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式天下 上——二佐
二佐  发于:2012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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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阴气十足的声音,离朱皱着眉头说:“你是谁,刚才那小兵呢?”

24.是福是祸(3)

“回国师大人,在下宁封子,为步军剑兵。”

他并没初见国师该有的畏惧,挽挽衣袖,将两件袍子放下,目视应龙,且嘴角略勾,道不清是笑是嘲。

反观离朱对这人起了惑心,毕竟军中宁封子这类该被归为怪人,“看你模样不像自小习武,听口音也不是当地人士,怎想到入我轩辕军。”

“嘻嘻,国师大人果真好眼力,小的也就直话直说。不久前我夜观星象,发现北边出现红鸾祸星,直指逐鹿城,此星必将挑起争斗,小则内乱,甚至能够祸乱天下,而经小的寻查,这祸害出现在军中几率最大。”

“呵呵,听你的话,你不是当兵的,倒是个相士。”离朱只把他的话当作即时消遣,他可不像那些愚民,成天被这些神学玄术哄得服服帖帖,但这个宁封子在他眼里却是颇为可爱,至少是会把握机会之人。他才不会认为宁封子过来送衣物只是碰巧,只不过宁封子失策的是,他离朱对于玄学方面的人才并无兴趣,要毛遂自荐的话,当是找错了对象。

“看样子国师大人没将我的话放进心里啊。”宁封子眼珠一转,瞄向应龙,抬手指道,“这位萧兄弟总该信我所说吧,你去训那马不就是一祸吗。”

应龙陷入回想,无话辩驳,而离朱此刻却是面色瞬沉,道:“放肆,你口气倒是很大。”

“国师大人,要不要小的送你几句话,准不准到时自有定论。”

离朱两掌一合,道:“有趣,愿闻其详。”

宁封子走近他,对着他的脸打量半晌,小指微翘,掐算道:“国师大人最近所有瓜葛都是来自故人。”

故人二字,听则泛泛,可离朱的心不禁提起,他本来不会中这种模糊的招,此刻脑中却自动地开始回忆,故人,故人,这段时间让他烦的岂止一个故人。

“何为故人?又是哪位故人?”

他这是在刁难,再高明的相士也不可能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他生平第一次与此等神棍叫真。

宁封子胸有成竹,提高声音,“故人有三,一是你伴他多年的,二是寻你多年的,而三,则是你寻他多年的。”说到三时,他移了几步,顺便一摆袖,刚好拂过离朱身边应龙的眼前,跟着,他再次掩嘴,观着离朱的反应。

离朱被他激到肃声站起,也难怪他如此激动,一一对号入座,宁封子的话三里中其二,第一个他伴之多年的自然是轩辕王姬凌峰,大家都说他在控制着轩辕王,但他最近却越发觉得姬凌峰自己拿主意的事变多了。而第三个他寻之多年的,定是指应龙,只是那第二个寻他多年的会是谁?他可从来不记得这个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

“国师大人觉得小的所说可准?”

“你到底是什么人?”离朱猜想他会不会是魑鬼教曾经的一个小小教徒,他以前没去注意过,但这教徒却对只位于黑龙之下的他甚为了解。但是,宁封子这种气质的人,如此特殊,他会注意不到吗?

“嘻嘻,国师大人想必终于信了小的所言,小的只是一个不得志的江湖术士罢了,不值一提,不过如果国师有兴趣,小的非常荣幸能为您解题。”

离朱摆手让他下去,有时间时自会相邀。他目前对宁封子只信三分,这已是他的极限,刚才宁封子的话,即使是信口开河,也需要点本事,只是怪就怪在,这人有自身的一套,又懂得把握机会毛遂自荐,为何还未扬名,甚至甘居于这个荒凉大营。要知道,在这苍苍九州大地,算命的比当兵的吃香,就好比雨师屏翳,测准一场及时雨,即可扬名立万,靠老天爷吃饭,还真是容易。

