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穿了隐在图谋的白某人悻悻地不理他,扭头继续去看对岸那艘画舫。
他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只是莫名地觉得气闷啊气闷!
气什么?不知道!掀桌!
三菜一汤很快就上来了,全是时令海鲜,浓郁的香气格外勾人食欲。
白云愁也不生气了,转过头来开吃。
明沉碧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从小就没心没肺的,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好事?
恍了一会儿神,半条挑好刺的黄花鱼已经到了他碗里。
明沉碧喜欢吃黄花鱼,又不会挑刺,于是这项工作一直都是白云愁接手的。
他抬眸看那个和鲜贝较劲的艳丽男子,对方挑眉挑眼的模样无时无刻都是与生具来的嚣张倨傲。
白云愁这二十二年的细心几乎都用在了他身上。
也只是几乎而已,还有那个女人……
明沉碧苦笑了一下,其实,够了,他真的不贪心。
第二十章
“诶,财迷,你怎么会想到来楚江这里找线索?”吃着吃着,白云愁突然开口问道。
替他盛了一碗汤,明沉碧淡淡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们为了找《月枉图》一直在淮安京一带活动,就必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楚江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且船白天可以不必靠岸,不正是一个隐秘的好地方吗?”
白云愁挠挠鼻子想了想,点头。
“另外,百米亭东临官道,西接楚江,南北都是树林,一个方向出城一个方向进城,他们敢明目张胆约我们前去,肯定有做好谈崩时逃脱的准备,树林好藏人,江上容易逃,非雾
已经带人去了百米亭,那我们就在楚江上守株待兔试试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点收获。”明沉碧眯着桃花眼,眼底说不出是怎样的神色,有点碜人。
“那直接端了那艘画舫吧!一了百了~~”白云愁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明沉碧一筷子敲在他的脑袋上,“暴力狂!你就不能用点脑子啊?”
明明就不笨,偏偏懒得动脑子!
白大美人捂着脑门龇牙咧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个死人头啊!”明沉碧恨铁不成钢,“对方是什么来头都没有搞清楚就去捣鼓人家的船,这里是淮安京,天子脚下,想坐牢的话我直接叫裘非离逮了你!”
在京都一棍子下去打的十个里就有八个惹不起的,江湖不与官府做对,何况大奉元朝的皇帝还在这里呢!
白云愁吐吐舌头,没再反驳。
吃完午饭,明沉碧和白云愁回到秦府,立刻派了人去监视那艘私人画舫。
随即白大阁主折腾出了十几二十种毒药毒粉塞进明沉碧的袖袋里,大致地说了一下这些毒的作用,弄得他哭笑不得。
“我说,你这些药用了的话够毒倒三分之一的淮安京的人了。”
“这叫有备无患!”白云愁白他一眼,“对了,你的暗器给我,我帮你淬毒!”
明沉碧头痛地抚额,暴力狂的本质果然是不会改变的……
白云愁曾经算过,以前的明沉碧身上随时都带着超过十五种暗器,睡觉的时候也不离身,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后来熟手了才带得比较少,因为基本上随手拿到什么都能用了,暗器天下第一的他,不淬毒都可以用小小的绣花针杀人。
不过嘛,白云愁还是比较支持他用杀伤力更大的脱手镖手锥之类的~~
这头两个阁主大人正闹着呢,那厢本来守在百米亭的非雾突然回来了。
“明主,暗主,这是在百米亭发现的。”黑衣冷面的英挺男子从屋顶飞下来,立刻递过一张信纸和一支短镖,示意信纸本来是用短镖钉住的。
白云愁率先拿过来看了看,确认没下毒后才甩给明沉碧,上面只有两个字:
诚意。
细长如描画的眉挑了挑,明沉碧“啧啧”两声,道:“非雾,把百米亭的人都撤走,调到楚江上扮成渔民,多布置几艘船,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了。”
非雾有些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
白云愁眉头一蹙,对着那信纸扬扬下巴,“怎么回事?”
“我在表达墨魂阁的诚意啊~~”青年笑眯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里一片狡黠。
“什么诚意?”
明沉碧顺手把那信纸轻飘飘地丢到桌子上,抿了一口茶,“他们的意思是双方拿出诚意来,他们不埋伏不暗探,我们这边也如此。”
白云愁皮笑肉不笑:“他们想得倒美了!”
昨晚大张旗鼓跑到秦府里杀人下约,这样也好意思要墨魂阁拿出诚意来?!
明沉碧悠悠哉哉地又喝了一口茶,白云愁毛了,拿过他的茶杯直接喝完,又拿水壶倒满,不满地睨他:“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蒋青青刚进门呢,就看见白暗主和明阁主共用一个杯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明沉碧和白云愁同时抬头看他,一个疑惑一个不耐烦。
“有什么事,青青?”明沉碧问道。
蒋青青立马回神,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信纸,随即才道:“二位阁主,秦府今晚戒严,需不需要让那些没有武功的下人暂且回避?”
