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远讪讪地收回手,突然间脸色一变,揉着肚子眉头打结。“不行,肚子又疼了……今天真是各种不顺啊!”
“快去快去,别拉裤子上臭死人了……”旁边的阿齐不厚道地吐槽。
“你去死!”高文远拍了他一脑袋,骂骂咧咧地走了。
另一边,雷帕得用蛇盯青蛙般温柔的眼神看着路益绵安静的吃东西,不时将转盘上各种精致的点心小吃递到他的盘子里。路益绵苦着脸,努力的往嘴里塞吃的,生怕吃慢会被人惩罚,那种“口对口喂了吃”的惩罚。
“来来,多吃点养点肉,看你瘦的。”雷帕得好心地拍着他的背,一边顺着气一边揩着油,看他吃的急快要噎住于是送上一杯橙汁到嘴边,“慢慢吃,不急啦……”
有一道人影从路益绵背后经过,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努力得挤过两个椅背之间。雷帕得拍着路益绵后背的手顿了一顿,望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站起身,顺了顺坐皱的衣服下摆,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跟着之前经过的人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他要去干吗?”伊森随口问。
“厕所吧……”
“杀人吧……”
雷欧和路益绵异口同声的说道。林妙刚喝进嘴里的橙汁“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啊?”伊森傻傻的楞住。
厕所里,高文远压着隐隐绞痛的腹部,明明已经拉到快虚脱却还是有强烈的便意。尼玛的,老子今天到底吃坏什么了?
正痛苦着胡思乱想的时候,高文远听到了洗手间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和解开裤子小便到扣上裤带的声音,接着那脚步声又响了几下,然后是从龙头里流出水花的声音。高文远正暗骂自己无聊打算起身的时候,又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而后是清脆的鞋跟与地面相触的“踢踏”声,还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华丽男声软绵绵的响起。
“何关长,我老板和您谈的事情,不知道您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被称为何关长的男人应该就是之前进来解手的男人,有着和他的脚步声一样沉稳的嗓音。“那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我是国家官员……”
难道自己不小心旁听了一场权钱交易的黑幕?高文远思忖着,借着隔间门板形成的细小缝隙偷偷地望出去。正好看见穿着华丽毛皮大衣的男人,右手握着枪,直直地抵在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的背后,左手从颈边快速的穿过紧紧捂住男人的嘴。轻微的“扑哧”一声,高大的男人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便软软的向前倒下。
“国家官员?哼~那真是太可惜了……”
松开手的男人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吹掉了枪口因为子弹摩擦而产生的细小青烟,被黑色长发和左脸纹路遮住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瞥过来。高文远收回自己的视线,捂着自己的嘴防止发出不该发的声音,引起杀人者的注意。直到听见脚步声消失,门开启又阖上的声音后,才抖着腿打开厕所的隔板。小心翼翼地绕过躺在洗手台边的尸体,随便沾了下水,惊慌失措地快步离开。
未曾想,在他离开不久,地上的“尸体”轻微的动了动手指,然后以一种诡异的牵线木偶一般的姿态缓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再站直了身体。大约过了几秒才迈开第一步,却像是瘫痪了很久的病人刚学会走路似的,颤颤巍巍的走出洗手间。
第三十一章
顾晨涵强作镇定地走回大礼堂,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微微的颤抖出卖了他的紧张。没有血色的精致小脸紧绷着,异常严肃。
“阿远,你见鬼了啊?”高凌风摸到他冰冷的手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递了一根烟给他。
“见鬼?比见鬼可怕多了。”高文远点起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出。招招手,身边的人立刻附耳过来,他眼角余光观察了四周,压低嗓音说,“我看到有人在厕所杀人!”
“不是吧?”阿齐第一个惊呼出声,被一把捂住嘴。
“你叫那么响要死啊?”高文远扭着他的头,转向雷欧他们那桌的方向,指着黑色长发的背影说,“就是那个男人,‘磅’一枪解决了一个叫何关长的老家伙。”说着还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你不会搞错吧……”看着高文远所指的人正和身旁的男人嬉笑打闹的样子,高凌风不太相信,“有人杀了人会明目张胆地继续逗留不走?”
“我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说的老板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杀完人还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被吓到吧?”
“哈?我当然怕死了,万一他杀我灭口怎么办?我手里可木有枪!”高文远帅气地按掉烟屁股,心有余悸地撇了撇嘴角。
会开玩笑就说明没事了吧?高凌风勾住自家堂弟的脖子,招呼着一群年轻人碰着杯,岔开话题聊起哪家的千金更漂亮之类的话题来。
“你是故意的吧?”雷欧靠在椅背上,看着如火如荼的竞拍,在雷帕得耳边轻声低语。
“嗯?”雷帕得停下调戏路益绵的爪子,对冲着他瞪眼的男人笑得像盛开的花。
“你什么时候喜欢在工作的时候有观众旁观了?”
