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毛病?”骆佳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继续吞云吐雾的男人,“可能我坐的远航舰还没到联邦上空,就被空间部迫不及待地轰成渣了吧?”
“现在在停战。”提图斯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说多少次你才能想起来。”
“停战也不能阻止联邦那些人恨我恨得深沉。”骆佳白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我挺想回去看看的。”
“你那些弟弟妹妹?”
骆佳白沉默了片刻,然后恩了一声。
“他们被安排在军部家属楼,”提图斯想了想,说,“还是按照你走之前的职位待遇安排的,小姑娘学习不错,今年考上了军部专门的空间技术类高校……然后,嗯,然后没有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
“帝国在联邦军部内部果然有人,跟那群老头说过他们还不信。”提图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骆佳白说:“他们一定觉得有我这样的哥哥很丢人。”
“这我不太清楚。”提图斯微微眯起眼,忽然弯下腰,凑近了骆佳白,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在少年眼中放大到让人觉得具有威胁性,他十分具有魅惑性地说,“你可以回到联邦,亲自问问他们。”
骆佳白动了动,掩饰住了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淡淡地回答:“过几年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乘坐的那艘回程战舰上大把空位。”
“下个月我婚礼。”
“别去了。”
“你疯了?”
“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忘记了?骆佳白准将。”
男人的手悄悄是爬上少年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顺势低头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唇。
“跟我回去吧。”他说,“真搞不懂,帝国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呆呆那么多年。”
番外四:那些遗失在历史中的记忆(4)
“跟我回帝国。”
“跟谁?”
“我。”
“去哪?”
“回帝国。”
……感谢祖宗十八代。骆佳白经得起未毕业提前进军部的荣耀,也受的起进军部没一个季度就被开除的打击,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平静地沉默片刻后,他放下了早餐才吃了一半的包子,换上了他的跑鞋,拿上钥匙,跟比塞尔走了——当然不是立刻启程去帝国。骆佳白跟比塞尔去了联邦银行查看了自己的账户,里面是他从高中开始打工到现在剩下来的钱——大概三万联邦币,他又问比塞尔借了五千,一起三万五。将自己在联邦的全部积蓄分成了俩分,一份占百分之八十,一份占百分之二十,骆佳白全部取了出来。
骆佳白另开了一个账户,是以弟弟妹妹的名义开的,然后他将俩万联邦币全部存了进去。
比塞尔啧啧夸奖:“好哥哥。”
剩下的一万五,骆佳白去买了一套正装。
“我怎么觉得你一脸准备去军部大楼跳楼的决绝?告诉我这是错觉。”
“老子的男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还不让我跳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有一个二逼好友的好处就在于,他永远在你希望他二逼的时候不负众望地二得一塌糊涂。
联合大楼,骆佳白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踏入这个一块布能卖的比机甲核心零件还贵的地方。在试衣服的时候,二逼比塞尔四仰八叉地坐在店内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说:“你身材挺好的,脸蛋也还成,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骆佳白:“就是买不起。”
这时候他们俩都没意识到在热情地替骆佳白整理昂贵衬衫领子的导购小姐虎躯一震。
骆佳白:“但是今天买得起了。”
“……”导购小姐放松了身体,“这套不错,白色很适合您。”
骆佳白点点头,想说自己对白色有生理性厌恶。但是想了想,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抬头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几点了?”
“下午六点,我们逛了一天了。”比塞尔说,“我快饿死了。”
“晚上去吃免费的。”
“哪里?”
“联邦军部礼堂中心。”
比塞尔:“……”
联邦军部礼堂中心,联邦的政治中心。是联邦军部用来接待其他星球所来的高层的宴会厅,每年军部列会也在那里举行——因为比起接待别的星球,联邦似乎更喜欢攻打其他星球,而会议也不是天天有,所以为了维持开销,偶尔,联邦军部礼堂中心也会对军部高层开放租借。
当然,费用高昂。
比如今天的联邦军部礼堂中心就被联邦军部第二军团迪加希尔普将军包场了,理由大概是他儿子要找个地儿订婚。
“就这套吧,麻烦帮我把试衣间里的衣服收起来……算了,不要了。”骆佳白转过头,轻蔑地瞥了眼痴傻状的好友,“坐着干什么?掏钱。”
走出商店,比塞尔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认真的?”
