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路——熙末
熙末  发于:2013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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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杯子,默默地啜饮着。

他的右臂还裹着厚厚的石膏,就那样的吊在自己的胸前,仅只是用单手收拾着桌上我们吃完的餐盒,手却突然地顿住,转身望着我,字字句句问道,“我姐来过了?”

他手中拿着烟灰缸,里面残留着陈越狠狠掐灭的烟头,他道,“你是不会抽和我姐相同牌子的女士烟吧?她来说什么了?”

他急迫的问着,眉头蹙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陈越。

“她说,”我望着他道,“不想让你受罪,不想让你不值。”

“你呢?”他沉声道,“那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是。”我诚实的看着他在胸前吊着的手臂。

“以前你说若我是因为同情而回来,那我就滚得远远地,是不是现在你这么想也是同情?”他放下手中的烟灰缸,转身坐在我身边,并没有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的目光飘到了什么地方,但还是继续盯着他。

“所以,那天你才会说你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猛然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我,道,“是不是你的不在乎,就是想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沉默的回视着他,不容我说话,他便又继续道

“是我以前说错话了,以前我对你说过,只要是恨,剩下的无所谓,但是,小墨,并不是无所谓。比起你想同情施舍我,比起你想把一切都舍弃,一切都忘记,那你还不如恨我”

苏漫,原来你比陈越还要让我无话去应答。起码陈越还能说中一点,陈越不想让你受罪不值,我也不想。但是你,连一个都没有说中。不是同情,更不会是恨。

我笑着望着他,舌头还是刺痛着,脸上却还是僵硬的笑容。“苏漫,现在是咱俩谁别扭,谁不明事理?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不就是我不在乎你和谁怎么样了,不在乎你过去说的那些决裂的话?那么现在,我说过我都不在乎过去了,为什么你现在又死缠着了?”

“你真的能不在乎?”他沉沉的望着我,我看着他的瞳孔,透亮的似乎能看见自己那张僵硬的脸。

我猛然低下头,轻轻地点了下。

“很好。”他突然猛烈地拽过我的右臂,狠狠地吻着上面的疤痕。

炙热的嘴唇,烫的我那么的疼。为什么,现在的疼痛,不会像被烫到的舌头一样?不会疼到麻痹,然后就没有知觉?

为什么现在的疼,是一直持续这的?为什么,持续的疼,会这么的疼?

我猛然推开他,揉着自己的疤痕。手臂疼的要命,舌头也疼的要命。前者疼的我想叫出来,但却因为后者也再疼,让我想叫,也叫不出来。

他靠在沙发上,冲着我,无奈的笑道,“你看,你说你不在乎,其实,你还在乎的很,不是吗?”

我颤抖着低着头,为什么还是会疼?我给自己灌输过,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的疼。

他叹了口气,左手轻轻地搭放在我的肩头上,道,“你没有什么必要自责,这手断了,是我心甘情愿。”

第三十七章

他的左手只是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上,但却沉重的要命。我不自在的动了动,苏漫抽回了自己的手,垂在身边。

“下午没工作了?”我在屋里搜寻着牛皮纸袋,却什么都没发现,不解的问着他。

“清明假,主编说先休息三天。”

“他竟然会开恩放假?”

“恩”

对话仅仅到此,他的一声轻轻地认同,竟让我接不下话,不是不想说,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说,似乎是不管说什么都会尴尬的很。我在以前从未想过在以后的今天,我们竟然还有话穷的时候。

我坐立不安的在沙发里呆着,突然苏漫起了身,直径走到铁书架边上,搬出画架,直了起来,熟练地弄好画板画布,从铁书架上搬下来我空放了好久的颜料和调色盘。他刚弄好颜料,看见我满脸诧异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从画架后面望着我问道。

我咬了咬牙,道,“你右臂都断了,怎么画?”

苏漫无所谓的笑笑,左手拿起笔,把颜料托盘放在桌子上,道,“谁说油画一定要画出个形状的?我只想要色彩。”说完拿着笔对着画板开始勾勒起来。

我陷坐在沙发里,痴痴的盯着那个在画板后面画的悠然自在的人。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相互重叠着,我迷茫的盯着他,视线却开始越来越模糊,我分不清,那个是现实的他,那个,又是记忆中的他。

……

“小墨,看,大爷我的作品怎么样?”面前的那个人得意洋洋的把我拽到自己的画板面前,指着画布问道。

我拎着画笔,在工服上蹭了蹭自己满手的颜料,望着眼前拼撞的色彩,融合在一起混杂抽象的线条,道,“你又画抽象的东西,这添一笔少一笔有什么区别?”说完我就想拿着手中的画笔恶作剧般的想给面前看不出个所以然的画作填上一笔。