“切~我知道他在那里,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他这么欺负我们家小猫,他做了什么我可是清楚的很。”雷帕得弯起嘴角,勾起脸上纠缠的纹路。
“不过是个小鬼。再说,小猫的事情说了不需要我们插手。”雷欧举起手,给正在拍卖的一个绿钻石领夹增加了一下价值。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随便玩玩罢了。小鬼还让他的小朋友去确认尸体,呵呵,怎么可能会有尸体。”
“哦?这说明事情办的很顺利吧?”
“那是自然。你给子弹上刻的镇魂符,还有子弹里放的鸣魂玉,简直绝配啊。”
“那就好。老板的事情办砸了他可是会不高兴的呢。怪就怪自己的贪欲太大,明明为人肮脏下流却摆出一副高尚廉洁的模样,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是啊,那么恶心的伪君子,留着他的肉体,换个灵魂当家作主也没什么不好嘛!哈哈哈……”雷帕得得意地大笑起来。
“看来,他的灵魂应该很合你胃口咯?”雷欧将刚拍下的钻石领夹,直接往伊森今天所带的领带上一夹,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雷帕得舔了舔嘴角,似答似问的说了一句:“很满意呢……”
“很满意啊。”雷欧也笑了起来。
“送我的?”伊森摸着别好的领夹一脸惊喜。
“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我很喜欢。你喜欢吗?”
“喜欢……”伊森一时激动,不知说些什么,抱过身边的男人就吻了上去。
“真热情……”林妙在一旁酸不拉几的说。路益绵看着热情的吻早已经呆住,他没想过原来他们也是这样的关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开放。
不远处顾家的当家老爷深邃地眯起了眼睛,眼波流转着不明的情绪。虽然话题围绕着女人打算,但是窥视的眼光就没离开过“杀手”的众小鬼也被这一吻吓到傻。
“喂,晨涵。你哥玩真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看着不像假的……伊森他……的确是男女不拘,不过我倒没想过他会不拘到这种程度。”顾晨涵抓松了定了型的头发,几缕发丝松散下来,柔和了他硬打扮出的成熟表情。
“这种算出柜吧?”阿齐对曾经打败自己的人相当崇拜,就算是被热情的吻给震惊到,却还是难掩他眼神中露出的名为崇拜的狂热之情。
“妈的……我怎么觉得风头又被他抢了?”高文远咬牙切齿的嘀咕着,想起刚才自己近乎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高凌风酸涩地咽下杯中酒,望着独自打游戏的林妙,心绪早已百转千回。有说不出的羡慕、懊恼、爱与恨,像纠结的丝线紧紧勒住心脏一样气闷。
第三十二章
“什么?你确定……厕所毫无异常?没尸体也没血?”高文远逐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音,沉思着,“里面肯定有问题!阿齐,我们再去看……”
“阿远!”齐叔突然出声,不轻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中央。
“齐叔?”
“老爸!”
“你们两个又要搞什么?嗯?”齐叔半眯了一下眼睛,黑色的瞳仁散发出锐利的眼神说道,“不管你们想找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收起你们的好奇心。什么事情都没有!明白吗?”
“为什么啊?”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齐叔收回手,又警告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神回复平和。收到警告的阿齐摸摸鼻子,耸着肩膀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高文远低声地“噢”了一声,往椅背重重一靠,雕花鎏金的高背木椅轻轻地震动一下。眼神透过眼前的冉冉升起的青烟,投向舞台上正在拍卖的画。
穿着正装的司仪正舌粲莲花地卖力介绍,华丽的辞藻和适度地吹捧,目的都是为了调动观众的情绪,以获得更高的竞拍价格。
高文远并不喜欢画作之类的艺术品,他更喜欢收集枪械武器,却在看见他的夙敌举手竞价的时候也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
“这个画……要放哪里?”伊森低头看着仔细包裹起来,价值高达1000万……美金的画,小心翼翼地护着它的周全。
这画从10万起拍,原本一切顺利地拍到100万,已经是个不错的价格了,却未曾想高文远突然加入进来,最后两个人几乎是死磕地将价格一路飙升上去。
雷欧异常执着于这副胸像画,而高文远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紧紧咬着不放。更恶劣的是,每次就加个1万,就像是故意的一般。
雷欧的脸色越来越沈,到最后几乎是冰冷的表情了。顾晨涵发了消息给他,大意是让他劝劝雷欧,放弃算了,好歹让高文远尝点甜头。可伊森还没机会开口说起,就见雷欧冷冷地报出一个震惊全场的数字。
“1000万!1000万!有没有更高的出价?1000万第一次……”台上的司仪很兴奋,这个价格是连名贵珠宝都很少能达到的高价。正打算数第二次的时候,高文远举高了手,吊儿郎当地又加了1万。
“诶?”台上的司仪也有些尴尬,气氛有些冷场。
“等一下,远少爷,刚才我说的1000万……”雷欧站起身,转向后方,向抽着烟翘着二郎腿的高文远微一欠身,淡淡地飘出一句,“我说的,是美金。你还要继续加价么?”
