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
“冥夜那小子,从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在神族面前,却提都不敢提!出了个这么窝囊没骨气的人,真
是家门不幸,魔族的脸都被他丢光了!”父亲故意压低声音,满腔愤慨地指控:“刚醒来的那个——”指的是谁,大家都心中有
数。“也不知给冥夜那小混帐吃了什么迷魂药,把他迷得连自己亲人都不管不顾了。哼,人家已经踩到咱们头顶上,这口恶气,
族里没一个有良知的人能吞得下,一定要向神族讨回来!最不济的,也至少让他们公开道个歉啊,你说是不是?”
放在平时,琉珈对自己父亲警惕有加,但今天这番话,却正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希望表哥能稍微爱自己一点,希望表哥不要爱上其他人,希望表哥能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丢下满身伤
痕的自己,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他永远忘不了当天那人得意的眼神——那位沉睡三年仍然美丽不可方物的葵殿下,胜利地朝自己瞥来一眼,然后幸福而矜持地浅
笑,柔情脉脉地注视着表哥……
恨!他好恨!自己才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人凭什么夺去本该属于他的关注和爱护?伤害他之后还嚣张地奚落?不可以放过
那人,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父亲继续说:“魔族的长老决定在朝廷上提出议案,声讨天帝的小儿子!你们是在他宫殿里受的伤,他无论如何都得负上责任!
”伊鲁大人爱怜地摸摸琉珈的头:“琉珈,你身上的伤,父亲看了实在心疼。如果你夫君不肯为你出这口气,倒不如让群臣向主
上齐谏,帮你讨回公道。你不必担心,魔君主上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你能在朝廷上说出真相,让所有人知道当日天帝的小儿
子如何欺负你……”
父亲的话,在琉珈心头激起巨大涟漪,但他还是没有马上答应下来。琉珈始终不相信,表哥身为自己的夫君,身为魔族的摄政王
爷,竟会对不共戴天的敌人偏心至此。
123
冥夜靠着门,坐在地上。两人只能隔着门谈话,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谁都看不见谁。就像貌合神离的两颗心,从未相遇。
“琉珈,我知道你恨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的话,琉珈听得一清二楚,心像一块投入冰冷湖水中的石头,一个劲往下沈——表哥,他在回护那个人!当天,他选择了深天
葵。如今,他仍然选择深天葵!自己在他心目中,从来只是一个模糊不清可有可无的闲人。“你滚!”
“琉珈?”
“你快滚回深天葵身边吧!”
“琉珈!”冥夜不悦的低喝一句:“事关葵的名声,你别胡乱说话!”
“终于说出来意了?”房中人怒极反笑:“名声?呵呵,我记起来了。多年以前,民间就流传过一段关于你和深天葵的丑闻,他
是因此才会被罚沉睡三年的。如今你们终于能重聚,再续孽缘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刻薄的讽刺,仿佛自己长了脚,源源不断
从口中迸出,停都停不住。
还没相爱,已经先恨了,多么可悲。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当葵是好朋友。”冥夜知道,在自己心中,真爱的位置,已经永远留给了那位温柔似水的人儿,再也装不
下其他人。
他静默了好久,房间里没有传出丁点声响。他只好把扯远的话题,绕回正事上:“舅舅今天来找你的用意,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
。你该比谁都清楚,他只把你当成一枚棋,关心你也只是一个幌子,他是别有用心的,你千万别中他的计……”
琉珈本来已压下大半的气,腾地又烧了起来:“他不关心我,难道你就关心?你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单纯是为了看望我
的伤?我父亲前脚才刚走,你后脚就到了,怎么?你怕什么?怕我乱说话?怕我恶意中伤你的心肝宝贝?”
“琉珈!我只是不想你被他们利用……”
一句话没说完,又被顶了回来:“被人利用有什么不好?起码证明我还有价值!你呢?你连利用我都不屑!你眼里心中就只有那
位葵殿下!父亲说得没错的,你对神族千依百顺,却妄顾我族的尊严。人家明摆着欺负我们,你也不敢反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
懦夫!没有良知也没有骨气,我看不起你!”
