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你可是来给我一个了断。”

“了断。”凌昊冷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龙睿的胸口上，“奸佞贼子，如此不是便宜了你。”

“如今我已落在你手上，你还想怎么样？”

凌昊唇角一扬，“明日一早，斩刑台前，我要天下臣民都看着你，万箭穿心，极刑。”

“你！”龙睿怒目圆瞪，他向来注重颜面地位，此种刑法，当真是要将他的尊严摧毁的荡然无存。

“你休想！”龙睿嘶喊，猛的往前一扑，可是他的动作都已被限制在了腕上的两条铁链上，夺他江山之人就在眼前，只差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碰不到我的，就像这江山，永远就差这么一点，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凌昊看着他绝望的表情，心里有股难言的痛快。只是他再怎么折磨，怎么惩罚龙睿，属于他的人也无法回来。

“你夺不回江山，到了明日，也保不住你的命。”凌昊说完，不愿再看这个人一眼，转身欲走。

“你不会这么做的。”看他离开，披头散发的龙睿突然厉喊，“龙慕有话留给我。”

凌昊震惊，大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龙睿的前襟，“你说什么！”

“他留下话，说。”龙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成型的乌发混着带血的面容，在阴暗的黑牢中看上去如此触目惊心。

“他说了什么！”凌昊内心急切，嘶吼道。

“他说，他在天之灵会保佑我，日后青龙易主之时，必会保我留一个全尸。”

这句话确让凌昊一惊，却很快反讥道：“全尸，就像你对龙慕做的那样。”

凌昊松开他，冷嗤道：“龙慕不会死，何来在天之灵。”

第77章

从死牢回来后凌昊就直接去了书房，铺纸磨墨，草拟他重夺江山之后的第一道圣旨。

案上的墨浓黑，凌昊提笔沾墨，拟旨。

天涯在一旁磨墨，惯于执刀开弓的手久未做如此文墨之事，内心不禁细想，往日可都是由太子帮忙。此念一出又开始提醒自己，连他都这么想，更别说凌王。

见凌王提笔飞快，天涯虽知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凌王打算怎么处置龙睿一党？”

凌昊笔下不停，一字一句清楚的狠道：“他既如此拥护旧主，本王自当成全了他。”

第二天，天涯当着满朝百官的面宣读了凌王的旨意，圣旨一宣，龙睿一党自今日起再无翻身之日。其中多是两朝元老，朝中大臣，可惜从此以后就再也做不成人上人，各人的命运自此飘零，即使还能活命，那也只能永远沦落为卑贱之躯，今生再无翻身的机会。

“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妻女一律降为官婢，亲近者仗杀，其他家奴流浪边疆，永世不得靠近王城。”天涯冷声宣读完圣旨，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王丞相一党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连开口求饶都不得，只能绝望的跪在殿上，任执行的侍卫将他们拖出大殿。

至于龙睿，旨意下达的同时他便被绑在囚车上架去了游街示众，任万民蹴足，受尽折磨。正午之时，行万箭穿心的极刑。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穷尽一生，机关算计，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阳光渐落，照在厚实高耸的城墙之上，红墙夺目，汉白玉晶莹，凌昊站于这万人的最高点，极目处尽是万家烟火。

任冷风拂面，不稍多会身后便响起簇簇声响，天涯健步而来，行礼道：“凌王万福。”

凌昊这才微微侧目，目光凌厉如冰，寒声道：“死透了。”

“万箭穿心，尸体已抬去乱葬岗，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了。”

凌昊终于满意的点头，对龙睿这种人，他没有多余的善心可以留给他。

更重要的是，若放过了龙睿，若当真留给他一个全尸，那他就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龙慕，想起他凌昊脸上才恢复了些温情，低声似在说给自己听，“他醒了吗？”

这，天涯噤声，想必凌王比谁都明白太子根本无救，可是他已深陷其中，而他这个局外人虽看的清楚，却不知该如何相劝。

不再留恋这飘渺的烟火，凌昊转身离去，只想那唯一能给予他安慰的地方。

清风清荷已经回来，太子宫却再不似往日，龙慕始终没有醒来，满室浮华也遮不过他的苍白。

清荷坐在床边用热毛巾擦拭着龙慕的脸，眼中却忍不住湿意的蔓延。她忍不住想，之前会把太子藏在冰窖完全是迫于无奈，可是如今再把太子留住，拖着不让他下葬，这样对太子真的好吗？

“让本王来。”背后忽的响起一声，清荷吓了一跳，才想站起手中的毛巾已被人夺了去。

“凌王。”

动手接替了清荷的工作，犹带暖意的湿巾游走在龙慕的脸上，望着他苍白的唇瓣，凌昊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清荷，问道：“龙慕他，中毒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太子他！”清荷满脑子都是龙慕当时所喊的“凌昊”，一时没忍住，眼泪竟直接滚落了下来。