全场再一次哗然,伴随着一阵密集的闪光灯亮和快门声响的是细密的窃窃私语声。高文远意图加价的手被齐叔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他不甘地看着司仪落下象征成交的定音一锤,更是忿恨不平地望着矗立于场中的男人。望着他冷冷地勾起嘴角露出的笑容,那种站在绝顶高处鸟瞰众生的骄傲,和真正能做到目空一切的王者霸气。
这一瞬间,深深震撼了与他对视的高文远和在一边关注着他的伊森。那曾经傲立于断桥顶端的身影此时此刻重叠在他背后,仿佛又看见了异常大而明亮泛着凶光的明月和那风中飞扬的无边威势。伊森再次折服于这份惊人的霸气之下,而重新坐回身边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又回复了他所熟识的一贯淡然之色。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包装精细的画,意欲望穿外侧包装物的眼神带着浅浅的却含义复杂的喜爱之情,令伊森在那一刻产生了些微的醋意。
伊森洗完澡,关上花洒的同时收回了胡思乱想的思绪。雷欧一回家便换上了轻便的居家服,先一步拿着画上了二楼。还让自己洗完澡换过衣服后也上二楼找他。
在伊森的意识里,二楼是个神秘的地方,是雷欧一部分的秘密所在。他让自己上二楼,是不是意味着要将秘密分享给自己一部分呢?局促不安地踏上通往楼上的阶梯,伊森觉得自己有同踏进了通向秘密的迷雾之中一般。
上到二楼,明显感觉到一种黑暗的压抑。楼梯上去便看到一段走廊,将整个空间分隔成两部分,走廊的尽头是扇窗户,却挂着厚重黑色的窗帘。右手边有灯光从门缝间漏出来,伊森走过去推开门。
雷欧正站在房间的正中央,面对着刚挂上去的画。推开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伊森走过去,并肩站在他身旁。
雷欧正在看的是新挂上去的那副画,右边则挂着一副等人大的大型油画,画上的少年穿着华贵的奇异盛装,茶色的发间点缀着精美的珠宝饰品,背后是用各种宝石作为装饰的巨型王座,少年慵懒随意的坐姿却全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特别是一双碧绿的眼睛透出剑一般锐利的视线。
“你一定很好奇,今天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副画买下来。其实,这副画给任何一个真正喜爱他的人收藏都无所谓,但是我知道高文远不是。他只是跟我在赌气,所以我必然不会放手交给他。”雷欧用一种近似冷淡的语气娓娓道来的时候,伊森正在观察画中少年脖子上挂着的有些熟悉的绿宝石项链。“这画上的人,叫文斯顿·莫莱。这是他的老师在他继承爵位的时候替他画的,也是唯一留存于世的一副肖像画。”
“文斯顿?”伊森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没什么映像……”
“那是当然。不过是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小人物罢了。”
雷欧的话语中有些失落,伊森听出了这份失落,于是默默地环上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而我,更喜欢叫他‘文森’。”雷欧向前走了一步,几乎是贴在画布上的近距离。他用手指细细描绘着留在画布上的容颜,带着那种有些眷恋有些怀念的目光。“他啊,整天就知道画画,不会管理封地产业,也不懂得社交……唯一的优点便是性格温和吧。”
“看的出来,是个面相和善的人。”
“这个人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唯一的理想是能有更多的人认同他的画作。”雷欧走向左边的墙壁,拉开遮住墙的丝绒垂帘,露出几乎挂满整面墙的画作。各种年龄,各种姿态的狮子。每一只狮子总是一副或昏昏欲睡或好梦正酣,要不就是刚睡醒的迷茫状态,让伊森忍不住惊呼“好可爱!”
“这些都是文森画的吗?”在获得肯定的答案后,伊森突然领悟到,“不会都是你吧??”
“很抱歉,这些都是我!”雷欧双手抱胸,叉开脚随意一站。“那时候我的角断了,只能维持幼兽的状态,还需要不断地通过睡眠来修复自己的伤。正是文森把我捡回家,又悉心照料,我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直到那一天……”雷欧低低地叹出一口气,却又用种自豪地口吻介绍着,“你现在所看到的,是收藏界传说中的文斯顿·莫莱的成名之作《盛装少年》和他一生心血的系列之作——《眠之狮》!可惜,还少了几幅,一直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