事情太多,明沉碧倒是忽略这个了,连忙道:“让他们回避,叫夜半安排一下。”
“是。”蒋青青偷瞥了一下脸色不豫的白云愁,还是行礼快步走了。
一身白衣容颜艳丽的青年踢踢明沉碧的椅子,“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干嘛叫她叫得那么亲密?”听得他浑身鸡皮疙瘩四起!
明大阁主把茶杯抢回来,失笑:“反正她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蒋青青也在总阁待了挺长一段时间,看得到他对白云愁的心思,又被他拒绝了秦三娘的两度说媒,早就知道不可能的了。
白云愁正琢磨着明沉碧这话的意思,突然想到之前非花说的话,立刻炸了,扑上去掐他的脖子控诉:“死财迷,你有心上人了也没告诉我!”
明沉碧杯子一滑,摔在了桌面上。
要不是被他压着,他差点被这句话吓得一咕噜滚地上去了!
“你……你说什么?”他有些结巴地反问。
一见这反应就知道有门,白云愁更加委屈加不满:“你果然瞒着我!?”
一场兄弟,居然不告诉他!
明沉碧快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谁谁谁说的?”
“非花和非雾都说了!”
明沉碧当下一愣,非花非雾?他们不可能这么没有分寸。
真是关心则乱,他吐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一把将他的手架开,“他们怎么说的?”
白云愁把手分放在椅子扶手边,回想了一下:“非花说你心上人漂亮,武功高,还是我认识的。”
“……”明沉碧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脾气又爆又傲,很幼稚,还无情无义,没心没肺。”不管怎么听都还是觉得不像是心上人而是负心人。
明沉碧冷汗都下来了,紧张地挪了挪身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非花你个大笨蛋,我不会为你求情的!
“是谁?”白云愁嘴角抽搐了一下,困惑地反问,“这样的女人太彪悍,我认识的话为什么会不记得?”
第二十一章
“……”明大阁主默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了。
他不该高估白云愁的理解能力的他不该低估白云愁的自恋程度的他怎么会相信非花那个白痴的表达足够精准!!!
“诶,死财迷,你还不快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白云愁磨牙。
那个人是谁!?除了你这个笨蛋三级脑残六级的暴力狂还有谁没有看出来我喜欢的那头猪叫白云愁啊?!?!
明沉碧在内心咆哮,瞪着男子艳丽而单纯带着不爽神色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皱眉哼道:“没有这个人。”
白云愁明显不信,凑过去目光锁紧他:“没有的话你反应那么激烈干嘛?”
“你……!”对方靠得很近,甚至可以看清他卷卷的睫毛眨动的细微频率,明沉碧的呼吸重了一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白云愁一时没有防备,明沉碧推开了他的一侧肩膀,却让他骤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在对方身上。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让人窒息的静默铺天盖地淹没而下。
清冷浓郁的兰花香近在咫尺,白云愁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那双刹那间空白的桃花双瞳。
唇上的温度有点冷,触感却很柔软,和唇的主人那刚强果决的性子完全不同。
跌下来的力度有点狠,他们还碰到了牙齿,也许是因为不太疼的关系,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动作在完全僵在了那里。
非花发誓,他绝对不是有意看到这么劲爆又唯美的场面的!
屋子里,白云愁单膝跪在椅子上,一手按住了身下人的肩膀,明沉碧被他压住,他们深情(……?!)地对视着,双唇紧紧贴在一起……
呆滞三秒,墨魂阁紫衣护法被刺激过大,“嗷”的一声往后弹去,砸倒了身后同样石化了的非雾,两个人重重摔在一块,发出沉闷的响声。
明沉碧瞬间被惊醒,毫不手软地一脚踹在压着他的人的肚子上,白云愁立刻飞了出去!
明沉碧还不罢休,逮着他继续踹,脸色难看到一副想吃人的模样,咆哮:“你这个长着女人脸的暴力狂,想死是不是?!老子的便宜也是你能占的!欠揍就说啊,老子成全你!!
……”
“诶诶诶!财迷,是误会啊!嘶……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你推我的!疼疼……”失去先机的白大暗主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疼得龇牙咧嘴。
“混蛋混蛋混蛋!”明沉碧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又在他的肚子上不解气地补多一脚,直接回房,摔门!
白云愁震惊了,那个脸皮刀枪不破水火不侵的守财奴居然脸红了?
非花和非雾继续石化,这到底是神马状况?这到底是神马状况?!
夜半挂在屋檐上喃喃:“好久没见明主生气了……”
非花立马解除石化状态,扑到白大美人身边,一脸悲愤,“暗主,你居然对明主用强的?!”
莫非是……他家暗主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在明主毫无防备的时候偷袭?!