看到她的眼泪凌昊的心更乱，龙慕到底说了什么，不管是龙睿还是有关于他，哪怕只是一句，他都想知道。

清荷半闭着眼，低头猝泣，“太子当时已经虚弱无比，他说，他说想再见凌王一面，可是凌王恨他，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龙慕！”清荷的话令他顿时僵硬起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却忍不住的心跳如鼓，“他真的想见我！”

“凌王。”凌昊的沉默实在让清荷放心不下，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只就此一声而已。

“一个人死总比俩个人死好。”

龙慕，你竟早就做了决定！

“下去。”凌昊轻拭上龙慕的脸侧，冰凉的脸却一如他爱不释手的细腻，虽然太医们都下足了功夫，只是不知还能再保持几天。

殿门被轻轻掩上，宽阔的空间中终于只剩他与龙慕俩人，痴痴凝望着他的脸，凌昊毫不掩饰自己想抱他的欲望。

“真是笨蛋。”凌昊轻吻着龙慕的发间，“我怎么会恨你，我就在这，你要快点醒，醒来了才能看到我。”

柔软的吻落在龙慕的额上，鼻间却闻到一股异香。

太医们秘制的防腐药有股淡淡的清香，渗入骨中很好的掩去了尸气。即便如此凌昊还是拧眉，这股清香越清晰龙慕的味道就越稀薄，直到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彻底打破他的自欺欺人。

曾经明亮的看着他的眼睛如今却再也不能睁开，全身冷的似是蒙上了一层寒霜。这样的龙慕，真的还会醒来吗？

不敢想，不敢问。凌昊阴郁的脸上难掩那一抹深情，他起身点亮搁在桌上的蜡烛，将烛火凑近龙慕，却只照出他死气沉沉的面容。

心已痛到极致，事情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往日他伏在自己的怀中的甜蜜，如今都已如梦一场，稍一回想都欲肝肠寸断。

伏在龙慕瘦弱的身躯之上，轻吻他颈上的印记，凌昊忽的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轻唤却还透着绝望：“龙慕，不要睡太久，我还在等你。”

室内，依然无人回应。

一天一过，龙慕依然没有任何将要醒来的迹象，随着他身体的一天天僵硬，凌昊的脸色也越加阴鸷骇人，从太子宫开始的寒气慢慢熏染了整座王宫，无人敢言，人人自危。

这几日，凌昊无论待人待物都无比暴戾，近身伺候的宫婢无一不遭受无妄之灾，就连宣公公也不例外。

“碰！”一声剧响就从殿中传出，凌昊一拳重重的捶在桌子上，厉声喝道：“到底要多久，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太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凌王的执着疯狂的让人害怕，太子明明已经死了，他毫无气息，毫无脉象，如何能醒！凌王又怎会不明白！

即使在如此盛怒之下凌昊还抱着一丝希望，龙慕是不想看到自己生气的，他也许会醒来，也许他服下的真的是假死药，也许……

触到的龙慕冰冷如雪，凌昊慢慢的探身下去，掌心拂过苍白的俊脸，拂过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他胸口的位置，死寂依然。

一瞬，怒火全数泻出，胸膛剧烈起伏着，转手掀去桌上的一切，“滚，统统滚出去。”

无人敢迎上凌昊的怒气，忙磕了几个头，转身飞也似的逃出太子宫。

毫无生气的身躯是他魂牵梦萦的所在，凌昊低首，温润的唇吻上他的冰冷，鼻间又是那股防腐药特有的清香。

现在却不在乎，无法自制的捧起龙慕的脸，碎吻他的脸颊，却始终都像一头热。

凌昊掀开丝被将龙慕搂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躺下。

他不能眼看着龙慕一天天的僵硬冰冷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逆天改命，他发誓，必要龙慕夺回。

第78章

“碰！”又是从太子宫传出的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守在殿外的宣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不知是第几次的了，太子死了，凌王又这么不吃不喝的成天只知道发脾气，再这样下去，凌王非疯了不可。

小粒子抖了几抖，颤声道：“师傅，凌王看来是又把膳食给摔了。”

小粒子可不惶恐，这些天来凌王的脾气是越来越差，前几日还有含妃娘娘能来看看看太子，可如今就连含妃都不敢来了，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奴才。

“别多事。”宣公公突然厉声，“在这好好守着，我进去看看。”

“这，师傅您可得小心。”

宣公公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在得到凌王的准许后才终于推门而入。

入眼处如他所料的一片狼藉，瓷片饭食砸的满地都是，宣公公抬手捡起大片瓷片放在一边，眼光穿过前处，那一抹高大却落寂的身影落于眼底。

凌昊就坐在桌前，满脸的失望，全身散发的阴寒气息让人就算是在远处都不禁牙齿打颤。

摇头叹息，明知道自己守着的是个永远也醒不来的人，可叹还如此执着。

宣公公上前几步，高声道：“凌王万福。”

