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 下——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2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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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可能!淮儿,你若是真不稀罕咱东齐这太子之位,父皇也不会不要这张老脸硬巴着你,就直接册封你大哥了!云丞相,你这

就拟旨,册封大皇子为当朝太子!”

高鸿忙跪下,道:“父皇抬爱,儿臣多谢父皇!”侯天翔和桃夭等心中替高淮着急起来,却苦于职位低微,无有进言的机会。

梁飞将军不知何时也跟进了殿中,远远地站在殿门处,听得高帜册封高鸿为太子,便跟着跪下道:“皇上英明。”

高淮扫他一眼,却忽然看到殿外围满了梁飞属下的兵士。想来他听见了诸人的争执,便把人马调集过来替高鸿撑腰,以备不时之

需。

高淮的眼神一瞬间变的冷冽如冰,愤怒从心中一寸寸地升起,自己辛辛苦苦出征两年是为了什么?父皇背信弃义,皇兄冷嘲热讽

,城破之时陪上萧谏的半条命,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父皇,那不行!”

第一百章:宫变

他咬牙道来,语气冰冷刻骨,殿中诸人听在耳中,同时后脊骨一凉,高帜猛抬头看着他。高淮却刹那间长剑出手,一道流光飞过

,直袭高鸿而去!高鸿惊觉,未曾来得及起身,头颅已经被他一剑斩下,和着飞溅出去的鲜血直直地飞了出去,正落在凤翥将军

梁飞的面前。

一时间满场皆惊,半晌鸦雀无声。高澈小小年纪,却突然感受到了这恐怖诡异的气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像一道利刃,劈开了殿中的寂静,顿时掀起了狂涛巨澜,梁飞一声虎吼,举起一把大刀冲着高淮飞扑过来,殿外的兵士

配合默契,在他两个副将的带领下蜂拥而进,高淮长剑一振,跟着抢上,直接挡在梁飞面前,顿时你死我活几个回合。沈欢欢把

高澈一把塞到桃夭手中,拔刀在手,一道淡青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着梁飞就奔了过去,和高淮一起夹攻梁飞。

如此变故突生,文官中云瑞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行到高帜身前,道:“陛下,这……这……事已至此,请陛下下旨,先停了格斗

可好?”却见高帜一声不响地瞪着前方,鼻中一根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

云瑞心中一惊,试探着低声叫道:“陛下,陛下。”叫了两声听不到他的回应,便伸手去扶高帜的手臂,触手处高帜的身躯直直

地向后倒了过去,云瑞被带得摔倒在地,惊道:“陛下!”丁蕴跟着跑上来,伸手一探,顿时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好,陛下

……”云瑞却忽然伸手捂住了丁蕴的嘴,把他后半截话生生给捂了回去,低声嘱咐道:“让他们接着打。”

梁飞纵是力大刀沉,也不是这两大高手的对手,片刻后便左躲右闪,狼狈不堪,他的副将想上来帮忙,却是死活插不下手。眼睁

睁见高淮一剑刺在梁飞的肩膀上,沈欢欢乘隙而上,短刀在他肋下又新添一道伤口。梁飞剧痛之下,飞身后退,退到殿门处。高

淮已经不想饶过他了,跟着仗剑追击,剑光如附骨之疽,直奔他咽喉而去。

两人一进一退,疾如闪电,从殿里冲杀到殿外,殿外的东齐兵士大哗,不由自主地让了开来,梁飞一见躲不开,一声高喊,长刀

横劈而至,竟然已经不顾高淮剑势的来路,打的是同归于尽的主意。他这一刀横扫,气势万千,高淮反手长剑刺出,一剑点向他

的眉心,待见他刀风霸道,却不得不收剑防身。梁飞借机刹那间翻身后退,原来是以进为退,打算走掉。没想到没退得两步,却

忽然一个倒栽葱,重重地摔在了地下,竟是被旁边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伸腿绊了一下。