少年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军部礼堂中心只有三层,你跳下来不一定能摔死。”
“那就去逼他跳楼好了。”
“太狠了。”
“谢谢。”
“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穿着西装脚踩跑鞋的样子不一定人人能欣赏得来。”
“……”
所以最后,他们俩绕到联合大厦后面的巷子里,在地摊上买了一双价值八十联邦币的皮鞋,鞋底有某奢侈品牌的标记。为了对得起这身衣服,他们决定不坐随手可招到的出租车,当然也不会去挤公交,最后只好装逼似的选择走路过去。
一路沿途,越接近礼堂,军队存在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在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扛着最先进的激光枪,霸占了整个街头,形成了交通堵塞。
他们的手臂上全部带着军部的徽章,大多数在徽章下,有一个小小的古罗马数字“2”。
第二军团的人。
如今军部虽然分为三个军团,表面上和和气气大家共同进步共同发展互相扶持,其实底下的暗潮汹涌谁用谁知道。今天第二军团当家的儿子要娶老婆,这面子谁也不准备落下——
礼堂门口停满了豪华的轿车,在普通平民们看不见的底下,还停放着更多闪瞎人狗眼的飞行器,大多数来自联邦其他地区的贵族们用的。门口站满了挺拔英俊的年轻士兵,他们穿着军部的衣服,一动不动地守卫着治安,每个小伙子都闪闪发亮。大门的金属栏杆上被缠绕了无数的彩带,天空中的烟花从太阳落山开始,已经连续放了一个多小时。
骆佳白忽然想到当初有个人住的筒子楼里,跺跺脚都能掉下来的破旧电视机和棉絮都露出来的沙发。
他轻蔑地笑了笑,对跟班说:“走。”
“没有邀请函。”比塞尔蛋疼地提醒。
少年扫了他一眼,沉着地微笑:“脸就是。”
事实证明,骆佳白的脸不仅是邀请函,还是白金镶钻的。因为订婚宴的主人看见这张脸,给人隐约有一种“要被吓尿了”的错觉,他丢下自己那位笑容僵硬的准未婚妻,扒拉开人群,将门口士兵放在骆佳白肩上的手一把拍开。
士兵满脸疑惑加委屈地闪开了。
“去吃吧。”骆佳白平静地对跟班说,后者欢呼一声撒丫子扑向食物。少年这才装脸转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晚上好,先生。怎么称呼?”
希尔普少将(这时候还是个少将!)阴晴不定:“随便……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订婚啊。”
“有什么好看的。”提图斯啐了声,往四周望了望,最后忍不住将少年拉到一旁,“我没打算跟她结婚,都是我老爸……操,说不清,总之老子没乐意这么干。”
“就没指望你说清楚过。”骆佳白轻轻摸了摸手背,“反正咱们什么也不算。”
提图斯放开了骆佳白:“你说不算就不算?你背上有哪里有一颗痣老子都清清楚楚——”
“你还准备在联邦军部开个后宫?”
“我要想,我就能。”
“人渣本质暴露了,年轻人。”
提图斯深呼吸一下,如果现在给他一面镜子,他会惊喜地发现自己面色铁青:“你先回去,晚上宴会结束了我去找你。”
“不用了。”骆佳白垂下眼睫毛,“这就走。”
提图斯终于闻出了一丝不对:“走去哪?”
“不是去死。”骆佳白笑了笑。
“那你他妈能去哪?我告诉你骆佳白,你那点儿破事老子比谁都清楚,你要敢踏出联邦一步——”
“再见。”
……
三十分钟前。
“比塞尔,当你准备跟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分手到时候,你会说些什么台词才会显得比较贴切又合适?”
“‘再见’。”
“……”
“就这个,不能再多了。”
那些遗失在历史中的记忆 系列完
63、第五十九章
“留在帝国的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看着你那张烦人的脸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将提图斯的烟从他嘴里抽出来随手扔到地上用脚踩灭,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推了男人一把,后者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知好歹,硬是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不小心踩到了模拟器械的电源,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以你是不跟我走?”就这坐在地上的姿势,提图斯干脆将长腿一伸就地坐稳,“我都邀请你了。”
“你是不是特别想看着我坐在联邦的战舰里面在联邦领域上空机毁人亡?——这算是‘魂归故乡’的另一种解释,是吗?”
