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之五

树枝被风吹得不停左右晃动，泉以陆看着看着眼睛有些疲倦，随后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一天过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待在医院里待这么久过，这是因为他觉得医院算是个恐怖的地方，是生与死的交

界处，他从以前就讨厌来医院，这里给他一股黑暗漩涡的气息，很容易陷进去无法出来。

他觉得在外面也待的够久了，有些睡意想回医院内他的病床上睡觉，正转过身时眼角却瞄到一抹白色影子在七楼病房窗帘旁倚着

。

应该是我眼花，我看错了……

他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希望刚刚是他看错了，他怎么看到他的单人病房间有白色的物体？

抬头再看一次，这次看到那间病房有白色的模糊影子外，隔壁病房也有。

哈哈哈……那应该是窗帘……窗帘在飘而已……

虽然是为了让自己不感到恐惧害怕才解读是窗帘在飘，但心里很清楚知道现在没风在吹，窗帘怎么会动呢？

告诉自己不要再往上看，上面一定有东西。

他回过身坐回长椅子上等着，等到他有些胆颤心惊。

感受到强烈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他还是很好奇到底他病房里的白色影子走了没。

这次他真的抬头看了很久，久到自己脑袋深刻映下那抹白色身影持久不散。

他目不转睛盯着看，那微微的像白雾色渐渐显得更白、更亮，原本还模糊不清却越来越明显清楚，而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周

遭的温度急速下降，让黑夜凌晨更显得阴森。

「呵呵……看来你看到了呢。」突然传来老妇的嗓音让他转过头去。

泉以陆吓了一跳，他怎么没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是他看上面那个看得太入迷了吗？

这位只到他腰际的老婆婆面容有些皱纹但非常慈祥，她身穿非常旧式的服装，灰白色头发在头上盘了个发髻，髻上还插了一只玉

簪，身躯稍微驼背。

「那是什么？」他不太敢用手指着上面的白影。

老婆婆微笑着说：「喔～那是护士啊，你今天不是住院，应该有看到她们工作时的穿着不是吗？」

泉以陆专注的看着，是觉得很像护士的白衣没错，但也有可能是医生的外袍啊？

「你怎么能确定是护士不是医生？」

「呵呵呵……当然是因为那是死掉的护士小姐的灵魂啊。」

他有没有听错？死掉的！

泉以陆脸色瞬间煞白，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她啊，生前因为医疗过失而害死了人，就在医院里上吊自杀。她每天都会在午夜过后去巡房，可能是看到你没在病房里，她一

直待在那里等你回去。」

「每天晚上出来巡房？」不可能每天都这么勤劳吧？

「嗯，每天晚上，非常准时。」老婆婆给他个明确的回答。

那昨晚也是……因为自己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完全没发现到这件事。

「时间不早罗，小朋友现在应该上床睡觉了。」老婆婆叮咛着说。

泉以陆看着老婆婆小声的喊着说：「你这样说，害我不敢上去了啦！」

谁会想上去睡觉？如果自己没看到那还好可以当作不存在，现在很清楚的看见了，就不可能还若无其事躺在床上睡大头觉。

他不是这么没神经的人好吗？

老婆婆很认真的安慰他说：「安啦！她是个好人，做事很认真，她真的很尽心尽力在照顾病人。」

泉以陆皱着一张苦瓜脸给她看，他真的不想回到病房内。

就算她很热心、很体贴、很认真、是个好人，他还是会怕啊！

两人僵持站着许久时间，泉以陆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去面对楼上的那位护士小姐，最后还是老婆婆打破沉默。

「你真的不上去吗？」

听起来老婆婆的语气好像非常想让他上去跟那位护士小姐见面的样子。

「我害怕，我不敢上去。」

他很直接了当的说清楚明白，丝毫不觉得自己很丢脸或很孬。

害怕就害怕，不必硬死撑着面子，他家老爸常说『面子又不值多少钱，生命安全比较重要』这句格言。

老婆婆也没笑他，她轻轻拉起他受伤的手，将他牵引到医院大门前旁边灯光较亮的地方。

他的右手还拿着刚刚摺好的染血大毛巾以及夹在毛巾内层男子所遗留的衬衫，因为觉得随便乱丢会引起恐慌，所以他一直拿着不

放。

「怎么了吗？」他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病楼脚有些腿软，却不敢大力挥开老婆婆的手逃离这里。

「那里危险，这里比较安全。」

安全？

听不懂她的意思，只知道周围瞬间变得很安静，那种无声的状态让他感到焦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像有事有发生一样。

「婆婆……」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嘴巴在动而已。

一道强光照射过来，泉以陆闭上双眼避免光线刺伤眼睛，随即传来重大的撞击震动差点让他站不住脚。

他张开双眼，看着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撞上医院的墙壁，车子前头受损的不是很严重，车上的人昏厥过去夹在安全气囊和座位之