高淮一怔,连忙抢上去一剑劈下,被梁飞的两个副将拼死抢上来架开,梁飞借机一个鱼跃,重新站起,接着出刀。沈欢欢跟着抢

上来,阻住了那两个副将。

梁飞一见走不掉,回头接着和高淮动手,两人正你死我活地殊死格斗,却忽然那个人影一晃,从刀光剑影中跻身而进,伸腿竟然

又绊了梁飞一下子。梁飞被绊得一个踉跄,大惊失色,这次高淮终于抓住了机会,剑光到处,梁飞的一颗头颅飞出,终于和高鸿

翁婿团聚。

满园的兵士齐齐惊呼起来,接着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待见沈欢欢依旧和那两个副将纠缠不休,那伸腿绊人者喝道:“欢欢

!住手!后退!不许杀生!”沈欢欢依言收刀后退,动作干脆利落,将那两个副将扔在那里。

高淮收剑,怔怔地看着此人,满场的兵士也怔怔地看着他,见他一件白睡袍胡乱穿着,两只手抄在袖子里,懒洋洋地道:“看什

么?没见过这么风流倜傥来去自如天下少有世上无双的妙人儿吗?”

高淮道:“大堂主,你……你……”

萧雄道:“你是想问本堂主为什么不动手,只动脚?我弟弟病了,我要替他积些德,所以这一个月,我暂且金盆洗手,不再杀生

。你们想想,连我都不杀生了,那些盼着他死的人,可以死不瞑目、含笑九泉了。”

伴着他的混话,云瑞协同丁蕴、侯天翔一起从秉德殿中走出,忽然齐齐对着高淮跪下,郑重地道:“各位请停手,陛下驾崩了!

高淮手中的剑差点飞出去,反身冲进了秉德殿,见桃夭抱着高澈,指挥着侍从将老皇帝扶坐在龙椅上,高淮惊道:“父皇,父皇

!”抢上去一看,果然已经气绝身亡,辜永在一边已经跪倒,放声大哭,高淮扑在高帜的腿上,跟着泪如雨下,接着殿外的云瑞

等跟在他身后一涌而进,纷纷下跪,伏地大哭起来。

这般闹腾了足足一刻钟,殿外的梁飞手下的兵士傻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接着聂世焕、杨宝桢等闻听消息,赶了过来进入殿中,

加入放声痛哭的行列。萧雄靠在殿门边懒懒地看着,沈欢欢缓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小弟请教一个问题。”

萧雄道:“问吧。”

沈欢欢郑重地道:“死不瞑目、含笑九泉是什么表情?请不吝赐教。”

萧雄脑袋一摆,低声道:“看看当今圣上,不就知道了吗?威风了一辈子,最后受儿子的气,所以死不瞑目。有这么出类拔萃的

龙子龙孙,所以含笑九泉。实则……也就是悲喜交加吧!”

沈欢欢道:“大哥诲人不倦,小弟感激。”

萧雄哂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云瑞作为东齐的老臣子,忠心耿耿,伤心未敢忘忧国,心中思来想去,想着大皇子已死,二皇子远在金陵,而且很不靠谱。三皇

子貌似比他要靠谱一点,四皇子还小,只会张着嘴哭。于是强忍悲痛,膝行到高淮身边,道:“三殿下,三殿下节哀!圣上既然

已经驾鹤归去,位列仙班,我等哭也无用。如今赵国忧患未平,民心动荡,金陵那边又兵临城下,正是我东齐皇朝危急存亡的时

刻,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请三殿下顺应天意,即刻就登基,好安定民心,操办先皇的后事。”

丁蕴闻言,忙跟着附和道:“丞相所言甚是!”