“干什么?”苏少爷眼疾手快的握住我的手,笑意盎然的道,“就烦你这种写实派的,一点浪漫氛围都没有。”

我看了看被他紧紧握在右手中的手,无奈的又看了一眼那副刚刚出炉的‘伟大巨作’,道,“是是是,少爷的浪漫氛围,小的这种审美低层次的人那能……”话音还没截止,被他抓住的胳膊微微一沉,整个人被带到了苏漫怀里,他有力的左臂紧实的揽住我的腰,温热的气息在耳边飘荡。

他的声音低沉蛊惑,“那我告诉你抽象的浪漫氛围是什么。”接着温热的气息离我的脸颊越来越近。我猛然闭上眼睛,僵直的在他的怀里。蓦地脸上一凉,熟悉的气息刹的消失不见,转入耳朵里的,是苏漫压抑不住的笑声。

我疑惑的睁开眼睛,苏少爷一脸坏笑的指着我的脸,明显的笑意从胸腔不断地传了出来,“小墨小墨,果然,你生就是我抽象的人。”我疑惑的抹了抹脸,湿漉漉的,抬手一看,满手的蓝色颜料。

“混蛋!这他妈是油性的!老子宰了你!!”我拿着颜料的托盘冲着一脸洋溢着笑容的苏漫冲了过去。

“小墨,小墨,你别急!”他边憋着笑,边在屋子里乱窜着,随手拿着画板挡着我。

“小墨,你听我说,哎,别过来!!”

“你别激动,这样吧,你要是不喜欢脸上的这个,我给你画个全身……哎……你别泼颜料啊,擦地的不还是你……”

……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现实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记忆中的画面,两个声音重叠着,我经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我甩了甩头,眼睛迎向从画板后射出的视线,掩饰道,“没什么,你继续画吧。”

说完,我随手抓了一本书,随意的打开一页,想让自己读下去,最终,只是茫然的一页一页翻着书,一个字都未曾读下去。

我微微抬起了眼角,用余光瞥着那个紧抿着嘴唇在画板面前忙忙碌碌的人,应该是再用左手的原因,动作看着并不是很协调,模样甚是奇怪。

我右臂一阵抽痛,我没有习惯性的抚摸上自己的伤疤,只是用力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书籍。我真的想,什么都不在乎,然后再回到以前,我只是想还像以前那样,乐的跟个傻子一样的生活。现在,我本以为我都不在乎以前的纠纷,我原本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但是,这才发现,苏漫既不是以前的苏漫,我也不是以前的我,所以,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我们身上都有了抹不掉的疤痕,我的在明面上,而他的裂在骨头上,这样,伤痕累累,怎么可能还那样的乐的跟个傻子一般的生活?

“小墨,你看,怎么样?”他的声音传了过来,熟悉的话语,我漠然一颤,猛的抬起头。他把画布转了过来冲向我,红色和黑色的色块猛烈地冲击着视觉,画布上并看不出来到底是在画些什么,只是交错的线条复杂的画面。我望着那副让我费解的画作,喃喃道,“又是你的抽象派。”

苏漫不知为何在原地微微一怔,但又马上恢复过来,左手把笔放下,随手在衬衫上抹了一下手,稳步走到沙发面前,俯身望着我,道,“还是没看懂我的抽象画作?”

我盯着被他弄得满是颜料的衬衫,想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应他,最后只得硬生生的憋出一句道,“果然,你的抽象不论是左右手都混乱的让人不明白。”

“那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他轻叹着说道。

我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苏漫低着头,笑着抿了下嘴唇,接着悠然道,“你说的,我的左右手画出来的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的右手断了就断了,断了照样能画画,所以,你还去自责什么?”

我呆呆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竟然是出于这个上演了这么一场。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手断了还能长好,谁也不会扒开了皮看我的手臂上有没有裂缝。你的伤疤,不是也被缝合上了吗?皮肉上的,怎么能一直疼下去,永远不好?”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脸庞滑落在我的右臂上,目光灼热的顺着我的伤疤来回移动,我的手臂微微颤动着,我想把它别在身后,好让面前的那个人开不出来。但,我这才知道,我有多笨,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身子慢慢靠了过来,视线不断地在我身上乱窜着,我被他注视的难以喘息,受不了的叫了一身,“苏漫……”

他只是轻声的笑笑,目光在我面前停留了几秒,又向下看去,接着,猛然停住。

“我都忘了……”他直起身子,苦笑的看着我道,“还有这么一出。”

我疑惑的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我手中紧紧攥住的,是LUKE当年送的那本英文版的汉语语言研究,我都不知我何时抓住了这本书,书,停留在最后一页,用英文的花体,写着I。LOVE。YOU。

我的目光停留在这八个字母上,只是愣愣的看着,竟然拼接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指关节泛着惨白的凸出。

“既然都是有情人了,干嘛不找他终成眷属去?”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沉,脊背挺得笔直,却僵硬般的站在我面前。

我无力的张了张嘴,却又被他打断。“为什么,你却不到他身边,还一直在这里,还是,我成了你打发时间的玩物了?”