如果不是有房门相隔着,冥夜恐怕已经气得上去掐死他。但经历了太多,让冥夜的性子沉静得像一口古井,一个石子投下去,只
听到“咚”的一声,涟漪起伏一下,水面很快便恢复平静。只是,那一块一块投下去的石头,积压在井底,成了永久的再也无法
消除的伤痕。他已经不会生气,只感到深深的悲哀——无人明白,无人谅解的悲哀。
吹来的一阵夜风,让冥夜不自觉地瑟缩了下,他感到冷,回头四顾,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孤单单地立在夜色里。
深呼吸一口气,他假装轻松地说:“要怎么做,全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再过问了。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过两天我再
来看你……晚安,琉珈。”说完,生怕再听到半句奚落,等不及琉珈的答话,他已逃似的走了。
匆匆的步履,习惯性地往自己的寝宫奔去,受了委屈,他总是急着回到那里寻求安慰。直到了宫门,才恍然清醒过来——那人,
已经不在了。脚步生生止住,方向一转,他朝书房走去,刚走几步,又想起自己被罚闭门思过三天,奏折都直接送到魔君手上,
不必经他批阅。
一时之间,心绪乱了又乱,他完全找不到方向,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怔怔地徘徊的宫道上,那个被他深埋在心底不敢轻易
触碰的名字,脱口而出:“千帆……”心酸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在漆黑的夜色中,模糊了双眼……
124
第二天的训练,冥夜发现自己新收的徒弟,悟性还是不错的,一夜的思考,他已经基本领悟了瞬间移动的精粹所在,实际应用练
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这招魔族秘术,在练习过程中,有一定的危险性,那就是转移目的地可能发生偏移,更甚者,一不小心造成空间扭曲,让施法者
误入一个不知名的异次元世界,被困在那里,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最好有一位天魂之力强大的高手在场,撑开一个密
度极高的结界,新手在里面练习,成了如来佛手心的一只猴子,怎么转也不能超越结界的范围,安全得多。
归翼从清晨就被冥夜宣了进宫,一直练到黄昏日落才放他回去。对归翼来说,真是万分难熬的一天。活了这么久,他从没试过这
么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而没有半途而废的。昨天晚上他从家人口中得知,小殿下被魔君罚了三天闭门思过,今天过来一瞧,倒没
发现小殿下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脸色不太好。
整个练习过程里,小殿下一句废话也没有,比他这个徒弟还要认真,不遗余力地指点。后来练了很久都没有突破,归翼大发少爷
脾气,嚷着“不学了不学了”。他师父倒也不恼,更没有严厉地批评数落,只是静静陪他坐着,过一会儿,看他冷静下来了,冥
夜才轻声说:“当初我也练了很久,但学会之后就很方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打个响指已经到了。我觉得,要么一开始就别动
这个念头,既然下了功夫,就一定要把它学成,不然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先前所作的努力?你说是不是?”
小殿下完全没有师父的架子,循循善诱,就像朋友间的鼓励。归翼再任性,也发不出脾气,乖乖地点点头,伸手往人家肩上捶了
一拳,什么都不必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日落而归的时候,终于小有成就,能做短距离的瞬移了。短到什么程度,呃……十米之内的范围(这个距离,从他发功到到
达目的地,也许走过去都比他快)。但归翼异常兴奋,自我感觉很好,简直觉得天下任我行了。冥夜见他得意忘形的模样,不得
不再三叮嘱他,千万别自己私下施展,他现在才初步掌握了些皮毛,要达到灵活应用的水平,路还长着呢。
话说归翼急着学这招秘术,有何目的?很明显,终日闲得无聊的他,是为了躲开大伯父的耳目,去偷看大伯父新纳的宠妾。倒不
是说有什么非看不可的原因,只是他现在的年纪,正处于男孩子的叛逆期,大人不让他干的事,他还非得跟你较劲,不但干,还
要干到底!
再经过第三天的训练,他对瞬移的掌握更加精准了。可是这天练到下午的时候,魔君突然派人来召小殿下过去,归翼只好讪讪告
辞。临走的时候,小殿下又把他叫住。
“明天早上,你还是过来一趟吧。”冥夜说。
归翼有些奇怪:“明天你不是要如常上朝了吗?”
冥夜浅浅一笑:“练功不能间断,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练,危险。而且被人看到也不好,这毕竟是皇族不予外传的秘术。我明
天上朝之前会过来这里设下一个结界,只有你能进来,你可以放心在这里面练习。”
归翼大喜,觉得小殿下设想周到,便欣然答应:“好,明天我再过来。”
“记住了,别让其他人瞧见。”冥夜最后吩咐一句。
归翼回到家里,看天色还早,而大伯父又在顺天城的朝堂上议政,没回来。就算他老人家回来了,还要跟家族元老们开闭门会议
。真是好时机啊!归翼技痒了,鬼鬼祟祟又溜到大伯父金屋藏娇的庭院里。今天,看守依旧严密。
来的次数多了,虽然次次碰壁,但守卫站岗的位置,归翼已基本摸清。他心里设定好一条通道,覆盖最多的盲点,能尽量避开监
视。
瞬移只能达到十米,太短,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但只要他连续发功的速度足够快,环环相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机会
还是有的。
瞬间移动的精粹之一,便是发动天魂的同时,要把灵力控制到最微弱,才不容易被敌人探知移动的路线。他虽然不能做到完美,
但要骗过灵力底下的守卫,还不至于太难。可惜他平素贪玩,做事习惯三心两意,集中力不够,前几十米的瞬移才算顺利,最后
一下,降落地点发生偏差,在房间外的花圃里跌了个狗吃屎,姿势难看。
归翼赶忙爬起来,身上的树叶草屑没顾上处理,人已闪到墙角。猫下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啊挪,直到了一扇窗户下。左右
观察,没人!好机会!翻身入窗,动作利落,脚步轻灵。他得意洋洋地在心里嚷:美人儿,我来啦。开始在房间四处搜寻佳人的
芳踪。房间布置精美,都用上了最好的饰品,归翼心想大伯父对这位新宠,可谓费尽了心思。
可他寻寻觅觅,在房间的里里外外都找了几遍,只看见几个宫女,又听见突然有婴儿轻轻啼哭。归翼心下一惊:不会吧,连孩子
都生了?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露?房间里开始活跃,人影走动,是宫女们过去哄孩子的。归翼不敢久留,绕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
就从进来的窗户跳了出去,打算顺原路撤回。
但这次他却没那么幸运了,刚挪了几步,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一般族里的侍卫见了他,都给三分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
了大伯父的近卫队。上次被人架出庭院的耻辱,归翼到现在还记得,他想:哼,敢不把小爷放在眼里?给你点颜色瞧瞧!