“离朱,你真的信那宁封子?”无人时,尤其是私话时,应龙已经开始留意起称呼,他叫他离朱,直呼姓名,也拉近了距离。

“无所谓信不信,只要是有用的人,我向来都不会拒绝。”

宁封子拿来的是两件普通士兵的袍子,离朱看着应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来气,他几乎是用扔的,将其中一件袍子砸到了应龙手中。

“萧某会继续留在军中。”

“聪明的决定,你大可将从我这得知的种种事汇报给风后。”

离朱对他太好,好得非比寻常,他分不清这话是离朱的气言还是真的没将公子给放进眼里,他只知道,吃亏的是离朱,离朱都不计较,他何必顾左顾右,而且,他现在也没脸去见风后。

他痴痴地盯着摊开的手掌,为何刚才杀吴妃时会犹豫,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才多长的时间,每个人都在改变,哪个才是内心真实想法,却因不该有的杂念而混淆。

离朱在得知风后要与神农氏卿士吴回会面的消息时,他岂是普通的震惊。他还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风后真的失忆了,认为应龙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遇到应龙后,他连脑子都变得愚钝了。

他今天是否做错了,是否因为太恨风后而过于冲动,还是说他小看了应龙对他家公子的感情,让郁垒假装偷袭他,引领应龙看见风后与吴回的碰面,这一切不过是他幼稚地认为,应龙对风后的爱是建立在心中的意想,当他了解到风后的本性,即会淡忘。

他怎么会有这么肤浅的想法,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应龙就算看透一切,也会无止境地对待风后,就像他即使知道了应龙是出于某种目的才留在自己身边,也照样诚心待他一样,感情这回事,当真不够理性。

或许他该将魑鬼教的事告诉应龙,或许他该用风后的性命威胁应龙,有太多的或许,他最后求的不过是应龙安好的罢了。每个人都说他有意谋权,若真如此,轩辕氏早已改名换姓,姬凌峰的命是由他在续,他得到再大的权力又能如何,还不是为了能在寻到少主前,为之打好基础,他想象中,重逢后的应龙是强权且野心勃勃的,而此刻应龙就在眼前,却像个活死人一样无欲无求,他这么多年,做这么多事难道都白费了吗。

郁垒问他为何不重建魑鬼教,他说不想将应龙牵入魑鬼教的争端,不想应龙重拾儿时的噩梦,这种想法指不定就是他错误的源头,应龙的根在魑鬼教,要将他拉回正道,也许也就只有回归最初始态这一个方法。

想到这儿,离朱不觉地冷笑,他最终还是在风后面前认了输,还以为靠他自己就可以改变应龙,殊不知最后仍要动用到魑鬼教。

最近魑鬼教的余众可说是风声鹤唳,不管在兴风作浪的是谁都好,他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携应龙重振魑鬼教。

25.是福是祸(4)

当今九州,形合神散,表面上仍是处于冀州南部神农氏的炎帝统治下,实则各方诸侯早已佣兵自立,四大诸侯一开始被封王时,便除了每年仍需向炎帝纳贡外,等于是各自独霸一方。然几个月前,除了兖州祝融氏,其他三大诸侯王皆停止了进贡,而炎帝终究隐忍了下来,至此等于默认了诸侯地不再是神农的一部分,称之为诸侯国也无人再有异议。

这样一个天下,当属轩辕王最得民心,他惜才爱民,轩辕氏的人民长期以来都过着富足的生活,轩辕氏的强大与富有也让天下眼红,可是和平的轩辕氏也有着自身的弱点,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全民皆兵的政策在这些安逸久了的人民中最后能否发挥其最大力量,让人充满了疑惑。

吴妃的死因被掩了下来,公告天下的理由是因顽疾而病亡。姬凌峰痛失爱妃,伤心不已,本想风光大葬,却顾虑到不能将吴妃的死闹大,而只是在宫中举行入土式。毕竟吴妃的死发生在军营周边,堂堂轩辕氏的军队,连个妇人都保护不了,怎谈保护冀州北部大片土地。这事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必将引起百姓的不满与担忧,轩辕氏是靠人民建起来的,所以一点点的恐慌也足以让人民摒弃它,表面轩辕氏最为安稳,实则却像一个饱满圆厚的琉璃球,一丝裂痕,也能让之整个破碎。