我猛的从沙发中跳了起来,苏漫,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说话?什么叫玩物?什么是打发时间?我被他咽的竟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看着我,接着道,“我忘了,是我一直要黏在你身边的,不是吗?”说完只是沉默着,似乎想把自己融进身后的墙壁中一般的寂静。

我望着他,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熟悉的气息,我真的不知道,能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不是苏漫,熟悉的脸庞,却没有以前一副事事笃定那种熟悉的气息。我苦笑的看着他,问道,“你真的,还是苏漫吗?”

他闻之一震,抬头望着我,道,“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

“问我是不是苏漫。”声音蓦然干哑苦涩。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我抿着嘴唇,手足无措的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的苏漫面对面的交谈。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小声道,“我去外面有点事,晚饭可能不回来了。”说完,没有等他回应一声,急吼吼的出了门。

“小墨。”

他突然叫住了我,我僵硬的站在楼梯口,没有回头,只是用尽了力气问道,“怎么了?”

“钱包手机钥匙都没拿。”我右手的攥紧紧得,甚至本来不长的指甲,都能硬生生的刺进手掌里。我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想说话,却又像之前一样,滞留在嘴边,再要流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轻轻地合上了房屋的门。

我茫然的走在街道上,路过时光那家店,站在玻璃门前看了看,店主还是照旧,客人也都是熟悉的脸,我却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便离开,我不想再逃避,所谓的现实。

突地,手机在裤兜里乱震着,我慌乱的翻了出来,屏幕上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而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摁了接听键。

“DARLING!”

“LUKE”我被电话那头真切的声音震得耳朵一震痛,拿着手机微微远离了些,果然,提到谁谁就出来,我无奈的道,“你还在美国?”

“还在。对了,你不在家?刚才我给你家打电话,还没怎么说话,你家那口子就把我给摁了……”

“这是国际长途,你不心疼钱我心疼。”我苦笑着对LUKE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LUKE话音突然正色道,“小墨,告诉我什么是FLY。ME。TO。THE。MOON”

我听着LUKE的话音,茫然间却是恍惚,那个人抱着吉他,跪坐在地上,轻轻地哼着那个熟悉的音调,那个人仰首站在毕业晚会的舞台上,只是冲我微微一笑,唱着靡靡之音,我熟悉的,怀念的乐曲,那时的我们,都不仅为了那首歌乐曲的曲调,而是其中的一句,IN。OTHER。WORD。I。LOVE。YOU

“肖,你说话啊?”LUKE在电话那头不满的叫嚣着。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我苦笑的回问道

“我在看NYA去年举办的画展的画册,有一张头筹的画就是刚才那个名字,画是写实的,画的人是你……。”

LUKE之后的声音似乎变成了忙音,自动从耳边忽略过去,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谁画的?呵呵,我也笨的够可以,除了那个人,谁知道那首歌的含义?谁知道,我是谁?

“肖,那画没卖出去,好像是价钱多高画的人都不卖……”

我直接挂了机,隔断了LUKE的声音。

苏漫,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去美国学商了吗?你当时,不是舍弃一切了吗?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回来?

陈越的话又在耳边嗡嗡作响,我拼命地向家的方向跑去,既然我现在都不去逃避现实,那你又要去逃避什么?苏漫?

第三十八章

我摁着岔了气疼的要命的小腹,哆哆嗦嗦的拿着钥匙想把家门打开,捅了半天,才把门弄开。

苏漫就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刚才那件被弄得全是颜料的衬衫,面上没有表情,但眼眸里全是惊诧,“你不是有事……”

我默然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直接奔向墙角一把拿起那个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旅行箱,坐在地上翻弄着那个密码锁。

“你干什么?”他随着我进来,看见我拨弄着密码,想抢过箱子。

我死死的箱子抱在怀里,抬头盯着他,直截了当道,“密码!”

他回望着我,闷声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一愣,刚才在路上莫名的满腔热忱全凝固住,只剩下呆滞的望着他,又能怎样?他见我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俯身从我手里轻而易举的把箱子拎了起来,道,“小墨……”他苦笑的望着我,“你知道了,就可以不要那个洋鬼子了?”

“你他妈的……”我猛然起身,拽着他的衣领,狠狠地把他推在门上,“我跟LUKE根本就是……”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我,怎么想的……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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