凌昊身子一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万福”，如今的他何来有福。

“凌王。”宣公公尽量忽视凌王他那骇人的气息，恭敬道：“容老奴多嘴一句，若太子有知，看到凌王您如此糟蹋身子，怕是也不好受吧！”

“既不好受他为何不醒来！”凌昊厉吼，重重一拳震响了一桌面，却远不抵他心中的悲怒。

宣公公被他的怒气震的一僵，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愣愣的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凌昊重重的叹息一声，又从桌前离开，重新走向床榻。

“龙慕。”凌昊语带哽咽，“你到底还要睡多久！”

宣公公脸色一白，他何曾看过凌王如此悲伤的模样，痴心难得，可太子已是……

无言中，宣公公甚至觉得连那股异香都开始浓烈了起来，那是防腐药的清香，此刻闻着却是浓浓的腐烂味道。

罢了罢了，凌王再这样下去不定会变成什么样，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试。

宣公公暗暗下定了决心，已不复刚才那般惶恐，他俯首道：“凌王，请恕老奴不敬之罪！”

凌昊根本没功夫看他一眼，只道：“你说。”

“不知凌王可否听过我国的禁术！”

这话成功的让凌昊眼前一亮，突的生出一股希望来。

“你，你是说，龙慕他！”凌昊正视起宣公公，只是这会竟开始紧张起来。

口出禁术，早已是犯了大忌，只是宣公公这会根本就顾不得了。他只能继续道：“禁术由来已久，百禁不衰，也曾不只一次的流到宫中，当年老奴也曾接触过一次，只之其中有一，名为封魂之术。”

宣公公的话正提醒了凌昊，他也不由点头，“本王也曾听过，是招魂的一种，借用外力将已死之人的魂魄重新招回身体，加以好好调养，若成功，就能返魂重生。”

“正是。”宣公公应道，话里又有些颤抖，“此术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得知，但只听行封魂之术若有任何差池，那恐怕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果然，凌昊脸色顿显苍白，他好不容易才又生出一点希望，却依有风险。但一扭头，毫无血色的龙慕又映入眼中，几乎没有多少的迟疑，“你既这么说，可找得到人行以此术！”

就算是装神弄鬼的把戏，可是只要能让龙慕醒来，哪怕是最不济的谣言，他也愿意相信。

果然，宣公公顿首，“并非奴才妖言惑众，在这宫里就有现成的人。”

“何解？”

“禁术中自然少不了诅咒害人之法，前王在时，后宫争风吃醋屡见不鲜，最后还扯上了禁术。前王大怒，下令将一干人等统统关了起来。但因此事牵扯王家名誉所以当时只能尽量遮掩，最后只将一众人囚禁在了死牢，要让他们老死其中。”

“不管如何本王都要一试，他们可还在牢中？”

这下宣公公却有些迟疑，叹道：“牢中年月难熬，过的又都是非人的日子，如今已过数年，忍耐不了而自裁的人哪在少数。”

见凌昊脸色有变，宣公公忙道：“凌王莫急，当日奴才去死牢照顾太子，倒是见到一名疑似当年广施禁术之人，容奴才将他提来，凌王一问便知。”

凌昊自然称好，暗自握紧了龙慕的手，又叫住即要离殿的宣公公，提醒道：“悄悄的去，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如今多的是人劝他将龙慕下葬，今又扯上禁术，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

好。无论成功与否，他也不容这件事有半点闪失。

宣公公领命，转身就走了出去。

过了约两刻钟，宣公公才再次出现，凌昊看去，就见他身后还跟了人，同样是穿着内侍服，帽子压的很低，看不清长相。

一刹那，心中已燃起极烈希望，还未等凌昊开口，宣公公已领着那人过来，低声道：“凌王。”

说着就将那人推了前去，“这是当今凌王。”

“凌王！”那人也不跪，只喃喃道：“如今是什么年代了，竟已换了大王，还恕小人在牢中已久，不懂礼数。”

“你放肆！”宣公公很是恼怒，刚才在牢中他就受了不少气，没想到见了凌王他竟还如此无礼。

凌昊并不在意，挥手打断了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也不管你是犯了什么错，我只问你，你可会禁术？”

那人似是吃了一惊，这才抬头，“小人周洋，凌王旧事重提，可是要处置小人！”

凌昊打量起他，在牢里已久，这些年想是受了不少折磨，周洋比一般人还要瘦弱许多，鬓角的发已花白，眉眼间全是疲惫之态，就连眼神都黯淡如此，根本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心里一痛，想是当日龙慕也受了这些苦。

“你既如此说，想必很是精通。”

周洋唇咬的发白，他自小就被家人送与师傅习这禁法，走南闯北以来什么事情没遇到过。既靠这法子生存，他自然知道下场，而如今，他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呵呵一笑，“凌王若要小人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凌王如此问，可是要小人做些什么？”

“是。”凌昊斩钉截铁，手心的冰冷已被他握的转温，“我要你用禁术，让本王的人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