们的未来无关。但我还是要谢你,让我不至於到了申玉的面

前,交不出郑长吉那个千古罪人来。”

他的话语洒脱、率直,李夕持一时为之惊豔,随後又摇头道:“要谢就谢燕染,不是他出的主义,我可不想救那个郑长吉。”

沈赢秋嘴角弯了一弯。

“看得出王爷对燕染的态度,已经今非昔比。燕染是一个坚强、善良的人,他值得您的善待。”

“这我已经知道了。”李夕持苦笑了一声,“只不过知道得有点迟了。你知道我和他的孩子的事麽?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天哪......”沈赢秋吃了一惊,“那燕染知道没有?”

李夕持点头。

沈赢秋随即明白过来:“那你是担心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虽然很想说一句“明知故问”,但是此刻的李夕持已经没有心情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如果是我,我早就找机会杀掉你。”沈赢秋毫不客气的坦诚道,“但是燕染比我心软,我想你若是真心待他,他总有一天还是

会被你感动的。”

这话虽然古怪,但总算是让李夕持胸中燃起了一点希望。

“我是真心对待他的。”他这样答道。

“真心?”沈赢秋冷笑了一声,“王爷的真心和我说的真心不一样。你是真心愧疚於害死了亲生骨肉吧?因此才会对燕染加倍补

偿,不是这样的麽?”

李夕持被他说得愣了一下,似乎在心中寻思。这犹豫的样子反倒让沈赢秋著急起来:“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我不知道......”

李夕持依旧是难得的一脸恍惚,慢慢地摇头道:“我送东西给燕染,让他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难道不够表达我的真心麽?”

沈赢秋听了他的这番话,脸上终於露出一片了然。

“燕染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孩子。”他道,“你认为你能把他的孩子好端端的送回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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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持摇头:“就在刚才,我抱了一个百刖的孩子给他,说是我和他的孩子。却反而被他戳穿,知道了孩子的死讯......”

沈赢秋叹道:“正是如此,难道说王爷还有比孩子更好的馈赠,能让燕染从失去骨肉的痛苦中解放出来麽?”

李夕持一时语塞。

沈赢秋又道:“能让他消弭丧子之痛的,只会是另一个孩子的降生。你或许应该放手。让燕染离开王府,去寻找一个真正心爱的

人,然後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一旦诞下属於燕染的新的孩儿,那过去的痛苦总有一天会消退。”

“不行!”李夕持立即大声反对道,“燕染哪里都不能去,他要是敢爱上别人,我就......”

他说了一半,似乎惊讶於脑海中浮现的血腥念头,猛然收回了声音。

而沈赢秋却笑了起来:“你想怎麽样?杀了他?然後呢?抱著他和孩子的尸体到坟墓里团圆?”

听见这种不祥的讽刺,李夕持顿时瞪圆了眼睛,面前人若不是沈赢秋,只怕他早就已经发作起来。

然而沈赢秋却是不怕他的,又继续说道:“其实我说的话一点也不矛盾。你若能成为燕染第二个小孩的父亲,便能将燕染永远留

在身边。我想以王爷的心智,应该还记得百刖人怀胎的前提罢?”

李夕持一愣,心中悠悠地浮现出书本上所见的那一句话来。

“百刖怀胎,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他喃喃地反复这一句话,“要让燕染爱上我,像以前那样。”

“爱情不是靠巧取豪夺而来。”沈赢秋道,“尤其是对燕染,过刚易折。王爷,这世上唯一能够换来爱情的东西,还是爱情。就

不知道王爷舍不舍得拿去和燕染的交换呢?”

李夕持生在贵胄之门,那里听过这种论调?一时之间只觉得突兀,然而仔细是说起来,又仿佛明白了什麽道理,忽然沈默了。

燕染很久都没有感觉到如今天一般的疲劳。整个下午,他似乎都站在郑长吉的病榻边,直到傍晚,沈赢秋死活将他赶去休息,可

他回到了自己屋子里,一颗心却还是辗转忐忑,为了郑长吉而感到担忧,更为了孩子感到疼痛......

其实在很久以前,燕染就隐约感觉到孩子已经不在了。

郑长吉的缄默,李夕持的威胁,无论哪一样,都是在尝试著切断著他与孩子之间的联系。

更不用说那长时间的鞭笞与折磨之下,又怎麽还会有奇迹发生?