“不可能。”提图斯笑得特别可耻,一副“您多虑”了的样子,“只要我还坐在战舰里,他们就连安全检查都不敢做。”
“我不会跟你走的。”
“男人说话要算数。”坐在地上的高大男人坐直了一些,背对着窗户投下的阴影就像一座小山似的,“众目睽睽之下输给我是你技不如人……骆佳白,玩不起就别玩。”
“只要你提出一个稍微实际的条件,我想我会答应的。”骆佳白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凑近提图斯,“顺便,‘玩不起就别玩’这句话一个字不拉全部糊回你脸上,输不起,就别年轻轻学人家玩订婚。”微微眯起眼看着对方悠闲地点起一支烟,两人沉默片刻后,少年勾了勾唇角,“还有,比起这副‘我巨牛逼’的蠢样,还是当年在酒吧里骂着脏话逼我给你做爱的样子更有魅力。”
说完,爽了。
骆佳白走了。
临走前只留给提图斯一个特轻蔑的眼神,冷艳高贵地说:“你老了,希尔普,你以为你还年轻那时候似的闪闪惹人爱?”
提图斯:“?”
训练室的大门轰然紧闭,希尔普上将坐在冰凉的地上,用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就像记忆中的哪那样光滑完美(……)。于是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面爬起来,望着大门的方向,愣了楞,后愤怒啐了声:“去你妈的,居然说老子老了——你他娘当年还跟我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啊操!我老了也跑不了你自己!”
……
已经离开的骆佳白当然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前任情人也可悲地永远抓不住问题重点。他拿来了图书馆的钥匙,然后匆匆忙忙从里面拿了本书就往回赶。
途中又遇到了一次贝莉,骆佳白这一次很争气地连余光都没有给过她。
尽管他们曾经挺熟的。
恩,没错,真的挺熟的。
确切的来说,这姑娘就连今天这副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走路方式都是骆佳白出钱让她学习的。那敲击在木质地板上框框作响冷艳高贵得像是女王过路的高跟鞋声,让骆佳白觉得蛋碎了一地。
……有一点必须承认,他骆佳白这辈子干过不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不过主要就集中在这几年,其中最难以磨灭的黑历史,其一是把人渣当真爱,其二是把人渣的未婚妻当亲妹妹往脑残里疼爱(……)。
古代中国有句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俩人的单独相遇多少有些尴尬。
所以骆佳白不知道,当他扭开头拒绝施舍一个余光的时候,跟他擦肩而过的高跟鞋踩地声,也变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贝莉屏住呼吸,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面对骆佳白,她努力让自己变得看上去无懈可击,甚至是尖酸刻薄,但是只有她自己打心底知道,或许有一天她真的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联邦将军夫人(对于此,她毫不怀疑‘将军’最终会是提图斯希尔普的未来),她当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所有贵妇和贵族小姐之中,而唯独面对骆佳白时,她总能惊恐地发现从心里不能掩饰的自卑。
骆佳白就像一座时时刻刻准备指向十二点,能将她水晶鞋彻底脱下来的催命钟。
尽管他至始至终都在微笑着。
尽管他和提图斯希尔普看上去势不两立,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贝莉还是害怕。
贝莉当然没有忘记,当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帝国女官,因为偶然的机会,她得以照顾从联邦空降而来的将军之子。她的少爷很争气,并没有受到帝国人民的排斥和唾弃,温文尔雅,行为举止得体,最重要的是聪明伶俐。连带着她这个小小的专属女佣也跟着平步青云,羡煞了所有同行地抬着头,用着新主人的钱和权挤进了帝国专门为名门后代的少爷小姐们开设的礼仪学校,混得风生水起。
她聪明,年轻,有资本并且不甘于现状。学校教的一学就会,就连格斗技巧这种姑娘们通常只是敷衍过去的科目,她也在和男生混合考核中得到过全年级第三的好成绩——那个时候贝莉很单纯的只是一心想做好自己能做的,给她的少爷看。
她一直这么坚持,尽管在少爷和二皇子伦雅谢尔同进同出变得日益频繁,她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之后。
她活到二十岁,二十年来就没有什么时候像那一年似的那么纯粹过。
她的忠诚终结于某天早晨,当她心里揣着不耐烦给那个总窝在厨房干粗活的瞎子引荐家庭医生时,一不小心发现他的相貌有点面熟。
不是人人都见过提图斯希尔普的。
人们对于在战场上永生不灭、战无不胜的教皇总是更加的熟悉。
撇开教皇的身份保密程度不说,单就希尔普这个人来说,对于这种年轻的军官,帝国报道的热衷程度更加少而又少——长期的战争注定了俩个阵营相互独立,帝国的记者进不去联邦,联邦的记者也休想踏上帝国的土地,而在有限的机会里——很显然,双方的政权部门更希望看见对方的实际情况,而不是对方贵族的花边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