间。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老婆婆的笑容顿时有些灰暗。

第五章 之一

呆呆的望着那个被夹在红色跑车的人，顺着车子刚才行进路线结果看到他们刚刚站在长椅方向的位置，那张椅子被撞得破碎，木

板散落一地。如果刚才老婆婆没把他拉离开那里，他现在已成了车下亡魂了吧！

他转头犹疑的来回上下打量老婆婆，看她也不像个道姑或是预言家。

这算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听说有些占术者会有这些预知能力，不过这也是他看电视上说的，也不知道上电视的那些大师们是不是有这些特殊能力。

「呜……」听到车上人的发出呻吟声，泉以陆踏出脚步想去救人却被老婆婆拉住了手。

「你去哪里？」

「要过去救他啊，他还卡在车里出不来。」车上那个人的手正在微微招手，像是要叫他过去的样子。

老婆婆双手用力的扯住他石膏固定好的手臂，虽然拉扯中没有发出痛楚，但她的力道却让他的脚没办法踏出一步赶去救人。

「不行，危机还没解除。」

什么危机？

他听不懂老婆婆所说的话，想问清楚她的意思之前，那辆撞墙的红色跑车突然被一辆载满货物的小货车从后头追撞过来，当场小

货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也彻底挡住他想救人的路线。

车子被撞的声音响彻宁静的夜空，原本还是关着灯的病房，三三两两开启了灯光，甚至还有人从窗户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

明明没听到任何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却看到眼前上演货车撞跑车的戏码，这未免太离奇了吧？

老婆婆的笑脸沉了下来，换上一副严肃的脸孔：「已经来不及罗。刚才你过去的话就会和那个人一样的下场，现在你知道我为什

么要拦你了吧。」

的确，如果他刚才去跑车旁拉人出来，现在应该是以意外事故结束了他这条小命，但是……

「老婆婆，你早预料到刚才会发生的事吗？」

看着那台被撞烂的红色跑车他有些害怕、也有些难过。

「算是吧！如果你说的是未卜先知那倒不是，我只是听『别人』口中讲过这里会发生的事情而已。」

「别人？」

「对，它来罗。」

她指着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色人影，那个人影像是用飘的一样速度很快，瞬间从医院围墙外到达红色跑车的位置

。

「那个是……」看着那个黑色斗篷他好像有些印象。

「你应该也看过吧……在你小的时候。」老婆婆帮忙提醒道。

他记得看过的恐怖电影里好像有这号的人物存在，到底叫什么呢？

那位穿黑色斗篷的人影好像看到他们，他拿下斗篷帽显现他的真面目，泉以陆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他变成了它，它是用它毛茸茸的手拿下斗篷帽，它有一张白色猫咪的脸不过是放大版，脸颊各有三条白色的胡须，大大的眼珠呈

现深紫色，像紫水晶一样。

「猫咪！」泉以陆不禁大叫出声，他从来没想过在卡通或是奇幻小说才会出现的猫人会站在他眼前，而且还穿着斗篷。

它笑了笑，微微的向他们鞠个躬，然后又将帽子重新戴上，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老婆婆你认识它吗？」他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位像猫咪一样的人，应该说没有人会长得像猫咪吧！

「它是勾魂死者。」

勾魂……那不是应该像书里所附的图画鬼差或是死神的模样？

可是看到那张猫咪的脸，又觉得幻想和现实落差很大，应该要很恐怖然后带点黑暗甚至手上要拿镰刀或是令牌和手链、脚链，会

让人产生恐惧感和害怕。

「……好像不太一样。」泉以陆直接说出他的观感。

老婆婆解释着说：「一样的喔，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他满脸疑问的看着老婆婆，他还是不懂。

「不用我解释，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老婆婆的话语像是咒言般轻敲他的脑袋，在他的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像幻灯片一样一

幕幕闪过眼前。

很久很久以前，他有看过许多身穿白色衣服的人漫无目标的在街上到处走，那时有些穿黑色斗篷的人将他们用绳子绑在一起，一

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像是火车厢连接火车厢一样，一个扣住一个，将他们带往其他地方。

第五章 之二

泉以陆大力的摇晃着头部，想甩开在脑海中浮现过的画面。

他不想承认、也不想承认他看过这些东西。

白色身影缓慢的从被撞烂的红色跑车爬出来，他没有头也没有下半身，只是用双手从车内爬出来，颈部和下半身被撞掉的地方开

始流出大量的血液，有许多肉块和身体器官只是靠些微肌肉组织连结在身上而已，一有碰撞，随时遗留在地的可能性非常大。

泉以陆看到他拼命从车底爬行出来血肉模糊的模样，他捂住嘴巴止不住想吐的呕吐感，他可以清楚的闻到血腥味，这只会让他更

想吐。

穿着黑色斗篷的猫咪『倏』的一下身影变成透明，它穿越过墙壁，出来时单手捧着一颗血流满面嘴里还在不停的哀嚎的人头，另

一只手拖着他的右脚将下半身拉出来。

从医院大门冲出来许多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他们踩过堆积小山的货物赶紧将货车里的人挪移出来抬上担架紧急送往急诊室。