白云愁吐血三尺,“是意外!都说是意外了!”
非花一脸怀疑。
非雾过来拉他,恢复了面无表情,“暗主没必要用强的。”
他的意思是明沉碧喜欢白云愁,两情相悦的话不用什么手段,而且明沉碧也不可能会推开他。
白云愁没听出来,只当他是在帮忙,顿时感激得两眼泪汪汪,“真的是意外啦……”
其实他和明沉碧从小闹到大,搂搂抱抱的很正常,这次不就是亲近一下吗?又没掉皮掉肉的,他家财迷干嘛这么生气?
不过……
白云愁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唇。
财迷的嘴唇很软啊……
“暗主,你笑得好淫荡……”非花吐槽。
白云愁一缕指风弹过去,磨牙点了他的哑穴。
夜半下来扶起被打得相当凄惨的自家暗主,回房间去换一件衣服。
白云愁挠挠鳃帮子,他突然想到,明沉碧还是没有交待他的心上人是谁……
非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疼,恨铁不成钢:“明主和暗主在干什么啊……”
他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非雾收拾了一下桌子上被打翻的茶杯,没接话。
第二十二章
没过一会儿,明沉碧的房门突然开了,那个白色束袖湘绣兰花纹锦衣的清贵男子一脸淡定地走了出来,仿佛刚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似的。
非花非雾看到他,一下子愣了。
咦咦咦?明主大人这么快就恢复了?
明沉碧如画双眉一挑,一贯多情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警告的光芒,“看着我干嘛?”
两大护法急忙低头作忙碌状团团转。
明沉碧若无其事地在方才的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来回扫视了那个紫衣少年一番,看得他冷汗刷刷的往下掉。
“裘非离那里的事办好了?”清朗的嗓音似乎一如既往,但其中莫名多了一分微妙的诡异。
非花抖了一抖,“办、办好了,裘少侠傍晚就会到秦府来和我们汇合。”
“办事效率不错啊,”明大阁主弯起了一双桃花眸,“所以,就有时间嚼舌根了,嗯~~?”
真是销魂又威胁的尾音啊明主大人~~
非花大惊:“我哪有嚼舌根?!”
只是一不小心撞破了您老人家的“奸情”而已……
“哦?难道不是你告诉白云愁那个混蛋,我有心上人的么?”两脚自然交叠在一起,一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明沉碧斜眼看他,另一手托着下巴,斜靠在坐椅上,端的那是一个闲散风流,可惜语气越来越阴森。
非花禁不住脚下一软,“我、我这不是帮您么?”
“明主……”非雾想要解释一番,话还没出口,那头换了件衣服的白云愁就已经走出来了,一见老神在在坐着的斯文男子,咳咳两声,小媳妇状挪了过来:
“财迷啊,还气着呢?”
明沉碧瞥他一眼,“我有那么小气的人么?”
那刚才是谁把他有踢又踹又骂的?!白云愁悻悻地坐下,不过对方这么说就是不生气了。
接过艳丽男子送来的普洱茶,明沉碧低头抿了一口,唇边的弧度就如这浓郁的好茶一般,淡淡的苦涩缭绕,透过舌尖,直抵心口深处。
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他真的不生气,他气的只是自己一刹那动摇的心境。
那一个唇齿相依的瞬间,明沉碧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亲吻过浑然不觉的白云愁,以虔诚的姿态,得到了一汪深情再也说不出口的结局。
……
那年,正是继任墨魂阁明暗双主的第二年年初,是最忙碌的时期,连新年都是草草了事,明沉碧记得,他是除夕当夜才赶回金陵总阁,不到初二,分阁出事,他就不得不带着人马匆匆出门。
那时,他们方才十八,江湖上没有现在那么平静,经商堂最多是非。
那是他离开的最久的一次,整整四个月,忙得脚不点地,夜难成寐,与白云愁只能半个月通一次信,讲述彼此的状况,临睡前,归心似箭惹得他几乎无法入眠。
他不是不相信白云愁处理阁务的能力,只是,很想很想他。
四个月后,他离开大队人马,独身一人披星戴月赶回金陵,午夜已近,那个眉目艳丽犹如姑射仙人的男子披衣站在总阁门前,一把把一身风尘的他从马上揪下来,勒住他的脖子拼命晃,“死财迷,居然扔我一个人待在总阁那么久,整整四个月零七天,你个混蛋还打不打算回来啦?!”
明沉碧情不自禁地大力给他一个拥抱,随后又掩饰性地拿出一坛出了名的醉神酿,笑得眉眼弯弯,月夜之中,多情的桃花双眸里盛满迷惑心神的流光,“呐,我用醉神酿赔罪!”
那夜,他们在屋顶上肩靠肩地喝完了一坛醉神酿,明沉碧出乎意料的没有醉过去,昏昏沉沉的反而是白云愁。