吴妃的入土式上,三世子姬常一直拉着离朱的衣袖,那只臂膀几乎牵引着他全身的行动,他垂着头,平时吵吵闹闹的他,没发出一点哭声,可是离朱的衣袖却湿了大片。泪不停从他眼里涌出,他甚至无法相信,他的母后真的已经不在了,明明还说着这两天会带他一起去见父王,他刚学会了一套剑法,还想在父王与母后面前表演一段。

他该怎么办,还好有国师在身边,要不他或许会有随着母后而去的想法,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母后那样疼他迁就他,他知道大臣们在背后对他的流言蜚语,没有人会喜欢他,没有人真心对他好,现在,只有国师,只有国师不会离弃他。

身边的大臣一个个哭爹喊娘,他看得出没有一个是真的伤心,只有离朱没哭,从头到尾肃穆而立。

离朱对他说,一定会为他的母后报仇,一定会将杀死他母后的凶手千刀万剐。离朱从来不会骗他,说到的一定会做到,这句话比任何安慰他的话语都要让人安心。

他对离朱说,能不能暂住在国师府内。他现在失去了母亲,比起姬凌峰,他更依赖离朱。

可是离朱拒绝了他,索性让他去到军营,让熏池大将军带他见识见识轩辕氏的军队,在朝中自然支持太子姬本的官员居多,可是军中,却是三世子的阵营,各将领都对熏池马首是瞻,当然,谁不知道熏池是离朱一手提拔起来的。姬常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在军中建立威望了。

这一天,应龙和离朱两人各有各的事,应龙他们一伍被派去接刚刚丧母的三世子姬常去军营,而离朱则是半私半公。

他的马车在逐鹿城外近郊停下,眼前坐落在人烟稀少处的大宅,正是他今次的目的地。青州联姻队伍到来前,他听说雨师屏翳这人颇好男风,乖巧的,那雨师多半见得不少,他这次就为之选几个特别的。

将家将遣在了门外,他未先行通告,背挽单手,敲了敲宅邸的大门。

“请问公子找谁?”

开门的丫鬟似乎并不识得他,但看他的穿着打扮甚为富贵,也不敢怠慢。

“请姑娘代为通报,就说离朱特来拜访二殿下。”

那丫鬟狐疑地盯了他几眼后把门一掩,匆匆跑去通报。

离朱耐心等待,想这姬邦卉平时极少出入宫中也就罢了,还真想过与世隔绝的清冷日子,府里的丫鬟竟然连他离朱的名字也没听过。

过了片刻,丫鬟悻悻地将他迎了进去,说二殿下正在堂屋里等着国师的光临。

红色的衣衫走到哪里都十分醒目,他来到堂屋门外,正好撞着与一个少年刚从里面出来,细一看,白皙的脖间还留有浅浅的吻痕,那两颊也粉粉的。

少年并不友善,离朱也没招惹到谁,就被他狠狠瞪了两眼,回以他一个浅笑,少年才颇为不悦地昂首离开。

离朱不慌着进屋,眼看这个少年身姿姣好,也算有趣,想着要不要一起带回宫也好。

“国师大驾光临,真是我这荒野世子府的荣幸。”姬邦卉一身鹅黄衣衫,坐于几前,早已沏好两杯清茶,这模样看着似乎并不奇怪他今天的造访。

离朱也不客气,端起茶杯细品两口,听姬邦卉问道:“国师专程前来,是私事还是公事。”

“我可不记得与二殿下能有什么私事。”

闻言,姬邦卉打着哈欠道:“那既是公事咯,害我这兴致一下就没了,我好像也不记得与国师会有公事要聊。”