跟踪他的人也确实是蠢,脚步声放得那么大,又不懂调节呼吸。归翼把他引到一个角落,突然发难,往后回身扫腿,那人立刻被
他绊倒,跌在地上。归翼一个急窜,压上去,把那人双手反扭到身后,另一手,钳在对方喉咙上。
“啊……”那人在他身下,微弱地痛呼一声。喜悦的眸光,在看清他的眉目后,消散殆尽,换上浓浓的失望和哀伤:不是他。
归翼看清了,这是个人类男子,黑发黑眸,颇有几分姿色,恬静荏弱的眼神,看得叫人心动又心软。
“你是谁?”会是他吗?大伯父胃口刁钻,乍看之下,这种程度的姿色,要把他老人家迷得神魂颠倒,还是有点难度。
那人还没有在失望中恢复过来,要过了很久才轻声吐出两个字:“千帆……”
归翼在心中默念几遍,记下了。再问:“你刚才在找人?”
千帆看了他两眼,难过地低下头,点了一下。
相似的年纪,相似的身材,同样是银光四射的长发。看了背影,便不顾一切地追过来,他以为会是那个孩子,结果弄错了,空欢
喜一场。因激动地狂跳的心,到现在还没能平复下来。千帆却不知道,他心中日夜挂念的小殿下,那头曾由他精心护理的美丽银
发,早已被削断。
125
归翼对千帆的身份还不知详尽,正待问个明白,已有侍女从房里寻了出来。
“公子,您在哪里?请应奴婢一声。”
千帆刚要回答,归翼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让她们发现我!”他朝一脸不解的千帆眨眨眼,小声说:“我下次再来。”
看来自己找对人了,眼前的男子,应该就是他大伯父的新宠。侍女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归翼赶紧默念口诀,由于心急,刚学会的
秘术被他用得险象横生。
千帆看着他“嗖”地消失,半秒后,从不远处的花圃传来一声惨叫——“哎呀!”又过一会儿,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突然树摇叶
落,有个不文雅的尖叫从树顶响起——“我的妈呀!”惊得小鸟齐飞。再过了几秒,那孩子又不知在哪里大叫:“痛痛痛痛…痛
!”千帆坐在地上,心里为他捏了把汗,一时忘了起来,直到侍女过来搀扶。
“那位是?”
派来照顾千帆的侍女,在族中地位不低,见他问起,便头疼相告:“是族长的侄子——归翼少爷,生性顽劣,被宠坏了,公子不
必理他!”稍微帮千帆整理了一下衣服,侍女将他扶进屋子里:“宝宝刚睡醒,正在大吵大闹,我们摆不平他,还得请公子出马
。”
退朝之后,魔君本想把小弟冥夜找来,商量几件事,谁知人没等到,派过去的内侍回来禀报,说小殿下在途中晕倒了,被送回寝
宫由御医诊治。魔君脸色一沈,二话不说,马上起驾前去看望。
这已经是小殿下第二次晕倒,第一次是在天宫。
魔君来到弟弟的寝宫,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宫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见魔君大驾,才停下手中的活,下跪行礼。恒夜一看几个
女官手里的东西,当是触目惊心。“这……这是?”
女官正拿着一段染血的床单,还没回话,魔君已拨开众人,冲入房间,刚好看到那一幕——坐在床头的弟弟,脸色惨白,他胸口
一震,人猛地往一边倒去,捂着嘴巴的手,指缝已渗出血丝,宫女马上端起器皿去接,冥夜“哇”一声,在器皿里狠狠呕出几口
黑血。
恒夜被震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般羸弱的弟弟。虽然冥夜很瘦,但他身体一向健康,生龙活虎的,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熬几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