至于被撞到镶入墙壁内里的红色跑车驾驶人还没有被救出来，一群人看到此景也窃窃私语的说应该是活不成了。

谁也没看到、也没听到那位驾驶人就在他们旁边的草地上还在流着血不停痛苦的叫喊着。

那位勾魂死者也似乎受够他的惨叫声，它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将他下半身和头部连结到还在努力爬行的身体上。

虽然还是血肉模糊，但他不再流血、也没有开口继续哀嚎凌虐他们的耳朵。

勾魂死者拿出了一副手铐和一副脚链，这两样东西都铐在那位死者双手和双脚上。

它又拉下斗篷帽，对着老婆婆行个鞠躬礼后拉上帽子，一手拉着锁链将那为死者拉离开人群，朝着医院外墙前进。

泉以陆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心想人死掉了都是会像这样被带走吧！

没多久，一阵警车鸣叫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三四辆警车迅速的停在围观的民众外围。

警员在车祸周围四处围上黄色的塑胶卷带不准任何人靠近，一些警员拿着铲子或是可以撬开的工具开始进行被撞烂的跑车的拆除

作业。

围观的群众通通退到泉以陆所站的地方，继续聊刚才没讲完的话题，顺便留下来看看热闹。

老婆婆小声的说：「你拥有一双看透存在于这世界所有生命本质的净眼。」

泉以陆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老婆婆她看得见，她看到他的双眼瞳孔呈现蓝色，也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本来的面貌。

「静眼？」那是什么？他是有听过阴阳眼、开天眼等等之类的名词，没听过『静眼』这个词。眼睛还有分文不文静的喔？那有没

有不文静很粗鲁的类型？

「你现在看到的灵只是其中之一的面貌，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有灵魂，人类、动物、植物、昆虫、精怪、魔物、神祉等，甚至看似

没有生命的物品因年代久远而有了自己的意识，这些都会有灵魂附着在上面，而你的双眼可以看见他们。」

老婆婆讲了一长串的解释说明，他只听懂其中几个关键字。

「听不太懂，你的意思是就算路边的一颗石头，也会因为它存在那里许久而有了灵魂？」提了一个比较容易的比喻的问题问。

「很聪明嘛！一点就通。」她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婆婆很怕她在跟他鸡同鸭讲。

说的白话一点，就是万物皆有灵性，就算是长在路边的一株野草、耸立于高山上的神木，都是有灵魂的。

「为什么会看得见？」他还是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看得见，照理说他应该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自己身上又没发生任何光怪陆离

的事情。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与生俱来所赋予的天命，一个是家族遗传。很巧的是你两样都具备，所以你比一般人看到的更多，更详细

。」

「不能看不见吗？」他觉得这项能力是一种麻烦，刚才那个人的死后模样真的吓坏他了，像以前一样看不到不是很好？

「呵呵……你那位守夜爸爸已经施展过一次封印术，你之前只是被蒙蔽了双眼但净眼能力还在，被人敲头过后现在你看见了就很

难再封印起来。」

就只因为被敲那一记的原因？这也太神奇了吧！

「试着去接受吧！看得到也没什么不好，可以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明白也是一件好事。」

这算是什么好事啊……

他又问：「天命是什么？」

她露出为难的笑容，晃头晃脑的说着：「这个嘛……你以后就知道了，婆婆要先走了，再见。」

老婆婆拍了拍他的背部之后，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咦！老婆婆……老婆婆也是那、那个吗？

他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直盯着他旁边刚刚她站过的位置发愣。

直到有人把他拉进医院里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

看着抓他进来的严律警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今天晚上发生太多事让他脑袋受到许多冲击，他真想敲昏自己的头忘掉刚刚

看到的事。

见泉以陆一副不想讲的样子他也没继续逼问，只不过当他看到他手上拿着染上大遍血迹的毛巾时，严律一把抢过来看，大声的问

：「这是从哪里拿的？」

泉以陆只能皱着一张脸，无奈的在心里感叹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不用睡了……

第五章 之三

「啊啊～都早上了。」看着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觉得有些刺眼，不对，是非常刺眼！

今天凌晨一连串下来的突发事件让他筋疲力尽，他很想直接倒卧在床上补个眠，但他不敢啊！

被严律警官抓进来审问加上斥责一番的时间整整花了一个小时，他现在完全可以体会以前老爸熬夜审问罪犯的感觉了，真是不好

受！

被人用严厉的口气询问让他吓得颤抖了好久，他又没做错事干嘛怕他？可是他却不敢呛回去，甚至还乖乖坐着等着挨骂，他现在

想想真是有够呕的！

之后又被送回病房来，还被人盯着亲眼看他躺回床上三十分钟后才离开。

照理说他应该是要睡着才对，可是偏偏却睡不着。

严律警官认为泉以陆应该睡着了之后他就离开病房，事实上他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