燕染一点点地回想,心中越来越冷,冷到连表情都几乎要为之而冻结了。

如果是在两个月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会伤心哭泣,将自己对於孩子的爱怜与心疼尽数发泄出来。然而现在,他只觉得欲哭无泪

,胸中缠绵、郁结著的痛是细密而令人窒息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中,他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开始痉挛,指甲用力地、似乎要掐进硬木之中。可还没有等他察觉出痛苦,就有一只大手攥住

了他的手腕。

“想要发泄的话,打我就好了。”

李夕持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走到他身後。

“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罢,不要拿身体出气。”

燕染像是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将手抽了回来,整个人又向後缩了一缩,努力要隔开与李夕持之间的距离。

李夕持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也再不急躁。反而反手将门掩上了,低声说道:“孩子的事情,还有我们的从前,今天晚上我想要

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燕染依旧垂著眼帘不去看他,但一点注意已经暗中流转,落在了李夕持身上。

男人掩了门,然後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轻叹一口气,然後开口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对你而言,不再是什麽焱朝的涟王,

而是漠儿的另一个父亲。”顿了一顿,他又解释道:“漠儿就是我们的孩子,因为我们是在大漠里的时候有的他,所以我便将他

取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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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说了这一通,燕染依旧不愿去理睬,只有在听见“漠儿”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李夕持接著说道:“其实我也真的很喜欢那段在大漠上的时光。那时我把你抢回来,以为也能将那种愉悦随之带回,那个时候我

其实爱的不是你......”

“你爱的当然不是我。”

听到这句话,燕染终於有了一点反应,“你爱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李夕持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现在我真的爱你。燕染,我带著敬佩、愧疚的爱你。”

不意从李夕持的口中听见如此深沈的告白,燕染心中微震,忽然又沈默起来。而李夕持也无意於让他即刻原谅自己,因此没有再

继续多做纠缠,而是突然又转了话题。

“燕染,你问过我把漠儿带到哪里去了是麽?”他问,“现在还想知道麽?”

“在哪里?”事关骨肉,燕染立刻抬起头来。

李夕持答道:“焱朝有一种说法,如果把夭折的孩子放进长辈的阴宅,那麽它的魂魄在三年之内就不会去投胎转世,只要在这三

年里,家族里有人怀孕,它就会投胎去那人腹内,然後再次降生。”

燕染闻言,似信而非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却误解了李夕持的用意。

“难道......你把孩子送去你们的皇陵?”他失声道,“你竟然要他连投胎去做你们李家的人!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你怎麽

能............”

“我没有送他去皇陵!”李夕持急忙辩解,“王陵和皇陵是不一样的。我在紫屏山已经修好了自己的王陵。孩子被我放在那里,

那是我一个人的阴宅,所以那孩子在三年内,依旧还会降生成我的骨肉......”

“可那是我的孩子......”燕染依旧重复著同一句话,“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那也会是你的孩子。”李夕持顺势将疲弱的燕染拉入怀里,“李夕持这一辈子,从此只有你一个,爱你一个。我一定不会让你

再受一点委屈,让你以百刖王子的身份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去向皇兄请求,废了百刖人的奴籍,让他们返回故乡,如果你能够在三

年之内原谅我,那孩子依旧会是你的,是我们的......”

李夕持激动地说出这一番话,其中描绘的某一点,似乎触动了燕染的感情。他於是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真的愿意放所有的

百刖人回去大漠?”

李夕持郑重地点头。

“愿意。”

燕染的双睫抖了抖,眼中顿时有了一点光芒。

“那麽......”他同样郑重地说,“我也要回大漠去。”

李夕持满腔难能的柔情顿时如同淋上一盆冰水,而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住了。

“可是燕染......”他喃喃地开口,“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了麽?”

燕染抬头,嘴角却翘,却是用言语无法说明的苦楚与心酸。

“就算我留下来,也怀不上你的孩子。”他望著李夕持,声音也在颤抖,“涟王爷,你放了我罢......”

李夕持如坠冰窟。

“我说过了,我是漠儿的父亲!”

他握住了燕染的手腕,将他推抵到墙根上,强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比在大漠时更体贴你。我是你的丈夫,你这一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除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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