高淮惊愕地回头看着他两人,道:“登基?你别打我的主意!”眼光忽然扫到身边桃夭抱着的高澈身上,便伸手接了过来,高澈

被吓得有点傻了,不哭不闹呆呆地看着他。

高淮缓缓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道:“桃夭,把圣上的遗体挪到一边儿去。”

桃夭答应一声,带着两个侍从上来,将高帜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挪下了龙椅,放在一边。高淮扫视一眼满殿的文武大臣,朗声道:

“云丞相说的不错,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从今天起,东齐四皇子高澈,就是东齐至高无上的君王,你们这就参拜吧。”伸手要

将高澈按到中间那张椅子上去。

高澈早就被今日这气氛吓住了,待见高淮要将他丢到那椅子上,吓得伸手抱住高淮的脖子不丢,哇地一声,再一次大哭起来。高

淮柔声哄道:“澈儿不要怕,让你做皇帝呢!做皇帝很好玩,你试试就知道了,来,听哥哥话,坐到这椅子上来。”

高澈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依旧紧紧抓着他不放,只是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叫道:“哥,哥哥……”高淮怒道:“松开手,你怎

么这么没出息?当皇帝有什么好怕的?快松开哥哥!”

一干大臣看得皱眉叹气,也顾不得哭了,云瑞无奈道:“三殿下,您这样会把四皇子吓坏的。三殿下您容老臣道来,如今四方动

荡,四皇子如此年纪,若是登基为天子,依旧让天下人存了小觑我东齐皇朝之心。我东齐的万里河山,不免要时时被敌国觊觎。

三殿下若果然有心栽培四殿下,直接册封四殿下为皇太弟即可。”

高淮道:“不行,我不能失信于人。你们不用再说了,说也没用。澈儿,你松手,再不听话,哥哥就揍你!”

高澈接着放开嗓子哭,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云瑞思忖片刻,想起来高淮适才和高鸿的争执,心中有几分了然,试探着问道:“

殿下是和萧谏将军有约定吗?”

高淮闻言,忽然抱着高澈在身后的玉阶上颓然坐了下来,将脸埋在高澈的肩头,只是一声不响,云瑞道:“萧将军并非不明大义

之人,待老臣去和他解释如何?并非殿下要言而无信,四皇子的确太过年幼,乱世立幼主,忧患重重啊。”

高淮断断续续地道:“他没醒呢,怎么解释?他一定会跟我彻底翻脸的,一定会。况且我的确没有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君王,我…

…我……”

云瑞凑近些,低声道:“殿下的忧虑,老臣知晓一二。有了皇太弟,便是没有后宫也不要紧。此事不能拖延,待老臣去看看萧将

军醒了没有,容老臣慢慢劝说与他。”

他话初落,却听殿门处那个穿睡袍的白衣怪人冷冷地道:“我弟弟刚才已经醒了,你要去就快去,不然待会儿再睡着了,可不知

何时才能再醒。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你们东齐皇朝岂非没了皇帝?”

他心中却暗道:“一一帮子惺惺作态的东西,等哪天老子把三枚黑玉箭收回来了,以后决不再搭理你们!”

第一百零一章:梦境

萧谏睡了整整十天,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做,梦境重重叠叠,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纷至而来。最后一个梦,恍惚是萧雄来看他了

,感受到大哥抓住了自己手肘的关节,一股暖洋洋的内息输送进来,熨帖无比。他在梦中问道:“大哥,我还活着吗?我为什么

一直做梦?”