“呵呵。”离朱放下杯子,浅笑应道,“殿下应该知道过不了几天青州联姻队伍就将抵达,而这次蚩尤派雨师屏翳随行,这屏翳可是各方都想巴结的人。但是传闻他性格古怪,颇好男色,纵观这逐鹿城,我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送去陪屏翳几天,结果无奈下闻得二殿下的男宠不仅每个都姿色了得,且从不落俗气,不知二殿下可否借府上几个官人,去讨讨雨师的欢心,事成后,陛下也一定对您褒奖有加。”

他侃侃而谈,姬邦卉面不改色,依旧慵懒,“原来如此,不过此等小事其实用不着国师亲自来知会的。”

“为表诚意,离朱亲自拜访是应该的。”

“国师可以放心,到时我会选上几个乖巧的,送到国师府上。”

离朱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疯卖傻,他既然来了,肯定是要他来挑选,他说:“殿下用不着费心,我早有心中人选,自上次太子寿辰,我就挺中意风后,他的话定会让屏翳满意,殿下觉得如何。”

话落,姬邦卉本来带着困意的脸上提起几分精神,他双眼一眯,道:“唯有风后不行。”

26.是福是祸(5)

姬邦卉推开风后的房门,正如平时一样,风后坐在椅上,旁边堆放了一叠书本,无事时,看看书便是他的爱好。

“听说离朱刚刚来找你?”

风后手上的书依是没合上,仿佛事不关己般随口而问,却见姬邦卉尤有难言之隐,面上无色地在他旁边坐下。

“这位国师好像缠上我们了,尽找些麻烦。”

风后冷笑,“什么事能把你给愁成这样。”

姬邦卉叹息一声,极为不愿地说:“离朱说要让你去陪即将到来的雨师屏翳。”

话音刚落,风后顺手就将手中的书册向他砸了过去,刚好被他单掌挡了下来,“开什么玩笑,你别告诉我你没给拒绝。”

“我当然了解不能让屏翳知道你的存在,只是离朱那心眼比我想象中还小,他说这次由不得我,我不答应的话,他会禀奏父王,到时怎么也推不掉。”

姬邦卉自然是知道的,比起他这个儿子姬凌峰更听信离朱的话,况且此次青州的联姻队伍全程都由离朱负责其起居,他只是让自己送几个小倌过去,自己似乎并没说不的权利。

换成别人,他倒是信风后能够应付,但这位雨师与风后同出于玄女门,他可不想打草惊蛇,太出风头,青州来了一位天师就已经敲锣打鼓了,再加上一位,还不闹翻了天。

“算了,反正这件事你自己搞定,你别因为自己对离朱有意思就不冷静了,别忘了实际意义上来讲,他可是你的敌人。”

本来稍有忧色的脸上又因风后的话而挂笑,他没想到风后当真这么在意他对离朱是否真有好感这事,他随便将风后扔来的书翻了一翻,正好落在一页书有“神农氏”几大字的卷首上,他说:“我还不想与离朱有正面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现在就起身去冀州南部。”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吴回可是还没给我们答复。”

“早晚都一样,我仔细想了想,吴回那只老狐狸不是好的合作伙伴,况且现在炎帝身边还有个对我们非常不利的因素,神农恐怕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风后喜欢看他认真严肃说话时的模样,不太常见却更易让人沉迷,他问:“不利因素是什么?”

“你说呢?那个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有想法,甚至有可能比应龙更了解你的人。”

“你是说,琴师……”

姬邦卉只是微笑,风后却蹙起了眉头,对啊,他怎么把这个忘了,琴师对风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看来真得快点去到神农氏,不然万一琴师把风家的势力范围告诉了吴回,那他本来存有的那点战力也会消失。姬邦卉说得对,他要抓紧时间去冀州南部,神农氏靠不住,他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条捷径。

但是当他去南部聚集战力的时候,这边姬邦卉能应付得了吗。

“风后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会叫杜康陪你一起去,你现在离开,我也有个好借口推辞下离朱。”

“知道了,我不日就走,这个离朱比我预想中还要烦人。”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不尽然。”姬邦卉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以前我是觉得离朱这个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控制了父王,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多亏了近来有了些许接触,让我找到了他的命门,掌握了这个,那他以后也就不足为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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