然后萧雄答道:“你没有做梦,大哥真来看你了。”

萧谏茫然地看着他,飘飘渺渺不知是真是幻,然后大哥出去了,妹妹萧窈靠上来,低声抽泣道:“哥哥,你醒了吗?我是窈窈,

你看看我啊!”萧谏道:“我困,等我睡够了,我再看你……”萧窈凑上来,把耳朵靠到他的唇边,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哥哥。”

萧谏焦急起来,心道:“我竟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先睡觉,睡好了就有力气说话……”接着他想睡觉,却不小心进入到另

一个梦境,这是个恶梦,很恐怖的恶梦。他惊慌失措,想尽办法地逃出来,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一个孩童坐到了自己床边,看

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萧谏心道:“看来我是已经死了,变成鬼了,所以这个孩子一见我就哭……”

恍惚中听有人吩咐道:“先把四殿下抱出去。”

然后他竟然在梦中看到云丞相了,云丞相坐在他身边,白胡子下的两片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有皇帝、登基什么的字眼。萧谏努力

想听,可惜听不清,于是干脆不听了,闭上眼,把他从梦中撵了出去。

云瑞晚上去安歇,白天就坐在萧谏的病榻边等着,看他神智似乎清醒了,就赶紧趁机说几句,然后看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住

嘴不说。

萧谏却始终不曾回应他。

这般折腾了三天,第四天,陪侍在萧谏身边的萧窈终于忍无可忍:“云丞相,我哥哥病成这个样子,你们东齐谁当皇帝跟他有什

么关系?你们谁爱当谁当!你老人家就别在这里打搅他了好不好?纵然我们是贰臣之后,但皇上也不曾定过我兄妹二人死罪,难

道我们连好好活着都不行?”

云瑞让这姑娘给呛得老脸通红,一时间呐呐无言。旁边的丁无暇一见云瑞尴尬,忙低声劝慰道:“窈窈,云丞相也是一片为国为

民的好心,你不可太过无礼!”

萧窈从来都不怕丁无暇,随手把他推过一边,冷笑道:“为国为民怎么了?我哥哥也曾经为国为民过,如今这下场可是真不错!

你们放心,我们萧家从今往后,不占你东齐皇朝的一点便宜!我那个本家哥哥说了,我哥哥所有的药费花销都由他来出,用的大

夫也是他手下的人,跟你们半点干系也没有,所以你们可以不用管我们的死活了!”

丁无暇急道:“窈窈,你这样顶撞云丞相,你哥哥纵是醒了,也会不高兴的!”

萧窈冷笑一声,总算给自己夫君几分面子,不再言语了。

云瑞就厚着脸皮接着等,等到第六天,萧谏终于微微清醒了些,确定自己这次不是做梦,低声唤道:“云丞相,您怎么来了?”

云瑞大喜,忙回答道:“老朽一直在担心你的病体,因此过来探望。将军这次为国立了大功,东齐朝堂上下感激不尽。另还有一

事要和你商量。”萧窈横插一杠子冲了过来,喜道:“哥哥,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萧谏看了她半晌,眼神渐渐清明起来,道:“是窈窈?喝点也行。”萧窈连忙让丁无暇端水过来,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萧谏夸

赞道:“窈窈真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手臂却抬不起来,只得作罢。萧窈把头抵在他颈窝处,欣喜无限。

云瑞耐心地等着兄妹二人厮磨完,方再一次凑上前来,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最后郑重承诺道:“只要三殿下一登基,立即册封

四殿下为皇太弟!”

萧谏很困难地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却没有力气回应他,停了半晌,方微微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道:“我姑姑……只留下这

么一个孩子,我就是……怕别人欺负他,没别的意思。至于东齐谁当皇帝,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云丞相不用问我……”他强撑

着说了几句话,脸色再一次衰败起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瑞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右脸颊上一道长长的血痂,回忆起适才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心中慨叹不已。当年东齐的文试他是主

试官,一眼看中了萧谏做的那首诗,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古时田横五百客,投荒万死志犹坚。东海精卫来复去,玄衣白喙仍

翩然。英雄浩气长相忆,天风夜雨齐喧喧。我当报国请长缨,不学蝼蚁惜残年。”却在知道是萧润的孙子所作时,差点把他的试

卷抽出来,结果被高淮拦住了。

若是那时候没人阻拦,自己将试卷给抽出来,那么现下这天下又会是何种局势,萧谏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凄惨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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